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7 【最绮最】华年（5F第五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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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瀟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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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5-07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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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7 【最绮最】华年（5F第五章完结）

一、共一梦

那是一个雨夜。
潮湿而连绵的雨夜像是挥之不去的诅咒，藏着某种隐秘的疯狂的讯息。
耳中已经疼痛到不辨声响，手中之刀却未停。
为何在此，因何在此，体力渐溃绮罗生都不再分明，他只知道往前，一直往前，所困锁的地狱修罗，都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这条路将要尽头，而有人会在尽头等他。

晦暗的雨幕中，那个人垂落了头，白色的革布衣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看不见他的脸。
是他，是他——
绮罗生奔过去，双心在心中剧烈的敲击着，仿佛要跃出胸膛。
是他，是他——他是谁？是谁！
随之而来的是双耳接连入心的一阵疼痛，略带腥气的雨水铺满他的脸颊，再也辨别不出任何事物。
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那个人一身血色的挣扎出来，然后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银色的发丝落了他满脸，然而他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庞。
你是谁？

疼痛到没有任何知觉的耳朵已经无法辨别声音，隐约的却有时鸣的声音响在脑海里。
最后的知觉，是一片血色。
却并不寒凉。
那是一种可以带给他温暖的，跳动的东西。

绮罗生感觉到某种温热的东西在舔舐着他的脸颊，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终于是挣扎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小的头颅，略带湿气的鼻尖正在轻轻的蹭着他的脸颊。
“是你……”绮罗生开口，却觉得嗓间隐约有了腥味，像是撕裂的声带一般，“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救了我。”
绮罗生支撑着坐起身来，回过头去，茫茫的沙海被晦暗的天色笼罩，仿佛地狱；而这一边，黄沙之中，却隐约有了城镇的轮廓。
“原来已经走出了死亡沙海……”绮罗生抱起身边毛茸茸的小动物，“还以为会死在里面……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小小的狗儿不说话，却是在绮罗生的怀抱中找到了个舒适的地方，安安生生的窝了下来。
绮罗生也不见怪，抚摸着小狗的绒毛：“我们往前走吧。”
狗儿小声的“咿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绮罗生轻笑了一声，摇摇头，带起身边的刀，走向不远处城镇的轮廓。

那个梦境，已经越发清晰了。
梦境的尽头，他听见了时鸣的声响。
就如同这多年以来，响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并且越接近这里，这声音就越发明晰。

果然还是来对了。
穿越过死亡沙海，就能到达时间的尽头。
江湖上的人都以为，时间的尽头，就是死亡，所以很少有人敢于穿越死亡沙海。
可是绮罗生不信。
在时间的尽头，一切的宿命都将被揭示。

绮罗生自小就知道自己的不一样，奇异的耳朵，胸膛里的双心，还有挥之不去的梦境。
没有父母的绮罗生，那梦境就似乎是他记忆的起点。
梦境一开始很短，很多时候就断在黑暗的雨夜里，后来才慢慢清晰，都是晦暗的雨夜，被绑缚的人，急切的心情，剧烈的疼痛……
真实的仿佛确实发生过一般。
而越接近时间的尽头，这个梦就越发清晰，如果到达了时间的尽头，所有的谜底都将被解开。
答案就在那里，等待被发现的那一天。

绮罗生抚摸着怀中的小狗儿，这只狗儿是他在荒漠之外以外遇见的，却不知为何非常喜爱，就带在了身边。
却没想到正是这是小小的狗儿，带他走出了死亡的沙海。
是你在引导我吗？
狗儿低下头去，呼噜的打起盹来，浑然不觉。

北狗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梦里，还是那一个黑暗血腥的雨夜，视线所及都是一片疼痛虚无。
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动不了，只看见模糊的视线里有一团雪白冲了进来，然后被高高的挂起，血色沾染着泥水污却了那一团雪色，让他变的又狼狈又凌乱，然后就好像被这夜里的暴雨打落枝头的花一样，一身狼狈凌乱的跌在泥水里。
醒来的时候，枕边的花朵还吐着淡淡的幽香。

北狗已记不得很多事，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他的记忆像是被打翻了墨水的宣纸，晕染得淋淋漓漓，半现半隐。
比如说，他记得他身边应该有一只陪伴他很久的狗儿，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到他。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遗落了他的狗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人世对于他来说虚假的犹如画皮，北狗便似在幻境中行走，时光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没有留下影子。
除了这朵花。
这只花是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他也记不分明了，他的记忆像是一块七零八碎的布，被时光的剪刀肆意的绞烂。
可是这只花却一直陪伴着他。

