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1 異度鏢局系列四《天道》(武俠架空) 二十五~尾聲，41~45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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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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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1 異度鏢局系列四《天道》(武俠架空) 二十五~尾聲，41~45樓

※武俠架空，吞佛、異度魔界中心，一般向。
※系列一《莫測》←走此
※系列二《捨生》←走此
※前傳《昔年》←走此
※系列三《無間》←走此
※強烈建議以上四集都閱讀過後再續看本集。

異度鏢局系列四《天道》

　　　　一、霜降

　　今年寒冬來得挺早，紅葉還未落盡，封雲山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銀白色，偏偏在這樣的天裡，卻還是有個人堅持要到山巔上的天波浩渺撫琴清修。
　　聆聽著隱隱琴音，翠山行一手提著小爐、一手捧著茶壺，沿途輕煙裊裊，踩著石階上的粉靄穿過飄渺雲霧，來到彷彿浮在雲端之上的那處亭子，放眼望去，亭外的重重山嵐就如同白浪般簇擁著這片方外之地。
　　越近亭下，琴聲越是清晰明朗，最後翠山行佇足在亭簷臺階旁，默默歪著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亭裡的那道身影。

　　「……怎麼不進來？」琴聲未歇，背對著他的撫琴人卻開口問到。
　　「我怕干擾到你窺探天機。」翠山行笑道，但言罷便隨即踏上了臺階，來到撫琴人身後的石桌邊放下小爐，並將茶壺安到爐上。
　　「你有心了。」說話絲毫未影響指下的音色，那人似乎不用回頭便知他特意帶了爐火上來煨茶。
　　翠山行見怪不怪，一面溫著茶，一面從袖內取出了兩枚油紙包，攤開其中的茶點，然後才落坐說到：「誰讓有個人不畏寒暑日日上天波浩渺撫琴，這要是讓他受了點寒，師長們還不得心疼死。」

　　琴曲漸止，那人按著琴弦直至終歇，才徐徐轉過身，細長的鳳眼含著淺淡笑意：「聽起來，那個人還真不知好歹。」
　　「他要是再繼續裝聾作啞，才真是不知好歹。」不曉得打哪又掏出一柄小蒲扇，翠山行輕輕搧著爐火。
　　「有這般關懷備至的師弟，實乃吾三生有幸。」以手絹仔細擦了擦手，蒼才去拈起其中一塊茶點到眼前端詳著：「這是新研製的？」
　　「對。」茶本就是煮好的，只要稍加煨熱即可，探過茶溫後，翠山行倒了杯往他面前一放：「茶點是給人吃，不是給你看的。」

　　輕笑了聲，端起茶來，蒼卻在就口之前頓了一頓，藏在細長鳳眼裡的目光隨著茶湯盪過一絲流光：「嗯……」

　　「怎麼？窺見到什麼天機了？」翠山行替自己也倒了杯茶，漫不經心的順口問到。
　　收斂起眼簾，啜飲茶湯，再佐嚐茶點，蒼一言不發的細細品味著，似乎無意回應他的詢問。
　　如此作態，翠山行也早已習慣了，自顧自的挑起話題：「六王爺一事，你怎麼看？」
　　茶湯佐著茶點在齒頰間留下和諧而絕妙的香氣，蒼饜足的輕嘆一口長氣，答非所問的讚嘆道：「回韻綿延、相得益彰，師弟的手藝又見長了。」
　　「問你事呢！絃、首。」翠山行十指交錯托著下顎，皮笑肉不笑。話不好好說，成天跟神棍似的，就這模樣騙得山裡山外的道友無不對他百般推崇、萬事服服貼貼，但身為從小最親近的師弟，翠山行可不吃這套。
　　「……」杯盞落回桌面，放眼望向亭外的滾滾白浪，蒼慢悠悠的說：「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多年前的天下戰亂中，接近戰場的封雲山數度被波及，宗門為了一眾小道童們的安危，決定後撤至相對安穩的露城一帶，但時局混亂、路途遙遠，那麼多孩子要平安離開也絕非容易。
　　當時聽聞此事而仗義相助的便是還未至紫耀天城的六禍蒼龍，玄宗也因此欠下了一份人情債；而今紫耀軍叛亂，竟派人前來以此遊說，意圖拉攏玄宗參與戰局，想當然耳，向來自恃正道的宗門一口回絕了。

　　「可宗主不是已經回絕了嗎？」翠山行也知此事必不會那麼輕易落幕，他只是好奇蒼的推論。
　　「玄宗拒絕入戰局想必在六王爺意料中，但江湖道義上而言，玄宗還是無法否認曾經受過六王爺襄助之情。」盯著杯中殘餘的茶湯，蒼細長鳳眼中的目光彷彿已經穿透了未來：「下一次他再派人來，提出的定是玄宗無法拒絕的要求。」
　　「無法拒絕的……會是什麼？」伸手主動取走他手裡的杯盞，翠山行再次添滿。
　　「江湖道義。」重新強調了一次這四字，蒼嘆了口氣，似有些眷戀的看著一旁的琴架：「再過不久，吾怕是得離開宗門好一陣了。」

　　將茶送回他面前的手一顫，溫熱的茶湯濺了幾滴在手指間，翠山行卻仿若未覺，震驚的凝視著蒼：「絃首要出山了？」
　　多年以前從露城返回封雲山之後，他們十道子當中唯有蒼未曾再踏出過山門半步，如今竟出此言，讓翠山行無端心神不寧。
　　蒼從他手裡接來杯盞放下，以手絹替他擦拭指間，一邊道：「道法有緣，順其自然，無需掛懷。」

　　當年他們在異度鏢局那些孩子們的目送中離開俗世，如今，迎接他入世的料想也將會是──

　　　　◇

　　遠在封雲山的千里之外，焰城內的秋楓依然艷紅繁盛，但早臨的冬天已悄悄的挾在寒霜中來到，就算正午刮的風也讓人直打顫，街市裡攤商走卒都蕭條許多，而異度鏢局的分部內卻是一片人聲鼎沸，各處人員忙進忙出。
　　一支前往奇襲的隊伍方才歸來，這場仗既沒輸也沒贏，傷亡不重便堪稱萬幸，卻意外引起了一波騷亂。

　　「螣邪郎！」月初才調來焰城幫忙的任沉浮匆匆推門而入，連招呼都沒顧得上打一聲，神色急迫，卻在乍見螣邪郎身旁還有元禍天荒與魔刺兒等人時住了口，攏袖站到一旁。
　　螣邪郎見他臉色不對，隨口交代了幾句就遣散眾人，然後示意任沉浮關起門說話。
　　「怎麼回事？」
　　「吞佛帶人去蒼雲山下劫糧的隊伍回來了，只劫到兩車。」
　　螣邪郎沉穩的點點頭：「我聽說了，反正有沒有劫成本就不重要，沒人丟性命就好，莫非有什麼狀況？」他不免感到奇怪，由吞佛領兵，能有什麼差錯？
　　「輕傷十九人、重傷七人。」任沉浮嘆口氣，這等損傷算極小的了，自然絕不是他嘆氣的理由：「重傷者中包含吞佛和黥武。」

　　「黥武？他怎會在隊伍裡？」螣邪郎大驚失色，皺起眉頭質問：「誰安插進去的？」這場仗明面上是去劫糧，其實暗地裡另有目的，所以他才會讓休養不到一個月的吞佛領兵，還親自過濾了同行的人員，怎麼會又平白多個黥武？
　　「我也沒搞懂。」任沉浮搖頭，神情凝重的說：「重點是，黥武並非在戰場上受得傷，聽同行鏢師說，他似乎是陣前與吞佛起了爭執才被擊傷打暈的，吞佛將他交給朱厭後送照料便旋即出擊，因為幾番深入敵陣缺了朱厭隨護而傷勢繁重，回程途中險些不支昏迷。」
　　「我操……」聽得滿臉目瞪口呆，螣邪郎仰天一拍額頭：「這都什麼事啊！」
　　黥武也是在月初跟著任沉浮一行來焰城的，雖然這個新來的義弟武藝高超、人也乖順，但螣邪郎考慮到他並不熟悉作戰及配合，因此遲遲不讓他前往戰線，沒想到終究還是出了事。
　　「你查清楚誰讓他跟去的，我找吞佛問問。」此役的真實目的見不得光，也唯有吞佛一人知曉、獨力執行，所以螣邪郎吩咐了任沉浮後，便急忙趕往吞佛的居所。

