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8 【琴魔中心&琴白琴無差】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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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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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樓主發表於: 2023-11-28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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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 【琴魔中心&琴白琴無差】知音

命蕭疏曾在一次偶然中與一名魔族相識。

命蕭疏獨坐於竹林，早聽見由遠至近的腳步聲。正欲停下奏筑，卻聞那方血氣琴音傳來，與手下沉鬱筑聲重合。

樂者眼瞼微動。

抬眼青絲振袖，碧玉生耀，端然入席。

「⋯⋯你之筑音，多有慷慨孤憤，不平憤懣之氣，諒必乃性情中人。」餘音繚繞，琴弦顫抖，眼前人緩緩張眼，半垂眼簾，說道。

「⋯⋯稽古至聖，心通造化，德協神人，理一身之性情，以理天下人之性情。」琴者指尖輕撫琴弦，澄澈眼神望他。

「⋯⋯先生獨有見地。敢問何名？」琴者眼中是真誠的喜悅，光彩眸裏流轉。

難得竹林相逢，命蕭疏與面前琴者談話許久。此人弦下殺氣凝重，卻收放自如，岑寂中更帶有恬逸之氣，也是獨特。命蕭疏一個揮袖朝他遞去一壺酒，琴者也不客氣，穩穩接住，朝他道謝。

琴者細細聽著命蕭疏口中見解，他們聽筑丶聽琴，對權名，對知己，琴者像是想到什麼，便會面露失落，有著孤寂之情，手下無意識地撥動琴弦，弦音低沉，寂寥清靜。命蕭疏眉眼始終掛著鬱結，你來我往的對話間，二人酒壺不自覺已見底，琴者依舊清明，只是臉頰浮上些許緋意，他晃晃手中酒，壺口酒滴灑在他墨綠衣裳，轉眼沒了蹤跡，他開口低吟淺唱：「朱弦已爲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命蕭疏配合他不時擊弦，竹葉拂過他的髮梢，抿唇，放緩了一如既往的冷淡，雖不著痕跡。待琴者停下歌聲，他才漠然道：「平生滄海意，不受白𠥹猜。」

琴者愣了愣，頭上流蘇擺動。

「香骨化為碧，茫茫如煙霧。」命蕭疏視線落在膝上的筑，沒有看眼前人。

琴者聞言，手下意識往頭上碧玉探去，並不透澈。他的瞳孔頓時閃過什麼，一時間彷彿明白了命蕭疏的意思，卻不在意地笑了：「或許吧。」志不同也無妨。

命蕭疏指尖微動，心想此人果真外逸內和。

可惜。

往後的百年間，命蕭疏再也沒見過這個曾與自己合奏的琴者，但他把這特別的魔族記住了。

那日道別，密布竹林，窸窸窣窣，幫著琴者掩去青翠身影。他瞥了眼走往幽處的點點綠光，移開了視線。

——————

琴魔髮簪曾繫著碧玉鮮明的流蘇，不知何因，某日起他就不戴了，換成更低調的裝飾。星野殘紅覺得挺適合他的。

其實星野殘紅和琴魔沒有太多交集。音律方面琴魔和他的喜好並不一樣，共同語言不多，二人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除了久遠從前，琴魔曾向他請教一二。

「刀魔。」琴魔淡淡聲音響起時，星野殘紅正在操縱氣流，一圈白布一瞬化為刀形。他有些疑惑回頭看他，映入眼簾的青袍緊抱瑤琴，頭上碧玉晃得靜悄。

天魔錄設立不久，星野殘紅只與琴魔有過幾面之緣，談不上交情，如今琴魔主動來訪，他不明原因，心下訝異。

琴魔見他手上動作，臉上似乎有了笑意，他規規矩矩朝他行禮，才解釋：「忽然到訪是我冒犯了，卻實在是有事相求，故來此地。」

星野殘紅點點頭，從石上站起，等待他的下文。

「雖說無心無刀，琴謂之情，可我之血音，藉由內力摧發，講究氣形與內力的配合，近來有些力不從心，總覺原地踏步，又不知問題出自何處。而我認識的人中，唯你以氣形操縱布匹，想來比我更了解氣形的運作，所以想向你請教一二。」琴魔的指尖輕輕摩挲琴身。