那是一朵很美丽的花，艳丽却端雅，花瓣层层叠叠，开到极致，露出里面娇嫩的花蕊。
然而它却没有根叶。
一朵离了土的花应该早早的凋谢，然而这朵花却依然盛开着，仿佛不会凋谢一般，吐出幽香。
北狗轻轻抚摸过那朵花的花蕊，花蕊颤颤巍巍的蜷缩起来，像是透过皮肉，抚摸到了一个人的心。
你有心吗？北狗问。
可是我没有。

沙风自远方吹过来，带来呼呼的空寂声响。
北狗坐在黄沙中突出的石块上，手里擎着一朵娇艳的花。
这朵花，叫做牡丹。
这是一个过路的旅客告诉他的。
旅客有着被风霜磨洗过了脸颊，每一道褶皱都似刻进了时光。
那位旅客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他：“你要一直在这里吗？”
北狗回答：“是的，我在等人。”
“等谁？”
北狗想了一会：“不知道。”
那人站起身来，眼睫垂下，他有一张沧桑的面容，却有一双年轻的眼睛，洒下的眼神，如同光阴的寒凉。
“你应该去你应该等的地方等。”

该等的地方是哪里？
该等的人是谁？
太多的时间掩盖，谁也看不清最初的模样，沧海变成桑田，曾经寺中钟响绿竹猗猗，也化为一片漫漫黄沙。
没有什么不能被时间带走。

旅客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去石城找我。”
远方被黄沙隐没的，是城镇的轮廓。
我应该去找他吗？北狗看着手中的花。
花自无言，风卷过他繁复的花瓣，微微的压下来，像是一个点头的姿势。

[ 此帖被慕瀟璃在2018-05-17 21: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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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05-07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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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擦肩

石城是一座由巨大的石头建造的城池。
巍巍城池不合时宜的矗立在死亡沙海的边缘，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迷幻，风沙仍烈，北狗往下按了按狗头面具，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后，缓步踏进这座城池。
手上的花在风沙中犹然盛开，艳丽堂皇，丝毫不为风沙所动。

城池内却是与城外全然不同的景象，不同于城外的风沙漫天，屋舍俨然，商铺林立，城门边摆着说书的摊子，已经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先生扯着嗓子说着不知说过几百回的话本，三三两两的孩童穿着小巧的红色白色的衣物互相玩笑打闹着，热闹的是这一片红尘。
北狗茫茫的向前走着，并不停留。
那人说要他去应该等的地方等。
那是哪里呢？

城角落似乎有一个白色人影闪过，有几分熟悉。
可是那又如何呢？
这世间所有的人事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水中的浮影，自他身边划过，只有他还在原地。
没有人会记得他，他也不会记得任何人。
所以认识和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是你会一直在吗？老狗看着手中经久不谢的花，你会陪着我吗？

绮罗生匆匆忙忙的掠过大半城池，白衣在烈阳下划过一道清浅的痕迹，淡如水痕般经过狗头刀客的身边，行出数步，方才心有所感般回首，却再也瞧不见那个沧桑的人影。
他穿越过死亡沙海来到这个地方，方才落脚，想要清洗休整一番，谁知道才安稳下来，那只狗儿却不知蹦到哪去了。
毕竟是个活物，忙乱间他实在是照应不住，可是他与这狗儿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情谊，让他着实放心不下，便开始四处找寻。
方才那个人，是他眼花吗？
这世上竟有如此穿着怪异之人，竟用狗头帽将自己的面容遮掩，这匆匆一掠，差点让他以为是他的那只狗儿。
绮罗生摇摇头，轻笑自己的无稽的遐想，放慢了脚步，正要询问一下路人可否见过他的那只雪白的狗儿，却听见城门边说书的先生声如洪钟，大声的说着：
“春日甲，江色漫雾，白衣沽酒于柳桥边肆……”
绮罗生心有所感，慢慢走近，细细听来。

那说书的先生已经很老很老，皱纹爬满了他的每一寸皮肤，说起书来也是反反复复颠颠倒倒，却不知为何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讲的是刀神九千胜的故事。
大约是说书先生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神智都有些昏聩，说起书来也有些逻辑颠倒，反反复复只讲这一个故事，所以他的摊子前面也没有什么人在听，只坐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童，用双手托着下巴，听得入神。
绮罗生慢慢走过去，坐在那孩童的一边。
那孩童穿着一身甚为简单的白色袍子，头发被包在墨绿色的头巾里，看起来很是乖巧。
绮罗生低头看了他一会，那孩童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兀自听得认真，那模样让绮罗生看着觉得甚是可爱，直到老说书先生有一次讲的颠倒，又从头开始讲“春日甲”的时候，那孩童才露出一点淡淡的苦恼神色。