　　豈料到了那裡，眼前所見光景又讓他再次氣鬱得想吐血，太陽穴突突直跳的犯著疼。
　　庭院內，嬌小的紅影與高大的黑影正纏鬥成一團，說來朱厭哪裡有和黑羽恨長風打平的能耐，披著馬甲的大老闆顯然是讓著這小鬼幾分的，朱厭卻絲毫不買帳的往死裡猛攻，讓恨長風迫於無奈回手相搏。
　　情況如此惡劣，竟不見吞佛出面制止，螣邪郎就知道事態怕是發展到最糟的境地了。
　　「都給本大爺住手！」怒喝一聲，螣邪郎手持長鞭閃身到兩人之間，首先對朱厭斥責：「朱厭！你知道他是誰嗎？這是在幹什麼？」
　　「我管他是誰！傷了主人就該死！」朱厭暴跳如雷，雙目含恨欲裂。

　　果然如此！冷冷瞥了面無表情的恨長風一眼，螣邪郎未持鞭的手攏在袖中緊緊握住，壓抑自己的情緒，轉頭朝屋內一吼：「汙點！還沒死就吭個聲！」
　　這死老頭要是真下重手，不用等朱厭發瘋，他肯定成為銀鍠家第一個弒父的繼承人。

　　短短須臾之間猶如一刻鐘般漫長，幾聲低咳終於從屋內傳出，然後是沙啞微弱的嗓音：「朱厭，住手。」
　　「主人！」耳聞回應，朱厭鬆了口氣，卻仍是含怒未消：「可是……」
　　螣邪郎揚手打斷他，命令道：「別可是了，去找續緣來給你主人療傷，這裡本大爺會處理。」
　　緊咬下唇，瞪了眼一身黑毛的劍客，朱厭重重一冷哼，縱身翻出牆去。

　　攆走了朱厭，螣邪郎回過身，卻是看也不看恨長風的就往屋裡快步走去。最近的天總是陰沉沉的，屋簷下縱使大白日的也有些灰暗，直到踏進門內，適應了光線，他才發現倒臥在地的吞佛，連忙上前攙扶。
　　「你怎麼樣？」
　　「無妨……」吞佛輕咳著說，甫從戰場歸來，他身上本就有不輕的內外傷，所以在恨長風情緒性的猛然出手下才會一時背過氣去，嚇壞了朱厭。

　　將他扶到榻上的同時，螣邪郎在他耳畔詢問：「究竟發生何事？」
　　往門外飄了一眼，吞佛也低語回應：「……被黥武撞見，他反應過激，臨戰在即，吾不得不下重手。」
　　幾句話內容十分簡短，螣邪郎卻一聽就懂，沉凝著臉色說：「知道了，剩下交給我，你好好療養。」
　　正待抽身，吞佛又一把扯住他：「別鬧僵。」
　　他與黥武之間事小，這一切真正關乎的其實是螣邪郎與銀鍠朱武兩人，他們才是整起事件的癥結所在。

　　螣邪郎一頓，再度緊握的拳心內，指甲幾乎刺肉滲血。
　　「……本大爺盡量吧。」他勉強一笑，卻怎麼看都有些猙獰。

※
瞇瞇眼神棍登場！
大爺跟朱拔冰豆！

哈囉~老朋友新朋友大家2020新年快樂~~(*ﾟ▽ﾟ)ﾉ
異度鏢局新的一集又來啦~
這次有很多(?)的玄宗，劇情會和前傳《昔年》息息相關噢XD
並且老樣子，預定會在四月布翁場的時候首賣★

[ 此帖被洗翼在2022-04-11 19:14重新編輯 ]

新刊：
✤ 異度鏢局六《塵囂》連載中

既刊：
異度鏢局前傳《昔年》
異度鏢局一《莫測》
異度鏢局二《捨生》
異度鏢局三《無間》
異度鏢局四《天道》
異度鏢局五《冬青》
《魔龍崖上異度村》
《沉河砂》

噗浪：寂靜嶺
有事請以mail或噗浪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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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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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1-05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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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二、狠絕

　　　　二、狠絕

　　本來就夠僵了，怎樣才能不鬧僵？螣邪郎無法給吞佛一個肯定的答覆，他對那男人的回歸由始至終就沒有接納過。
　　曾經他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守在露城舊居的大門口，期盼著那男人能夠在關鍵時刻從天而降，不求威風凜凜、至少也能讓整個家多份主心骨──但那男人沒有出現。
　　「那男人這時候還不回來，以後也別回來了。」
　　曾經他穿過白幡紛飛的靈堂、踩過飄零的落葉與黃紙，坐在大門口的老樹上對身旁吞佛這麼說──那男人還是沒有出現。

　　……事到如今，他又回來幹什麼？他還回來幹什麼！
　　那股恨怒從來沒有消退過，只不過被螣邪郎以大局為由強行壓抑在內心深處。
　　得知黥武的境遇後，他能夠理解那男人的選擇，但仍舊無法原諒，尤其讓他最無法饒恕的是那男人根本沒認清自己的定位、沒認清……這個鏢局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鏢局，而是九禍花了十數年壯大、他螣邪郎花了十數年摸透，準備接掌的異度鏢局。
　　這是本大爺的鏢局，豈容你離家十數載的浪子回頭就想平白插手！

　　「……跟我來。」繃著臉走過黑羽劍客身邊，螣邪郎沉聲道。
　　恨長風卻望著屋內皺起眉：「他還沒有給我答覆，為什麼要那麼做。」就是因為吞佛坦承傷人卻不肯回答理由，他才會一時失控。
　　豈料螣邪郎轉眼間勃然大怒，抬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襟低吼：「他的行動是本大爺授意的、他是本大爺罩著的！想知道為什麼就跟我來！」
　　螣邪郎的盛怒超乎預期，恨長風當下驚訝的情緒大過於其他，終究沒再發作，默默的隨之而去。

　　從焰城分部的草創之初就混跡在此，螣邪郎自然知道怎樣在其中找到一處沒人會來打擾的隱密角落，領著恨長風來到後，他直接了當的挑明：「吞佛這趟的真正任務並非劫糧，因此所有人手都是我親自挑選過的，黥武本就不該出現在那裡。」
　　「不是去劫糧？」先是感到詫異，恨長風很快查覺到其中古怪，狐疑的問：「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故意瞞著你安插黥武到隊伍內？但是目的為何？」
　　「說不定他的目的已經達成。」螣邪郎雙手環胸，冷冷的說：「黥武和吞佛的性情天差地遠，即便不論任務內容，本大爺也是絕不會在這種節骨眼把他們湊一塊的。」
　　「就算彼此間有點摩擦，吞佛也沒必要下那麼重的手吧？」恨長風仍慍怒未熄。
　　吞佛哪有可能因為單純的爭執就動手。螣邪郎無動於衷的冷眼以對，反問他：「黥武的爹娘，當年是怎麼死的？」

　　突如其來的莫名問話，讓恨長風摸不著頭緒，但還是答道：「是遭染上蠱毒的士兵屠殺……」言至此，他猛地驚出一身冷汗，不敢置信的注視著眼前的親生長子。
　　「你……莫非、莫非是讓吞佛去放蠱毒？」

