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8 [蒼翠]小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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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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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7-03-01 00:5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8 [蒼翠]小別

那是一雙白淨的手，光線好些的時候，甚至可以看清手背上那微微突起的淡青血管，指甲修剪得整齊，骨節明顯卻不突兀，只有指尖掌心有一層薄繭，不論握劍還是彈琴，都相當地適合。

這雙手拿過了架子上的茶罐，舀一匙茶葉放進了剛燙洗過的細瓷蓋碗，黃銅小水壺裏是今早打回的泉水，已經沸過一輪，眼下壺口正是白氣縷縷，於是反手將水注入杯盞，蜷縮在盞底的茶葉舒展開來，一片片挺拔如雀舌，清香彌漫，便浸出一汪春水的色澤。

熱量透過薄薄的杯壁傳到了手心，於是手心也一點點地燙起來，先前因為這入夜之後的寒氣而略微有些蒼白的指尖，也漸漸帶了紅潤的顏色。

喀啦……

手裏突然空了……

………………

手裏突然空了。

於是蒼原先持著茶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蒼白的細瓷碎片在他身上彈跳了數下，落到了地上，叮噹數聲，還燙著的茶水淋了他一身，水漬很快蔓延開來，在布料的縫隙之中穿梭，觸到了其下的皮膚，隱隱針紮般火辣辣的刺痛，竟是讓那處皮膚的感覺敏銳起來，每一點細微的摩擦，感覺都是那樣地分明。

蒼抬頭，不意外地看見一旁正快步走來的翠山行。

翠山行取了一旁的手巾，彎下腰幫忙擦拭著，淺綠的頭髮從肩膀滑落到胸前，流水一般，發間淡淡的是山間雲霧的清香，另人不由心曠神怡。

“弦首，您還是換一件衣服吧。”翠山行直起身，低著頭看著蒼身前那一大片明顯的濕痕，眉頭微微蹙起，開口說道。

“弦首您先等下，我馬上去幫您去拿……”翠山行沒等蒼開口，便俯身拾起了地上那些鋒利的碎片，略一行禮，轉身離去。

蒼想要叫住翠山行對他說不必如此麻煩，於是他的手放下又抬起，伸出去，卻只觸到了翠山行轉身時候被帶起的一片衣角。

衣料冰涼，滑過掌心。

………………

掌心空空。

殘留的溫度頃刻間退了下去，茶水濺濕了衣裳的下擺，洋洋灑灑鋪滿了一地，沒有人來擦，只有燭火艱難地照著，一片晶瑩錯亂的反光。

彎了腰伸了手，去拾那幾片碎瓷，邊沿鋒利，於是指尖傳來了細微的疼痛，一抹殷紅染上慘白，仿佛逝者面上永遠擦不幹的血跡，觸目驚心。

十指連心，痛。

………………

痛。

蒼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於是按在弦上的手微微一抖，一個輕不可聞的滑音。

翠山行從蒼的身後匆匆走上，手裏一封書信。

蒼拆了信，低頭看了眼，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心下皆已經了然。

“一頁書近日將有動作，希望我們能夠派人相助。”蒼將信交給了翠山行，“你就帶著碧霞君他們三人去一趟吧。”

“是，弦首。”翠山行頷首應道。

“你自己保重……事情完了，就早點回來。”蒼沉吟了片刻，又加了一句。

“是，弦首。”

………………

“是，弦首。”

一聲呼喚，似乎是五道不同的聲音相繼響起，可悵然回了神，卻發現那只是一句有禮有節的回應。

眼前是曾經散落苦境各處的玄宗門人，面上依稀有些許風吹雨打的痕跡，道魔之戰的苦痛他們親身體驗，縱然理想未及冷卻，現實卻是看得見的冰冷。

世事無常，在劫難逃，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將來。

天波浩淼的風呼嘯而過，水氣翻騰，沾染得手觸之處皆是一片黏滑濕膩，還有隱隱的腥氣。

師尊，亡；同修，亡；好友，亡；玄宗……

吾將一手回天——當初的豪言壯語，如今看來，竟是一語成讖。

不會再有那五道不同的聲音了。

高低錯落，長短攙雜：

“是，師兄。”

………………

“是……師兄……”

有些羞澀的回應，發絲滑落下肩頭，面頰上泛起一抹淺淡的桃紅，正是芙蓉帳暖，春宵苦短。

蒼低頭親吻著翠山行的額頭，細密的吻由額頭蔓延開來，秀氣的眉頭，小巧的鼻樑，柔軟的雙唇，精巧的下頜，纖細的脖頸……這些自己曾經無數次流連過的地方，被挑逗的人那熟到不能再熟的反應，身體的契合已經無須懷疑，只有激情有待商榷。