“你很喜欢听这个故事？”绮罗生问。
“是啊，”孩童托着脸颊，颇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可是，可是老老先生很老了，已经记不清楚了，每次都只能讲一半，每次都只能听到第三卷，好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呀。”
“刀神九千胜的故事吗？”
“是啊是啊，”孩童忽然抬头，清澈的眼睛瞧着绮罗生，“大侠听过吗？”
绮罗生将雪璞扇轻轻的敲击着掌心，微笑道：“听过一点。”
那孩童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大侠能讲给我听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听这个故事呢？”绮罗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以前啊，讲这个故事的先生，不是这个老老先生，不过那是很久以前啦，那时候还没有我呢，都说那个先生一辈子只讲这一个故事，当时的先生收了一个小徒弟，把这个故事告诉给了小徒弟，小徒弟就继续讲这个故事，后来过了很久，小徒弟也老啦，变成了老先生，老先生还在讲这个故事，后来老先生也收了个徒弟，就是这个老老先生，可是老老先生觉得只讲这个故事太过无趣，就开始讲别的故事，慢慢的，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就越来越少啦，后来有一天，不知怎的，老老先生突然又开始讲这个故事了，可是他再也记不清楚了，说来说去都是颠三倒四的那几句话，就再也没有人来听他的书，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孩童清脆的声音带着一点懵懂，却用稚嫩的笔触勾勒出一点悲哀的轮廓来，绮罗生轻叹一声：
“真是唏嘘。”
孩童看着他：“唏嘘是什么意思啊？”
绮罗生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唏嘘是一种情感，等到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那孩童歪头看了他半晌，突然道：“我知道啦！唏嘘就是大侠现在的表情啦！”
绮罗生有些哭笑不得，这同他又有什么关系，便又道：“其实这个故事，我也听过，不过这个故事，本来就是没有结局的。”
“啊？”
“在这个世上，本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更多的故事，只是悄无声息的结束。”

绮罗生微微抬起头，老老先生兀自口若悬河的讲着，一字一句，和他幼时听过的故事慢慢重合。
“在我听到的故事里，刀神九千胜在参加了最后一次琅华宴之后，消失无踪，自那以后，琅华宴主人也遇害，至于琅华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九千胜了。”
孩童有些呆呆的看着绮罗生：“啊？就这样？”
“嗯，就这样。”
孩童显然很是失落，绮罗生又揉了揉他的头，正不知道还如何劝慰的时候，只听远远地又传来另一个孩童的喊声：
“小九！小九！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被称为小九的孩童立马抬起头，冲着那声音的来处跑过去：“小最！”

绮罗生循声望去，急匆匆奔来的孩童年龄与小九相仿，穿着一身红色的袍子，头发被高高的束起，很是讨喜的模样，一见到小九便把抓在手里一股脑的塞进他的怀里：“我是在竹寺找到的呢，特别可爱，你看！”
伴随着的是犬类低低的叫声，绮罗生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果见那个名为小最的孩子怀里抱着的，正是他丢失的狗儿。
只不过，这只狗儿嘴里叼着一株艳丽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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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05-08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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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半夜钟

应该去等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呢？
北狗擎着那只牡丹，茫然无依的走着，冥冥中所谓命运的线，早已散佚在尘劫轮转之中，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模糊的记忆里，那应该是一座安静的竹寺。
绿竹猗猗，钟声锵然。
那是什么地方呢？

北狗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堵矮矮的白墙，门扉半开，从墙头露出些竹子的翠色来，像晕在水墨里的一段回忆，伴随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他抬头去看那门上的牌匾，端正雅致的写了三个字。

留白寺。

“留白寺？”
“对呀，我实在留白寺边上找到的！”小最扬起年幼的面庞，“不过好奇怪哦，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叼着这朵花了，可是留白寺里面我只知道种了好大片的竹子，没听说过有养花啊？”
他把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白狗碰到绮罗生的面前：“你说这只狗是你的，那花是不是你的呢？”

竹林边的石阶上，零星的散落着两三酒瓶，东倒西歪的躺在那，也不知是谁唐突了佛祖，将酒带进了佛寺，僧人竟也不见怪。
北狗慢慢走上石阶，席地而坐，将身体放松的依靠在门扉之上。
是的，是这里。
他要在这里等人。

北狗拂过已经开始斑驳脱落的白墙，不知又是哪里的狂生，大约是三三两两喝醉了，竟将最后狂草刻在了墙体上。
只是，大约已经过去很久了，就连字迹也斑驳不清。
北狗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去，辨别出依稀的文字，像是触摸到了一片陈旧的时光。