　　邪氣的俊顏上不帶任何情緒，螣邪郎淡淡的說：「剿滅醒惡者一脈後所得的籌碼，豈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那種蠱毒得靠傷口血液感染，因此吞佛才會以身犯險數度深入敵營免得誤傷自己人，而蠱毒發作需要一段時間，軍營士兵同寢同食，散播快速，任誰也推不到異度頭上，再綜合先前黑夷族遭遇的攻擊，如此便能引紫耀軍與翳流互鬥消耗，加快敗亡的腳步。
　　只是此計太過險惡，見不得光，所以除了他與吞佛誰也不知道；哪料得到黥武居然混進了隊伍裡，還偏偏撞見吞佛取用蠱毒，險些壞了事。

　　「你怎麼能……」
　　那些士兵說到底也不過聽命行事，戰場上的傷亡便罷，以蠱毒如此陰險的手段害之，加上經歷過的往事，讓恨長風委實難以接受，愣愣望著面前的螣邪郎，渾身不寒而慄，簡直無法相信這是自己的孩子。
　　那個小時候會騎在他肩膀上一起去偷敲別人家果子、拿煙花炸雞窩、與他情同長兄幼弟的小小頑童，只不過十餘年的時光，竟成了如此毒辣冷酷之人……

　　「你此刻的眼神，想必就和當時的黥武如出一轍。」緊盯住他的雙眼，螣邪郎上前一步，伸手揪住恨長風的衣襟，露出狠絕殘忍的冷笑：「給本大爺聽好了，站在這裡的不是你的兒子或侄子，本大爺是異度鏢局的副總鏢頭、是會一輩子罩著異度不離不棄的繼承人，為了守護他們，本大爺什麼事都作得出來！」
　　「而你……」甩開了黑羽劍客，他收起笑轉身就走，毫不留情的丟下一句：「只不過是個拋妻棄子後，還妄想回頭的流浪漢！」

　　　　◇

　　陰沉著臉返回自己的院落，沿途眾人見了螣邪郎的神色都紛紛閃避，嘀咕著到底是誰惹毛了這位大少爺，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

　　院落裡等候著他的，除了任沉浮之外，還有蟠凶、魔刺兒，以及一名縮首跪地的少年小廝。
　　「就是他。」任沉浮朝螣邪郎示意，然後解釋了來龍去脈：「隊伍內有一名鏢師忽染急病無法出戰，他於是誆騙黥武逕自替補而未通報；方才我也已讓人查明，該名鏢師急病實則是因為他在飯菜裡摻了巴豆。」
　　「這小子是哪來的？」瞧瞧那張面生的臉孔，螣邪郎冷聲問。
　　「打從露城就被派在黥武身邊照料起居的僮僕，會點武，幸賴蟠凶和魔刺兒助我拿下。」沒有多論細節，任沉浮相信螣邪郎能瞭解其中含意，既是在露城就跟隨著黥武的，背後之人可能也出自露城──也就是銀鍠家當中。
　　「嗯。」螣邪郎頷首，臉色森寒得可怕，抬手一指屋外：「你們都出去，守著大門，別讓任何人靠近。」

　　三人出去後，任沉浮順手帶上了門，螣邪郎繞到少年小廝面前，一邊把弄著手中長鞭一邊淡淡問到：「叫什麼名字？」
　　小廝瑟瑟發抖著說：「回大少，小的叫馬安。」
　　「誰授意你做這些的？」
　　「……沒、沒人……授意，小的只是想替黥武大人立點功。」少年小廝雖是畏縮著連頭也不敢抬，卻仍是嘴硬不願坦承。
　　「不肯說是吧？」螣邪郎忽然放下長鞭，一個箭步過去攫住少年的右手將他扯到桌案旁，一把按在了桌面上，惡狠狠的說：「不巧本大爺今天沒什麼耐性，你就釘在這裡到肯說為止吧！」然後抽出匕首猛然扎下！

　　「啊──！」
　　刃尖瞬間扎入桌面三寸，留下亮晃晃刃身，堪堪削去了少年小廝手指上的一層皮，隔了一會兒，鮮血才如細珠緩緩滲出。
　　螣邪郎冷眼睨著已經被嚇得軟腿癱跪的小廝，並未鬆開他的手，哼聲：「釘偏了，再來……」

　　「不！大少饒命！我說、我說！」小廝馬安臉色慘白的直嚷嚷：「是伏嬰大人吩咐的！小的只是遵照大人的授意！」
　　「表叔？」螣邪郎眼角一抽，不動聲色的繼續問：「他是怎麼吩咐你的？老實交代。」
　　顫抖著雙唇，馬安忙不迭道：「大少明察，伏嬰大人確實要小的多找機會給黥武大人立功，還說可以的話，跟著吞佛大人的隊伍是最穩妥的。」
　　「這麼說，下藥和替補之事是你自己想的『辦法』？」目光閃過一絲戾色，螣邪郎沉聲質問。
　　「是小的錯了！」見勢不好，馬安立刻聲淚俱下：「大少饒了我吧！小的一時糊塗！再也不敢了！」
　　「饒你？你害本大爺兩個弟弟都受了傷。」螣邪郎厲聲道，然後二話不說，轉身一拔匕首再度殘酷的扎落！

　　「啊──！」

　　淒厲的慘叫聲讓大門口的三人都面面相覷，看來大少今日的情緒還真是相當不快，區區小廝竟都讓他如此暴怒，才正想著，便見螣邪郎板著臉走出院落。
　　「蟠凶、魔刺兒，看好那小子，別讓任何人接觸他、也別讓他輕易死了。」吩咐了聲，螣邪郎又對任沉浮道：「這次同行的鏢師，都知照一下，別讓他們到處亂說話。」
　　「好，我明白。」任沉浮瞭解他的用意，點了點頭。
　　擺擺手，螣邪郎轉身大步離去：「有事到黥武那邊找我。」

　　意圖將黥武與吞佛湊一塊的居然是伏嬰，這個陰險變態的表叔究竟又在玩什麼把戲？懷的是什麼心思？
　　螣邪郎滿心煩悶的往黥武的住所走，那名小廝是留不得了，最好的結果也是逐出異度，最壞的結果嘛……就待之後審清楚他還知道些什麼再考慮如何處置了。
　　至於黥武，那孩子吃軟不吃硬，單純的很，他知道該怎麼對付。

　　懷著千頭萬緒來到黥武的居處，推門而入的螣邪郎眼前所見卻是一片風光旖旎……大概吧？

　　「來，黥武大人請喝藥，奴家替您吹涼了……」
　　「姑娘，請、請別這樣！黥武可以自己來！」
　　「奴家餵您喝嘛！還是黥武大人想要奴家用嘴餵？」
　　「不……！姑娘請自重！」

　　瞧著正黏在黥武身邊的那名妖嬌女子，螣邪郎感到頭疼按了按眉心，無奈的踏進屋內打斷他們：「我說……五色你在這裡幹嘛？」

-
※
五色：奴家來調戲美少年呀～(✪ω✪)
黥武：QAQ 哥救我......
大爺：誰准你隨便亂摸了？摸一次五十兩！
黥武：QAQ ...... (父親大人我錯了我不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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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1-13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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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lofter追完了前兩部感覺寫得特別好，於是就追到36rain來了。在這個時空下異度的故事也好有愛呀，吞佛還是一如既往地帥，因為太有心機有時候就會有想要打他的衝動（笑）感覺朱大王在三個兒子們心目中的形象有點慘不忍睹（只有黥武一直很愛爸爸）不過朱九圓滿了我超開心！

樓主留言︰

讓人有想打他的衝動我真是太欣慰了(咦 Zimh_
朱拔努力挽救人品中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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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1-15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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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三、後續

　　　　三、後續

　　「哎呀！大少來了。」端著藥碗從床榻邊起身，五色妖姬媚然一笑：「奴家見黥武大人受傷不便，特地來伺候著呀！」
　　「她、她是五色妖姬？」猶如被糟蹋了一般的黥武滿臉驚恐的瞪著這女子，怎麼也看不出那張臉是同一人。
　　「討厭，大少一來就戳穿了奴家。」五色妖姬假裝嬌嗔了句。
　　本大爺編排好的劇本全讓你給鬧砸了。橫了她一眼，螣邪郎問：「吞佛讓你來的？」
　　「才沒那回事。」五色掩嘴笑道：「是奴家自己想來的，誰叫黥武大人這麼俊俏可愛呢！」
　　黥武硬生生打了個寒顫，扯起錦被求救似的望向螣邪郎。

