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09 【皇穌】北冥皇淵ｘ八紘穌浥｜十七年蟬｜終章.　4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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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嫇

即念即覺，一生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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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2)

20樓發表於: 2020-10-19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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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穌浥一早就接到了皇淵的早安電話，可電話那頭的聲音分明還帶著明顯睡意。他想，皇淵昨天小提琴表演了一個晚上，接著又在他家待到那麼晚才回去……怎麼想都覺得很累。

　　他忍不住打斷一邊瞌睡一邊講話的皇淵：「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我睡不著。」

　　「為何？」穌浥不解，皇淵的聲音明明聽起來就很累。

　　「穌浥沒來陪我……我睡不著。」皇淵低沉的嗓音在此刻聽起來有些撒嬌意味。

　　「一早糖吃太多了吧。」穌浥放下手上的咖啡，刻意壓低音量，「牙不痛？」

　　「哈，不痛呢。」

　　「很好，你的牙看起來不錯。」穌浥忍不住笑了，「但我要準備一下等等上課教材，不能再聊了。」

　　「好吧，那我中午去找你吃午餐？」

　　「可以，十二點見吧。」穌浥看了一下時間，直接下結論。

　　皇淵雖然不想掛電話但也不好再耽誤穌浥工作，當電話那頭終於沒有反應時，他的世界也靜了下去。

　　皇淵並沒有說謊，他一回到家就忍不住和穌浥傳起了訊息，要不是知道穌浥早上還有工作，他連電話都捨不得放下。

　　他知道思念會使人輾轉難眠但沒想到戀愛中也會。

　　說來好笑，他終於等到穌浥答應和他在一起的結果就是失眠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才勉強睡了過去。

　　整整十七年的感情終於在這一刻得到回應，這叫他怎能不開心呢。

　　皇淵靜靜地躺在大床上，看著簡約風格的房間四周，以往這裡放了很多醫療設備，直到他痊癒後他立刻遣人撤走，可也僅只這樣，他並沒有為自己的房間多做什麼佈置。

　　所以他想是該替這空空蕩蕩的房間增添些東西了，首先第一步就是──床上需要兩顆枕頭。

　　本來還有些許睡意的他立刻爬了起來，快速梳洗一番後上網查了這附近最好的傢俱店。

　　他決定等穌浥休假時帶他去挑選他喜歡的傢俱，只要穌浥喜歡，他不介意把家裡的擺設通通換過一遍──只是他沒想到這項提議很快就被穌浥否決了。

　　「傢俱都好好的沒事幹嘛要換啊。」話落，穌浥優雅地用叉子和湯匙捲起了適合一口大小的義大利麵，才慢悠悠地送進口裡。

　　「嗯……畢竟家裡的沙發什麼的，都是我爸挑的，挺舊了。」

　　算一算那些傢俱也是跟著他一起長大，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呢，可以考慮光榮退休了。

　　「三十年來都沒壞的傢俱，品質不錯，繼續用就……」穌浥的話還沒說完，手中還捲著麵條的叉子忽然掉了下去，清脆的喀一聲令他們同時愣了一下。

　　穌浥正想撿起時皇淵卻比他快一步，撿起後溫聲說道：「請服務生換乾淨的叉子給你就好。」

　　穌浥淡淡地點著頭，可內心沒來由地感到有些不對勁，他很確定自己剛剛並沒有鬆手，所以他無法理解叉子為何會無緣無故從手中掉落……

　　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這太奇怪了。

　　皇淵很快就發現穌浥低落的情緒，他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揚起好看笑容：「怎麼了？」

　　穌浥抬起眼看著皇淵，他才想起這陣子他很常頭痛，只要頭一痛就會感覺全身無力，或許也是前陣子的病還沒有好全……他緩緩搖著頭，「沒事，可能最近有點累。」

　　「那家教課要不要少上一點？」皇淵蹙著眉，他還是覺得穌浥接太多工作了。

　　平日每天在安親班待到晚上十點就算了，休假日也是排滿家教課到晚上；就像今天，等等吃完午餐他就要送穌浥到學生家裡，繼續下午的課程──怎麼想都覺得太辛苦了。

　　「家教也不是說停就停。」畢竟這一系列的課程教學是早早就安排好的，總不能因為他私人因素就不上吧，這樣太不負責任了。

　　「這樣說也沒錯。」皇淵點點頭表示認同，隨後話鋒一轉，「那我替你去上吧。」
　　
　　「不行，那是我的工作，怎麼可以讓你做。」

　　認真說皇淵的琴藝確實比他厲害，但還沒聽過家教老師可以說換就換的，這太荒唐了。

　　「可我捨不得看你累。」

　　穌浥輕輕地攪拌著盤子裡的義大利麵，皇淵心疼的目光太燙人，他心頭雖然感到暖暖的，可卻下意識地閃躲著。他還沒能適應皇淵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寵溺，但這感覺並不討厭，還讓人不自覺沉迷……

　　他思忖了片刻，微微揚起唇。終於在甜膩過頭的對話中找回自己的聲音：「皇淵，謝謝你。別擔心，我不累，因為我很喜歡彈琴……」

　　也許這不算是個秘密，但穌浥並不常將這樣的喜好掛在嘴上。

　　十五歲的他幾乎夜夜失眠，就算已遠離魔爪，可已深入心底深處的傷痕並沒有就此痊癒，在無數個深夜依舊擾得他不得安寧。

　　為此，穌浥變得相當沉默，但父母忙於事業發展並無暇關心他，甚至不知道他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但他向來善解人意，這些事情他誰也沒提起過，他想靠自己的力量將它永遠深埋，眼不見、心不理那也就無事了。

　　可即使如此，有些場合他還是避不開──就好比，父母首次的展覽。

　　就算他百般不願意，但理智上他還是積極配合了，只是去參觀父母的成就、他是他們的獨子，就算他根本不會打造水磷燒也對這項藝術興致缺缺，可名義上他就是鰭鱗工坊的下一代接班人，所以他也得盛裝出席。

　　那天會場很多人，穌浥盡量讓自己顯得沒有存在感，他選了離舞台最遠、擺設水磷燒最少的角落待著，身後有著厚重落地簾，緊緊閉著沒有任何陽光透進來。

　　若可以，他真想隱入黑暗之中，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他靜靜地坐著，有些懊惱今天出門太匆忙，連書都來不及拿，現在只能發呆了。

　　才這樣想，忽然有一道詢問自己是誰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

　　穌浥緩緩抬頭一看，眼前人看起來年紀與他相去不遠。

　　那人的皮膚白皙、目光清明，最吸引他的就是他額上有如水滴形狀的淺藍額紋，簡直好看極了。

　　不知道是對方聲音太過誠懇還是渾身散發的氣息令人感到舒服討喜，穌浥竟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對方立即回以一抹真誠微笑，告訴自己，他叫北冥皇淵。