晃眼酒肆记曾经
时年流转音息同
若得来日相许诺
且寄清风一段情
那年十八少年笑
白衣沽酒竹寺边

风摇竹叶，摇晃下一地碎裂的光阴，是一场太过清浅的梦境。
北狗摇摇头，自睡梦中醒来，醒来时记不得梦里的人。
只是原本拿在手中的牡丹却不知所踪了。
北狗一惊而起。

“这是你丢的牡丹？”白衣的孩童带着点新奇的神情看着找寻过来的狗头刀客，让北狗不由得把狗头面具又按了按，方才低沉道：“是。”
小九将那牡丹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北狗手中：“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好啦，方才那位大侠说，这可是奇品，不是凡物呢！下次可别稀里糊涂的被狗儿叼走了！”
“……大侠？”
“是啊，是小最捡到的，大侠的狗儿，叼走了你的牡丹花。”小九点点头，“还好大侠是个大好人呢，找回了狗儿，却说这牡丹不是他的，牡丹主人定然心急，所以才把牡丹交给我，叫我物归原主。”
“嗯，”北狗应道，“谢谢。”
他粗糙的手掌拂过牡丹花瓣，那花瓣颤颤的在他掌下合拢又舒张，似是收到了惊吓。
“对不起，丢下你了。”

客房中，绮罗生自床铺上睁开了眼睛。
狗儿尚在他的怀里睡得安稳，夜色深沉，正是万物俱寂的时候。
他将狗儿安稳的放下了，盖上被褥，这才披衣起床，在窗前驻足。
是的，他没有听错，安静的夜里，有遥远的钟声传来。
安稳的，悠长的，一下，一下。
回荡在石城清冷的上空，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在他的命途之上。
如同某种指引。

留白寺。
白日里，他费劲各种方法，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冥冥中仿佛有什么阻挡在他的前方，让他无法窥到时间的真容。
但是他心里隐隐的知道，一切的真相就在那里，那是他要找到的终点。
绮罗生单手自窗棂上一撑，越窗而出。
既然被勾起了记忆的头，他就一定要追索下去。

钟声并未止歇，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心头，指引着他去追寻。
然而行到半途，他却听到了另外的声音，自密林深处传来，像是孩童的呼喊。
绮罗生停下脚步，屏气凝神，那原本韵律的钟声倏忽不见，整个密林回荡的，便只剩下那孩童的声音。

“十九，二十，二十一……”
绮罗生循声而去，只看见一个小小的红色背影，头发扎的高高的，一下一下，数着奇怪的数字：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孩童停了一下，抓了抓小小的脑袋，似是很苦恼的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无可奈何的从头开始数：
“十九，二十，二十一……”
绮罗生自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孩童猛地一个激灵，似是一直受惊的幼兽，全身的毛发都似要竖了起来，颤声道：“我，我不怕，小九，小九回来找我的！”
绮罗生轻笑：“小最，你在干什么？”
那孩童忽的抬头，大大的眼睛里还有一点湿润，扁扁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可不就是白日里捡回那只小白狗的孩童小最？
小最湿着眼眶看着绮罗生，呆愣愣的眨了两下眼睛，才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扑进绮罗生软绵绵毛茸茸的衣服里，十二分委屈的哭道：“大侠原来是你呜呜，我好害怕啊呜呜……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啊……”
绮罗生不由失笑，轻轻安抚着孩童的头颅，轻声道：“你再等谁啊？”
小最哭的厉害，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一起倾吐出来一般，连说话都呜呜咽咽的：“还能是谁啊，当然是小九啦，呜呜呜呜呜……”
“我等了好久好久，他为什么不来啊，他为什么一直不来啊……呜呜呜呜呜………………”