　　天曉得這話幾分真假，螣邪郎也懶得分辨，朝她揮手趕人：「行了行了，黥武這裡本大爺會安排，你糾纏吞佛去吧！朱厭晚點還得往魔君那邊跑，你這麼想伺候人不如去伺候他。」
　　「嘻嘻，多謝大少成全。黥武大人，奴家有機會再來探望您喔！」放下藥碗，五色轉頭對黥武獻上一記飛吻後，才扭著腰枝離去。
　　「出去的時候帶上門！」螣邪郎嚷了句，相信五色妖姬會明白其中暗示。

　　目送著那妖艷的身形離開院落，黥武這才鬆了口氣，抹了抹滿頭汗水。
　　「瞧你這熊樣。」螣邪郎啼笑皆非的拉過椅凳坐下來，順便把桌上的那碗藥端給了他，說：「五色師承玉蟾宮的易容術，換張臉皮就像吃飯喝水似的尋常，見慣就好。」
　　「謝謝。」黥武接過藥碗，問：「你說她是吞佛叫來的？」
　　「誰曉得。」螣邪郎聳聳肩，也不瞞他：「這姑娘對吞佛死心塌地是真、喜歡調戲人也是真，你不必多想……除非你看上了人家？」
　　黥武才喝下的一口湯藥差點沒噴出來，咳嗆了好幾聲：「咳咳……怎、怎麼可能！」
　　拍著他的背順順氣，螣邪郎大笑：「本大爺逗你呢！別那麼緊張。」

　　抹了抹嘴，繼續將湯藥飲盡後，黥武才有些奇怪：「怎麼不見馬安？」一清醒就見個姑娘黏上身，嚇得他腦子一片空白，現在才想起來。
　　「本大爺就是要跟你說這事。」從他手裡取走空碗隨手一放，螣邪郎正色道：「馬安犯了鏢局的大忌，被我撤掉了。」
　　黥武錯愕：「大忌？他犯什麼事了？」
　　「他為了想讓你立功，給鏢師下藥害人急病，再騙你替補上戰場。」螣邪郎語氣異常平淡的對他說：「你可知道替補一事不是說上就上的，得經過報備准允，這些事異度都有嚴謹的規矩。」
　　愣了一愣，黥武低下頭脹紅了臉：「我、我不知道……抱歉。」螣邪郎沒有責難於他，反倒讓他更感愧疚。

　　這般反應讓螣邪郎相當滿意，表面不動聲色，親切的拍拍他肩膀，順著話題接下去：「沒事，也怪本大爺沒跟你說清楚，還害你被吞佛給打傷，真對不住。」
　　「不是的！那是因為他……」黥武正想爭辯，就被螣邪郎抬手按下。
　　「別急，你聽本大爺說完。」盯著黥武的雙眼，螣邪郎收斂起那張笑鬧不羈的神態，嚴肅的對他道：「吞佛這趟任務是我授意的，表面上是去劫糧、實際上就是暗中在紫耀軍內施放蠱毒。」
　　黥武臉色一白，不敢置信的喃喃著問：「為什麼？」親生父母當年就是為阻染了蠱毒的士兵瘋狂屠殺而身亡，若非朱武及時趕到，恐怕小小年紀的他同樣會遭遇不測，豈料他視作兄長的螣邪郎居然也施以此等泯滅人性的手段……？

　　「這種蠱毒並不會引人失心瘋，而是相互感染、使之喪失行動力。」面不改色，螣邪郎沉聲解釋道：「目的有二，其一是引紫耀軍去對付重新崛起的翳流；其二則是要瓦解紫耀軍的兵力軍心，盡快縮短這場戰事。」
　　瞥了黥武一眼，他語重心長的說：「六王爺叛亂以來，朝廷戰力不彰，異度已經損耗太多，不能再這樣奉陪下去了，為了整個鏢局，這是不得不為的策略。」

　　情緒消沉的低垂著臉，黥武略點了點頭，悶聲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但不能接受本大爺也是可以理解的。」手按上他肩頭，螣邪郎語帶無奈的勸說：「說來，也該是你想想今後去向的時候了。」
　　「今後去向？」黥武詫異的抬起頭，因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而莫名心慌意亂。
　　「你是要留在異度當鏢師？還是想回去江湖自己闖蕩？」螣邪郎反問他。
　　就像當年憑空冒出來的吞佛一樣，縱使不承認朱武，但對於黥武，螣邪郎也將他當成親弟看待，只是時局不穩，所以一直沒機會能好好關照，況且黥武都成年了，也是該讓他自己決定去路了。
　　「放心，就算想出去闖，你也還是本大爺的弟弟，本大爺和異度都會是你的後盾。」

　　心如亂麻，黥武只覺得被問的一片茫然，他從來只想著跟隨父親到哪就是哪，未曾想過……自己的去向？他自己究竟想要走怎樣的路？
　　瞧他那般神色，螣邪郎也能猜出一二，暗自撇撇嘴，心忖那男人真是有夠不負責任，連黥武都給帶成這副模樣。

　　「不用急著一時半會決定，你慢慢想清楚。」鬆口安撫他，螣邪郎直起身，恢復了平日那副妖邪的笑容：「吞佛傷你的事我替他賠不是，畢竟他是為了完成本大爺的吩咐，你就別跟他計較了。」
　　「不……我也、我也有錯在先。」性情正直的黥武連忙道。
　　「好！那這件事就此揭過，你好好休養，之後別再亂闖隊伍了。」得了逞的螣邪郎爽快一笑，揮手離去前又補一句：「蠱毒的事記得要嚴守秘密，不然咱們異度可吃不完兜著走。」
　　「我知道了。」黥武趕緊點點頭。

　　負手大步走出黥武的居處，螣邪郎一拉開門，外頭把守的五色妖姬便回過身來嫣然一笑。
　　「大少。」
　　「搞定了。」螣邪郎長長舒了口氣，仰望著逐漸昏黃的天色，輕聲囑咐：「你和玉蟾宮注意一下因為這趟而鬧出的流言，必須控制在『兄弟一時不和睦』的範圍內。」
　　「是。」五色妖姬含笑揖身，並未多問。

　　　　◇

　　這種陰寒天到了黃昏時刻特別的幽暗，日落月未昇，儘管天還濛濛亮，走在地上的人卻是伸手不見五指。
　　剛練完一套拳的閻魔旱魃正摸黑往自己屋裡走，休養了幾個月，小神醫素續緣總算是同意他可以早晚活動下筋骨，否則等到養好心疾，這把老骨頭都要銹壞了。

　　推門進了屋還沒點起燈，敏銳的武者直覺便是一悚：「誰！」
　　「……我。」沉悶的聲音回應，然後點起屋裡的燈火，一身黑的劍客沒精打采的出現在燈下。
　　閻魔旱魃吐了口氣，白他一眼：「本座還在養心疾，你這是意圖謀殺嗎……喂！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幹什麼！」一句話才說完，他就被燈下那個男人撲啦撲啦掉的兩行眼淚給嚇傻了眼。

　　「螣邪郎說他不是我兒子……」披著黑皮馬甲的男人像個孩子似的哭得唏哩嘩啦。
　　旱魃簡直目瞪口呆，這是在演哪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想認你，事到如今這有什麼好哭的？嗯……你喝酒了？」臭小子，就顧著自個喝，喝高了才跑來他這裡發癲。
　　「他好兇的……你聽我說……」滿身酒氣沖天的黑羽劍客拉著他，邊哭邊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給說了遍。

