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22 【蒼競】著相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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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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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2-02-04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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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冰心小心翼翼地告訴競日孤鳴，偏殿的術法都撤了。

檐下的鳥巢還能等到春來的鳥雀嗎。競日孤鳴點了點頭沒說話，依舊一個人望望天，看看書，下下棋，泡泡茶，連中庭的花門都不靠近。

黃昏的時候蒼越孤鳴透過花墻的空窗往裏望，侍女們說他照舊在外廊坐著自己和自己下棋，在寢殿軟塌上窩著看書。

競日孤鳴籠在斜暉裏，他是一本泛黃的古書，帶著舊時光的灰塵味道，筆墨都淡了。

什麽都沒有改變，蒼越孤鳴卻覺得春獵以後的競日孤鳴變得更加頹敗起來。是他變了嗎，也許他本來就那個樣。而說到底，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他現在太枯寂清冷了，而他參不透他的岑寂。

千雪孤鳴是在中秋前夕從海境趕回來的。這些年好多事情似乎都繞不過這個無法團聚的日子。

蒼越孤鳴帶千雪孤鳴進來的時候，競日孤鳴正坐在外廊裏喝茶。

千雪孤鳴看著競日孤鳴不說話，競日孤鳴對著千雪孤鳴眼睛眨都不眨。最後千雪一拳打在競日身後的廊柱上，競日孤鳴的眼睛依舊眨都不眨一下。

千雪孤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聽到自己粗粗的喘氣聲壓得冰心和珊瑚都不敢說話，復又走出去悶悶地問站在門口的蒼越孤鳴。

「多久了。」

「快兩年了吧。」蒼越孤鳴開始往回走，「我開始也見不得他。」

千雪孤鳴又一拳頭打在朱漆紅柱上，舉起酒壺對著喝。深秋的苗北天空哭喪著一張灰藍的臉，厚厚的雲層遮住太陽，總要下雨，總不下雨。天矮得觸手可及，而天上的太陽又永遠都無法觸及。

想來想去想了大半個月，千雪孤鳴喝得暈暈乎乎的一個人坐在屋頂上看月亮，只覺得灰藍的月亮變來變去又黃又藍，像天闕孤鳴的眼睛像競日孤鳴的眼睛又像蒼越孤鳴的眼睛，來來去去的人在腦子裏蹦得他心煩。苗王宮裏的氣息總是讓人厭惡的，以前的北競王府卻不會，但現在也這樣了。說罪嘛，王室裏誰沒背負點呢。自己固然也是有罪的，自己和蒼狼什麽都不知道就能過上的好日子背後是三代人的罪。既然知道了，總要踏踏實實地背負點什麽才能心安理得地過下去。

睡醒了，想通了，半通也成吧，索性就站起來去找競日孤鳴。

競日孤鳴給他倒了杯茶一臉雲淡風輕。

「小千雪你很臭。」

「男人喝多了不就是這個味兒。」

突然之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還是競日孤鳴先說。

「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千雪孤鳴低頭按著眉：「你早點解釋不就成了嗎。」

「你花了多久想通的。」

千雪撇了撇嘴甕聲甕氣地回答：「最後還不是接受了。」

「我說了他就會信嗎？」

「可他是蒼狼啊。」

「他是苗疆的王。」競日孤鳴呷了口茶依舊雲淡風輕的樣子。

千雪孤鳴沈默了不說話。進門的時候他看到自己在柱子上砸出來的坑還在，而之前有木刺紮到了肉裏，沒拔幹凈，偶爾還隱隱地疼。他真的很討厭王宮裏無時不在的通透和安靜。

「千雪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哄。你什麽都明白的，哪兒用得著我開解。」

千雪孤鳴張張嘴想再說些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

又繼續呆了半個月，看著蒼越孤鳴得空了就往競日孤鳴那兒跑，偶爾冰心和珊瑚還攔著自己一副為難的樣子，還有競日孤鳴脖子上時不時冒出來的可疑痕跡，千雪實在憋不住又回去問蒼越孤鳴什麽意思。蒼越孤鳴說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意思。千雪孤鳴指著蒼越孤鳴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又說這是亂倫這是大不孝。蒼越孤鳴端坐在王位上說我知道，末了還提醒千雪孤鳴註意形象。

