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2 【談無慾中心】卻往何所期（4）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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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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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樓主發表於: 2012-08-23 03:3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12 【談無慾中心】卻往何所期（4）8F

七夕文，非糧食
大概是談釵/日月/素釵/談紫/金紫狗血多角戀，不可逆。

=====================================
卻往何所期

是四五月份的時候。

山上的雨總下個沒完，淅淅瀝瀝的，一個春天都沒停過。

始終霧濛濛的，彌漫著重重水氣，這山說高不高，說矮不矮，說陡峭不算陡峭，說平緩也稱不得平緩。

總歸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座山，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漫山遍野終年不散的水氣，把這普普通通的一座山蕩漾出與眾不同的氣息。

附近的人，有的管它叫仙山，說山上住著鶴髮童顏的修真道人，坐在山頂感悟天地萬物，最後飛升成仙。也有叫鬼山的，說那上頭各種精靈鬼怪，太陽落了才出來活動，晚上鬼火忽閃忽閃的，一忽兒東一忽兒西，若是有不熟悉的人在那時進了山，都再沒有出來過。

談無慾拎了兩壇百年的女兒紅，聽那說書的說的玄乎其玄，似笑非笑搖了搖頭，走出了酒館。

他一手提著酒，一手拿著一把半舊的傘，緩緩行去，正好是西邊的方向，他眯著眼，傍晚的夕陽不竭餘力的打在臉上，路邊行人匆匆，都在趕著回家吃飯，偶有人放慢了腳步好奇的打量著他手的傘，連續幾日沒下過一滴雨，這人帶著把傘出門，在這樣的小鎮，著實奇怪。

他緩緩地走在暮色中，一路向西行去，漸漸走出了小鎮，穿過一片樹林，繞過兩段高地，才剛走到山腳下，雨絲便輕飄飄的打了下來。

手的傘派上了用場。

他穿了一身褐黃色的半舊長衫，頭頂上又撐了把褐黃色的半舊紙傘，這麼乍一看，好像趕路的書生，走在傍晚的綿綿細雨中，似乎整個人都融入了這山中，恍恍惚惚的，沒兩步便消失在了茫茫雨霧中。

若說是山中的鬼怪，一身書生的模樣，卻出現在這種時刻這種地方，見這般飄飄忽忽，也不無可能；也像是高深莫測的修仙人，在山中雨中，飛升成仙，卻耐不住天上清冷，便悄悄回到人間，打兩壇好酒，又是浮生一醉，百年南柯。

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奇妙的身法，只見身形縹緲，看身姿明明是悠悠前行的模樣，眨眼間人卻已經消失在了遠處，再看過去便只剩一個黃豆大小的背影，消失在深山中。

偶有砍柴下山的人，沾了一身濕噠噠的雨水，從距離山腳不遠的林子往下走，見褐色身影從路旁飄過，回過神再看過去，卻是一片茫茫雨霧，不禁揉了揉眼睛，最後只得嘟囔一句莫不是黃大仙在作怪罷。

也許明天，或者後天，或者十天半個月，小鎮說書人的口中又有了新故事，關於這座山的，可能是說一個神仙，也可能是說一個鬼怪。

誰知道呢。

直到夜色完全降臨，四周漆黑一片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談無慾才在一座小屋前停了下來。

普普通通的一座小屋，和小鎮上任何一座小屋都沒多大區別，磚砌的牆，瓦做的頂，左中右三道門，正中而進，左邊是臥室，右邊是廚房，後院不遠處還有個茅房。

那房子亮著幽幽的油燈，在這座山的最深處，鎮上最老練的獵人都不敢踏足的最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這亮著唯一的光。

談無慾伸手，在門上叩了三下，響聲混雜在雨聲中，在寂靜的夜晚清晰可聞。

三聲過後，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只有山中的雨聲，窸窸窣窣的，打在樹葉上，打在泥土中。