　　旱魃聽得直翻白眼，斜睨著這個骨子裡跟少年時代幾乎沒變的笨蛋男人，沒好氣的說：「我就告誡過，你根本還不認識自己的兒子，螣邪郎最忌諱有人動他弟弟們，你沒事去干涉孩子之間的打鬧幹嘛？這不是觸他逆鱗嗎？」
　　「黥武也是他弟弟啊！他怎麼能偏袒那個死心機……」黑羽劍客不依不饒的扯著他衣袖擦臉。
　　「擦你自個的！」用力揪回自己的衣袖，旱魃按耐住想把對方暴打一頓的心思：「就你戲多，我保證你來借酒裝瘋的這會兒，螣邪郎已經把整件事都給安妥了。」從小看著長大，他自然清楚螣邪郎的本事，那孩子表面上放浪隨興，要說起心機之深和吞佛也不惶多讓。

　　「那我……」黑羽劍客愣愣的抬起頭。
　　「純屬多事！」閻魔旱魃狠狠瞪他。
　　「那他也不能這麼兇啊……！」笨男人又大哭了起來。
　　「你煩不煩啊！」魔君大人終於忍不住，一腳踢翻他，按在地上暴揍了起來：「讓你喝酒、讓你發酒瘋！本座都沒得喝你還跑我面前來瘋！」

※
問：朱拔與九媽媽一起喝醉酒，會是什麼場景？

朱拔：咳！
魔君：你們以為赦生怎麼被懷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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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1-19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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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四、應景交心

　　　　四、應景交心

　　封雲山上今日細雪紛飛，打著轉的六角晶花才落在束紗白袍上旋即不復蹤影，赤紅色的長穗隨風擺盪，攏在白袍內的少女道者一路冒著風雪踏入後山靜修之地，重重竹林後方的山壁下，一處清淨的洞窟入口就出現在眼前。
　　來到洞窟前，她的腳步卻躊躇了。

　　「……怎麼不進來？」未多時，洞內聲音幽幽傳出。

　　少女站立不動，一陣山風颳來，掀落了她的袍帽，露出白皙端莊的秀緻臉蛋與滿面愁容，如雪的髮絲飄揚著。
　　「……藺師兄，你真要答應六王爺的要求？」

　　「吾已經答應了。」說話間，一身素縞黑麻的身影緩緩走到洞口，在細雪天裡若隱若現：「進來說話，外面風大。」
　　少女仍寸步不移：「我等玄宗既然自恃正道，怎能參與這等亂禍之事。」
　　洞內之人淡然回應：「但玄宗在道義上確實有欠於六王爺，如今只借明玥白虹兩劍，實不過分。」
　　輕咬下唇，少女道者心有不忿：「嘴上說要借劍，不就是要你們替他賣命嗎？」
　　「你蒼師兄不也應允了？」
　　「可是……」
　　「無需擔心，蒼也說了，順其自然即可。」那人緩了緩語氣安撫她。

　　「……」
　　六絃之首的灼見真知在玄宗上下有目共睹，他這麼一說，少女也只好沉默。
　　守候片刻，見少女仍不願移步，洞內的那人再度開口：「練師姐呢？」
　　「已經下山，想必是去通知異度，宗主默許了。」少女答道。練峨眉雖同屬玄宗，但修行於萍山一脈而非封雲山，若是六王爺追究起來，宗門還是有理能夠說道的。
　　「那你還在掛懷什麼？」他又問。

　　少女道者垂著雙手，略略別開了眼：「我依稀記得，藺師兄在來玄宗以前，曾經待過異度。」
　　「……也沒多少時日。」那人坦然道。
　　「藺師兄還恨著嗎？」少女道者細聲問。
　　十數年前在露城，年幼的少女第一次見到了後來與蒼並列玄宗兩大青年鰲首的他，當時那雙飽含怨憤的眼神仍歷歷在目，儘管經過了十年閉關修行後的他已全然脫胎換骨，但只要一回想起，少女心中依舊惶然不安。

　　藺無雙輕笑一聲，從洞內暗處邁步而出，來到少女的面前，神情平靜的望著她：「這就是你所掛懷的事？怕吾答應是含恨欲報復？」
　　「雲染並非懷疑師兄的道心，只是不希望師兄有任何意外。」仰首與之四目相對，赤雲染真摯的說。縱然藺無雙晚於她入玄宗，十年刻苦洗滌的道心與高超精湛的劍術，都讓她心甘情願尊稱對方一聲師兄。

　　風雪吹得少女白髮紛散，藺無雙抬起手來本要為之撥攏，心思一動，卻停在半途，改拂去她肩上無形碎雪後便收手負於背，沉吟片刻，微笑著對她坦白道：「過往之事吾早已放下，然而內心確實仍有疑問未解，這次……或許就是個時機。」
　　「那個疑問是什麼？」並未察覺到他動作的細微變化，赤雲染關切的追問。

　　舉目遠眺少女身後，藺無雙的神色就如那片雪景一般清白寧靜。
　　「當年──吾為何沒能勝出？」

　　　　◇

　　同樣的細雪在落至平地前便化在半空，成了清冷的雨霧飄散，在萬物之上凝出一層肅凜霜色。
　　焰城異度分部內的某處院落裡，從大門一路至屋簷下，草木上的凝霜卻被人被蹭落許多，細碎的落在了地面，染上片片濕漉。

　　「之前的傷才好沒三兩天，你又搞成這樣！異度是沒人手了嗎？」
　　「都是些皮肉傷罷了，別大驚小怪的。」
　　透過窗櫺往屋內看去，那對同胞兄弟正站在書架前朗聲交談。

　　捧著一堆書冊的封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斷了隻手連本書都拿不好，還讓我別大驚小怪？」
　　剛跨過大門他就聽到一陣零碎的聲響傳出，奇怪的快步進屋一看，先是見吞佛正皺眉睨視著掉了滿地的書冊，隨後才發現對方被竹簾夾板固定起的右手腕，忍不住一邊幫忙拾起來、一邊發了頓脾氣。
　　單手從封禪那裡抽出書冊一本一本按序放回架上，吞佛面不改色的說：「沒斷，只是折了。」
　　「你就嘴硬吧！」封禪冷笑：「講真，異度沒你是不是成不了事？」
　　「倒真是。」
　　「……你！」

　　瞧著他滿肚子悶氣沒處發的模樣，吞佛無聲的一笑閃瞬即逝，接著道：「找汝來，是想詢問翳流近日的動況如何。」
　　先前螣邪郎出策剿滅醒惡者一支，不僅捲走了部分蠱毒的材料，還留下了鬼梁兵府的兵器混淆視聽，不知後續成效如何，公孫月及羽人非獍該還在追蹤才是。
　　「安靜得很，畢竟現在黑夷族和紫耀軍都在找他們。」封禪說。
　　黑暗道那一役中被螣邪郎放出的屍蠱讓黑夷族傷亡極為慘重，六禍蒼龍縱然不想橫生枝節，卻也不得不派兵協助黑夷族尋找翳流雪恨。
　　「可有掌握據點？」
　　「羽人持續在追查著，不過他們越發小心了，並非易事。」
　　「嗯。」

　　屋內火盆裏的炭柴被燒得劈啪了幾聲，吞佛卻遲遲沒下文，封禪一挑眉，主動追問：「你問這作什麼？現在對付紫耀軍就夠你們異度忙了吧？別忘了還有躲在暗地裡沒聲沒息的鬼梁兵府。」
　　「通盤掌握全局罷了。」吞佛淡淡說到，他自然不會透露自己和螣邪郎設計在紫耀軍中施用蠱毒一局，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朱武與黥武已是意外。
　　隨著懷裡的書冊逐漸減少，封禪也查覺更多他掩於衣衫下的傷勢，無奈的一嘆：「你別老是攬這麼多事，紫耀開始叛亂以來就沒見你有幾天是全身完好的，再這樣下去，還沒等戰事平定你就得先垮了。」
　　吞佛點點頭：「說的也是。」
　　這反應讓封禪一陣錯愕，不可思議的上下打量他，扯扯嘴角：「……我有沒有聽錯，你這是認同我的意思？」
　　「是。」
　　「那你……？」
　　「確實不能再這般下去了。」將所有書冊歸位，只留下自己需要的那本，吞佛返身回到桌邊落坐。
　　封禪跟過去，一臉狐疑：「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汝對吾誤解甚深，吾確實是對戰事感到乏了。」吞佛神色如常。