千雪孤鳴的嘴皮子突然就翻不出什麽花了。

安靜了好久，蒼越孤鳴又開口：「他跟我過得不開心。」

「那怎麽辦，要不你試一下英雄救美讓他感動感動愛上你。」

蒼越孤鳴苦笑著說發生過了，只可惜我是被救的那一個。

千雪孤鳴瞪著眼睛梗著脖子想罵什麽又說不出口，整個人好似鋸了嘴的葫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肚子裏轉過來回過去最後擠出一句話：「你問過他的意願嗎？」

「現在還重要嗎？」

千雪孤鳴一口接著一口喝酒，隔了好久蒼越孤鳴又開口。

「他現在是真的病了，病得很嚴重。」

「仔細看過了？」

「修儒那孩子不會錯。」

「嗯。」千雪又喝了一口酒，「後面換我來。」

關於感情，其實千雪孤鳴也問過競日孤鳴的想法，可他只是簡單回答：「我沒有資格。」

日子一復一日地過，競日孤鳴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千雪孤鳴歪著頭盯了他幾天，突然想起什麽，匆匆忙忙跑出宮去。又過了幾天便帶著七巧回來了。

千雪孤鳴領著七巧到競日孤鳴那裏讀書，還叨叨著跟著溫皇那個死人骨頭哪天學壞了就完了。競日孤鳴在一邊打趣你不怕我讓苗疆多出來個女王麽？千雪孤鳴眼睛瞪得老大，想說什麽又不敢說。競日孤鳴笑出聲來揉揉他的腦袋：「我都不在乎了你那麽在乎幹什麽。」

偶爾千雪孤鳴會跑來旁聽，看著七巧背得亂七八糟的課文，問著天真無邪的問題，競日孤鳴耐心地回答那些天馬行空的問題，有時會想到曾經認認真真的小蒼兔和在一邊嘟著嘴抄定性書的小千雪。但一看到如今一聲不吭抱著笑藏刀立在一旁的千雪孤鳴，他心底莫可奈何的苦澀就更入骨三分。他還是不後悔的，後悔什麽，因果一輪一輪輪到現在結束就夠了。

千雪孤鳴抱著手靠在門口往空蕩蕩的中庭裏看。這個偏殿的裝飾擺設都很簡單，也沒什麽奇花異草，但競日孤鳴天天看天天看好像看不膩似的。門口也沒個禁製，他又不出門，這跟坐牢有什麽差別。

千雪孤鳴低頭看著手裏的笑藏刀，其實自由的好像一直只有自己。競日也好蒼狼也好，他們都有各自不得不走的命。整個苗疆皇室只有自己是自由的，雖然像是偷來的。似乎自己的道路從大哥離開以後更加寬闊，而蒼狼他們的，卻愈加狹窄。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地無可挽回地走向枯萎，而自己在一邊幹著急也找不到辦法。

也許也不是沒辦法。

千雪孤鳴讓冰心和珊瑚帶了七巧去後花園玩兒，自己留下來跟競日孤鳴幹瞪眼，他還是不知道怎麽跟競日孤鳴好好說話。

「你想離開嗎？或許我可以幫你。」

兩個人安靜了半天，千雪孤鳴只能幹巴巴擠出這一句。

競日笑笑沒有回答，離開嗎，這似乎是他在這個宮裏第三次聽到有人對他這麽說了。

最終千雪孤鳴嘆了口氣，擺擺手走了出去。

真的有錯嗎？千雪孤鳴又跑到屋頂上翻來覆去地想，隱約感覺他們三誰都沒有錯，但所有的發展都跟註定似的慢慢走向那個無法挽回的方向。

烏雲遮住了月，千雪孤鳴煩躁地甩甩頭，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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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2-02-04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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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非相】

兩年了，七巧長大許多，競日孤鳴的病卻沒好多少。千雪孤鳴總擔心競日孤鳴會勞累到，最終還是將七巧帶回了還珠樓。

轉眼又是春天了，競日孤鳴的病依舊沒多大起色。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

春日的時候蒼越孤鳴給競日孤鳴梳頭，輕輕扯斷半根白了的頭發。競日孤鳴的頭發保養得很好，又長又柔順，但往下輕輕一撥，零星幾根半白的發絲陷在滿目黑紅之中，多少有些刺眼。