　　那一瞬間他有些抗拒，因為他不想再和北冥家的人有任何瓜葛，但不知怎地，他卻不討厭皇淵那自來熟的性格還有總掛在臉上的笑容。當他一回神時，皇淵已坐在舞台上的鋼琴椅。

　　皇淵朝著他揚起淡淡的微笑，下一刻琴聲隨之響起。

　　穌浥無法想像說話時帶著微微稚氣的人，在此時此刻散發的氣勢如此耀眼奪目。

　　他幾乎無法將視線從皇淵身上移開，那優美琴音深深震撼著他的感官。

　　此刻一直擾人的紊亂心緒終於平息了許多，他彷彿在黑暗中看見一絲曙光，而迎向曙光的路途將由這一輩子深刻記憶的琴音一路相伴，它將撫平受過的傷、放下不堪的過往。
　　那時，他想起了一句話。

　　每個人生命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人、一些事讓你發現所有的不堪痛苦會慢慢過去，直到消失不見。

　　也許從這一刻起，他便愛上了鋼琴演奏出來的音樂以及──

　　彈琴的男孩。

　　
＊　　

　　皇淵近來發現穌浥的精神狀況不太好。

　　自從兩人在一起之後，不管是安親班還是家教課結束後他每天都會去接穌浥。

　　可穌浥每次上車沒多久便會開始昏昏欲睡，有時甚至講不到三句話便直接睡著。

　　一開始皇淵相當意外，畢竟少年時期穌浥也不曾如此放鬆，可後來想想，穌浥現在能夠在他身邊安心的睡下那麼就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已有所改變了。至少，他對他沒有防備心，他已經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了，這樣很好。

　　今天安親班因為有個孩子的家長臨時有事耽擱了，所以皇淵等到晚上十點半才見穌浥走了出來。

　　「抱歉，讓你久等了。」穌浥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疲憊，皇淵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笑說：「不要說抱歉，你知道我很樂意等你的。」

　　穌浥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他調整了椅背的角度，讓自己坐起來更舒服些。

　　皇淵不急著開車而是先加強了車上的暖氣。剛剛他摸著穌浥的臉時，總感覺太涼了，穌浥是不是很怕冷啊？才這樣想，他立即覆上了穌浥的手，果然……手也是冰冷的。

　　「穌浥，下個禮拜我們去泡溫泉好嗎？」皇淵將穌浥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搓揉著，試圖帶給他一絲溫暖。

　　皇淵其實很心疼穌浥太過勞累，所以他想了很多讓穌浥放鬆解憂的方式，而現在天氣非常冷，所以去泡泡溫泉肯定是最好的選擇。

　　「那只能平日去喔。」假日已經塞滿了家教課，他不能輕易中斷課程，而安親班就不一樣了，畢竟還有刀叔可以幫忙照料那群孩子。

　　「好啊，那我來安排一下。」皇淵樂呵呵地說著。

　　穌浥沒有拒絕皇淵的好意，他想自己是該放鬆一下心情了。他的目光停在皇淵的手上，忍不住問說：「對了，你為什麼都戴著手套呢？」

　　記憶中，皇淵以前不管是彈琴還是拉小提琴從沒有一刻將手套拿下來過，以往他不好意思多問，只當是有錢人家的無聊禮儀。

　　可當他越了解皇淵之後便會發現，他雖生為北冥家的人，可他並不會因此自視甚高或是為所欲為，也許他偶爾會不自覺地展現出公子哥的感覺但那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

　　「小時候手心手背和指縫都是鯤鱗，又醜又癢的，我幾次都忍不住抓破傷口，所以鉛就拿手套給我戴，這樣就好多了。」皇淵的表情沒有太多波瀾，彷彿那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情。

　　「但你現在痊癒了不是嗎？」

　　「是痊癒了。」皇淵抬起一手有些好笑地說：「但我畢竟和鯤鱗對抗了三十年，這項習慣實在改不了了。」

　　有些傷口會痊癒但有些不會，尤其是根深蒂固的恐懼，那更是讓人無法忘懷，只能找到能讓自己安心暫忘的方式，這樣心裡才會好過一些。

　　聞言，穌浥微微蹙眉，他無法想像那種病到底將皇淵折磨成什麼樣子，他第一次聽到皇淵說起時已經很震撼了，可後來他才知道，原來皇淵當年急出國是因為他的病又開始復發，尤其每到夜半時，更是要將他逼瘋。

　　而那時，前鱗王覺得海境所有醫生已無法有效治療他，便毅然決然將他送出國，尋求當時在國外相當知名冥醫杏花君救治。

　　也是那一次，他和皇淵澈底分道揚鑣了。

　　皇淵後來有向他解釋，他沒有想到父親會在飛機起飛前兩個小時才告訴他這件事情，別說他來不及告訴穌浥，他連行李都沒時間準備，只能匆匆拿著他的小提琴離開。

　　他比誰都捨不得與穌浥匆忙道別，可他反抗不了父親的決定，那時候和穌浥起了爭執更是他往後十七年來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而他為此誤會皇淵好久好久……

　　思及此，穌浥淺灰瞳中充滿歉意，隨後牽上一直包覆著自己的大掌。

　　「接下來有我陪你。」他的聲音溫和落下，飽含最深刻的情意，那也已是他給過最重的承諾。

　　皇淵微微睜著眼，這句話令他喜不自勝，他知道穌浥相當內斂自制，能說出這樣的話實屬不易，所以他很感動，忍不住在穌浥的手背輕輕一吻。

　　時間並不早了，皇淵雖然捨不得分開，但還是要盡早送穌浥回家。

　　車子在安靜的夜空下行駛著，伴著車上撥放的《Scarborough fair》，這首情曲的優美旋律在他們耳裡聽起來已不那麼憂傷。

　　他們是橫跨無數光陰，經過許許多多艱難的條件，從來來去去的人潮中找尋到彼此成為一生最愛。

　　皇淵想，他畫了很久的人生藍圖有了穌浥加入後逐漸成型，他們即將一起遠行，一起走過往後餘生。

《　待　續　》
　　
　　

[ 此帖被花嫇在2024-07-14 19:32重新編輯 ]

➻　《十七年蟬》皇淵ｘ穌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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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gliji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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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21樓發表於: 2020-10-20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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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稣浥这是要病情加重的发展啊！不会吧十七年的等待到头来身旁空空无人应答，这样皇渊很惨呐！
太太啊，你是亲妈啊！下手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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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20-10-20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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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9樓槐小飛于2020-10-19 15:05發表的 : C,LosAd
好奇之下去查了 scarborough fair 這首曲子，原來是皇穌版不可能的任務配樂XD q68m*1?y
2<w vO 9
皇淵是音樂家是很有趣的設定，讓讀者有幾乎有聽覺上的享受。 g\IwV+iDf
f3>DmH#
像皇淵這種甲圈的天菜真的令人覺得可口呢(笑 :LdPqFXj
....... Rs"G8Q9Q

其實scarborough fair 就是我寫這篇的BGM(嗯?