激情卻是從未冷卻。

仿佛是天波浩淼拍擊著懸崖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永遠不會停息，也不會削減半分的力道，由他日升月落，合該就這樣波濤洶湧下去，哪怕這世上的英雄豪傑換了一批又一批，紛亂爭鬥的理由換了一茬又一茬……

恍惚中竟覺得，這一輩子，似乎就會這樣過了。

………………

這一輩子，似乎就會這樣過了……

床似乎大了不少，可以由著四肢肆意地伸展，熄了燈，盍了眼，便是一片漆黑，新彈的棉花很溫暖，讓人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卻不想再多做掙扎。

萬籟俱靜。

………………

萬籟俱靜。

翠山行靠在蒼的懷裏，已然沉沉睡去。

蒼低下了頭，看著懷中翠山行的睡臉：面部圓潤的曲線，睡著了，更是溫潤得如水一般，舒展的眉頭，微微顫動的睫毛，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而輕輕勾起的嘴角，平穩而讓人覺得安寧的呼吸，墨藍的夜色掩蓋不了這讓人喜悅的生命的氣息，仿佛那可支撐彼此走完這一輩子的感情就在其間綿綿地生長，溫暖而讓人安心。

蒼不知道自己這樣看了翠山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後醒過來的，而後一次又一次地睡著和醒過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陽光落在床頭不遠處，衣物在那裏疊放得整整齊齊，懷抱裏卻已經是空空的了，只留下半邊冰冷的床鋪，讓人茫然無措地失落。

“小別勝新婚。”蒼突然想到了這句話，於是他用這樣的玩笑話來安慰著自己方才突然間冷下來的心情，而後默默地笑了，起身，穿好衣物，梳洗停當，走到了門前，推開了房門。

陽光仿佛是“刷”地一下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一般，讓蒼微微地眯起了眼。

遠處有青山綠水，抬頭是藍天白雲，院子的一角，映山紅開得正豔，門樓上嵌著黑白分明的太極，還有一隻松鼠捧著榛子，正站在那只似乎永遠也睡不醒的老黃狗的頭上一刻不停地啃著。

蒼怔然半晌，卻是輕輕振了下衣袖，迎著陽光走了出去。

人時已盡，人世還長。

…………………………
END

[ 此貼被快哉風在2007-02-28 17: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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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路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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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36)

1樓發表於: 2007-03-01 01: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著看著，在電腦前無聲的慘叫。

像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撞進了心口。

小別勝新婚，下次相見，是在九泉之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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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離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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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2樓發表於: 2007-03-01 01: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知道大人有沒看過火鳳燎原？
小別勝新婚……可，小孟回得來，小翠卻……
（若無，以上請跳過）
喜歡大人的筆法。
許多紛亂的回憶跳躍著，一聲聲熟悉的嗓音忽起又落。
蒼還是那個鎮靜的六弦之首。
－－萬物皆空，徒留一室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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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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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樓發表於: 2007-03-01 22: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鰻魚道友:
慣常的說法似乎是“到仙山賣豆幹”吧……私下覺得這種說法比較有種能看得開的感覺。
不過如果他們確實地活了很久很久的在一起很久很久的話，那麼這麼點分離的時間，就真的只能算小別吧。

TO 風語道友：
火鳳聽說過沒看過……汗……
這種寫法也是第一次嘗試，想努力把兩段時間和空間在一段文字裏重疊起來，一直擔心自己會寫得太混亂了的說……
蒼有蒼在這個世界上的責任，他的路還沒到盡頭，但是所有的一切，畢竟是有所不同了。
這下可真是一個人在路上走了。
……
……
……
其實，是有點想說他活該的……

感謝所有送小花的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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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hyr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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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樓發表於: 2007-04-02 21: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完有股想流泪的冲动啊。。好文，平淡，一丝丝的悲凉串进来。小花献上。
火凤是看过了，但是小孟和小翠的感觉是完全不同啊。
下一次相见，就只能在九泉之下了。不知苍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会去仙山卖豆干。。。不过想象小翠扎围裙在卖豆干就觉得心情没那么郁闷。。。他一定是跟师弟师妹们在云上相聚了。泪。。。
不过，为何说是活该呢？＝＝b是说，我倒是觉得他作为师兄，如果没为小翠讨回公道真是太过分了。。。
让我老是想起风白这对，唉。。同样都是适合安静淡然的一对。然而风叔还有白衣剩下来陪他，可是苍真的是一人了。。。泪，为何小翠会这样被收！连个回忆画面都没有！还没人来讨回公道！

我激动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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