談無慾收了傘，在門前抖了抖，這樣的情況他早習以為常，便也沒什麼反應，自顧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一身長袍，這會到家已被雨水打的濕了半身，一雙鞋也是濕的，一身的潮氣，因著進屋時帶進的一絲微風，燈上的燭火隨著輕輕搖了搖，談無慾隨手把傘放在門口，手拎著的兩個酒壺放到了窗邊的小幾上。

油燈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擺，投射出巨大的背影在他身後的牆上，談無慾走上前，靜靜看了兩眼，拔下了頭頂的發簪，一頭白髮便跟著披散了下來，一直長到膝蓋，罩住了他的身體，從背面看顯得很是瘦小。

他拿著簪子，挑了挑燈芯，看那火光又恢復了平靜，才把那根簪子放在燈旁。

做完這些，他才開始寬衣解帶，把濕了的外衫脫下，只留著一身白色的授，幹幹爽爽的，還帶著他身上的溫度，又從衣櫃拿了件乾淨的外衫罩在授外，他松了松一頭長髮，仿佛還能嗅到片刻前在雨中的那絲絲水汽。

談無慾隨手坐在窗邊的小幾旁，窗戶開了個縫，散不去的水氣從那縫隙彌漫到小幾周圍，他拿了兩個酒杯，開了壺剛買的女兒紅，斟滿一杯，又斟上一杯，剛拿著酒杯放到唇邊，又覺少了點什麼，目光流轉間看了看窗外，他把窗戶又推大了點。

窗外的雨聲清晰地傳進屋中，談無慾喝了兩口酒，眯著眼，有些失神的看著窗外，微風夾著雨絲撫上他的臉龐，他低頭，小幾上兩壺酒，兩只杯子，旁邊還放了把扇子。

藍色的羽毛扇，混過江湖的人都知道，是斷極懸橋之主尹秋君從不離手的愛物。

尹秋君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被他的好友昭穆尊殺死的，死得轟轟烈烈。

俞伯牙與鐘子期描繪了最最經典的知己之情，昭穆尊與紫荊衣，不知堪比他們又如何，但那的確是一個人，殺死了他最親密的好友。

也或者說，是一個人，被他最親密的好友殺死了。

而現在，尹秋君從不離手的愛物，那把漂亮的藍色羽毛扇，正靜靜躺在談無慾的桌上，在那把扇子旁還靜靜放著一杯多出來的美酒，一百年的女兒紅，喝一口都讓人願為它醉上三天三夜。

談無慾低頭，看著扇子旁的那杯酒，看著看著，驀地冷笑了一聲，拿起那杯酒，想也不想的就灑到了窗外，然後又重新斟了一杯。

“尹秋君，這黏黏噠噠的破天氣，你犯病支使我出門給你買酒就算了，花了我多少銀子就不和你計較了，現在喝我的酒，不聲不響，不打招呼不道謝，你也好意思。”

他冷笑著，說出這句話，面前是空蕩蕩的小幾，放著一杯沒人喝的酒，和一把沒人要的扇子。

詭異極了。

——待續——

[ 此帖被特蘭斯菲爾在2012-09-12 17:53重新編輯 ]

頂端

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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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8-23 10: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管理提醒︰ (水織) 回覆字數不滿十五個字，請多充實回覆內容，並盡快修改。 (2012-08-25 22:38)

真的詭異極了，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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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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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

2樓發表於: 2012-08-23 22: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的詭異了...
不過，雖是七夕，也是鬼門開......
尹秋，真的和談無慾成了知交，還前來探望?