寫起來特別有感觸呢，看了歌詞之後更是。

音樂家這個設定也是在這故事成形之前就決定的，我特別喜歡皇淵拉小提琴的感覺。

就像你說的，是天菜，還很可口ＸＤＤＤＤＤＤＤ

➻　《十七年蟬》皇淵ｘ穌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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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2)

23樓發表於: 2020-10-20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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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1樓canglijiade于2020-10-20 01:34發表的 : %b4tyX:N0
啊啊啊啊稣浥这是要病情加重的发展啊！不会吧十七年的等待到头来身旁空空无人应答，这样皇渊很惨呐！ -)}Z $;1a
太太啊，你是亲妈啊！下手轻一点 /wt7KL-I

哈哈，我這不是努力發糖讓他們甜甜蜜蜜嗎ＸＤ

不用擔心，接下來會有好幾章都很甜的（應該啦

感謝小花！！！

➻　《十七年蟬》皇淵ｘ穌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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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0-10-20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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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穌浥向紊劫刀請了兩天假，畢竟要請他老人家替自己擔待安親班的工作總要有所表示，於是他說：「回來我會買伴手禮給你。」

　　「不實用的禮物就免了。」紊劫刀揮了揮手，隨後嘿嘿笑兩聲：「如果是上等好酒我就接受。」

　　「但我不喝酒，品不出酒好不好。」穌浥這話不假，他只喝水和茶。

　　「北冥皇淵總知道吧？有錢人不是都有什麼酒席宴會的，不然叫他選。」

　　「……買你平常喝的就好了吧？」

　　「那我自己去買就好，還需要你買嗎？」紊劫刀無言地翻了個白眼，他平常喝的便利商店就有，那種啤酒說要買多少就買多少。

　　「好吧，我問問他。」穌浥只能無奈答應了。

　　「好啦，隨便。不過你別忘了替那兩個小鬼買禮物啊。」紊劫刀隨意抓了抓髮，雖然他平常像個大老粗一樣，但在那樣不修邊幅的外貌底下其實有著細膩敏銳的心思，他接著說：「還有你就好好去放鬆，家裡還有安親班的事情這幾天就不用管了。看溫泉泡一泡會不會將你頭痛的毛病治好，這樣就不用再吃藥了。」

　　聞言，穌浥一愣，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想到紊劫刀知道他近來經常頭痛，已經痛到他不得不每晚吃藥才能睡著。

　　紊劫刀看到穌浥驚訝的神情微微一嘆：「你啊，很多事情都隱忍在心裡，刀叔也不好多說什麼，可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家人，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不要自己承擔，知道嗎？」

　　「我真沒想到刀叔竟然這麼溫柔。」穌浥一臉驚訝的看著紊劫刀。

　　這不對啊，這麼溫柔的刀叔和他熟悉的刀叔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吧。

　　「臭小子，真是破壞我難得想感性一下的心情。」紊劫刀大嘆，「算了，反正你現在有北冥皇淵了，叫他要好好照顧你。」

　　穌浥沒有接話，他知道皇淵很樂意照顧他，可這樣甜膩過頭的寵愛太容易讓人沉淪，他覺得自己不能這樣，還是需要保持一些理智，否則萬一將來有什麼變數，那他將陷入萬劫不復深淵。

　　看到穌浥又沉默了，紊劫刀想了一下，慢慢地說：「其實北冥家也不全是壞人，想當年我也認識一個……嗯，很善良的人。」

　　「誰？」紊劫刀從來沒有提起他認識北冥家的人，穌浥感到有些意外，而且從紊劫刀有些黯淡的神情來看，這可能不是太美好的過去，他想，那樣的表情傳達出更多的是遺憾。

　　「唉，那都過去了啦，所以是誰也不重要了，反正說了你也不認識。」

　　紊劫刀不禁想起那人……她人美心善，生於雲端卻甘願與泥沼為伍，她的倩影在茫茫人海之中總是那麼顯眼，可惜天妒紅顏……並沒有讓她善終。

　　但紊劫刀最後悔的是自己沒有能力讓她幸福，甚至沒資格與她並肩走在一起。

　　所以看到自己的姪兒還有機會追求幸福，他雖然口中不支持，但內心還是真心祝福他們的。

　　穌浥感受到紊劫刀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就沒再追問了。

　　算算時間皇淵也快到了，他便回房間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的。

　　其實不過就兩天一夜的小旅行，也不需要準備太多東西。

　　桌上的鑌鐵因日陽照映淡淡散發著藍光，他看了許久，隨後翻出放在最底層抽屜的一本泛黃的筆記本。

　　那是他父母親的遺物，他們研究一輩子的鑄造筆記，他雖然不會鑄造，但對於解讀這些工匠方法卻特別有天賦，他隨意翻了翻，目光不自覺停留在某一頁。

　　他想，他是該回禮了。
　　
　　穌浥的思緒被電話聲打斷，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筆記本，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皇淵愉快的聲音：「穌浥，我到了。」

　　「好，等我一下。」穌浥的視線瞥向桌上的牛皮色手提袋，他翻看了一眼，拿出了其中一包藥。

　　「你慢慢來，不急。」

　　掛上電話後，穌浥忍不住揚起唇角。皇淵總是這樣，耐心好像多到用不完，對他總是這般輕聲細語呵護至極。

　　皇淵選了在山上的一處溫泉勝地，從入口登山到目的地約有十公里，因中間有設置休憩所，故許多人喜歡從入口處沿途爬山上去，到達溫泉會館之後在好好泡一泡溫泉，一解身上的所有疲勞。

