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30 [倦收天X魄如霜]太上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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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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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樓主發表於: 2014-01-30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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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 [倦收天X魄如霜]太上忘情

“知音知己知心，世所难求，倦收天何其有幸……”
“为何不说下去？”
“吾问你，若相知相惜掺杂了仇，还能算是幸吗？”
“吾的答案，未必是你的答案，但如果你愿意，吾能陪你一同找出这个答案。”

※
言犹在耳。
魄如霜仃立于萧瑟寒风中，白衣如雪，青丝如烟。
她已在此等了一夜，在黑暗中反复咀嚼某种苦到极致而难以言喻的滋味，心知这种苦，人的一生只此一回。
所谓及情是谁，所谓忘情又是谁。
红尘痴人愈多，实不足一哂。
情。就只是情而已。
直到天际初现曙光，视线尽头才见着那抹最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金色人影。
双双负剑喟然相望。
彼此了然于心，这一次是战，是仇，不再是论剑之交。
而她等的，也正是那个旋绕于心间深处久久难以释怀的答案。

人言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世上的事逃不出定数，却永远令当事人始料未及，阴错阳差之间，几乎令人疑心自己是否只是立身于某个舞台之上，历尽悲喜，尝遍甘苦，看尽离合，蓦然回首才发现，其实不过是戏。
是戏吗？若君是戏，则吾只愿寂然于台下当个无名观众，隔着那层书纸，隔着那沉重的幕，弋于太虚之间，守着那一点幸，与台上诸子冥然相许，相知相惜。

实不愿与君同台。

“可恨呐！”
一声清啸，字正腔圆，万般情绪，幽韵不及细思。
冰火之交两重天。铿锵剑声交织出一场极尽绚烂辉煌的恩仇大戏，魄如霜矫若游龙，剑走如电，倦收天却是渊停岳峙，两下攻守之间不停变换着方位与强弱之势，招招拆来惊心动魄，式式演去登峰造极。
薄雾晨曦中，浩然霜剑不可折，凛然泰山不可侵，如此僵持之下，实难分胜负。

“再不还手，是逼吾杀你，逼吾在不公平的决斗中，报了私仇……倦收天，为友为情，为恩为义，难道这，就是你最后给吾的交代吗？”魄如霜一剑擎空，剑势演化出雷霆万钧之力，却蓄于剑上隐而不发。
道者骤然回剑，护于身前，唯手捏剑诀，目光深沉似海。
“回答吾！”
魄如霜厉声催促，语气中强忍不耐与怒意，导引磅礴真气游走全身的那只手也在瞬间轻微一颤——绝顶剑客巅峰对决，往往一方最细微的功体波动也逃不过对方的觉察。魄如霜心知肚明，此刻，仅仅这一瞬间，是她以修心养息为根基的娲皇靖灵功最大的破绽，只要倦收天抓准时机，反守为攻，便可向她发起致命一击。
这是星河靖海的傲骨。
只可惜，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傲气，永远只会比她更胜一筹。
她永远也无法逼他做任何事。
包括杀了她。

她是性情中人，爱了便是爱了，如果上苍定要她恨，也须恨个明明白白。
何况她并不恨倦收天。
可倦收天……直似另一个极端的至情至性，其背道而驰，正如旭日之于晓霜。
“今日若非吾死，便是你亡，我们皆无选择，你——”
倦收天终于开口。
“哈，这又算是什么回答？！你知晓，吾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答案。”
对视的双目终不可达成共识，弥漫杀意的战场上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名剑无名倦收天，星河靖海魄如霜，双双在刺目的初升暖阳照耀下——闭上了眼。
此情此境，唯有让对方在视野中彻底消失，是最快的冷静方法，只能一瞬，只需一瞬。

眼前人，一如苍茫梦中杳杳不可捉摸的幻象。
曾经他对她坦诚以对，说，吾习惯独处，习惯沉默，习惯听人说话再回答。
魄如霜便将这句话珍藏在心底，往后每一次的与他擦身而过，每一次的与他情仇相煎，她总在心底反复用这句话自问：是否她的话还不够透彻，是否她的情还不够明白，是否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强大的压力？
若非如此，为何总是得不到回应。
为何总是……没有答案。
好累。

她固执吗？毫无疑问，星河靖海的原则性之强悍，天羌族内无人可出其右。十八岁仗剑远游，环视九州山河，开了眼界，定了心胸，更不信举世还有人能令自己改变想法，转移成见。
从未遇到过像他这般，能令她……退了一步，再一步，终至退无可退，只求痛快一战。
只求彼此间毫无保留的酣畅一战，战出一个此生无憾的答案，足矣。
这是心力的较量。更是二人之间真正的决战。
只因他比她还要固执，还要坚如磐石地不可转移。
若他认定一件事的结果该如何，再无回旋余地。
除非——
心念及此，魄如霜恍然如夜梦乍醒，浑身怒意瞬间云崩雾散，她仍禁闭双目，却将引气的左手五指虚扣，稍稍向下一沉，同时深一吐纳，竟如巨鲸吸引汪洋之水，绵长无尽。
这是娲皇靖灵功天下独有之转气法门。

顷刻间，魄如霜双目骤启，湛然如电。
“你定要如此不可吗？”突然翻掌向上，伴随语调冷漠异常。
倦收天闻言，心念随之丕变，猛地睁开眼。
“魄如霜！”
“星河未许霜晓残！”
陡见魄如霜饱提真气，那盘旋于顶的万道剑光于瞬间收聚，尽数下潜于无形之间，掌上瞬间炽焰剧焚……须知娲皇靖灵功是冰霜属性的奇学，一招一式皆气走阴寒，似这般霜冰转火，实非同寻常。
倦收天错愕之下未及跨步，果见魄如霜举掌自扪于心口，这招若是打实了，一代顶峰剑者也将立弊于自己掌下。
逢此遽然变故，倦收天根本无暇细思，而他二人此刻相距甚远，若非敌对而是救援，则他手中金剑浑如废铁无用矣。
而魄如霜这厢，但见凌厉掌风袭心而来，就在逼命一瞬——
倦收天厉啸一声，蓦地弃剑纵跃而上，双手运拳如轮，搅动四周空气急速旋转成涡，巨大的吸力对魄如霜的自戕之掌形成拉扯之势，果见魄如霜手臂微颤，难以再进一寸，同时不受控制的汹涌真气自她体内不断爆散而出。

颓然倒下的那一刻，所有气力都从魄如霜身上逃逸而去。
有种松垮垮的空白感，脑海中一顿，什么也再想不起。

“吾……终究不能对你下杀手。你何苦如此？”
倦收天只能抱住她，说不清原因，但无论如何，他不能见她倒落黄沙——已然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怎样的无可奈何心绪下，从口中轻轻吐露这句话。
魄如霜却已在他怀中昏厥。
此时的她软若无骨，这是真气渐渐溃散的缘故，这血肉之躯，却像一团纯白待融的霜雪。
面对这样的魄如霜，倦收天似乎永远拿她没有办法，不能杀，不可避，更不可解，却又——不得不战。
走到这一步，他还能如何？寻尽方法治好她，养足气力，或许。
或许，为了这一个早已水落石出的答案，他们应该痛快一战，他们只能痛快一战。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也是他唯一能给，更是他合该要给的，但……

“赢了。”
这是魄如霜在清醒时的最后一刻所发出的含混不清的低笑，短促而决绝。
倦收天喟然一叹。
如果上天也有双眼，冥冥中能见证这一双倔强儿女的爱恨纠葛。它一定会慨叹人性之幽微复杂，远超自己这造物主的理解。

太上忘情，终不在我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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