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世之墨再次有了意識、恢復人身,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歲月,魙域依然衰敗毫無生氣,不受時間流逝的影響,只有守在橋頭的黑白無常,還是堅守職責所在。 hgsE"H<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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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開與黑白無常的契約,誅世之墨受他們無言一拜,看著他們兩人漸漸消散,從永恆的束縛中解脫。他內心竟然產生了一絲的羨慕,像他這樣,自一開始便被拋棄、從未被愛過的人,卻注定不能從這無情的世界解脫,想到此,對這人人欽羨長生不老、永生不死的能力,便不由感到厭惡。 F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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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曾經被愛過的,在臨死狂亂的記憶中,誅世之墨想起那人所言,他從未謀面的母親,是那樣的愛他,甚至願意為他而死!可惜,那時他太小了,小到不能記住、感受這漫長痛苦歲月中,唯一珍貴的愛。 Url8Z\;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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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誰,她叫什麼名?誅世之墨回憶著,一道脫俗絕倫的身影輕易在腦海浮現,那般清晰,就像刻畫在他心中般。她長眉入鬢,鳳目清亮堅定,不論如何的困難、絕境,都不能造成她一絲的動搖;上輩子,他輾轉世間、流傳三教,不知落在多少英雄豪傑、高人隱士手中,無一人可以抵抗誅世之墨無上力量的引誘,盡數淪陷;只有她,一個小小女子,用清明堅定的心智戰勝,最終,更打敗了他。 17nWrTx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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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月,就是這個名字,在絕望的幽暗顫慄中,誅世之墨無數次低語這三個字,就如同現在,他在舌尖反覆咀嚼這三字,感受到人生中罕見的一絲甜意。隨著心中引動,他踏出魙域,尋向四皓方庭,至於之後,西窗月會如何對待他這個害死她父母的仇人,誅世之墨下意識地不願意思考,他只能冀望,當初西窗月重傷之下,尚願意送他回到故鄉,應該真是如她口中所言,並不恨他。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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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誅世之墨期期艾艾、再三徘徊,緩步踏上四皓方庭時,卻只見到整齊清潔,渺無人煙的所在,連主人甚為愛護的寵物飛鷺都不見蹤跡,看來只餘故地,伊人早飛鴻無跡。一時間,沿路上諸多思慮,想著再見到那個人時,該如何面對的眾多方案,此刻都在嘲笑他的膽怯、天真。 />+JK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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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愣在原處,誅世之墨內心感受比雪地吹來的風更加冰冷。難道這蒼茫天地,真正不能留給他一絲的希望與⋯愛嗎? jixU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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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持續了一段時間,好在因多次侵入西窗月意識之故,令他對她十分瞭解,如果她不在四皓方庭,能使她駐足之處,只有幼時故居杏淵書穴和少女求學之地湯問夢澤。誅世之墨思緒一頓,杏淵書穴畢竟是西窗月失母弒父之地,要常住的機率不大,那要尋她,唯有往仙鄉學府而去。 [0_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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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問夢澤學風自由,學子無數,出入人數眾多,所以當誅世之墨在其中悠遊漫步時,倒也沒引起多少注意,循著熟悉的氣息,誅世之墨彷彿早來過此處,一點彎路沒繞,便來到學堂之外。 } #%s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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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中央,一人獨坐,姿態挺拔端肅,桌上放置羽扇一把,清朗的女聲字字珠璣,傳授著一生領悟。堂下,眾多學子聆聽筆記,十分專注。學堂內,人數繁多,誅世之墨眼中卻唯有一人,她還是那熟悉的模樣,清麗秀雅、從容自若,唯一不同的,便是一頭褐色盤髮,成了銀白之色。 6G1Z"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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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世之墨背手而立,在外聽著她迷人清越的音調,沒有打擾。可堂上的西窗月語音一遲,也許其他人聽不出來,可誅世之墨是那樣的熟悉她,立時便發現她的異常。果然,她依著濃厚的墨氣舉目望來,看見他時,眼神轉深,突然淡然微笑,心神又回到了授業傳道之中。 "h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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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結束後,幾位學子在西窗月身邊提出未解疑問,西窗月一一溫言解釋,花了一番時間,才脫身來到誅世之墨身旁。 U>X06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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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恢復了,恭喜。」西窗月的語氣,像對面的人,是多年未見的老友,而不是曾經的仇敵。 J'2R-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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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世之墨方才沿路想好,如何面對西窗月的種種方案,此時盡數無用,到了嘴邊只剩一句。「妳的頭髮,白了。」 `DJIY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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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月沒料到誅世之墨特意提起此事,伸手摸摸鬢髮。「在你之後,西窗月尚遇到不少強敵險關,生死徘徊數次,這頭髮也就白了。」 vy-{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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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輕巧,聽在誅世之墨耳中,卻知道其中隱含多少困難血淚,他的心抽搐疼痛,這對於他是十分奇異的感受,強忍下擁她入懷的衝動,開口說到「妳辛苦了。」 S%J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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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說不上辛苦,天命所在,避之不過,唯有面對前進。」萬般艱難,在西窗月只有感謝曾經的經歷和珍惜現在的一切。 M2V.FY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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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偕同緩緩前行,不見久遠前的劍拔怒張,只有無數歲月後沉澱留下、越發清澈難掩的真情。自然,這是對誅世之墨而言,西窗月是如何想法,他不敢詢問亦無能猜測。 