　　穌浥倒是蠻有興致的，可皇淵這次卻相當堅持己見，他沒有答應穌浥的提議。

　　「爬十公里的山路很累的。」他們是來渡假放鬆的，他並不想讓穌浥做那麼累的事情。

　　「皇淵對自己的體力沒自信嗎？」

　　「我是怕你累，你有爬過山嗎？」皇淵無奈地笑了笑，他自認自己體力不錯，之前為了養好身體，晨跑、健身可是持續好多年，直到現在他還是會做些簡單的鍛鍊呢。

　　「那倒沒有。」穌浥這才發現自己的人生似乎沒有太多娛樂項目，他的精力都花費在彈琴、工作、家庭……好像跟玩樂脫鉤很久了。

　　「那你第一次爬山就要挑戰將近十公里的山路啊，很勇敢喔。」

　　「可如果錯過這些美景不是很可惜嗎？」穌浥刻意學著皇淵的語調，說著他愛說的話。

　　皇淵微微挑眉，待紅燈時抬起手覆上穌浥的臉龐，眼中透出柔和光芒，笑著說：「穌浥說得沒有錯，世間美景怎能錯過呢，所以等等我們先到溫泉會館放好行李，我再陪你去山裡走走，這樣可以讓你享受爬山的樂趣又不至於太累。」

　　聞言，穌浥也只能答應了，只是沿路上並沒有見到太多人，他猜想可能是天氣太冷或是平日的關係，這樣山林之間更是清淨許多。

　　只是讓穌浥驚訝的是，溫泉會館的大廳人潮眾多，看起來生意相當好，不過因為皇淵訂的是最高級VIP雙人加大溫泉房，他們走的也是VIP通道，所以並不需要人擠人等待入房。

　　車子就停在距離房間的不遠處，穌浥才一下車便感受到一陣冷風迎面而來，他忍不住打起哆嗦，他太小看冬天的山上了，果然很冷……

　　「天冷，我們先進房間吧。」皇淵為穌浥披上了一件帶帽披肩，內裡是刷毛的，穌浥很快就感到暖和許多。

　　才一進房內，外頭寒冷都消退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館內貼心替VIP客人先預開的暖氣；隨之，滿室芬芳撲鼻而來，那淡淡不刺鼻的薰香味相當好聞，令人感到相當放鬆。

　　皇淵將行李放妥之後牽起穌浥的手，輕輕覆在自己雙頰，笑著說：「外面這麼冷，穌浥還想去爬山嗎？還是先泡泡溫泉呢？」

　　「說好要去山裡走走的。」穌浥抽回手，假意不滿地說：「你不可賴皮。」

　　「好吧，那你多穿點，至少這件披肩要帶上，不然放鬆不成還感冒就糟糕了。」皇淵拉妥穌浥身上的披肩，將他緊緊嚴密的包覆起來。「往下走約三公里就有一處休憩所，我們先試試三公里就好了。」

　　皇淵想來回六公里的山路應該還不算太難，而且穌浥若真的累了他們可以在休憩所待久一點，而且真的走不動了，溫泉會館也能派車來接他們，這樣至少就不用擔心太多。

　　「好，其實也不一定要走那麼遠。」穌浥對自己的體力沒有太大的自信，他想還是不要過於逞強，若真的怎麼了，不知道皇淵又會怎樣緊張。

　　「那你累了我們隨時回頭。」皇淵轉身指著房內的溫泉，笑說：「畢竟來這裡的目的是泡溫泉。」

　　穌浥跟著皇淵的視線看了過去，那處人造溫泉房佈置得非常寬敞雅緻，四周還有對外窗戶，視野非常好，不免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嗯，可以期待一下。

　　他們來到山林時，穌浥總感覺天冷得好像要下雪了；但海境其實不輕易下雪的，他也只在多年前看過一次，而那一天也像今日天寒地凍的。

　　穌浥想起第一次見到雪天時，那種縈繞於心的感受並不是新奇有趣，而是覺得白雪霧茫茫，它冷漠的覆蓋整座城市，寒冷放肆地流竄四處，好像不管躲去哪都沒有用。

　　穌浥猶記當年的感受，那是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而那時皇淵已離開海境。

　　此刻與當年最大的不同是，他不必頂著寒冷獨自走過每一天；皇淵將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放入他的大衣口袋，他的笑容溫暖過了頭，讓穌浥在氣溫不知道幾度的山裡感受不到半點寒冷。

　　他們沿著山路蜿蜒而下，在這一片自然的環境下，人們早已闢出一條適合旅人來去的道路，但在這樣的山道周圍，卻也有一番美景盡覽眼中。

　　穌浥跟在皇淵身旁小心翼翼的走著，他想他們並沒有走太遠，可不知道為何明明身處在環境清幽、空氣清晰的山林之中他卻漸漸感到力不從心，每走一步路、吐出一口氣都是那麼吃力，就連一旁的皇淵聲音好像逐漸遠去，讓他聽不太清楚……

　　他早上出門前有吃了止痛藥，所以一路上並沒有感到頭痛，難道是在高山上導致血氧過高而令他呼吸逐漸不順暢嗎？但剛剛在溫泉會館時他也沒察覺身體有異樣，反而是現在才有頭重腳輕的錯覺──

　　忽然，穌浥眼前一黑，最後聽到的是皇淵的驚呼聲，他連反應都還來不及就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皇淵及時伸手擁住了無預警倒下的穌浥，可因為過於突然，兩人還是雙雙倒在地上。

　　「穌浥你怎麼了？還好嗎？」皇淵滿臉擔憂的抱著穌浥，一手輕撫著他的臉。

　　穌浥只失去一瞬間的意識，所以很快就醒了過來，他蹙著眉頭，長吁一口氣緩緩地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還是朝著皇淵微微一笑：「我沒事……不用擔心。」

　　「怎麼會沒事？你剛剛突然昏了過去……」皇淵心有餘悸地看著穌浥，他的臉色並沒有太好，果然他不應該答應讓他在天冷的時候出來的……

　　皇淵慶幸自己一直牽著穌浥，還時時刻刻護著他，否則後果真不敢想。

　　「我真的沒事，可能太累了。」

　　穌浥試圖安撫皇淵可顯然沒有效果，皇淵擔憂的神情並沒有退去，而扶在自己肩上的手越收越緊，那顯示他的緊張和不安。

　　別說皇淵，其實他自己也覺得聽不下去，這句話他好像在短時間內講過太多次了……可除了這個理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隨後，他輕輕嘆一口氣，蹭了蹭皇淵的懷裡，語氣充滿撒嬌意味：「皇淵……我們回去溫泉會館好了，我可能比較需要的是泡溫泉，而不是看美景了。」

　　「嗯，我也覺得。」皇淵鬆了一口氣，他慢慢地將穌浥扶了起來，還不忘將檢查看看穌浥有沒有摔傷，那動作輕柔的彷彿在呵護此生至寶──雖然穌浥對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寶物了。

　　「剛剛謝謝你了。」穌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若非皇淵眼疾手快，他可能要摔個四腳朝天了。

