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5 【雁俏｜現代架空】曲魂流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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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墨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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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0)

樓主發表於: 2020-08-25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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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5 【雁俏｜現代架空】曲魂流觴

食用前說明事項：

✹本文屬於2020年雁俏七夕接力產糧活動『鴻雁傳俏錦書來』十二點檔。
✹邏輯早已離我遠去，別向我討。
✹僅在此祝福眾道友七夕佳節愉快，琉璃樹下師兄弟永不分開。

《曲魂流觴》

上官鴻信隨手點了一根菸，在吧檯前坐了下來。這間位於郊區的酒吧名氣不小，每個晚上都有許多空虛或者墮落的靈魂在此流連忘返。上官鴻信偶爾也會來這裡，但他只喝酒，甚少與人交談。他只是來買一個微醺的夜晚。偌大的吧檯內固定有兩個常駐調酒師，比較忙碌的時段，也會請短期工讀生來幫忙。通常都是一些愚昧無知少年，在花天酒地裡萎靡，不屑於真心，只求一夜荒唐的激情。

但是這次新來的工讀生很特別。看上去是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一張白淨清秀的臉，眼神澄澈，長長的秀髮垂至腰際，渾身散發著空靈以及禁慾的氣息，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他的身上沒有俗氣的味道。上官鴻信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甚至刻意挑了他面前的位置。

「先生想喝什麼？」少年禮貌性地開口詢問，並未停下手裡的動作。

「波本威士忌，兩杯。」上官鴻信瞇著眼睛，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他。「一杯請你。」

「我不會喝酒。」

「一杯就好。」在這種地方上班，誰不會喝酒。上官鴻信壓根沒信他，只當是客套。

少年頭也不抬，語氣十分溫和但堅定地重複了一次：「我會不喝酒。」

「那好吧。」上官鴻信不再勉強。等待的時候，他的視線依舊在那少年的身上肆意遊走。少年身穿黑底金色紋路鑲邊的白色短襯衫和牛仔褲，小蠻腰和腹肌若隱若現，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他精實的好身材。就像是身陷在一片泥濘中的白色花朵，純潔中帶著蠱惑的暗示。上官鴻信感受著血液中隱隱躁動的飢渴，喉嚨不自覺地嚥了一口水。

此時少年正好仰首迎上了他的目光。「波本威士忌，兩杯。」他朝他淺淺一笑。「一杯你幫我喝吧。」

上官鴻信接過酒，灌了一大口。「我幫你喝，可有獎賞？」

「你要什麼？」

「你的名字。」

少年又笑，伸手指著襯衫上的名牌。「我叫俏如來。」

「我問你的真名。」

「真名這種東西，在這裡毫不值錢。」

「無妨，我要的也不多。」上官鴻信聳聳肩，「也不缺錢。」

少年一陣沉默。上官鴻信從外套口袋內翻出一張紙，掏筆在上面寫了兩行字。然後將紙遞過去。少年接過一看，是一串手機號碼，以及上官鴻信四個字。真是一個執著的人。但是不討厭。他伸手把上官鴻信手中的筆抽了過來，將他的名字寫在紙的背面，面帶微笑地連紙帶筆一同還給了原主。

這樣的拒絕方式確實太溫柔。上官鴻信盯著紙上的簽名，然後把菸蒂摁熄在那上面。「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他再次抬起頭看他。「你看起來不屬於這裡。史精忠。」

「我叫俏如來。」史精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在等一個人。」

上官鴻信出現在這間酒吧的平率開始提高。模式也很穩定。每次都指定一樣的位置，點兩杯波本威士忌，漫不經心地抽菸，和史精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漫長的夜晚就像是流水般的年華，轉瞬即逝，留不住痛苦，也留不住歡愉。灰暗的酒吧裡，上官鴻信知所進退，享受著釣魚的樂趣；史精忠應付自如，溫柔地維持著適當的距離。但是天亮以後，他們就只是活在兩個世界裡的陌生人。

史精忠告訴上官鴻信，他的父親在他十歲那年帶著弟弟史存孝離開他們。母親兩年前也走了，留下他和另一個弟弟史仗義。史仗義不能接受父親的不告而別，從此個性丕變，成日和鎮上的小混混們打交道，打架，抽菸，無照飆車，整個晚上泡在酒吧。然後在十四歲那年效仿父親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母親臨終前唯一的遺言，便是讓他找回這個弟弟。