L@G)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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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獲新生,不知西窗月如今該如何稱呼?」既無滅世之意,自然不該再用舊稱。 v~@Y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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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她不變的面容,俊秀的玄衣書生說到。「還是叫我鬼齋狐吧。」 0.+iVO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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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月聽聞後眉眼含笑。「未曾想,你是如此念舊之人。」 0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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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齋狐張口,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倒也不是如此。」不過,是因為這個名字的人生中,有妳的痕跡。 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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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後,有何打算?」 ~\i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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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現在,是湯問夢澤的教席?」鬼齋狐沒有回答,反而發問。 hO(HwG?8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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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來說,是此地山座。」西窗月點頭對行禮的路過學子回應。 bl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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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座?」鬼齋狐疑問,在他於西窗月的意識中所得,湯問夢澤自有執掌人,修為至此,不會無故拋下責任,除非⋯。 0@xux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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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座捨身取義,承蒙不棄,遺言交代西窗月重建學府。」傷痛苦難,西窗月向來善於消化,此時說來,只餘寥寥數語。「如今,吾也勉強算不負先人所託。」 DR=>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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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齋狐沈默,因為偷竊西窗月記憶與深入她之意識深處過,他自然知曉,除去父母,山座香六牙對她來說,是極為重要的長輩和引領者,那時候,她一定很難過吧。鬼齋狐眼神幽深,默默凝視不改笑言的西窗月,她堅強不折的意志,是最吸引他的所在,但如果可以,鬼齋狐希望,西窗月此後能夠一生順遂,不再有機會展現她非凡的堅定。 Ty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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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一直看著吾?」這眼神,不對勁。西窗月不是遮遮掩掩的人,直言相問。 r2xlc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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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齋狐停下腳步,轉望鳥語花香、宛如仙境,更重要的是,有西窗月所在的湯問夢澤。「我方復生,阮囊羞澀,無以為繼,不知學府可需教席,能容鬼齋狐毛遂自薦呼?」 "4r5n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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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鬼齋狐用意,但眼前此人已非是當初那個怨恨世界、摧毀親倫的禍世魔頭,既然如此,有這樣悠遊書海萬千、飽讀三教經典秘籍的人,自願為湯問夢澤良師,教育樹人,西窗月豈能不允? +rql7D0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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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善。」西窗月羽扇搖曳,歡迎非常。「這些學子,皆是未來棟樑,就拜託鬼齋狐先生多多指教了。」 |\}f)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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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稍等。」鬼齋狐露出復生以來第一個笑容。「湯問夢澤,包員工食宿嗎?」 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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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嘛~。」西窗月眼珠一轉,難得俏皮,歪頭說到。「那是不包,但先生大才,自有特別待遇。」 esLY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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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西窗月稱讚他乃大才,還有特別待遇,鬼齋狐心情一鬆,驕傲地背手挺胸。「自當如此。」 (+Uo;)~!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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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對方,相視而笑,令鬼齋狐感覺,自己也許還有希望,還能再爭取一番。 3@}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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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魔頭,離姐姐遠一點。」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飽含怒氣,自遠方匆匆而來,打破這難得的氣氛。不過一瞬間,那個聲音的主人,已經飛至,擋在鬼齋狐與西窗月之間,全身戒備地將西窗月護在身後,瞪著鬼齋狐不放。 MD1,K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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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齋狐懷疑的看著他,這陌生男子,有著與西窗月過去相似的棕髮,還有近似的五官,可他明明記得,西窗月並無兄弟姐妹,此人,又從何而來?他對西窗月的霸佔的姿態,更令鬼齋狐忌憚厭惡。 As>p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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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月拉著那陌生男子的手,從他身後步出,安撫地拍拍男子背後,這般親暱的動作,使得鬼齋狐眉頭緊鎖,深恨自己醒得太晚、太慢。 