期待下文~~

浸在文裡的幸福~

頂端

特蘭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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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3樓發表於: 2012-08-24 05: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小儒
=-=感謝期待

TO 自由
=-=真的是七夕文
除了不太符合七夕的節日氣氛【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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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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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4樓發表於: 2012-08-24 05: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

談無慾撿到尹秋君，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巧合，但以當時情境而言，也是他二人的緣分——世間萬物，談無慾無端端走在路上，撿到誰不好，偏偏撿到尹秋君。

準確點說是尹秋君的扇子。

扇子……對，對，尹秋君的扇子。

頭藏了一個尹秋君。

那時談無慾甫從江湖退隱，大城小鎮高山平野的到處亂晃，經過了這附近的小鎮，走到了這片山腳下。

那一日也是這樣的山雨，他走著走著總覺得哪里不對，便感到有不尋常的氣息在這處徘徊，尋覓了一圈，看到了尹秋君的扇子。

這麼一把光鮮亮麗的扇子，出現在這樣的山雨泥濘中，卻一點污漬都不沾，簡直是臉上寫滿了“我不對勁”。

談無慾在那扇子周圍繞了圈，左看右看，越看越眼熟，一些畫面逐漸浮現在他腦海中，例如和討厭的素還真同生共死什麼的，他盯著那扇子，終於咬牙切齒的確定：“尹秋君，你竟然還沒死絕。”

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談無慾將垂在臉頰邊的頭髮撥到一邊，又喝了口酒，冷冷的看著窗外：“死了就死了，正常人都趕著去投胎了吧，怎麼就你死都不消停還成了鬼？”

窗外有風，有雨，一片漆黑，粘滯著散不去的潮氣。

“說了多少遍你道爺我有玄宗秘法，沒點看家本領我敢在江湖上混嗎？”尹秋君蹲在扇子，還是那把尖刻刁鑽的聲音，語氣有些氣急敗壞，他最討厭談無慾總拿他死了這件事來戳他了。

然後他又恢復了大爺的語氣，“再來杯酒，這杯吸完了。”

加上這杯酒，他已經吸了第三杯酒氣了，談無慾撐著下巴用探尋的眼光看他，像他這樣的遊魂，就算再好的酒，應該也吸不出口感吧，這樣喝酒的樂趣到底是什麼？

不過跟尹秋君相處在一起，真是讓人時時刻刻都高興不起來。

談無慾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尹秋君那杯酒，想也沒想，就對著尹秋君的那把扇子隨手澆了下去。

尹秋君終於從扇子跳了出來，帶著淡藍光暈的半透明魂體，跟那把扇子一樣濕透了，一手指著談無慾就差沒跳腳了：“談無慾！你修道人的修養都被狗吃了！”語畢方覺自己有失形象，趕緊袖袍一揮負手昂頭，以下巴示談無慾，沉聲道，“此等行為當真幼稚！”

談無慾翹著嘴角，本想諷刺兩句，驀地聽聞他前面一句，沒來由的一愣。

舉杯的手定在半空，他淡淡看了眼尹秋君。

記憶中，似乎有誰也說過相似的話。

見他面色突變，尹秋君轉念一想，應是自己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便也跟著愣了愣，張張口待要再接再厲刺激兩句，想到自己終歸寄人籬下沒有自由，也不禁有些低落。

渾身濕透依舊令人不爽，尹秋君憤憤的坐在談無慾對面的椅子上，冷哼了一聲，看著面前的酒杯，不發一語。

那麼，到底是哪里戳到了他的痛腳呢？

談無慾淡淡的看著窗外，尹秋君也淡淡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能看不能喝，雖然痛苦，卻還不足以讓他因為這樣的小事求談無慾什麼。

從某種角度來說，談無慾與尹秋君的性格是有些相似的，明明二人都是冷傲的性格，偏生碰到了一起，便像兩個孩童一樣淡定不下來。

“你知道嗎？”談無慾靜靜開口，喝光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給尹秋君添了杯酒，也給自己添了杯，他眯著眼，側頭聽著窗外的雨聲，夜風拂過，吹散了酒氣帶來的燥熱，“琉璃仙境種了一池子的蓮花。”