　　「不用說謝，是我帶你出門的，就應該要好好照顧你……你還能走嗎？我叫車來接我們回去吧……」皇淵一手環上穌浥的側腰，讓他緊緊靠在自己身旁。

　　稍早那不舒適的感覺已消影無蹤，彷彿只是自己的錯覺一樣，穌浥說：「我應該可以走。」

　　皇淵看著穌浥微微泛白的臉色還有瘦弱的身軀，剛剛又發生那種事情……「我覺得還是叫車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想我們沒有走太遠，這一點眼點路途，我可以的。」穌浥抬起眼看著後方，視野所及之內還能看到溫泉會館，那說明他們沒有走遠。

　　只是當他與皇淵的視線對上時，那顯而易見的緊張與為難令他感到有些抱歉……

　　皇淵從不會拒絕他說的任何要求，可仔細想想，他好像一直沒有站在皇淵的立場想過他的感受……他是不是過於自私了呢？

　　穌浥還在想該怎麼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只見皇淵忽然帶著無比輕鬆的笑容說：「不叫車可以，那我背你回去吧。」

　　「背回去？這是上坡山路，你確定你可以？」穌浥太驚訝了，他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

　　「穌浥都說我們沒有走太遠了，我沒問題的。不然改用抱的，好嗎？」皇淵大笑，他並沒有回答穌浥的問題，可他的眼神卻非常認真，他對他自己的體力與力氣相當有自信，這時候他是否該感謝一下鯤鱗覆體這怪病，讓他長年認真鍛鍊，所以這點山路沒問題的。
　
　　「不好。」穌浥紅著臉拒絕了皇淵，「沒有第三個選項？」

　　「沒有了。」皇淵搖了搖頭，「你剛剛放棄叫車了，所以只能二選一。」

　　聞言，穌浥明顯怔住了。

　　是誰說皇淵都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改掉這項錯誤認知。

　　說起來，皇淵軟磨硬泡的能力還是挺行的，最後穌浥還是拗不過他的堅持。

　　皇淵還一臉可惜地說著：「其實我抱你走，你應該會比較舒服。」

　　可穌浥的臉皮與自尊讓他說什麼也無法答應這件事情，只能妥協讓皇淵背著走了。

　　雖然如此，皇淵才走沒幾步穌浥就忍不住問：「你還行嗎？其實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他本以為皇淵說什麼體力好、力氣大只是嘴上說說，但沒想到真背起自己來，卻也不見他有多累，步伐還相當穩健，讓人真心佩服。

　　皇淵氣息平穩，語調輕鬆地說：「還行啊，我還覺得穌浥太輕了，應該多吃點。」

　　「那吃胖了，變醜了，是不是就要被嫌棄了。」穌浥忍不住揶揄兩句。

　　「穌浥儘管放心吧，不管你變怎樣，我愛你的心都不會變的。」

　　穌浥從皇淵的側臉能看出他笑得很溫柔，這樣的笑容真心真意，讓他的內心感到一陣暖意。

　　「而且，再怎樣醜也不會比我鯤鱗覆體時還醜。」

　　聞言，穌浥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皇淵的臉，語氣堅定無比地說：「就算你現在還長那樣，我也不會嫌棄。」

　　「是真不好看喔，還東一塊西一塊的凸起。」穌浥的話太動聽，讓皇淵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他慶幸著自己沒有放棄他的人生還有他的愛，才能在此時此刻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幸福。

　　「我有點好奇鯤鱗覆體那是怎樣的病……」話才落下，雖然皇淵沒有太大的反應，但穌浥還是覺得自己好像過於輕率，趕忙接著說：「啊……抱歉，我不是抱著好玩的心態才說這樣的話，我只是無法想像那是怎樣折磨人的病痛，不過幸好你現在不用受苦了。」

　　「沒事的，穌浥不用緊張，而且我說過啦，你永遠不用跟我說抱歉。」皇淵想了一下，接著說：「家裡有小時候的照片吧，回去我叫鉛找找後拿給你看。」

　　皇淵小時候因病痛纏身並沒有太多照片，畢竟沒人想在那樣的情況下拍照留念，除了每次治療時，醫生們總會替他拍好幾張照片，那是為了記錄鯤鱗在他身上的變化。

　　不過除了外表不可抗力因素之外，當下的心情更不美麗，他的臉色自然不會好到哪去，所以那幾張照片誰也不會想看第二次。

　　「你不要勉強，這太麻煩你了。」穌浥深知誰都不願意將傷痛再次展現出來，他相信那對皇淵來說也是，這讓他第一次因為自己的莽撞感到相當自責。

　　「我一點都不勉強，我很高興穌浥願意接納所有的我。」皇淵並沒有像穌浥那樣悲秋傷春，他相當豁達，對他來說那段往事就是前生的事，而現在，他和穌浥的未來才是他最在乎的。

　　「那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畢竟，以皇淵的身分地位絕對可以認識更好、更門當戶對的對象，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為了他辛辛苦苦地走著山路。

　　「哈，那我們一人說一句，誰也沒吃虧。」皇淵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溫泉會館，「再忍耐一下下就到了。」

　　「嗯。」比起一開始的緊張，穌浥已適應讓皇淵背的感覺，不得不說皇淵看起來精實的身材意外的有力量，他的背比想像還寬廣，讓人感到特別安心。

　　穌浥帶著笑將臉埋進皇淵的頸窩處，鼻息間傳來的還是熟悉的古龍水味，讓他深深眷戀著，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放鬆了。

《　待　續　》

依然有很多話想說，但想想，我還是趕稿去吧（欸

[ 此帖被花嫇在2020-10-20 20:23重新編輯 ]

➻　《十七年蟬》皇淵ｘ穌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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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小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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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1)

25樓發表於: 2020-10-20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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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4樓(花嫇) 的帖子

哎哎~每次看都覺得像皇淵這樣的天菜喜歡誰就是誰三輩子燒好香了~
穌浥真的是很幸運的人呢。

題外話
說起寫文時的配樂
我碩班打論文的時候一直無限循環穌浥的配樂
結果現在聽到那首曲子就會想起那時候一邊看著皇穌退場一邊趕論文的地獄XD
音樂會勾起過往的回憶與心境呢
我想以後再聽到scarborough fair你也會想起趕稿的現在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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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20-10-20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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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叔其實很疼穌浥，跟玲姬……沒能有結果嗎QQ

皇淵真是絕世完美好男友！！！！(尖叫)
喜歡在皇淵身邊能夠放鬆，偶爾撒撒嬌的穌浥，
但他的身體很讓人擔心啊>< 花花請手下留情……
下一回就是一起泡溫泉了吧www萬分期待唷www嘿嘿