Wh4l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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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劍說俠喩,吾的同胞小弟。」 pF8'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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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西窗月走出後,介紹即時,否則,鬼齋狐便要上演一場暴打未來小舅子的誤會戲碼。 rA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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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妳有小弟。」鬼齋狐遲疑,不知手上凝聚的墨氣是否要對疑似情敵發出。 Y#N'b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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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見過他的。」西窗月笑得有些奇怪。「喩弟是鳴珂秀戟所化,與西窗月乃同胎而生。」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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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就是那隻曾經在你身上捅上不少窟窿的秀戟。」劍說俠喩得意洋洋,目光在鬼齋狐身上來回打量,似乎在思索著這次要在他哪裡打上一個洞才好。 k5Pz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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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鬼齋狐收回墨氣,語帶揶揄,動作卻是客氣無比,行禮做揖。「原來是那隻戟,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 E]7G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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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哪來什麼以後?」事關姐姐,劍說俠喩變得無比精明,立刻抓到重點。 y\%4D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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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劍拔怒張的氣氛,西窗月毫無所覺,畢竟劍說俠喩對於任何傷害過她或是太過接近她的人,都萬分戒備,如此對待鬼齋狐只是尋常。 *'`-plS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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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喩弟不可無禮,這是夢澤新聘的教席,自此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西窗月溫言解釋,對於學府能夠有如此生力軍加入,難掩滿意。 y24 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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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鬼齋狐在心裡來回品味這兩個字,能夠讓西窗月以此兩字稱呼,異常高興。反觀劍說俠喩,則是炸毛不停跳腳,可是他不敢當面反駁姐姐決定,只得扯著西窗月的衣袍表示抗議。 &MKv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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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月拉下劍說俠喩的手,拍了又拍,示意他鎮定,忽然想到一事。「喩弟此時不是該在教場教導劍術,怎會有空在此?」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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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說俠喩臉色一僵,他能說在教場上課的時候,遠遠看見記憶中的誅世之墨跟在姐姐身邊,所以就丟下一眾學子,奔了過來嗎?要是姐姐知道他沒有好好教育學生,又要記上他一筆了。 R2;-Wx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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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喩弟。」果然,很快便自己想明白的西窗月沉下臉說。「還不快去上課。」 b0&dpM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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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劍說俠喩瞪著鬼齋狐,看到後者悠哉自得的模樣,更加不滿。 iI_Fb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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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吾自會處理。」西窗月說。 *.K}`8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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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吩咐,劍說俠喩向來是百分百執行,只得黯然離去,臨走前還不忘留下一句狠話。「我盯著你,你要敢動姐姐一根寒毛,劍閑一百月會讓你知曉,什麼叫生不如死。」他揮揮手上寶劍,冷哼離去。 >uUbWKn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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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劍說俠喩離去,確定他有回返履行職責後,西窗月才轉回面對鬼齋狐,見禮致歉。「讓先生見笑了,喩弟對吾向來太過緊張,還望先生原諒他之無禮。」 LAvAjv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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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都是同事,這點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鬼齋狐從善如流,表現氣派胸襟。 1o$<p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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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帶先生往職員宿舍一觀,先生自可挑選喜歡的住所。」 Oi{jz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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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齋狐做出『請』的動作,讓西窗月先行,他則跟在西窗月身旁,聽著她暖語介紹湯問夢澤的地理方位,看著她受盡千般折磨離別仍不改溫和寬容的側顏,只覺這方有情天地,從未有過如此明媚燦爛、充滿希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