绮罗生蹲下身来，一点一点轻柔的擦去小最脸上的泪痕：“你们到底怎么了，好好跟我说说好吗？”
小最点点头，仍是十分委屈的模样，却十分逞强的不哭：“嗯！”
“……我在这里等小九，等了好久，我念到二十九，他应该就会回来的，，可是我念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他还是不来，一直一直不来，”小最吸了吸鼻子，“他是不是忘了……”
绮罗生微微皱眉：“我方才听你数数，一直是从十九，念到二十九，这是你们的约定吗？”小最点点头，绮罗生又道：“那，为什么要从十九开始数呢？”
小最似是不能理解他的问题，有些迷惑的看着他：“……就是从十九开始数啊？”
绮罗生见他说话颠倒，只怕是受了惊，用手用它轻触他的额头：“好好好，就是从十九开始数的呢……嗯，所以你和小九半夜约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我，我，”小最抽抽搭搭半晌，“我忘了……”
绮罗生被他这样的模样逗得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既然忘了，那就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找小九好吗？”
“不，”小最却很是固执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跟小九约好了的，我一定要等他，我的东西还在他那，他一定会来的！”
说完，似乎是要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还使劲的点了两下头。
绮罗生看着小最认真的模样，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好好好……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不安全啊？”
“没有关系！我可以的，我和小九约好了，他会来的，我一定能等到！”
绮罗生到此时倒是反而佩服起这个小小孩童的胆量来了，为了守诺，竟是什么都不怕，可是他抬起身举目四望，四周又都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密林，将一个孩童丢在此地，着实是于心不忍，而且先前听到的钟声也已经不见，想来此夜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不如留下来陪这个孩子等到天亮。
想到此处，绮罗生再看一眼仍然有些瑟缩害怕的小最，俯下身子将他抱了起来：“你刚才说，你和小九约定好了，约定了什么？你把什么东西给他了？”
小最将小小的脑袋蹭在绮罗生的臂弯里，小小声嘟囔了两句，声音闷闷的，听不清晰。
绮罗生只当他是困了，又或是受了惊吓烧了起来，便也不追问，只是轻柔的拍打着，半晌，他才隐约的听到两个音节，却并不真切。

“……是心……”
“什么？”
小最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带着一点流光般的金，空茫的表情完全不似这个年龄的孩童，他就只这么看着绮罗生，那眼神如同一道曦光，似乎要透过他的魂灵，看进到他的前生前世去。
“……我把我的心，给他了……”
绮罗生茫然一震，却不觉小最捉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我没有心了，我要等他……”
那掌下的小小胸膛里，一片寂静，寒凉一如冷夜，没有半点心跳。
绮罗生如坠冰窟。
小最仍然直直的看着他，脸上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神情却并不可怕，甚至可以从他脸上读出三分完全不属于孩童的柔软和寂寞来。
他望着绮罗生，缓缓的开口，孩童的声音空落落的落在夜色中：

“我跟他约定，只要他再握起刀，我们就能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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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8-05-11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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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07 【最?最】?年

互相的尋找，看得好著急，等下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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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8-05-16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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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更雨

空旷的野外，随风传来略带腥躁的尘土气味。
北狗自睡梦中醒来。
篝火已经熄灭很久了，栖身的山洞外边传来潮湿的气息，应当是一阵夜雨。
然而在低沉的雨声中，有另外一种声响，自远及近，一点点靠近洞口。
北狗颇为警觉的起身，将那朵睡梦中依然放置于心口的牡丹花小心翼翼的放到衣襟内，手按上了骨刀的刀柄，一步步慢慢的靠近洞口。
一片漆黑中，自山洞口望出去，只看见天与地之间，挂了一层雨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命运的道路。
在雨声中，北狗听见了，细微的声响。
像是某种啜泣。

“只要你在握起刀，我们就能再相遇。”
孩童稚嫩而又毫无起伏的声音响在脑海里，好像勾起了整个灵魂，让整个灵魂在这句话里绞痛的不得安宁。
在那个仿佛诅咒的梦境的最终，缠绵的雨夜里，他双耳的剧痛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却能隐约的感觉到有人轻柔又小心的抚过他的脸庞，小心翼翼的说了什么。
在一片剧痛中，他却还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血的味道。
可是他的动作是温柔的，带了疲惫的笑意。

他……说了什么呢？

脑中的一片混沌，似被一把又尖又狠的镰刀划开，露出些往日温情却又狰狞的面容来，却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绮罗生下意识的捂住双耳，那句话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响在他的耳边，却渐渐的，由孩童的声音，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
“只要你在握起刀，我们就能再相遇。”
你，是谁？

绮罗生牙尖一抵，将自己的舌尖咬出一点血沫，逼得自己清醒一点，这才发觉，方才被他抱在怀中的孩童，却已消失不见。
树林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雨，开始下了。
遥遥的，有人撑着一把纸伞，自雨中行来。