　　姑且不論這話能不能聽信，封禪思忖著，當初是考慮到吞佛太會招惹仇恨的毛病，覺得他背後有異度當靠山總歸安全些，哪曉得日後局勢會演變如此，留在異度反倒陷入戰亂的最前線。
　　認真算起來，吞佛為異度次次出生入死，要報的恩早該報完了，還留在此無非是因為兄弟情分……雖說當初的遊說自己也佔一份，但他現在卻有些懊悔了。

　　「怎麼不說話了？」見他沉寂不語，吞佛將紙鎮壓上書頁的同時問到。
　　「說了也沒用。」封禪嘖了聲，吞佛已經作下決定的事，哪裡還能有再改變的餘地。
　　嘴角一勾，吞佛伸出單手翻開茶盤上的兩只杯盞，正想再移往爐上的茶壺之前，就被封禪搶先提起，逕自斟滿了兩杯茶。
　　「來的路上聽說你又跟黥武起衝突了？那麼一個耿直老實的孩子，別總欺負他。」
　　裝模作樣的嘆口長氣，吞佛狀似無辜又委屈：「不分青紅皂白就怪吾欺負他，汝可真是傷人。」
　　對他的惺惺作態嗤之以鼻，封禪將其中一杯茶遞放到他左手前：「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嗎？」一看就知道沒半點悔意，可憐了黥武，跟著朱武進到異度簡直猶如羊入虎口。

　　「哈。」小爐的火炭只剩餘溫，茶也不太燙口，吞佛舉起茶盞便飲，然後低笑一聲，放下後，轉著杯緣緩緩開口：「衝突的根源並非出在他與吾之間。」對於黥武，他從來沒有任何私心喜惡，若非事出有因，又怎麼可能單純因性情不合而與之衝突。
　　「根源？」
　　「之前是朱武與九禍，如今是朱武與螣邪郎。」若要更直白的說，所有問題都在突然橫殺出來的那位大老闆的身上。
　　怔怔思考好半晌，封禪也意會過來了，撇撇嘴：「……噢。」好像懂了。
　　吞佛輕點頭，然後飲茶看書，房內的兩人雙雙沉浸於靜默中，只剩偶爾的書頁翻動與杯盞細微碰撞聲，以及火盆內炭柴灼燒的裂響。

　　這種沉默並不尷尬，更像是兄弟間難得的悠閒時光，封禪現在很是享受這種氛圍，回想起來，儘管歷經種種跌宕起伏，但他們倆之間可說是單純多了。
　　「大家族也真是不容易。」他感慨著說。
　　吞佛只是默默的又翻過一頁，未對此表露意見。
　　他就算不動聲色，封禪也能參透：「但我看你樂在其中。」
　　目光依然停留在書頁上的那個人微微一笑，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封禪無奈的搖搖頭，過了片刻，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腦子真的有病。」

※
再次提示，這集跟前傳會有很多關聯~
大家可以回頭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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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02-04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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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五、凍雨

　　　　五、凍雨

　　知道黑羽恨長風真實身分的人並不多，除了當時一起來到焰城的吞佛一行，以及螣邪郎、閻魔旱魃和運作情報的玉蟾宮之外，就連小兒子赦生都還被蒙在鼓裡。
　　但黥武倒是知悉的，應該說，這張黑皮馬甲他童年時就見過了。
　　在躲著銀鍠家搜尋的那段日子裡，朱武除了風流倜儻的朱聞蒼日以外，在江湖上也沒少用過這黑羽劍客的身分。

　　檢視過黥武因為良藥神醫而短短兩天便已恢復大半的傷勢後，心裡放下一塊大石的同時，恨長風苦笑著嘆了聲氣；旱魃說得沒錯，螣邪郎早就俐落的把事情全給打點妥當了，根本輪不到他這作父親的瞎操心。
　　「父親，怎麼了？」黥武不解的問。
　　「沒什麼。」自己為了黥武而失去在親生兒子身邊陪伴成長的機會，這些事他怎麼能說得出口，恨長風振作起精神，不讓黥武看出他的苦悶：「螣邪郎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黥武老實答道：「他要我考慮將來，是要回去江湖裡闖蕩、還是留在異度成為鏢師。」
　　恨長風愕然，難掩不安的問：「這話是要趕你走的意思……？」
　　「父親誤會了。」黥武趕緊搖搖頭：「他還說，無論我決定如何，他和異度都會是我的後盾。」
　　鬆了口氣，恨長風愛憐看著自己從小看大的孩子：「那你怎麼想？」
　　「我……我其實沒想過。」黥武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神情靦腆：「黥武只想父親去哪、我就去哪，未曾考慮過這些。」

　　自己去哪、他就去哪嗎……
　　恨長風不禁怔怔凝望著黥武，徬徨失神，如此一來，螣邪郎對黥武所言不就如同是在對自己所言一般？
　　離家混跡江湖十餘年，歸來時的這個異度早已不復當年那個規模不大、卻人人親如兄弟的鏢局，故人雖在，所有的一切卻都截然不同了；以他的能力、他的思維想法，還有辦法執掌這樣的異度鏢局嗎？
　　或許直接傳給螣邪郎是最好的，但事情又豈有那麼容易，好不容易盼到他歸來的銀鍠家怎會同意？即使是嫡系長子，但相較於九禍一手扶養長大的螣邪郎，銀鍠家的長老們對他寄望更深也是可想而知的。
　　唉，說不定他根本就不該回來，莫怪乎螣邪郎會對他如此冷言厲色。

　　「父親認為呢？」不知他內心的千迴百轉，黥武繼續徵詢他的意見。
　　恨長風百感交集的看著他，各種苦澀全化作一聲長嘆：「黥武，這個問題……為父實在沒有資格回答啊。」

　　　　◇

　　如果父親無法回應他的迷惘，那麼還有誰能呢？
　　螣邪郎與赦生正巧雙雙帶隊出征的這一天，焰城裡降下了凍雨，打起傘走出自己的居所，黥武便撞見正在階徑上舖著稻草的僕役們。
　　「黥武少爺，小心腳下。」僕役盡責的招呼了聲。
　　黥武表情僵硬的點點頭：「你們也是。」然後快步離去，以免自己的存在妨礙他們勞作，來到異度一段時間了，對於旁人的奉侍逢迎他依然感到不知所措。

　　來到吞佛住處門外時，他險些滑跤，低頭細看，這裡的稻草似乎舖得早，已經被來往行人給踩實了。
　　大門未闔，他稍稍推開一些探去，裡面竟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有鏢師也有習生，還有更多他認不得的男女老少，屋裡想來站不下那麼多人，於是大夥湊在了屋簷或廊下避著凍雨，不時交頭接耳。
　　顯然不是個打擾的好時機。
　　將門扇稍稍拉回原位，黥武無奈的退身想要返回，沒想到才剛轉過身就撞上了一道瘦小紅影。

　　「唉呦！」碰撞加上腳滑，朱厭一屁股摔在地上。
　　「抱歉，你沒事……啊！」黥武連忙伸手欲扶，卻連自己也跟著一滑。
　　「……」
　　一同跌坐在地的兩人面面相覷，然後忍俊不禁，轉頭悶笑。