戴上金製發環，仔細編好長辮。擡頭對著鏡子看裏面閉目養神的人。他始終是驕傲的，高貴的，不肯露出一絲頹態。而在偷來的時光裏，他枯萎得那麽快。

再親密的事情，都不能走出這方庭院。

夏末的時候蒼越孤鳴去見他，競日孤鳴躺在中庭的搖椅上假寐，忽然側身對著庭院愈發矮小的大花梔子咳出一口血。競日孤鳴握著那卷風物誌，闔著眼對著蒼狼說：「競日孤鳴已經死了，那段歷史已經風化了，我們的交集已經燃盡了，這片土地再也不會有什麽了，你還要堅持什麽呢。」

蒼越孤鳴回過身不敢見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祖王叔，如果當真什麽都燃盡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有新的開始了？」

競日孤鳴嘆了口氣睜開眼復又問他：「你心裏的過去當真燃盡了嗎。」

四方的天空依舊灰藍灰藍的，沒有雲，也沒有太陽。

晚些時候千雪孤鳴跟蒼狼孤鳴就著月光喝酒，一起說著競日孤鳴的病。

千雪孤鳴悶悶地問他：「你明白什麽叫積郁成疾嗎？」

蒼越孤鳴牛頭不對馬嘴地回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千雪孤鳴一時沒反應過來，蒼越孤鳴轉著手中的酒杯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於公不能，甚至應該殺了。你說如果憶無心知道了，會恨我對女暴君的無情嗎？以她的個性應該不會。但是那些死去的將士們的家屬呢。九泉之下的王族親衛呢，還有撼天闕……於私……王叔你說，如果真的深愛一個人，是不是應該放他自由。」

蒼越孤鳴一口飲盡杯裏的酒，擡頭望著天繼續說：「你說他又是什麽意思。他究竟在想什麽。想死，想活，還是無所謂。我不想想開，也不想跟他賭。我只想知道他對我有一點點親情之外的想法嗎？我猜不透。」

千雪孤鳴不說話，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誰都不願去想。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一切就都結束了。我甚至期待過他的死亡，在這裏，就交給時間。」蒼越孤鳴低垂下眼，「可是他死了我會怎樣。」

千雪孤鳴咽下一口唾沫，終於輕輕開口：「蒼狼你喝醉了。」

「我感覺這兩年都不像是真的。」蒼越孤鳴喃喃，「是不是不應該再繼續下去……還不如醉了好……」

到夏末的時候，蒼越孤鳴已經好久沒來過偏殿了。千雪孤鳴依舊一趟又一趟地跑，把脈看診改藥方。忍不住的時候，千雪孤鳴悄悄對競日孤鳴說：「蒼狼他只是忙，他會來見你的。」

競日孤鳴依舊昂著頭看那四角的天空，輕笑一聲：「我又不是蒼狼的女人。」

千雪孤鳴不知道怎麽接話，好像回來這幾年都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兩個人。

然後中秋的時候蒼越孤鳴沒來。過年的時候也並無家宴。

千雪孤鳴看著競日孤鳴這樣的日子，只覺得它不會有任何改變，也不會產生任何新的羈絆。他似乎看到競日孤鳴的後半生，就像白開水一樣的後半生，在空氣裏慢慢變質，蒸發，直到結束。

結束，那就是結局了。

【無念蒼獨白】

如果，能不能，重新來過。要把他救回來，好好地養好，這是第一的。也許應該早早地送他離開這裏。至於那些不該有的感情和負擔從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應該捂死在心裏……或者最開始就不該救，從此兩別，下落不明生死未蔔都好過如今萬般努力下的徒留痛苦。