北狗俯下身子去，细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浑身被雨水打的湿哒哒的，毛发都脏兮兮的黏在身上，很是不起眼的样子，小小声的嗷呜着，听声甚是可怜。
北狗将它抱起来，轻轻的揉着他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啊，原来是你。”
他也不知为何会这么说，只觉得这只小白狗莫名的熟悉，好像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一样。
“你是我的朋友吧？”
小白狗嗷嗷的叫了两声，算是应答了，很是乖巧的样子，趴伏到北狗的胸口，却非常灵巧的自北狗的胸口叼出了那株牡丹。
北狗拍拍小白狗的头：“好狗儿，不要淘气。”
小白狗却没有放弃，还是叼着那株牡丹，一边还往北狗的面前蹭了蹭。
“你喜欢他？”
小白狗点点头。
北狗想起今天白日里被叼走的牡丹，“那位大侠的狗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问：
“所以……今天是你叼走了他？”
小白狗哼唧两声，很是委屈的模样，又往北狗面前蹭了蹭，但奇怪的是，那株牡丹被他叼在怀里，竟也毫无异状，甚至那牡丹芳香更加浓郁了。
“你是希望我去找你吗？”
小白狗听到他这话，陡然兴奋起来，很用力的点点头，一跃下了地，咬着北狗的衣摆，就往洞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呢？”
小白狗无法言语，只是在雨中跑的飞快，而北狗紧跟其后，冲入这一片宿命的雨夜。
大雨茫茫，不见前路。
到底哪一个方向，才是命运的终点呢？

“对景惹愁闷，染相思，病成方寸。是阿谁有意，阿谁薄幸，斗顿恁、少喜多嗔。合下休传音问，我有你，你无我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
少年人的诗句打在雨声里，那三分矫情一份薄怨便好似这夜雨中的水气一般，无处不在，搅合的人不得安生。
远远的，有一人撑伞而近。
大雨已经湿透了绮罗生的头发和衣物，雨水顺着他绮玉年貌的面容滑下，模糊了视野。
那个人念着一首轻愁的诗，在他的身边立定了，这才扬起那张略显凉薄的面容，将雨伞堪堪偏了一半到绮罗生的头顶，遮住了一方天地。
在雨里，他们便被隔离在这雨幕之外一般，只有他们两个。

这该是十分温情的一幕，尤其是绮罗生一贯的温和好相处，可此时的他却透过湿漉漉的发丝看着来人，紫色的眸子里透了夜的凉。
“怎么是你？”
那人听这话也不恼，将眼底的笑意抿成一线：“怎么？你认得我？”
“不认得，”绮罗生面无表情，往后退了一步，少了雨伞的遮挡，雨丝瞬时淋了他满身，他便如此站在雨中，浑不在意，“但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来人还是保持着举着伞的温柔动作，脸上笑意也未灭，却能感觉到呀眼角的微微颤动。
“那你等的人是谁呢？”

“最光阴，是吗？”
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信手将纸伞一扔，那纸伞失了人的撑持，立马被雨点打落的狼狈不堪。
“可是你知道最光阴是谁吗？啊……我明白了，堂堂九千胜大人，也是会骗人的。”
那人盯着绮罗生的眸子，一点怨毒自柔情的灰烬里扑腾出来，一如蛇信：“你白日里对那位孩童说的，是真的吗？”
绮罗生抬眼，并无喜悲：“对，那是假的。”

九千胜的结局，也并非只有那么寥寥数语。
传说里，最后一场琅华宴，一直空悬的另外一个元字第座，坐上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那是与刀神九千胜并肩的荣耀，来自于刀神亲自带来的少年，传说里，他们感情很好，刀神亲自挽了少年的手，让他坐上了那么万众垂涎的座位。
那个少年，叫做最光阴。
这个少年出现在九千胜故事的终曲里，带来了琅华宴最终的血色，是他的开始也是他的结束，从此，他再没出现过。
这故事从他第一次听到九千胜的故事的时候，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一本已经被他翻看过太久的书，再也不会忘记。

“所以九千胜大人，你是在找他，对吗？”
绮罗生亦不是痴愚之辈，他的一生说来有许多常理无法揣度之事，是以在他追寻的过程中，接受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名震天下的九千胜来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困难。
可是他却找不到时间的起点，最后一次的琅华宴，是永远神秘的故事结尾。
只有找到最光阴，才能解释这一切。

“你怎么知道？”他问。
那个人带着笑意，仰头享受般沐浴雨中：“你在追寻着光阴步影，我在追寻着绮罗光华，刨心撕耳的交谊，在今朝重逢，怎少得了暴雨心奴呢？”
惊雷和闪电划过夜空，划下一道刺眼的白。
暴雨心奴举起镰刀，手指自刀刃上缓缓划过，复又放在唇边，像是在贪婪的吸取着什么味道：
“啊……这是九千胜大人的味道，是你的血……”
“所以……在给心奴一次吧！”

战镰的刀光划开夜幕，也划开了绮罗生一直蒙昧不明的记忆。
透过那些血色和刀光，看到依稀惨烈的过往。

“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死！”
“……只要你再握起刀，我们就能再相遇。”

