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23 【欲俏】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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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樓主發表於: 2022-10-23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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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3 【欲俏】山中

*半原剧向，仿唐传奇宋话本体。
*有大鱼小俏年龄操作。

<上>
廿年前，九月初五。

有鲛人相欲姓名星移者出海境，初涉中原。

客舟行于江中三日，溯流而上，某日向晓时分泊船于一野渡。欲星移下船，熹微曙色中不见敞阔官道，遂择近处小径而行，渐行渐觉林暗树深，沿途尽萋萋草木，岩石上斑斑苔痕，山野之间阒寂无人，鸟兽蛰伏未出，但有跫鸣时起时伏，萧萧闻于草间。

行至一缓坡岔路口，忽有宏声隆隆，摇松涛、曳竹浪而来，似晨醒撞钟，冥冥杳杳，浑浑脉脉。欲星移心有所动，乃止步凝神，拟寻声之所来，臆此地必有庙宇藏于茂林，且所在不远，徒步可至，当下掸袖整服，信步往山中去也。

此地一带崇岭延绵，山道幽曲蜿蜒，人少涉足，可谓荒僻之至。幸有晨钟间断敲响，可听音辨位，以免枉途失路。

欲星移行至山坳，果见一寺依山而建，溪泉汩汩，从旁而流；石阶虽不逾百，梯级却是陡峻。如此拾级登山，甚合鲛人游历之兴，再观内中四方庭院，灰墙青瓦，素朴无饰，门前无柱立匾悬，未知此寺何名，惟引人一访而已。

至院中，有一沙弥正行洒扫，白衣灰履，样貌青稚，手挥笤帚，徐徐归拢凋落之木。

沙弥见有客登门，顿止洒扫，见其人着锦衣华袍，眉目英挺，气宇轩昂，必出身显贵之家。

然，佛门不限贫富，不凭身阶，不禁有缘人。沙弥遂敛惊诧之色，前来相迎。

来客彬彬而入，合十而揖，问：“师父年几许？如何相称？”

沙弥答：“小僧名千舍利，来寺两年，今岁为七。”

来客复问：“家人俱在否？”

沙弥复答：“阿娘与大母居桑梓，阿公已殁，父亲未知下落。”

来客援疑：“汝正当稚龄，应有亲眷相伴，承欢膝下，何以孤身在外，到此荒郊野岭之地落发为僧？”

沙弥合掌低头，道：“吾受戒时禅师有言：尔身负业，念经以积善德。”

来客奇道：“汝不过垂髫之龄，何罪之有？”

沙弥答：“回施主，小僧乃是代至亲偿业，为避战祸，来此寺中清修。”

来客沉吟，少顷徐徐道：“以吾之亲历亲闻，凡王宫内为君上治罪之臣属、宫人，轻罪领鞭笞，重罪诛三族，与之亲眷者或坐连于己，或流徙边野，或没入奴籍。师父而今身在空门，莫非其中也这般缘故？”

问毕，但见小沙弥一双鎏金杏眼煞为灵动，转约半周，眼睫轻动，徐徐摇头道：“家君乃本朝将领，几番征疆讨边，斩敌颅十数万，血腥染身、杀戮侵心，恐临地狱门不远。又兼倭人卷土，苗疆虎视，上负天子，下累亲人，遂寄书于大母，大母使举家茹素，命小僧出家以避。”

来客心下暗叹。

方其中原之行在即，于海境已闻大明之朝王气衰微，积重难返。所谓大厦将倾，国之不复，忽焉而已。

沙弥不知其所想，只道来客惘然，复又释疑：“方丈曾言，‘今生业重，来世命薄’。故而命小僧诵经，行善积德，日夜不辍，方能期因果相循，转邪为正。”

来客抿唇：“言或在理。”转而又道，“然，终日青灯相对，经书相伴，可觉倦否？”

沙弥不假思索，立答：“不倦，小僧只盼阿娘、大母安好，家君早还。”

来客默然，心道：虽是童言，却也是持戒之言。

他目之所及为案上油灯数盏，其光荧荧。视线上移，便见宝殿内释迦之像，通身彩绘剥落，唯独双目留漆，慈眉之下善目垂敛，手心合托莲盏，仪态庄肃。来客凝神少顷，并不近前。四下无风，两侧香烛之影浅映蒲团之上，明晦如开一扇之门，又似沉暗幽微处，可于一烛之辉而勘光明万千，不觉心动神凛，不敢与佛相视。

沙弥问：“施主可欲参拜？”

来客摇头，是对佛而答，答非所问：“佛陀历三世，参今世，溯前生，而至未来。如非虚言，必能知怀天命者之运轨，察具性灵者之慧根，明之以机，导之以缘，晓之以理。至于芸芸众生者心愿何时能达，吾非出家众，不尽信佛，亦不尽疑佛，此时此刻此身，唯信己，更信冥冥之中。”

言毕，复回首望沙弥：“时候未至。”