「所以你在這裡，賭他有一天會來。」上官鴻信再次嘗試把手中的波本威士忌塞給史精忠。「太消極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弟弟可能早已不在這座城市。」

「我嘗試尋找他，已經嘗試了很多年。去過很多地方，用過很多方式。卻都沒有結果。最後我決定回來。」史精忠面帶微笑，不動聲色地將那杯酒給推了回去。「我相信他總有一天要回來。」

「不是每個人都眷戀自己的過往。」

「所以我賭的不是他，是一個奇蹟。」

上官鴻信神色陰冷地看著史精忠。他才不相信什麼奇蹟。他的雙親和小妹都死了。八年前的冬天，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所有的家人，一個一個死在他的救命恩人手裡。那個人救了他一命，又毀了他一生。而他，什麼也做不了。那一年的冬天非常寒冷。再保暖的羽絨衣都擋不住身體慢慢流失的溫度。他顫抖著走進附近的一間小酒吧，整個晚上偎在牆角，一語不發。酒吧老闆遞給他一杯不加冰塊的波本威士忌，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的某個定點發呆了許久，忽然將那杯酒一飲而盡。一股暖流從咽喉傾瀉而下，那個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流淚了，可是臉頰上除了乾燥他什麼也摸不到。天亮前他離開酒吧，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在沉寂的小巷裡，冰涼的晚風迎面撲來，他被自己的酒氣醺了一身，只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好似隨時都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無牽無掛，也不再有遺憾。從此他喜歡上烈酒暈染的夜。

史精忠將酒吧收拾乾淨的時候，天邊已經露出一小片魚肚白。他獨自走出酒吧，看見上官鴻信倚著對街的電線杆，一邊抽菸一邊滑手機。史精忠站在門口，像往常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上官鴻信。

「不冷嗎。」

上官鴻信抬起頭，金色的雙眸裡盛裝著冷冽的寒風。兩人對望了一會兒。然後他走向史精忠，把菸捻熄在酒吧門邊的垃圾桶，再將修長的手指緩緩伸進史精忠耳後微微飄動的長髮，掌心輕輕摩娑著那張精緻白皙的臉頰。

「……你能暖活我嗎。」

上官鴻信帶著史精忠回到他的住處，將門關好後，連燈也不開，就轉身把一旁的史精忠摁在沙發上親吻。一片漆黑之中，視覺失去功能，其他知覺就越加鮮明地活躍起來，不容忽視。雙唇交纏相濡以沫的水聲。上官鴻信身上的菸草味和史精忠身上的檀香。上官鴻信不安份的雙手和史精忠嘗試掙脫禁錮的雙腿。他們一路從客廳糾纏至臥室，沿途丟棄對方身上的衣服和配件，然後雙雙一絲不掛地倒在主臥室的大彈簧床上。

情事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史精忠整個人被翻趴在床緣，上官鴻信將他牢牢拴在身下，在他身後使勁地活動。史精忠咬著下唇，將頭埋進手臂裡，哀哀地嘆息聲與細碎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入上官鴻信耳中。上官鴻信便就著這個姿勢出在他的體內。原始與混沌的野性得到釋放的那一刻，上官鴻信發現自己的眼角噙著感動的淚水。史精忠已經神智朦朧，勉強擠出一絲清明，閉起雙眼用力深呼吸了好幾回，才得以順過氣來。

上官鴻信再次把史精忠翻向自己，近距離直視著他的雙眼，用近乎質問的眼神低聲問他，你為什麼要跟我回來。史精忠睜開眼睛，水汪汪地瞅著上官鴻信，又抬手揉了揉眼角邊那一抹暗紅色的髮絲，緩緩開口：我只是想安慰你。你看起來總是太寂寞。太冰冷。我想我可以給你一點溫暖。

上官鴻信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史精忠早已離開，什麼也沒有留下。刺眼的陽光從窗外強勢侵入他的房間，讓他一時有些無所適從。他按了按太陽穴，起身將窗簾拉得密不透風。