他輕聲說著，輕輕地微笑著，一臉愜意，沉浸在百年的女兒紅中。

琉璃仙境種了一池子的蓮花。

滿滿的一池子，大大的池子，幾乎占了半個琉璃仙境，夏天一到，頭的蓮花便開了起來，一朵挨著一朵，少女胭脂一般的淡粉色，鋪滿整個池子，似是聖潔，又帶了點嫵媚，二八少女一樣純真的妖嬈。

跟素還真的衣擺一樣，總能在長長的回廊深處，在不經意的拐角，看到那抹衣角，隨著微風輕輕擺蕩，仿佛能在空氣中嗅到如同蓮香的氣味。

談無慾跟他認識有數不清的年月，終年往日都跟隔了層紗似的，誰都看不清誰。

他們從同一個原點出發，向相反的方向兜了個大圈，各自有一個對方完全空白的半圓，然後在半圓的另一端，他們再次相逢，停下了腳步，彼此看看對方陌生的已然模糊的面容，相視而笑，道了聲許久不見。

有那麼一天，談無慾意氣風發重出江湖，舉手投足風流無限，端著根拂塵，在眾人的矚目中踏入琉璃仙境，然後看著素還真，道了聲許久不見。

談無慾眯著眼，酒杯還端在唇邊，他與尹秋君一同，一壇女兒紅已喝的見底。

他不若尹秋君，酒力並不如何，此時已然微醺，一邊與尹秋君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間或還互損幾句，一邊眯著眼回憶著過往。

談無慾喝醉了，他絮絮叨叨的，像每一個喝醉酒的糟老頭子一樣，絮絮叨叨的回憶著往事。

他一定是喝醉了。

他與素還真，都是自製自持之人，更從未如今日一般說出這些話。

但對面是一個鬼，對面是一個鬼，不是嗎？

尹秋君看著他，尹秋君也有些微醉，他吸入那些酒氣，熏著魂體，甚至有些飄飄然的浮了起來，浮在座椅上空一寸處。

談無慾看他不顧形象浮起來的樣子，心中有些好笑，想到傍晚時聽那說書人說的，這山上，此時不正住著一個白頭發的老道士？

還有一個孤魂野鬼，半夜劈癮上來，飄在屋中。

可惜這道士不升仙。

可惜這野鬼不害人。

談無慾喝了一口酒，窗外有雨滴順著屋頂打在屋簷下，一下一下，一滴一滴，他便順著那節拍，輕輕敲著桌子。

他還在回憶那一日的情景。

他來到了琉璃仙境，眾人都驚訝的看著重出江湖的談無慾，秦假仙甚至跳了起來指著他罵，只有素還真坐在那，波瀾不驚的飲著他手中的茶。

談無慾說：“素還真，許久不見。”

眼中卻看著素還真身後的人。

談無慾看著那個孩子，即使他現在的面容身段看上去比談無慾要老成的多，談無慾卻依舊習慣的叫他一聲孩子。

他認識葉小釵的時候，葉小釵不過是剛出江湖的毛頭小子，若論到年齡，談無慾倒確實當得起叫他一聲孩子。

他想，有多少年沒見了呢？

他看著葉小釵。

那人也看著他，目光一如往年的純淨，帶著滿滿的訝異，與一絲難以察覺的尷尬。

然後他扯了扯嘴角，他心底是自嘲的，在此時此地，卻又實在不想讓人看出來。

他知道，葉小釵自然是不想看到他的。

接著又有些惡質的想，不想看到又如何，你葉小釵說到底，不過也只是以素還真為天，素還真想他談無慾來，又何須在意你葉小釵想些什麼？

然後他收回了目光。

他不想多看。

怕看多了，看多了會掩不住內心的悲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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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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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

5樓發表於: 2012-08-25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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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這真的是七夕文!?

從鬼文發展到情敵身上.....
沒有半點甜文的味道啊!??

不過我喜歡尹秋和談談喝酒....這兩個阿..............