死路我都是會去走一走的，但我們面前根本沒有路。

不做選擇的話，把選擇權都交給時間會好嗎？

所以你離開了真好，至少我不必再惶恐你的不辭而別。

那時的每個冬天都好像，好像這個冬天過去了，競日孤鳴就會融化一樣。

再來一次還是這麽想，如果會融化，那不如在自己懷裏融化的好。我以為我會掉眼淚，最後卻連眼淚都沒有。只可惜到最後都沒有好好道別。

但是，你究竟離開了多少年。我又還需要再花費多少年。

原來僅靠反復咀嚼那點微薄的真實回憶，也能這麽暖著挨著度過大半生。

你教我休戀逝水，我偏要執迷不悟。

【無念競獨白】

這盤棋下得太久了，久到已經沒有力氣落最後一子了。

究竟是和誰在對弈呢？下一子還有意義嗎？如果自始至終都是假的，為什麽會心痛呢。為什麽時至今日的你我，都會有那麽痛苦的表情呢。

是蒼狼的溫柔一刀刀淩遲著自己單薄的靈魂。

從上一輪仇恨的囚籠裏走出來，走進這一輪欠你的牢籠裏。上一輪錯的是顥穹，這一次輪錯的是我，而蒼狼，從頭至尾都不應該在這裏。

那些上一輩帶來的恩恩怨怨糾纏著血和淚碾過亂世，蒸發在一切都平息的今天。也唯有在冬日夜裏萬籟俱寂的時候，自己才敢就著往昔嘆出一口濁氣來。

說到底在感情裏，是自己辜負了那雙清澈的眼睛。既然征服過王權巔峰，就註定要陷在它帶來的後果裏。

輸了，還是輸了。輸個屁小王要贏。至少自己死後，蒼狼不會再揪心了。

不自由就不自由吧，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下半輩子就那麽幾日，你要就拿去吧。

我們之間兜兜轉轉發生過那麽多，最後卻好似野火燎過的荒原，遍地荒土，寸草不生。

並且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再也不能，孕育出任何生命來。

荒著吧，別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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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4-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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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2-02-04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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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無相】

蒼越孤鳴又夢到競日孤鳴。夢到他病得好重，臉上淒涼的笑容就要掛不住，咳著血擡頭問自己，我的好蒼狼啊，你也會在這個宮殿裏，慢慢地死掉嗎？

醒來的時候去看他，隔著漏窗遠遠地看到競日孤鳴在院裏休憩，手裏還捏著一卷書。他在看書。他總在看書。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競日孤鳴和自己對弈的時候都少了許多，好像徹底厭煩了一切勝負。

晚風有些涼，蒼越孤鳴看到冰心和珊瑚有些遲疑的樣子，過去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來，這才驚覺他輕得要命，像山間的一縷雲煙，地上的一抹月光，一動彈就消散無跡了。

競日孤鳴還在睡。蒼越孤鳴一個人用了膳，站在中庭學著千雪孤鳴看月亮。

什麽時候開始的呢，蒼越孤鳴自己也不知道。他分不清他和競日孤鳴之間是父王莫名其妙給排綁在一起長出的微妙而粘稠的親情，還是畸形又潮濕的，愛情？好像快樂過很久，可是那些快樂又都是假的。那些應該的不應該的感情在這個房間裏糾纏成死結。競日孤鳴在一復一日的拉鋸裏逐漸枯萎，而蒼越孤鳴則需要每次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出去，繼續過那些光天化日下一個君王該過的日子。

愛他就好像，在春寒的時候不得不穿上唯一一件淋了雨的毛衣，又濕又重，又暖又冷。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當發現你要殺我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深愛你。

我們之間還會發生什麽呢，什麽都不會再發生了。

這個四方的世界是往後十幾年歲月甚至幾十年歲月的囚籠。你安靜地看書，我安靜地看著你，看著蠟燭一點點燃盡，看著你一點點枯萎一點點融化。時間安靜地流淌過去，再也沒有故事。
我們無處可逃，是我無可救藥。

我知道你等的是什麽，我卻給不了。

最後記得的，是競日孤鳴醒來了，靜立在外廊下對著自己微笑。天上沒有月亮，只有廊下的燈籠黯淡的光，四下寂靜無聲，他就披了件大衣，望著自己淡淡一笑。他眨眼了嗎？然後呢，然後自己就落荒而逃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在怕什麽了。我輸了，我就要失去他了。