　　「你來找主人啊？」這樣的意外插曲讓兩人關係和緩了些，朱厭拍拍屁股，直率的問：「幹嘛？來算上次的帳？」
　　黥武趕緊搖手：「當然不是，只不過有事想請教，但見他現在正忙著，我還是晚些再來……」
　　「真不是？主人打你不生氣啊？」朱厭狐疑的揪著他瞧。
　　這該怎麼回答好？黥武不無尷尬：「畢竟事出有因，我也……」
　　但思維活絡跳躍的朱厭又再次打斷他的話，拉起他衣袖就沿牆往另一端走：「外頭冷極了不好說話，這會估計主人就快忙完了，我帶你從後門進去等著吧！」
　　「呃、哦……」

　　跌的一身濕寒在烤過火之後舒坦了許多，焰城不像露城，很難得有這麼冷的天，所以屋裡沒有火炕，只搬來個火盆燒著柴炭。
　　朱厭撥了撥火，往炭灰邊緣扔了幾顆大橘子煨著，然後夾一塊燒紅的炭放入桌上溫茶的小爐，邊忙邊說：「你隨意坐，等會自己倒茶，東西別亂碰。」
　　黥武還沒來得及回應，就看朱厭又匆匆的出去了，只好獨自枯坐在火盆邊取暖。

　　他去過螣邪郎的裡屋，那裏堆滿了各種奇趣之物，螣邪郎走鏢時只要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就會帶回來玩賞，這種習慣據說也反映在他的作戰模式上，舉凡機關火藥各式技倆都有可能被他順手施展出來。
　　相較於螣邪郎，吞佛這裡就顯得中規中矩多了，甚至有些單調乏味，放眼望去，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書籍藥材排列整齊，卻欠缺了點人氣，若非朱厭離開前往火盆裏丟的那幾顆橘子，這裡就彷彿只是剛收拾好等著誰來入住的屋舍，連床榻上的被褥都一絲不苟得像沒人睡過，倒當真印證了螣邪郎曾經對他形容吞佛的三個字：沒人性。
　　回想吞佛三番兩次毫不講情分的對他動手，雖然事後總會有人向他解釋原由，但那冷酷如冰山般的傢伙從未親自致歉過，著實讓人感到氣悶。

　　……還是算了，回去吧。
　　越想越不是滋味，反正身子也烤暖了，黥武站起來正準備離開，卻恰巧就在這時候，吞佛開門走了進來。
　　這人走路怎麼沒有聲息的？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黥武只能愣愣站在原地。

　　面不改色的轉身關上門，右手仍懸著竹簾夾板的吞佛走到桌邊，翻開杯盞給他倒上茶：「坐，等外邊人散了再走。」
　　莫奈何，黥武只好又坐了回去：「……打擾了。」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給自己倒了茶，吞佛取起火盆裡的橘子放在懸吊的那手上，另一隻單手剝著，不太靈順的動作讓他看來有些笨拙，黥武卻只是看著發呆。
　　「來此何事？」終究還是吞佛先開口。
　　猶豫片刻，黥武才道：「螣邪郎問了我日後去留，我暫時沒有想法，所以就想四處徵詢各方意見。」
　　「問過朱……老闆了？」
　　刻意的改口反而更加討嫌，黥武頓了頓，還是忍住那口氣，說：「問過了，父親沒說什麼。」他自然不會將父親的示弱給對方知道。
　　「想來也是。」
　　「你什麼意思？」
　　「無。」

　　怒火中燒的瞪著眼前人，吞佛卻只是低頭顧著剝橘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讓黥武感覺忿忿的自己反而顯得狼狽。
　　「拿來！」他板著臉伸出手去。
　　「嗯？」
　　「橘子！」
　　「汝要幫吾？那就謝了。」剝半天也沒剝好的橘子順手交給他，吞佛似笑非笑。
　　一邊把橘子皮當對方的臉皮扒，黥武一邊腹誹著這傢伙有夠難溝通，卻聽吞佛悠悠開口。
　　「黥武，江湖水深，不適合汝。」

　　黥武一愣神，抬頭看著遙望窗外的他，耳畔安靜得只剩火盆裡的燒柴聲與外頭凍雨的淅淅瀝瀝，良久，才想起要追問：「那異度呢？」
　　「來此問吾意見，答案想必已在汝心中了。」
　　說得沒錯。黥武默然，眼前吞佛真是矛盾的結合，明明沒人性卻通曉人性，看上去彷彿無心無情，但又擅於操弄人心。
　　「那你呢？」他不由得問到：「對你而言，異度是怎樣的地方？你如何看待異度？」
　　提起杯盞飲下已涼的餘茶，吞佛又替自己斟滿杯，淡然道：「吾如何看待異度不重要，重要的是異度如何看待吾。」
　　異度如何看……嗎？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黥武陷入沉思。

　　「汝若要留，有些事須得讓汝明瞭。」過了一會，吞佛又道。
　　「何事？」黥武回過神。

　　「其一，謹守本分；」指腹按在杯緣，吞佛望著茶面上倒映出的黑髮青年身影，緩緩言道：「如今的異度鏢局與當年老闆離家時的規模已然不同，任務分工細致，汝身分敏感，莫多干涉，否則就如同劫糧當日汝與吾的衝突，吾收得住手，他人可說不定。」
　　威嚇般的冷漠叮囑讓黥武渾身一僵，臉色肅然地凝視著吞佛，隨後便聽他繼續說到。
　　「其二，不要插足於螣邪郎與老闆之間，那是他們父子的事，記住汝的身分與吾同樣……」收回目光瞄了黥武一眼，吞佛語氣森然：「都是『銀鍠家的外人』。」

　　

※
封禪：你又欺負人。
吞佛：吾是發自內心的誠懇告誡。
大爺：呵呵，但你的心是黑的。
黥武：......QQ
赦生：(拍拍) 習慣就好。

※※
老是忘記更新(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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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六、接踵而至

　　　　六、接踵而至

　　朱厭再回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但氣溫比稍早還要更冷些，他搓著雙手呵吐白氣，正巧與黥武迎面擦身而過，回頭凝望對方快步離去的背影一會兒，才踏著輕盈的步履進屋。
　　「主人，你們說了什麼？他那張臉跟井底的石頭似的。」
　　「如此甚好。」隻手從桌上完美綻開的橘子裡撕起一瓣，吞佛好整以暇的放入口中。
　　「嗄？」好什麼好？主人又在打啞謎了。

　　──「其三，切勿與吾走得太近，以後有事請透過螣邪郎，別逕自找來。」
　　方才他是這麼告訴黥武的，聽上去大概很像逐客令，卻是真心誠意。

　　自小跟隨在九禍身邊，義母對他極為關愛，但總在言談中屢屢透露視他為外人、能利用則利用，看似兩面三刀，吞佛卻明白這是九禍保護他的方式。
　　前有朱武與九禍為鑒，銀鍠家不會再容許一個沒有血緣卻太過能幹的外人掌握鏢局的命脈，而他一度求去反倒安了長老們的心，自己也明白表示出了如非螣邪郎他並不打算留下的態度；這時卻又來了個黥武，兩人若是交好，難保老人家不會又起猜忌。
　　都說江湖水深，銀鍠家這潭子卻也不淺，黥武的心性比赦生還單純，縱有朱武在背後撐腰，想要順順當當依然不容易，他自己翻船沒打緊，連帶扯斷繫在朱武、九禍、螣邪郎之間那條纖細的索絆才真是異度的災厄。

　　煨甜的橘子香氣在齒頰間散開來，吞佛回想起螣邪郎先前對他所言，故意湊合他與黥武的幕後推手似是伏嬰，想也知道這位陰險表叔不可能懷著什麼好心，要追究上去，九成肯定來自背後銀鍠家長輩的指示、剩下那一成是表叔個人的低俗趣味。
　　「哼。」又撕了片橘瓣，吞佛一聲冷笑。
　　先前對封禪所言可是真心話，他的確是對戰爭感到乏了。
　　趕緊把這無關緊要的戰事給脫手，才能專心應付銀鍠家，況且他尚有躲在暗處的鬼梁府主和蘭若經之事得操煩，哪有閒工夫理會天下大勢，放著讓寂寞侯和素還真去鬥吧。