浸在文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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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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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6樓發表於: 2012-08-26 05: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自由
=A=真……真的是七夕文！
不甜是因……因為……這篇確實不是甜文OTZ
所……所以……不管怎樣都還是七夕文啦！
七夕就是詛咒情侶們都分手的好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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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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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7樓發表於: 2012-08-26 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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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和原劇有出入，因為了寫文需要
畢竟原劇談無慾對素還真是愛恨交加一生一世打死看不到第二個人的=，=
但這篇文是談·釵，所以請不要在意走形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吧【喂
====================================
3

“素還真身邊的人，最特別的當屬葉小釵了。”談無慾說。

窗外不遠處，有一株海棠樹，七零八落地開著花，一股子衰敗的氣息縈繞在周圍，隨著他的話音方落，又一朵海棠花終於不堪這一晚的風雨，顫悠悠的落了下來。

樹下一地殘花，襯著這初夏的時節。

談無慾端著酒杯看著窗外，再過不久，就到了蓮花開放的時節了。

“最特別的當屬葉小釵？”尹秋君喃喃重複著他的話，然後轉過頭，皺著他愁苦的眉頭，看著談無慾，“那你呢？你在他身邊的人中，又是怎樣的？”

“我啊……”談無慾低笑了一聲，俯首搖頭。

打趣之時，他總指著一池蓮花，笑看素還真：“看，這一池子素還真，開得多好。”

這世上到處都是一池子又一池子的素還真，那萬年果呢？談無慾的萬年果，要去何處尋得？

所以，話又說回來了，談無慾，這麼個談無慾……他是怎樣的呢？

無慾，無慾，談悟紅塵慾。

悟了紅塵慾，便合該還回性本真。

便連名字，素還真的境界都比他要高了一分。

談無慾翹起他那總是在不合時宜處認真的嘴角，看著尹秋君：“我從來便不是素還真的身邊人。”

談無慾最開始認識葉小釵的時候，葉小釵還不是素還真的身邊人。

身邊人，這是個很微妙的詞語。

那個時候素還真剛出山也沒幾年，身邊人只得一個屈世途，並不像日後功成名就時那樣高朋滿座。

其實要說特別這個詞，完全只是談無慾的私心，真要追究起來，葉小釵大概是素還真的那些身邊人，最最不特別的那個。

但其他的人，都能找到這樣那樣的語言來形容，唯有葉小釵，找不到什麼突出之處來形容他，便乾脆安了個特別罷。

至於哪里特別，大約便是那份不特別吧。

在他第一次見到葉小釵的時候，便敗在了葉小釵手下。

他敗得真慘，一個剛出江湖的毛頭小子，第一記戰功，便是寫在他談無慾身上的。

談無慾憤恨，即便如此，那樣一個除了武功其他各方面都平凡無奇的年輕人，當他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滿腔的憤恨也都被那少年身邊站著的素還真所輕易粉碎了。

素還真與他站在一處，這才是更讓人憤恨的。

談無慾看著素還真，一臉譏誚：“素還真，你是向來無往不利的狠心人，今日這無辜的少年，談無慾看來並無任何值你青睞之處。若你因他曾勝過我談無慾，而拉攏他利用他，談無慾勸你不必白費心思，我是有何能耐，不是你素還真用這少年便能隨意測量的。要我說句老實話，不若放過這年少之人，還他日後太平人生，豈不功德一件？”

素還真沒搭理他，葉小釵也沒搭理他，談無慾兀自沉浸在素還真是個傻逼的意淫中。

唉，好吧，談無慾這個人，年輕的時候，確實總是不大合適宜的一個人，要是屈世途摸摸鼻子，大約會說一句“啊，那個不大招人喜歡的談無慾”。

但談無慾並不知道自己的這項缺點，他沾沾自喜，他是這天下間唯一令素還真害怕之人，他瞭解素還真的能力，就好像素還真瞭解他一樣。

葉小釵打敗了談無慾有什麼，就算是他談無慾被擊敗，與他齊名的素還真，不也一樣做了葉小釵的墊腳石嗎？

而素還真，素還真啊，他就壞多了，他從來不說談無慾什麼，他就那麼淡然的看著，無論談無慾說什麼做什麼，他都那麼淡然的看著。

淡然的近乎於寵溺。

所有人，包括談無慾自己，都看不清素還真的心思，他到底夾了幾分真心，帶了幾許假意。

年輕時的素還真，並不像日後那樣讓人覺得靠得住。

談無慾從來都不相信他那些近乎於寵溺的放任。

誰知道呢？素還真的真心啊，談無慾說：“一文不值。”