不要害怕OOC，致力創造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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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20-10-21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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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 24樓(花嫇)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25樓槐小飛于2020-10-20 21:10發表的回 24樓(花嫇) 的帖子 : =hZ#Z]f
哎哎~每次看都覺得像皇淵這樣的天菜喜歡誰就是誰三輩子燒好香了~ tk'1o\@p9b
穌浥真的是很幸運的人呢。 n7g}u
d??;r:
題外話 -MEp0
說起寫文時的配樂 Nm;yL
....... (}Q(Ux@X

我現在聽到這首歌已經開始回想~~趕稿的地獄了~~，哎，是皇穌甜蜜的戀愛啦XD

引用
引用第26樓霜子于2020-10-20 22:14發表的 : k P]'
刀叔其實很疼穌浥，跟玲姬……沒能有結果嗎QQ 0R2KI,WI
(*~'#k
皇淵真是絕世完美好男友！！！！(尖叫) B*0TM+
喜歡在皇淵身邊能夠放鬆，偶爾撒撒嬌的穌浥， @c;XwU]2t
但他的身體很讓人擔心啊>< 花花請手下留情…… onqifQ
....... O*Gg57a

是的，刀叔和玲姬沒有結果，也不會有結果
那是年輕時的遺憾，所以刀叔雖然愛嚷嚷~~討厭皇淵~~，但也不會真的阻止他了。

然後我覺得寫穌浥撒嬌也很苦手(欸
但如果他能回應皇淵，讓皇淵開心......那我也就開心了(皇淵粉蓋章

➻　《十七年蟬》皇淵ｘ穌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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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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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20-10-21 2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4.

　　皇淵在溫泉會館前將穌浥放了下來，他雖然不介意可他知道穌浥臉皮薄，要不是剛剛那條山道上幾乎沒人，穌浥怎麼可能真的讓他背著走。

　　「你好多了嗎？」皇淵輕撫著穌浥的臉頰，不過看起與剛剛相比，穌浥現在臉色好多了。

　　皇淵雖然沒再提起穌浥忽然失去意識的話題，但他始終不放心，所以默默決定明天回家之後請家庭醫生過來一趟。

　　穌浥沒有立即回話而是下意識地伸手替皇淵擦掉額際上的薄汗，這一舉動換來了皇淵的輕笑，他並沒有阻止穌浥，而是相當享受穌浥對他的好。

　　「不趕快把汗擦掉的話……會著涼的。」皇淵的視線太燙人，讓他忍不住解釋，雖然這解釋有點多餘。

　　「嗯，謝謝穌浥。」皇淵牽起他的手，在他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他們回到溫暖的房間後，皇淵將自己和穌浥的外套掛了起來，他讓穌浥坐在和式房休息，自己則去端起迎賓小點心及泡了兩杯熱茶。

　　「抹茶口味的糕點，如果不合口味或是想吃其他的都可以再叫人送來。」皇淵翻著一旁菜單本，上頭有各式各樣精緻的點心還有看起來很貴的主食，穌浥其實也不知道這些要不要錢，索性搖了搖頭：「這樣就可以了。」

　　皇淵明白穌浥在意的原因，他將菜單本收了起來，看一看時間，直說：「也是，差不多要用餐了，我們吃飽後再看看要不要追加點心。」

　　「好，對了，午餐是去餐廳吃嗎？」如果是，那他們應該可以準備去餐廳了。

　　「不是，他們會送過來，今天的午餐是日式懷石料理，希望你會喜歡。」皇淵並不想要讓外人打擾他和穌浥的獨處時光，因此刻意選擇了在房內用餐的料理。

　　很快的，溫泉會館的服務生便將午餐的餐點一一送了進來，穌浥看著眼前盤盤精緻到不行的料理忍不住想……如果是刀叔的話，肯定吃不飽吧，說不定還會碎唸幾句：有錢人吃的不是飯而是奢華；他們填的不是肚子而是感受。

　　思及此，穌浥忍不住輕笑出聲。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皇淵替穌浥的空杯倒了熱茶，他以為穌浥挺喜歡眼前的餐點，便說：「這家溫泉會館的懷石料理頗受好評。」

　　穌浥收起笑容，可眼神還是浸滿笑意：「我只是忽然想起刀叔說的話。」

　　「哦？說來聽聽？」
　　
　　穌浥搖了搖頭，這番話皇淵不適合聽到，他拿起筷子轉移話題：「我是第一次吃懷石料理，該從哪一道開始呢？」

　　「先從這盤鮮果三色冷盤開始吧。」皇淵沒再追問，他向來不會給穌浥太多壓力，反正就剛剛穌浥的反應來看，那句話也不會是多壞的話，否則他怎有機會看見那麼美的笑容呢。

　　穌浥從善如流地接受皇淵的建議，當乾果入口，一股微酸立即在味蕾中化開，隨後是乾果的清甜，非常有層次的一道料理，但就是──很少。

　　不過他食量本來就不大不需要吃太多，所以這樣的份量還是能接受的。

　　用餐完畢後，皇淵說泡溫泉前要先消食，所以他倆就在館內隨意逛逛，畢竟這間溫泉會館之所以如此有名便是依靠山間美景得名；再搭配出色的室內設計師巧手規劃，他們並不需要頂著寒冷的天出館就能身歷其境，彷若山林之間。

　　他們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館內的伴手禮區，這裡的東西有別一般觀光地的小物那般沒質感，各個精緻到連包裝都很講究，可以看得出他們是很用心在經營了。

　　穌浥記得要替兩個孩子買些禮物的，他走到了童樂區，看著五花八門的玩具，一時之間他不知從何選起才好。

　　「要買禮物給蒼白他們嗎？」

　　「嗯，但不知道要買什麼好。」

　　皇淵靠了過去，忽然發現眼前有個小物看起來實用又美觀，挺適合小孩的。他拿了起來放到穌浥手上說：「我覺得這個不錯。」

　　那是以溫泉會館為原型做成的小存錢桶，除了房屋本體是存錢的地方之外，連庭院的溫泉景觀及泡湯用具都做了出來，還有門牌的地方可以寫上姓名，特別精緻又好看。

　　穌浥覺得皇淵的眼光不錯。確實，就昔蒼白和夢虯孫的年紀可能也不適合玩具，這東西不僅擺著好看又可以讓他們存錢，於是二話不說的買下了，還不忘請工作人員替他用包裝紙包起來。

　　皇淵本來想替穌浥付錢的，但穌浥卻非常堅持的拒絕他。

　　「我不介意你花我的錢。」皇淵接過穌浥手上提的禮物袋，空出的另一隻手則是牽起了身邊的愛人。

　　「但我介意，是我答應要買東西給蒼白他們的，所以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出錢。」

　　皇淵這才想起他並不知道昔蒼白和夢虯孫為何會住在穌浥家，他一看就覺得沒有血緣關係，可穌浥每次談及那兩個孩子時他的語氣都會不自覺地放軟，那是打從心底關懷才有的口吻。他想，穌浥是將這兩個孩子真心當自己家人，那不管是什麼來歷好像都不重要了。