再次聽到救命恩人的消息，是在一個初秋的向晚。那時候上官鴻信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史精忠。那一夜雲雨瘋狂之後，他就不曾再去那間酒吧。據說那個人死得很淒涼。清爽的微風徐徐吹拂，上官鴻信卻異常覺得冰冷。這樣的晚上，他忽然很想念史精忠。想念史精忠給他的一切。溫柔的笑容。溫和的眼神。還有溫熱的身體。上官鴻信再次踏入那個地方，資深的調酒師帶著微微歉意跟他說，俏如來幾天前已經離開了，好像要到苗疆去，聽說是有人在那裡遇見了他的弟弟。

寒冷的深夜裡，上官鴻信將自己包覆在層層棉被之中，徹夜失眠。過去那些被他深埋的那些溫馨與痛苦的回憶重新侵蝕著他的思緒，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死在這一片荒涼的月色之下。他拿起手機，想要打給史精忠，說他想念他，想再一次和他做愛，一整個晚上都不停歇。可是他沒有史精忠的聯絡方式，如同他並不完全了解史精忠這個人一樣。史精忠像是深山裡的一朵月下美人，在迷霧深處綻放瞬間的艷麗，過了一夜就凋零。只是他淡漠的溫柔還有敏感的身體讓他無法自拔地依戀。

上官鴻信痛苦地閉上眼睛，強制自己不斷地回想著那個虛幻的夜晚，史精忠在他身下婉轉承歡，在他進出的時候死命地抓著他，將他的背部抓得到處都是血痕。那樣的疼痛讓他覺得刺激，覺得快樂，也覺得安全。彷彿只有這樣的時候，他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覺自己依然還活著，還能感覺到血液流動的溫度，也可以再一次奮不顧身地投入愛恨情仇。

上官鴻信再次見到史精忠，已經是隔年的冬天。他去道域出差的時候，碰上了當地十年來的第一次大雪。結束了沉悶的會議以後，他在當地一家不起眼的酒吧裡意外地見到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白色身影。史精忠半低著頭，一個人坐在角落，整整一年半沒有見面，他看上去又消瘦了不少，臉色更加蒼白，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上官鴻信靠過去的時候，聞到一陣濃濃的酒味，一瞬間有些愕然，忍不住出聲喚了他的名字。

「史精忠。你在做什麼。」

史精忠乍見他，先是一愣，而後忽然朝他亮出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笑容，像是在黑夜中燦爛的煙火，明豔又淒涼。

上官鴻信抱著史精忠回到飯店的路上，聽見懷中的少年喃喃自語，反覆說著他還是沒能找到他的弟弟。上官鴻信試圖說點什麼來安慰他，但最終也只是一陣沉默。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上官鴻信把史精忠翻過來又轉過去，聽著他拋棄矜持後在自己耳邊放蕩的呻吟，加大了力度在他體內奮力衝刺。想讓他疼痛。想讓他狠狠落淚。想讓他忘記悲傷。想藉此把溫暖傳遞給他。他們整個晚上瘋狂地做愛，上官鴻信甚至記不清自己到底要了多少次，直到窗簾的隙縫透出一絲醒目的白光，激情終於褪卻，他們緊緊相擁著一起昏睡在不知情的瞬間。

上官鴻信醒來的時候，感覺到格外地寧靜。史精忠靠在窗台邊喝水，靜靜地觀望著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城市。上官鴻信上前給史精忠披上外套，才發現原來是放晴了。街道上人群又開始竄動，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上官鴻信凝視著窗邊的史精忠，清麗俊秀的面容，乾淨姣好的一張臉，藏著對這個世間的溫柔和空虛。

幫史精忠梳理頭髮的時候，上官鴻信終於說了這一天的第一句話：「你跟我回去。」

「為什麼？」

上官鴻信摩娑著史精忠的眉角，嘶啞的嗓音下潛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誘惑：「……我愛你。」

「你何以認定愛情。」史精忠沒有阻止那隻曖昧的手，只是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鏡中的上官鴻信。兩個人的臉上都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我甚至不知道我們是否相愛。我們始終都只是在黑夜裡相遇與相伴，不曾見過彼此的真面目。」

「那我們可以重頭開始好好認識。」上官鴻信微微瞇著眼睛，俯視身下的白衣少年。「我一直想找一個人，陪我度過這個太過漫長的歲月，可以讓我有所依託，並且穩定我的心理素質。」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第一個最接近我的內心的人。你能讓我感覺到被理解。」上官鴻信說著，抬起頭對上鏡子裡面史精忠的目光。「我們像是同類人，卻也不像是同類人。看著你的時候，我發現或許我也可以好好過日子，而不是徘徊於過去的傷痛。」