頂端

慕瀟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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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3)

5樓發表於: 2018-05-17 21: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五、未相逢

已经空荡荡的胸膛袭来猛然的疼痛，锥心刺骨，却又隐隐有所牵系，那攫取了所有灵魂的痛感，让北狗在雨中停下了脚步。
小白狗感知到了他的异状，可怜兮兮的跑到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
可是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北狗几乎站立不住，无力的往下滑倒，下意识扶住的树干，被他划出深刻的痕迹。
那疼痛，就好像有一只手硬生生的插进他的胸膛里，血淋淋活生生的，将他仍然在跳动的心脏挖了出来一般。
可是，北狗抚住自己寂静的胸膛，可是他没有心啊。
幽深的密林中，似乎有隐隐的召唤，以那颗心为引，有人在呼唤他。
北狗勉力支撑住自己，踉踉跄跄的往密林中走去。

你是谁啊
是我要等的人吗？

“还是一样的雨，还是一样的血，九千胜大人，你真令我疯狂！”
暴雨心奴的镰刀挥的又快又狠，层层叠叠，绵绵密密，令绮罗生难以招架。
“九千胜大人啊……你的刀慢了，慢了啊！！”
绮罗生将江山艳刀握在手中，汗如雨下。
不会的，不会这样……
刀，刀在哪里，为什么感觉连握刀的手，都麻木了呢？

密林中，北狗迈过荆棘，淌过泥水，只冲着心中的那个方向。
快啊，快啊。
惊雷电闪，他看见了林中的那个身影，兀自对着一片虚空挥刀，已经是精疲力竭。
“九千胜！！！！！！”
他却无法再往前一步。
虚空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垣，阻隔了他前进的步伐、

……那是，界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不该去的地方，哪些地方便成为，界限。

“啊哈哈哈哈九千胜大人，我要留住你，留住你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滴汗水，每一块骨，每一块肉，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绮罗生已经是遍体鳞伤，就连持刀的手也渐渐缓慢了。
刀，刀在哪里？
“只要你再握起刀，我们就能再相遇。”

只要……握起刀……
只要……

仿佛灵光一闪，绮罗生双目陡睁，仰天一嘶，剧痛中，成熟的绮罗耳渐渐成形。
刀，到就在他的手中。
绮罗生一跃腾空，双手握刀，奋力一劈！！

冷眼瞧着眼前无形的屏障，北狗也握紧了自己的骨刀，。
界限吗？
北狗冷笑。
他向来疯狂恣意，从来没有什么能阻拦他前进的步伐。
骨刀挥出，直向那无形的屏障！
如有阻挡，劈了就是！！！

似乎是不同命途不同界限的两个人，却同心同时，劈下这一刀。
劈开这崎岖的轮回路，劈开这坎坷的荆棘途！
劈开，这错过无数次的命运！！

幻境渐去，夜雨稍停，再没有什么暴雨心奴，也没有什么白衣人影，眼前所有的景象如同画布渐渐脱落，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蜿蜒漫长的山路。
小白狗还是那样可怜兮兮的咬着北狗的衣角，示意他往上走去。
这是一条熟悉的路。

而在此时，绮罗生已经走进了一片漫漫云海，抬头，无数的时计不停的运转着。
时鸣喳喳，在云海中，矗立着一株瑰丽的玉树，漾着澄澈的花朵，洒下一片光阴。
那是……时间的尽头。

绮罗生轻轻抚上那株树的树干，那树木似乎很喜欢他，轻柔的摇晃了一下，有零星的雪色碎片飘下，落在绮罗生的手心。
那碎片如同雪花，很快消逝了。
但绮罗生却有些微的怔忡，这一树瑰丽光华，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梦境吗？

“最光阴还不肯回来吗？”蓝色的人影自虚空中化出，他的声音凉凉的，语气却并不怎么生疏，不似初见。
绮罗生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方道：“你认得最光阴？”
“你不认得？”那人反问，冷笑了一声，“难得你能觑破幻境，找到进入时间城的道路，我还以为你和他终于相遇，回想起前尘，没想到还是这般不堪造化，枉费城主的一番苦心。”
那人抬起头，看着那一树光阴碎影，终是长叹一声：“……罢了，是劫数啊。”
语毕，便似乎要退回时间树之中，绮罗生哪里容得他如此，一个抢身挡在那人面前：“你究竟是谁？你知道多少？”
那人深邃的眼光停驻在绮罗生的面容之上，像是一片微凉的光阴：“我乃时间光使，饮岁，你如果想要问我的话，只能有一个问题。”
绮罗生低眉不语，半晌，方道：“我想知道，最光阴，是谁？”