　　思及此，皇淵忽然微微一笑，忍不住地說：「穌浥，你喜歡孩子嗎？」

　　話落，穌浥微微愣住，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究竟喜不喜歡小孩，畢竟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和誰走上一輩子然後成就一個家庭。

　　這樣的人生規劃似乎離自己很遠。

　　穌浥這才驚覺自己三十幾年的人生除了皇淵之外，好像也沒有誰真正入他心底，他們明明分開了那麼久，也有過學生的家長想介紹對象給他，可他連應付都不願意就回絕了，畢竟他的耐心除了家人之外最多的就給皇淵了。

　　「我不知道……」穌浥思考了很久才終於有了聲音，他停下腳步，直視著皇淵，「可我不介意有孩子加入我們。」

　　穌浥認真思考著皇淵問他這句話的涵義。

　　撇開父母早亡這件事情，他的童年是快樂且無憂無慮的，有父母一心一意的疼寵，還有刀叔這有趣又開朗的叔叔陪伴他長大。

　　皇淵就不一樣了，某種意義來說他的家庭並不完整，所以從小就沒有體會過什麼親情享樂，就算是鉛老那樣細心呵護著也無法彌補孩子從小就被拋棄的創傷。

　　而他們倆是不可能有彼此血緣的孩子，所以如果皇淵想要孩子的話那他也會全力支持，不管是用何方式只要是正當的管道就可以了。

　　他甚至想，也許有孩子後他們才算是個完整家庭。

　　「我們？」皇淵刻意將語調提高，但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深。

　　他發現自己特別喜歡穌浥說『我們』這個詞，這讓他感受到自己和穌浥的關係相當親密，好似不管有什麼困難在眼前都不怕，他們一定可以攜手一起走過，永永遠遠在一起。

　　「對，我們。」穌浥挑著眉，忽然話鋒一轉：「不然你要跟其他人也可以，慢走不送。」

　　「不走。」皇淵將穌浥的手一起按在自己的心窩上，「我這輩子的伴侶只能是你，所以當然是我們。」

　　聞言，穌浥不禁感到心跳加速，臉上迅速起了不明暗紅，他緩緩將臉別過去，小聲地說：「好啦，知道了。」

　　他們逛了好一陣子之後，皇淵覺得差不多了，便提議該回去泡泡湯了，畢竟這才是他們來此的主要目的。

　　經過長廊時，穌浥看見了這邊也有男女分開的大眾湯池，門外貼著各種湯的介紹，有藥泉、冷泉、露天溫泉……還有溫度不一樣的各式各樣湯池，他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幾眼。

　　「穌浥該不會想泡大眾溫泉吧？」

　　「沒有，我只是有些好奇裡面有怎樣的溫泉。」穌浥搖了搖頭，海境的民風並不像東瀛那般開放，他們還是相當閉俗……

　　思及此，穌浥看著身旁的皇淵，忽然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是件從他答應皇淵來泡溫泉開始就沒想過的嚴重事情──但他還沒想好該怎麼開口，只能先回房間，走一步算一步了。

　　穌浥靜靜地坐在和式房吃著點心、喝著茶，一副悠閒自在地看著皇淵準備泡溫泉的事前準備──

　　不，他其實感覺頭有點痛，不過這次不是物理性而是心理作祟，所以就算現在把他的藥全拿出來吃完也不會緩解。

　　他答應和皇淵一起來深山泡溫泉放鬆解壓，但他卻愚蠢的沒想到兩人要一起泡的可能性，尤其從皇淵此刻愉悅的表情來看，這件事情似乎不用特別約定就下定論了。

　　想想也是啊，從一進房開始，皇淵就跟他說過溫泉在哪了……只是當時他並沒有多想便忽略這重要的訊息；可就算他發現了也不能怎樣，只會像現在一樣如坐針氈毫無辦法。

　　他如果在這時候開口打壞皇淵的興致會不會很不解風情？但是他並沒有做好和皇淵袒裎相見的準備，而且這進展未免太快了，他們可是連試用期都還過不到一個禮拜啊！

　　不過說到底，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並不是那種青春期小男生戀愛了。

　　他不應該太過糾結這件事情，而且如果他們要一直走下去，那這樣的事情早晚都會發生的，何況泡澡還不是最令他害羞尷尬的事情。

　　穌浥試圖讓自己冷靜，他看起來面無表情，可天知道內心卻慌亂的無以復加。

　　唉，到底該怎麼辦呢？

　　對於一起泡溫泉這件事情來說，其實不只有穌浥苦惱──皇淵也是。

　　雖然這樣的情況皇淵早就想過無數次，用夢寐以求來形容都不為過，可當事態發展至此，他雖然期待更多的卻是緊張。

　　尤其他並不知道穌浥此刻是什麼想法，這不是面對面吃飯喝茶聊天的普通事情，而是得毫無遮掩並一起待在同一個浴池裡……

　　可他從穌浥的表情中讀不出任何一點訊息。

　　穌浥看起來相當從容，舉手投足間無處不散發著優雅；他喝著自己為他泡的熱茶，小點心也幾乎吃完，胃口看起來也相當不錯。

　　皇淵努力按下紊亂心緒，刻意裝得自然鎮定，穌浥都如此不拘小節了，他也不應該過於糾結，畢竟袒裎相見也是兩人相愛必經的過程之一。

　　思及此，皇淵的心情輕鬆許多了，一切都準備就緒，只待溫泉水放好，那他們就可以好好享受一起放鬆的感覺。

　　皇淵走去穌浥面前坐下，直到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觀察穌浥的表情，但除了臉很美之外他並沒有得出什麼有用的訊息。

　　「穌浥，你的身體還好嗎？」

　　穌浥一愣，有點意外皇淵會這麼問，雖然稍早自己才暈倒過，但那不是已經無事了嗎？他避重就輕地說：「嗯？很好啊，你怎突然這樣問？」

　　「哦，我是從你的手提袋裡看到一些藥袋。」皇淵老實交代，他的語氣充滿擔心：「其實找你吃早餐那次我就看到你滿袋子的藥袋了，但那時候我怕你覺得我唐突，所以我就沒有問了。」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和穌浥是情人，所以他自然得關心穌浥的所有狀況。

　　穌浥眼神有些飄忽，最後還是回到了皇淵身上，他想了個最無傷大雅的說詞，安撫著皇淵：「也沒什麼，那都是備用頭痛藥而已，沒有一定要吃的。」

　　「你很常頭痛嗎？」

　　「也還好，只是有備無患嘛。」

　　穌浥也沒有刻意說謊，他其實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診拿藥了，只是這陣子不知道怎麼回事，頭痛頻頻發作，他只好再去拿藥了，只是這件事情他沒打算告訴皇淵，否則他又要擔心過頭了。