小年都過去了，蒼越孤鳴已經好久沒去見他了。

年三十的時候四個人終於圍在一起吃年夜飯。競日孤鳴笑盈盈地給了七巧一個大紅包，千雪孤鳴埋著頭走著神喝酒吃肉，又被煙花爆竹聲嚇得嗆到。七巧的小手錘在千雪背上給他順氣，蒼越孤鳴擡頭看到競日孤鳴笑得一臉和煦，不免怔楞。

送完千雪他們離開，蒼越孤鳴回去的時候看到競日孤鳴一個人站在中庭的玉蘭樹下看雪。他的頭上沾著已化的未化的雪花，透明細小的水珠掛在雪花和頭發邊緣。蒼越孤鳴就那麽默默地走過去陪他一起看，看那棵蒼老的白玉蘭粗糲的褐色樹幹，看雪花穿過枝條落下來，一點點一片片隨風飄。好像那麽站著繼續下去，等雪花覆滿頭發，大概也算白頭吧。

「小蒼狼不帶我進去避避寒嗎？」

身邊的競日孤鳴突然湊了上來。

蒼越孤鳴一下紅了眼，摘下大氅把競日孤鳴仔細裹好了，拉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寢殿裏。

以前總怕競日孤鳴沈默著凝成一塊經久不化的冰，可從未想過如果到了他融化的那一天，是不是他就要消失不見就此離去？

競日孤鳴背對著蒼狼棄了大氅，伸手去解頭上的玉環。

蒼越孤鳴無聲地把競日孤鳴緊緊地抱在懷裏，卻覺得好像已經失掉了關於他的一切。

競日孤鳴在懷裏動了動轉過身，蒼越孤鳴復又輕輕地擁住他。

「真的可以嗎？」

「我的小蒼狼很溫柔的。」競日孤鳴摸了摸蒼越孤鳴有些泛青的下巴和臉頰，歪著腦袋笑著看著他。

雪下大了，沒有風，白茫茫的一片片穩穩地攢在白玉蘭幹禿的樹枝上積起來。

「嗚嗯！」

有枝條受不住壓掉下一簇雪來，聲音脆生生地砸進珊瑚的耳朵裏。

「唉？」打著瞌睡守夜的侍女睡眼迷蒙地張望起來。

「沒什麽。」冰心的手肘輕輕頂了頂珊瑚，「你再瞇會兒我繼續守著呢。」

「喔喔。」珊瑚掩著嘴又打了個哈欠，靠在冰心肩上迷迷糊糊地閉上眼。

千雪孤鳴最終還是帶走了七巧，並說著要去給競日孤鳴尋藥便離開了。

可他分明說過，他可以醫病但難以醫心。

一切好像和多年前一樣，但誰都知道不一樣了。

【一念】

年節還沒過的時候，蒼越孤鳴帶著競日孤鳴說要去個地方。

兩人並排走在沒多少綠色的獵場上，腳下的枯草中鉆著細細點點的嫩綠，不太起眼，看著甚至還有些黃。風還是那麽冷，但沒多少濕氣，吹著感覺有些清涼。

蒼越孤鳴先開口。

「你就什麽都不做，等我自己醒悟？」

「我一旦再做些什麽，也許你就一輩子都醒不了了。」競日孤鳴說，「小蒼狼已經長大啦，我的小蒼兔什麽時候會回來呢。」

「叛徒競日孤鳴已經死掉了，什麽時候單誇先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呢。」

競日孤鳴垂著眼：「蒼狼你明白不可能的。」

兩個人就那麽漫無目的地走啊走，走在春獵獵場的路上，然後看到那棵熟悉的桃花。

蒼越孤鳴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競日孤鳴狐疑地轉過身，看到不遠處的蒼越孤鳴紅著眼。

「好了，祖王叔已經陪蒼狼走得夠遠了。」

仿佛又想起什麽一般，蒼越孤鳴跑上來幾步走到競日孤鳴面前，給他緊了緊皮草披風。

競日孤鳴紅了眼，看到他的小蒼狼含著淚微笑著退回幾步，仿佛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然裂成深淵。

「單先生。」他聽到蒼狼一字一句說得堅決，「再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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