“後來呢？”尹秋君有些感慨的問他，“現在你還這樣認為嗎？”

談無慾笑著搖頭：“這些東西，真心與否，至今時今日，也未必非要弄個清楚，”然後他放下酒杯，又有些恍惚的說，“誰又說得清呢？”

“哈，”尹秋君笑了一聲，大約是被酒氣熏得，聲音有些低啞，“你們二人倒是有趣，要我看何需這般糾結？不得不說，道爺要幫素賢人道一聲屈，我呀，”他豎起三根手指，“我信他有三分真心。”

他把酒杯往前虛推了一下，談無慾聽他說著，也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不禁跟著笑了笑，拿起酒壺給他添了杯酒。

尹秋君湊近，聞了聞那香飄百里的百年陳釀，很是滿足。

他說：“可莫要小看這三分真心，這麼一個人，三分權謀，四分於己，能剩三分真心，已然不易。”

談無慾眯了眯眼，想了想，表情突然異常認真，他認真的看著尹秋君，認真的開口：“那尹橋主這一去，豈不是四分於己全送與三分真心，心肝脾肺臟，十分有七分，都打包給了一顆心？一個人？嘖嘖，”他搖了搖頭，“當真險惡，險惡萬分。”

尹秋君不想他一番風涼話調侃到自己頭上，看看談無慾那認真的嘴臉，又看看自己面前的酒杯，滿心憤恨，恨自己為何還與他說這些廢話——一早便該拂袖而去才是！

當然他畢竟是有修道人修養的尹橋主，並未作出那麼沒有風度的事來，他被氣得只剩下一臉淡然的表情，麻木的說：“談無慾，你今日只管這般說，總有天要叫你也與我一般。”

談無慾終於忍不住，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大笑三聲。

後來談無慾想了想，也稍稍理解了素還真為何看重這無甚特別的少年。

葉小釵不算多聰明，但也不笨；他並不是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天賦，雖然曾敗過談無慾，但與後來的一頁書天策真龍比較起來，也不見得有多嚇人了。

葉小釵不是玲瓏剔透讓人一見傾心的人。

但他至真至純，他是世間最無瑕的璞玉，他有任何人都及不上的真，他有一切瑰寶都比不起的純。

對於談無慾或者對於素還真，像他們這樣見慣了黑暗沾滿了血腥的人來說，葉小釵是耀眼而奪目的存在。

談無慾與素還真，一同在半鬥坪長大，從小他們就一直在爭。

世間就偏偏生了這麼一個人，生來就與自己不相上下，又同在一處，任何人都會忍不住爭那麼一口氣的。

他們就是這樣，這麼爭，爭得似是而非，爭個你死我活。

素還真爭了個日，談無慾就要奪去個月。

素還真要了白日那半邊天，談無慾就非咬死黑夜這半邊天。

文武貫，風雲鑒，這樣那樣，那樣這樣，怎麼都好，有你必有我。

但葉小釵只是一個人，葉小釵是一個人，就只有這麼一個。

一個人，一個不能劈成兩半不能一人拿一半走的人。

這麼一個葉小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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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8樓發表於: 2012-09-12 17: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4

談無慾想，葉小釵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他被葉小釵打敗以後，這樣的念頭便時刻浮現在他心底，時時刻刻，他揣摩著葉小釵的一切。