　　「對了主人，練前輩又來了，正在魔君那。」蹲在火盆邊取暖的朱厭回過頭，小臉蛋上雙頰與鼻尖烤得通紅，笑道：「魔君要我轉告你：『安靜窩著，別鬧』。」
　　「哈。」想來是擔心他與練峨眉又起衝突，不過吞佛自己其實也打算繞著走，讓時間來消磨這樁理不清的舊怨。

　　想了想，他起身到火盆邊，撈起一顆熱橘子塞進朱厭的懷裡，吩咐道：「回魔君那裡去，替吾聽牆角。」
　　朱厭捧著橘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主人你什麼時候也對八卦感興趣了？」
　　吞佛冷漠的屈指輕扣他額頭：「瞎說，練雲人前輩豈會有那種心思？在這般凍雨天裡匆匆來至必有要事。」
　　「這樣噢……」朱厭摸摸額頭，嘀咕：「可惜了。」
　　「趕緊去，橘子要涼了。」吞佛催促著把他攆出門。

　　「這也忒摳門了，回頭要主人給我買個懷爐才好。」懷裡兜著那顆熱橘子，朱厭沿著來時路溜搭回去，嘴裡一邊念念有詞，才拐了個彎，就看到螣邪郎風塵僕僕的從臺階下踏著冰渣子快步而來。
　　「啊、大少……」
　　「朱厭，吞佛在吧？」身上的簑衣笠帽都還未取下，螣邪郎顯然才從戰場剛剛回歸，就急切的上來找人。
　　「在。」朱厭一口應答，然後便仰望著螣邪郎身形一凌翻越了好幾道屋脊，好奇的眨了眨眼：「什麼事情呢？」
　　他這主人也真閒不得，就算待在屋裡養個傷，來找他的人也絡繹不絕的把門外冰渣稻草都給踩實了。

　　焰城的異度分部依憑山勢而建，越往深處，地形越是層疊向上，飛簷走壁早已是常態，看到有誰不走大門就翻進牆來自然也見怪不怪。
　　正如此刻跳進院子裡結結實實滑一跤的螣邪郎。
　　「我操！」

　　「回來了？」聞聲開門的吞佛一點也沒有要過來拉他一把的意思，站在暖烘烘的屋裡瞧他。
　　「這鬼天氣真是……」螣邪郎罵罵咧咧的起身，隨後大步流星的直奔屋前，簑衣笠帽隨地一扔就趨到了火盆旁，邊對吞佛嚷著：「大事不妙啦！」
　　吞佛嫌棄地看了眼被扔在門前那堆濕漉漉的汙物，也不想去碰，慢條斯理的回身：「什麼事？」
　　「聽本大爺這麼說都不緊張，你是鬼吧？」螣邪郎佯裝震驚的斜他一眼。
　　「還有閒心調侃吾，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吞佛單手給他倒了盞茶遞過去。

　　仰頭一飲而盡，螣邪郎抹抹嘴：「這次你可錯了……我才回來就接到老家來訊，說老祖宗要來焰城！」
　　按在茶壺上的手一頓，吞佛擰起眉，難得地露出深感莫名其妙的錯愕神情：「……什麼？」
　　「不枉本大爺沒顧得上歇口氣就風風火火趕來，能看你這表情也真是值了。」螣邪郎感嘆似的說，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汝真是越來越和老闆看齊了。」吞佛故意噁心他。
　　「呸！誰像他了！」
　　「閒話休提，焰城還是征戰前線，銀鍠家怎麼會讓老祖宗來此？」吞佛問。
　　「老祖宗想幹的事，誰拿他有辦法？」螣邪郎兩手一攤，惡狠狠的說：「肯定是之前跟著黥武的那小廝回去告狀，早知道就該直接喀擦了，永絕後患。」
　　「那小廝才離開多久，哪那麼快？汝要是因為這點細故就殺他，只怕會寒了人心。」即便要殺，也不能由螣邪郎動手。這是吞佛沒說出口的，他放下茶壺，將桌上吃剩一半的橘子又擺進火盆裡邊。
　　

　　螣邪郎當然知道，也就是找個倒楣鬼發洩情緒，橘子剛被擺下，他就探手去拔了瓣扔進嘴裡：「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吧！老祖宗要真來了，首當其衝的肯定是你。」
　　姑且不說時不時犯臆症的老祖宗有多難搞，尤其對於沒有血緣關係的吞佛，老祖宗從來就沒有過好臉色，當著眾人的面斥罵潑茶都事小，犯病嚴重起來甚至找人暗殺過吞佛和赦生，鬧得連家裡長老們都嚇出一身冷汗，老祖宗回頭卻聲稱自己不記得有這回事。
　　「擔心什麼，不是還有老闆在嗎？」吞佛絲毫無動於衷，神色自若的說：「此時此刻，正能發揮他最大價值。」背鍋、擋刀。
　　螣邪郎一想也是，仰頭大笑：「說得真好！你這思路本大爺喜歡。」
　　只要是能坑親爹的事汝都喜歡。斜睨他一眼，吞佛暗忖，那位老祖宗之所以會忽然要來焰城，說不定就是因為朱武披馬甲來此的事曝了光，讓他老人家又胡思亂想些什麼了。

　　既然盤算好要讓大老闆頂鍋，便可暫且拋開，吞佛轉而關注：「戰事如何了？」
　　三兩下把橘子給吃個精光，螣邪郎順手又從火盆裡抓了顆開始扒皮：「一切順利，你能策反魔龍祭天可真得記上一筆大功。」多虧了魔龍祭天透露的情報，這一戰勢如破竹，雖然表面說不上是大勝仗，但預設的目標都完美達成了。
　　「不值一提，他與寂寞侯的心結，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吞佛漠然說到。重點在於，他讓魔龍祭天覺得這不算反叛，只是給寂寞侯使絆子罷了。
　　能看出來可不一定就能善加操作，自己身邊果然還是少不了吞佛這名左右手，螣邪郎嘴角一勾，手裡的橘子剝好了遞一半給他，沒再多說什麼。
　　反正吞佛既不需要、也不欠這種褒揚。

　　又閒聊了幾句，吞佛出去喚人收拾掉那堆蓑衣笠帽，並送來熱水讓螣邪郎收拾自己，他大少爺生性豪爽一身風霜無所謂，吞佛可忍受不了。
　　就在僕役進進出出的時候，朱厭居然又匆忙的跑了回來。
　　「主人主人不好……哇啊！」和螣邪郎幾乎同樣套路，翻牆一跳進來就滑跤，還連帶撞倒了路過的僕役，僕役手上的盆子又飛出去砸了人，最後全都摔成一團。
　　整個院落鬧得一團亂糟糟的讓吞佛滿臉不悅：「吾好的很！」
　　「這鬼天氣！」和螣邪郎罵了一模一樣的話，朱厭摸著屁股爬起來，苦著臉嚷嚷：「不是啦！主人、練前輩說……玄宗他們要……哎呀！總之魔君讓大少和主人您趕緊過去一趟，有要事商談！」思及此事也許不好聲張，他本要出口的話又趕緊嚥下。

　　

※
吞佛：橘子呢？
朱厭：吃掉了。
大爺：就這一來一往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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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7樓發表於: 2020-02-18 05: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恭喜開新篇章

很喜歡一句話「吾如何看待異度不重要，重要的是異度如何看待吾」真是懂人性的傢伙，但是我喜歡。

螣邪朗的表現愈來愈亮眼了！快、狠、準，俐落的作風真是吸引人，真不愧是異度下一任繼承人👍

另外，玄宗也要浮出水面了，好期待呀～。
實在好奇洗翼眼中的玄宗是什麼樣子，無論是六弦、四奇都很期待；他們在你筆下又會活出什麼樣的故事。
幼小時候以雪國開篇章，是生、是死，能不能長大成人都不穩定的時代。現在長大了要出場了！彷彿春至雪融，蘊含著新希望與期待著的生命力。

實在實在，想看看他們（笑）
就拜託你了！洗翼大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