语声含几分慈柔，而其人兀自未觉。

<下>

峰头云拥墨，檐牙雨为阵。

秋霖惨暗久未尽，草径荒斜足难行。

一雨无歇，霏弥数日，滞来客于山寺中，盘桓以待天晴。

据寺中住持言，此地百余年前曾有一城，民物藩昌，荣盛一时。惜垣壁毁于延绵之战火，春草恨生，直长至青绿蓊郁，掩蔽焦土。一行脚僧与弟子云游至此，觉此间瘴雾漫漫，遍野皆死气也，知为兵祸造杀所致。积怨一日不散，则阴幽日胜一日。僧与弟子决意留驻，遂择山坳处建一寺，梵音净祟，渡魂往生，日夜相继，年月更续。

是夜，客宿于寺。盖精舍年久失修，孔隙透漏，居士房比邻僧舍，无须凿壁便可偷得邻室光。

此时夜静人定，万籁俱寂，千舍利点烛灯一盏，誊写经文于竹纸上，乃白日新诵之卷，写写停停，不甚满意，苦为识记不全，终是住笔不写。

“七岁孩童，学此篇目不过半日，便能默出几近完整的《善权品》，师父当真天分过人。”

千舍利乍闻背后人声，一时心惊笔颤，幸而捉实笔管，未使得墨污了纸张。

“施主几时来的？”

回首询问，千舍利方见卧房房门并未掩实，想来是夜风起时吹开了门闩。

“约小半炷香前到的。”客答，目光仍落纸上。

千舍利奇道：“小僧不曾听闻脚步声。”

客探身向前，与之目目相对，认真道：“也许师父凝神守一，心无杂念，抑或是在下非同常人。”

千舍利双目圆睁，注视来客半晌，恍然道：“是了，常人进香后即入殿中参拜，施主非但见佛不拜，还掷言于地道：‘非是时候’。”

来客，即鲛人相欲星移，听罢微微一笑：“师父以为不妥？”

千舍利默而思，诚然此人之举异于往日所见之信男信女，然又难思其所以然，遂诚实道：“小僧不知。”

欲星移颔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此乃孔夫子诫仲由之言。”

“哈，才知师父佛经、儒典皆有涉猎，恕欲星移小觑了。”

千舍利色微赧，自谦道：“《论语》为家传之书，子孙不可不读。”

欲星移失笑。眼前少年之老成，如镜自揽，又见昔年发愿进学、学成改制之自身，一时心旌迷离，难以移转视线。

“敢问施主，手中所持为何物？”

却是千舍利出声，使客回神。稚子为新奇异物吸引已久，目光熠熠，思绪难藏，故有斗胆一问。

“此乃碧玉如意。”欲星移道。

“何谓‘如意’？”千舍利不解。

“使用者称心合意，为其寓意。”

“施主如何用之？”

“象征权柄之器。在堂为礼器，在阵则为兵器，自当谨而用之，慎之又慎。”

千舍利知书中所谓礼，君臣父子，朝纲法度，天地万物之常理也。书中所谓兵，言能捍国难为寇所杀者也。

“则何以为礼器，又何以为兵器？”

此问既出，但见客敛容屏气，迟迟不语，千舍利虽与彼为善，左右相识不过一日，不知其心如何，不晓其性如何。由是情亦焦灼，以为失言不慎，待要致歉，却见欲星移肃容倏而一收，蔼然而答：“礼器，御赐之物。受命于君，为百官之范，司职分之事。如将一国比拟为一船，则持之者如掌舵者，民意为水流。船行于川，有赖舵手操盘，更赖民愿所指，依礼制而循道法。”

“再者言兵器，杀伐之物。向不离身，首为护国，次为护体，为武者之佩，作战争之械。不到逼命，非至极端之时不可轻易用之，兵法言：‘上兵伐谋’，谋非在天而在吾，当效先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竞速与先，贵智与计。”

言罢，千舍利怔然如陷图绘中，斯言豪壮，罕有能闻之而得其意者，更超乎稚子之所识，当下无言以对，支吾难述，不免迷惘。

欲星移知子时已过，再晚就寝，必误翌日晨课，于是劝道：“闲谈之言，师父不必多思，请恕在下深夜叨扰，这便告辞。”

言毕，千舍利急喝：“施主且慢！”

欲星移神色微惑，温声道：“师父还有何问？”

只见千舍利面微红，摇头道：“无事，小僧谢过施主。”

欲星移展颜：“如何谢我？”

千舍利咬唇，徐徐自袖中取念珠一串，递予鲛人。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鲛人合十言谢。

是夜，欲星移于梦中得一谶：如意所指，身之所归，命劫心魇，琉璃以伴。

**
七日后，云销雨霁，客临行，与沙弥别于寺前。

“山外皆红尘，道路莫可知，来日江湖沉浮，缘来之时必有重逢。”

此话晦涩，语句颇有禅机，与日前几番浅易对谈大相径庭。千舍利似懂非懂，又是半晌不语，眼中迤出懵然雾色，轻缓点头。

“施主慢行。”

稚子举袖，对不曾回头的人影郑重一揖。

廿年后，中原魔祸横行。

鳞族师相，墨家九算封鳞非冕·欲星移再涉中土，为取信于抗魔义士组织“胜邪封盾”，自请前往人族俘虏关押地试探敌情。不曾料来迟一步，火光已燃，预判已判。归程中，与一名白衣白发兜帽遮面之人错身而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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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林下听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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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3 【欲俏】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