談無慾是一個小氣巴拉的人，誰讓他不順心了，他能記掛那人一輩子，素還真是，葉小釵是，除了他看不上眼的秦假仙，就連屈世途也勉強被他記掛上了。

他就討厭屈世途那個鬍子，閑著沒事留那麼兩撇鬍子，看著不順眼至極！

他看著素還真和葉小釵走一起就煩，兩個看不順眼的人走在了一起，很容易就能把人蒸騰出異樣的情愫。

除了這頂不順眼的情愫，在葉小釵的身上，談無慾還能剩下些什麼呢？

初夏的夜晚，酒氣蒸幹了雨水的潮濕，留下一絲燥熱，在這深山老林，燃著盞枯燈的屋子。

談無慾扯了扯胸前的衣襟，是一絲不苟的領口，緊緊貼合著肌膚，嚴嚴實實一直遮到了脖頸上，卻被他一扯，輕輕地一扯，便悄悄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縫隙，然後一點又一點，綻放出大片玉白的肌膚。

極白皙的肌膚，大約是少見到陽光的緣故，白的有些羸弱，從鎖骨一直滑到小腹，再被餘下的衣襟所遮蓋，引人遐思。

尹秋君看著談無慾，酒水順著他的唇角滑落，最後消失在衣物深處，卻無人在意。

隨著他扯開衣領的動作，能看到若隱若現的紅纓，點在那片白皙的肌膚上，談無慾有一片漂亮的胸肌，條理分明，卻並不顯得臃腫油膩，蒼白的，看上去勻稱細緻。

尹秋君並不是不懂歡愛的老道學，恰恰相反，他在玄宗奇部，從小學的便是各式道門秘法，相比較弦部的武學造詣，奇部所學秘法，紛雜錯亂，玄而又玄，是極難為世人所知。

他知道一百種歡愛的方式，他有一整套在歡愛中提升修為的秘法，謂之雙修，乃極不為世人所齒，也是玄宗正統所不倡。

但他是玄宗四奇的人，他從小就學這個，除了根骨奇佳，他四人被選入奇部的理由各不相同，而在他與金鎏影的理由中，有一點想通，唯心不正。

雙修之法，明明可鞏固雙方修為，卻因道德所趨，而不為禮法道教所容，其實又算得了什麼大事？在那許多年前，他便與金鎏影一同，把作為玄宗弟子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一遍，這四奇，便是最最正直的赭杉軍，不也依舊學遍了那些罕為人知的秘法嗎？

這禁忌的學問，總要有人傳承下去。

而那個中滋味，總令人流連忘返。

談無慾偏過頭，晃著空蕩蕩的酒杯，他眯眼看著窗外，幽暗的燭光下，隱約能看到一閃而過的雨滴，順著屋簷落下，滴滴答答的。

分不清是雨聲，還是這水聲。

談無慾醉了，他輕扯了一下唇角，他想他是醉了，壺還有小半瓶酒，這散發著潮濕氣息的昏黃房間，還有小半瓶酒，誘惑著人。

人，還有鬼。

談無慾出神的看著窗外，尹秋君則出神的看著他，若尹秋君還是個人類，此時大概會心跳加速，燥熱不安。

他個鬼，心跳的滋味卻仿佛依舊，他想他是臉紅了，但願談無慾看不出什麼，這見鬼的天氣，這見鬼的女兒紅，這見鬼的男男苟合——他怎生如此擅為此道？

尹秋君吞吞口水，忍不住伸出手，輕輕來到談無慾面前，臉上帶著絲永生都去不掉的促狹，他來到談無慾面前，伸著手探向那白玉的胸膛，那因著燥熱起了層薄薄的汗，在幽幽的燭火中閃著微光，細細的跳動著，好像塗了層薄薄的蜜汁，在火上烤著，在油予坱，沁出濃郁的芬芳。

他的手停在談無慾的胸前，正是胸口的位置，再往前一寸，就那麼一寸，就能觸到談無慾的肌膚，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是雪地上一抹紅霞，是三月杏花，是七月流火，就差那麼一寸的完美無暇。