饮岁的眉梢微微扬起，露出三分轻蔑的神色，似是这个问题触及了他的逆鳞，翻搅出他一点痛心不甘的往事，连带着仿佛他方才抱有一点希望来听绮罗生这个问题也是多余：“你与他未曾相遇，不知他是何人，又问什么呢？”
“不，我想问的，并非最光阴是什么人，从何处来，这些不重要，”绮罗生道，语气里透了些岁月下的倦意，那一点倦意如同这一树时鸣，沉淀在时光里，沉淀在前世的旧梦里，“我既知他，便认定了他，我想知道的是，他……是谁？”
“我们并不是未曾相遇，我知他在我的心口跳动，我感觉得到他，他离我很近，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当年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或是容貌改变，让我认不出来他，但是我想要找到他，所以，他是谁？”

饮岁眉间微蹙，神色复杂的望了绮罗生半晌，这才抬头望向那一树的时间哀鸣：“他终究是找到了你……城主，是我输了。”
他并不曾转身，仍是这样微仰着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就在这颗树下，最光阴，为了救九千胜的性命，在我的面前，他挖出了自己的时之心。”
饮岁的声音低低的，响在绮罗生的耳中，却不啻于惊雷，这些过往即使他早已隐隐约约的猜到，却仍然心头一滞。
“他原本是时间城的光之少年，等到十九岁的时候才带魄冠出城历练，这一场劫数，他没了时之心，又把魄冠卸下，和时间树缔约，在这里永守时间树，换取和你再见一面的机会。”
“他的时间出现了尽头，靠着时间城给他的逆时计过活，每十年他会忘记一切，世间也不会再有人记得他，在这时间的轮回中，他终于不剩下些什么，连当初与九千胜的过去，也模糊的记不清了。”
绮罗生痛苦而缓慢的弯下腰，一点点捂住自己的头颅，饮岁冷淡的话语，却狠狠的打进他的脑海里，犹如酷刑。
“九千胜有什么好，值得最光阴如此倾心相交？”
饮岁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难明：“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知道，城主曾问过他，为了这样的一段缘，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劫数，值得吗？”

“他说，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不问缘劫。”

长长的山道尽头，是一篇古怪的云海，而云海当中，正树立着一扇奇怪的门。
北狗歪着头看了半晌，只觉得眼熟。
空中响着喳喳的时鸣声，却并不觉得吵闹，仿佛那声音自他出生起就融入他的灵魂之中。
他弯下身子，用一手抱起那只小白狗，小白狗犹然叼着那朵牡丹，仿佛是喜爱的紧，怎样也不肯松开。
“你是让我进去吗？”北狗问。
小白狗咿呜了一声，算是回答。
北狗的手轻轻地抚伤时间城的门，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似乎是……有什么在这扇门后，静静的等待着他。

“九千胜曾经送过一只狗给最光阴，最光阴喜爱非常，而那只白狗，在无数的时间轮回里，是唯一能够找到最光阴的，在最光阴的记忆里，便只有这只狗了。”
“他开始模糊自己的回忆，忘却自己是最光阴，反而觉得自己是那只白狗的同类，他用狗头的面具遮掩住自己的容貌，就这样在江湖里浪荡。”
饮岁的话语一点点拼凑起那擦肩而过的缘分，石城里打扮怪异的狗面刀客，说书人怎么也说不完的九千胜的故事，白色狗儿叼来的牡丹花……
“你是说，他，他是……”
饮岁并没有理睬他，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后来这只狗也抵不过光阴的磋磨，老化而亡了，最光阴在记不起任何事，只是日复一日的在当年你们分别的竹寺等待……时间过去太久了，沧海也变成桑田，竹寺倒了，水源也干涸，变成了一片死亡沙海。”
“……然后，他来到了石城。”
饮岁停下脚步，注视着绮罗生的双眼：“你们，曾经有一擦肩的缘分。”

话音未落，绮罗生立时转身，往时间城外飞奔而去。

饮岁并没有拦他，他带着三分叹息看着绮罗生的背影。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难得的，他们彼此只是这么一擦肩的缘分，便是用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才能换来。
而如今，这故事讲到了尽头，结尾也只能由他们自己去书写了。

你赶得上时间吗？
你们，会相遇吗？

也许罢，也许会相遇，也许不相遇。
如果不相遇，他们会一直以相遇以前的状态生活下去。
也许他们还会在这世间流浪，直到相遇的那一天。

却非永远。
只要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总会相遇的，不是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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