史精忠不說話。上官鴻信抓過史精忠的手，握在手中搓揉著。「我遇過很多人，也有過很多不好的回憶。只有跟你一起的時候，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他一字一句地對著史精忠說。「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也許這就是我能夠給你的。我想試試。」

在道域的國際機場等待起飛的時候，史精忠終於遇見了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史仗義打扮得非常時髦，旁邊還跟著不少人，似乎是朋友，但又不那麼親近。史仗義看見史精忠，倒是沒有特別表示什麼，面無表情地朝他揮揮手就想走人。史精忠反而少見地激動起來，上前拉住弟弟的手就要他隨自己回家。史仗義甩了半天都甩不開，終於忍不住拉起臉開導他。

上官鴻信隔著兩道登機門的距離，遠遠地望著那對兄弟相認。他聽見史仗義開導他的大哥，說我已經有自己的事業，也有了網中人，不會跟你回家。我的家已經不在那裡。又說，我們是兄弟，是家人，但不是情人，不需要綁在一起。你只要知道我是幸福的就可以了。

史精忠低頭垂眼，壓抑著近乎哀求的衝動，認真拜託史仗義：至少回來看看你的母親。

史仗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知道了。

史仗義搭乘的飛機消失在天際之後，上官鴻信揣著史精忠回到貴賓室，又盛了兩大碗湯麵，一碗放在他面前。「快吃吧。上了飛機好好睡一覺。」上官鴻信神色平淡，好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史精忠低著頭，順從地把整碗麵連湯都吞得一乾二淨。在飛回中原的途中，史精忠靠著上官鴻信的肩膀閉目養神，上官鴻信緊緊牽著史精忠的手，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冬天快要結束的某個早晨，史精忠第一次收到了史仗義寄來的明信片，上面短短寫著幾句不太像話的問候。模糊不清的郵戳來自遙遠的魔世。史精忠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歪著頭，瞟了一眼身旁正在煮早餐的上官鴻信。「我弟弟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用思考代替發問。」上官鴻信一邊煎蛋一邊熬稀飯，頭也不抬地指揮史精忠去擺碗筷。

回到中原以後，上官鴻信直接把史精忠載到自己的別墅，就這麼開始了同居生活。上官鴻信腰纏萬貫，從小也是含著金湯匙長大，對家事本該是一竅不通；但人生遭逢巨變以後，他獨自生活了好些年，事事只得親力親為，因此徹底學會了照顧自己。日常的燒水煮飯，打掃衛生，閒暇時的種花養魚，琴棋書畫，竟是樣樣難不倒他。這些習慣在史精忠搬進來以後，也依舊維持著。

史精忠反覆地將那張明信片看了好幾次，然後用將它裱框並且放在書櫃上方的一角。韶光飛逝，他的弟弟終於長大，可以獨當一面，甚至成家立業。這麼多年，腦袋中那個裝著擔憂與遺憾的資料夾，就這麼被強制清空了，難免有些不勝唏噓。可是也甚感欣慰。史精忠將餐桌清空，擺上隔熱墊與兩副碗筷。忽然他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碰酒精飲料了。自從開始同居，上官鴻信便在自己的公司裡給史精忠弄了一個職位，每天專車接送，和他同進同出。不准他上酒吧。也不准他碰酒。每天早晨給他打新鮮的蔬果汁，讓他帶著上班。上官鴻信簡直把他當成了寵物一般地豢養著。百般呵護。

史精忠一邊想，一邊看著廚房裡忙碌的影子。自從回到中原，這個人好像也沒有再流連過酒吧了。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上官鴻信正好端著一鍋味噌湯走出來，視線和他正面交鋒。史精忠對上那雙漂亮的金色眸子，於是朝他眨了眨眼。

「怎麼了。」上官鴻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臉上有什麼嗎。」

「嗯，確實……好像長了點東西……」

「什麼東西？」

史精忠歪著頭，故作沉思道：「……大概是，歲月靜好吧。」

然後他們淺淺地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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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訟庭花有韻，琴橫臥閣月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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