他抬頭，談無慾正垂眼看著他，一雙眼睛亮堂堂的，閃著光，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清明的好像這晚沒喝過一滴酒。

但是尹秋君知道，他醉了，他醉了，原本泛紫的雙唇此時縈繞著一層水色，把那澈得水透透的，跟樹上的海棠花似的，在雨打了一夜，濕的一塌糊塗。

尹秋君笑了起來，一如既往的充滿了自嘲的神色，他生來就是那麼一雙眉毛，再怎麼真心實意，看上去也是苦大仇深，讓人不舒服的很。

這不舒服的人，此刻卻是笑得真情實意，自打他與談無慾認識至今，似乎就沒有笑得如今日一般真切。

談無慾是醉了，他的嘴念念叨叨的，也分不清在喃喃自語些什麼，尹秋君看著他的一雙鳳目，卻驀地覺得，此刻醉的仿佛是自己，他能聽到他的聲音，混雜在暗夜的雨聲中，有點含糊的，略帶曖昧的：“玄宗有一種床地間的雙修秘法，可用於人鬼妖之間，各取所需，談無慾，不若你我及時行樂，你功體屬陰，正可吸取我魂體陰氣，而我則需陽氣來提高我當下修為，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而我當下正有法子，如何不試上一試？”

尹秋君湊近了談無慾，面對著他凝望著自己的目光，循循善誘著，他的聲音因為那即將到來久違不見的快樂而有些發顫，散發著黯啞的腐朽氣息，他低低的說著。

談無慾看著他，許久許久，久到尹秋君以為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才緩緩開口：“既有此等好事，為何不一早便說出來與我分享？”

他的聲音冰冷，帶著堅硬的質地，尹秋君猛地一顫，不禁自問，此時此地，自己在說些什麼，又在做些什麼，那停在半空的手如同凝滯在談無慾的胸前一寸，待要分開，便好似從中撕裂一般，他紅透了雙頰，便想收回了手回到扇中，這一夜究竟是誰醉了？誰又喝了幾滴酒？

倒是談無慾，見他想要撤回身，卻一手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身邊的座椅上，然後湊近了他的鼻尖，輕笑道：“話尚未說完，橋主何必急於離去？這雙修之法如此玄妙，在下倒想見識一二，不若橋主為在下指明良計，一解在下這清修苦行。”

尹秋君急了，一張臉紅了個徹底，不知是羞的，惱的，還是怒的，他急著撤手，卻被談無慾死死按在身邊動彈不得，被迫在他膝上仰視著接受他的垂憐。

這當然不是什麼令人舒服的事，尹秋君不喜歡仰視別人，就好像他寧可自己殺死自己也不想死在他人手下一般，他是一個吹毛求疵的人，此時他仰視著談無慾，與其惱羞成怒，不如說他是真的急了，但見談無慾唇角含笑，眼波流轉，尹秋君直接打散了自己的魂體，這才從談無慾的皓腕中脫離出來，飄回了扇子中。

“哈！”談無慾看著他消失的地方，不禁一笑，便拿著那酒壺，倒了酒在杯中，然後向牆壁舉起酒杯，巨大的黑影跟著他的動作便也動了起來，談無慾把那酒杯往前一抬，便一口酒喝進了肚中，酸甜苦辣，個中滋味。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料想此情此景，也不過如此。

談無慾起身，寬大的袖袍拂落了酒壺，幾點殘酒隨著他的動作滑了出來，順著桌面流淌到地上，彌漫出一室酒香，談無慾拖著松垮垮的前襟，身後蕩著長長的衣擺，向屋走去，行動間經過尹秋君的扇子，修長的指尖便有意無意的輕撫而過，仿佛能聽到那扇子傳出的歎息，談無慾想，尹秋君的歎息。

尹秋君的歎息，是個有趣的東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