　　「那就好，啊，溫泉水放得差不多了，我們走……」皇淵聽到溫泉水流出浴池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牽起穌浥，穌浥卻透露出慌張的神情，在皇淵的直視下，雙頰慢慢染上了紅暈。

　　穌浥以為自己可以從容面對，可當皇淵自然地邀約他時，他卻慌了，連表情都管理失敗──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已發燙的臉肯定紅得不行。

　　皇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穌浥一語不發地紅著臉時，他才驚覺──穌浥並非自己所想那樣從容不迫，那一切都只是他裝出來的假象，但皇淵很快就理解穌浥的心情，果然袒裎相見還是需要點時間和心理建設啊。

　　流水聲不斷從浴池間傳了過來，穌浥覺得自己不應如此扭扭捏捏，反正……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只是當他抬起頭和皇淵四目相對時，就見皇淵帶著溫柔寵溺的笑容，比他還先開口：「是我思慮不周，穌浥先去泡吧，要好好放鬆身體喔。」

　　聞言，穌浥覺得意外卻又不太意外，皇淵肯定看出他的不自然和抗拒才會說出這番話。

　　皇淵果然是相當溫柔的人……處處都捨不得傷害他。

　　他是何等幸運才能被這樣的人愛著、疼著、護著；而他好似沒有做什麼相對應的回報，總是受惠的那一方，即便如此皇淵還是無條件全心全意地對他好。

　　穌浥斂下眼睫，沉吟許久都沒有動作，這讓皇淵有些擔心，輕輕喊著：「穌浥？」

　　「不是說好……」穌浥將皇淵的手放到自己的後腰，主動落入他的懷裡，說：「要一起泡的嗎？」

　　穌浥的聲音緩而輕、慢而柔，但此刻對皇淵來說卻是悅耳不已。

　　皇淵無法想像那是穌浥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這番話，他收緊了手臂的力量，吻上了愛人的髮，沉迷於令人陶醉的髮香。
　　
　　浴池的水溫恰到好處，室內一片白濛濛的氤氳霧氣，裡頭兩抹若隱若現的身影，他們之間絲毫沒有間隙。

　　皇淵在穌浥的背後伸手環過他的腰，穌浥沒有抗拒，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了過去，彼此間沒有任何言語，耳邊迴盪的不只有水流聲還有鼓譟不停的心跳聲。

　　穌浥將皇淵的一隻手拉出水面，他輕輕地撫過那指骨分明的大手，這好似自己第一次認真端詳他的手，不禁想起皇淵曾說過他一直戴手套的用意，忍不住問：「如果你的手也都是鯤鱗……那你要怎麼彈琴？」

　　他一直認為皇淵的手指纖長靈活，畢竟不管是什麼樂譜都難不倒他，可皇淵明明說過鯤鱗覆體曾讓他舉步維艱，可即使如此，他復發的那一年都還能好好教自己彈琴，絲毫不見任何異樣。

　　「硬彈。」皇淵輕輕一笑。另一手的手指在水面輕點了幾下，平穩的水面瞬間起了點點水花，滴滴答答的水聲彷彿琴聲般此起彼落。

　　「硬彈？這樣不會受傷嗎？」穌浥不自覺地握著他的手，無法想像眼前光潔無疤的肌膚下曾有過怎樣的傷痕。

　　「但彈琴能使我平靜，穌浥也是，不是嗎？」

　　皇淵的聲音淡淡落下，溫和的嗓音說起了那段快樂與痛並存的往事。

　　鉛十三鱗安撫皇淵暴躁的情緒有很多辦法，他會跟他講故事，會拿很多書給他看，書中所說的盡是些歌頌世界瑰麗、人生無限好的事情。

　　一開始他確實會期待趕快長大，這樣有朝一日便可以親臨書中所訴的一切美好，但當病痛無預警發作時，他連鉛十三鱗的話都聽不下去，更遑論是靜下心來好好看一本書。

　　他已經吃了很多藥進肚子，所以他不喜歡額外打止痛藥，那會讓他覺得自己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所以他只能將自己緊緊摀在厚重的被窩裡，等待漫長的煎熬過去。

　　每每這樣一夜過去後，被他的汗水血水交互摧殘的床單幾乎是報銷了。

　　直到某一日，皇淵怎樣都無法睡下，他已經折騰了好幾個晚上，眼看又要睜著眼到天亮時，鉛十三鱗忽然在他的房內放起了不知名的抒情音樂。

　　當聲樂緩緩迴盪在偌大房間的每一處，那聲音彷彿有生命似的，深深觸動皇淵緊繃的神經，溫柔地安撫著精神受傷的孩子，這麼多天以來，他終於沒有看到陽光才睡著。

　　也是從那時候他認識了鋼琴，而他想要的東西除了親情以外，前鱗王從不吝嗇給予，立即派人送了一架最高級的平台式鋼琴到皇淵的家。

　　皇淵看到漂亮的白色鋼琴內心很激動，即便他的手指不太能彎曲，他還是在第一時間觸碰黑白相間的琴鍵，慢慢的一個一個按了下去，隨之記憶中的音律響起，在這一刻，他終於揚起了屬於孩子該有的笑容。

　　沒多久，鉛十三鱗替他找了鋼琴老師，教他認識樂譜，音符還有如何彈琴。

　　他沒有花太多時間已能自彈一些簡單的樂譜，可每一個音都是分開的，因為他無法輕鬆地控制手指，可這樣對他來說就夠了，即使他手指上的鯤鱗會因此龜裂出血，他也不想停下。

　　鉛十三鱗為此感到又欣慰又難受，欣慰的是十幾年來終於有辦法安撫皇淵的痛苦，即便那無法治好身上的病，可至少心靈上是真真切切地得到撫慰；難受的是，每當皇淵千辛萬苦彈完一曲時，他的白手套全是染紅的血，他又心疼又自責，可他又清楚看到皇淵的眼裡閃著屬於快樂的光芒。

　　隨著年紀增長，鯤鱗不知何故慢慢退去，他身上完好的肌膚越來越多，手指越來越能彎曲之後他開始嘗試不間斷的彈完一首曲，接著除了樂譜上死板的音符之外，還學會了花式混音……慢慢地彈出屬於他個人風格的琴音。

　　之後他因緣際會下接觸到此生最愛的樂器──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　待　續　》

趕稿好累啊　＞Ｋ＜

人生瘋狂一次就好，真的。

➻　《十七年蟬》皇淵ｘ穌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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