星野殘紅聞言，覺得這並不礙事，自己可以幫幫看看。他思索，就他印象，琴魔本身內力充沛，因此他的武功一向力道重，破壞性烈。聽聞在他未接觸琴的時間裏，他練的是指氣掌氣，對於內力的掌握已是爐火純青，否則以他的破壞力，會惹來不少麻煩。

「可以。」星野殘紅答應了。琴魔的眼睛亮了，看起來很是高興，立即道謝，惹得星野殘紅多少也拘謹起來，回道：「無事。」琴魔手下勾弦，正想向他示範一番，動作卻停住了。

星野殘紅一下就注意到琴魔腳邊扒拉著腿的毛茸茸生物。

他趕緊過去抱起貓咪，順帶打量琴魔被貓爪子拽過的褲腿，確認沒有抓破，才低聲說：「抱歉。很久不見牠了，一時疏忽。」星野殘紅沒有固定居所，以天為幕，以地為席，他認識這隻黑貓不久，神出鬼沒的，不時就會到訪，默默探出腦袋觀察四周，其餘時間根本抓不透牠究竟都跑去哪邊。由於近來都不見其蹤影，不曾想牠會在此時忽然冒出。星野殘紅見琴魔打量一圈這隻黑色的貓咪，湊近了些，彎腰對上牠亮色眼眸，像想起了什麼，語氣放柔一點：「無妨，涼心居那邊也有白貓呢。這回倒讓我見著黑貓了。」

談及涼心居，星野殘紅想到它的主人。他從前見過琴魔和白無垢閒聊幾句的模樣，曾認為或許他們二人個性合得來，但最終結果是這兩人不大熟的樣子。傲神州聽後笑著向他打趣：別猜那些讀書魔的心思，難相處。

和琴魔相處倒也不至於小心翼翼，他所思所感都寫予臉上。相處久了他身上有讓人放鬆的氛圍。

「還要繼續嗎？」琴魔轉回視線，他的個頭比自己矮一點，看著自己時只能微微仰頭，詢問，「⋯⋯要換處地方嗎？」

就是這麼平凡，無特別的一次相聚。卻也是他們交流最多的一次。

「好。」一如既往短短回應。

「我聽聞那寒山冰霜化的酒水回甘清洌，下回且讓我請上一壺，聊表謝意⋯⋯」琴魔接著與他攀談了會兒，同一時間讓他安頓好貓，逐一同起程尋處好地方。

後來，星野殘紅沒有再見過那日的貓。

再後來，天魔暫受封印，魔界四方爭霸，動盪時局下，總有些無意參與意氣之爭的魔族，退居幕後，從此兩耳不聞江湖事。

星野殘紅倉促選擇沉睡水底，所幸那是處寧靜淨水，不似那是非河，緋紅綻放，血氣不散。

刀者下一次再見琴者，是睜眼後的終究回歸江湖，是聖城外的紛擾嘈雜，髮簪珠玉數顆，翠綠猶然。

——————

琴魔是在屠變之塔看見那小孩被抱進來的，不曾想這一眨眼的功夫，那軀小小的身體已成死屍。

琴魔只是奇怪天魔怎麼叫人帶回一個不認識的小孩，倒沒怎麼在意，卻在他們的閒言碎語中聽見一個熟悉的地名：涼心居。

琴魔很久不見涼心居的主人了，不知這小孩與玉骨冰心有何種聯繫。他思索一番，不過多少猜到天魔有意請他出山，但琴魔並不認為那名智者會答應他唐突的要求，那人性子清高，早年有很長一段時間離開了魔界外出遊歷，因此琴魔與他鮮少有碰面時機，也是交流不多，可也明白他所求。玉骨冰心樂意做隻閒雲野鶴，居江湖之外默默陶醉山水，何必憂國憂民，委屈自己活於惶恐多懼。

縱使是智者，他也不是汲汲營營、投機取巧的類型。

所以琴魔在雲眉棧遇見白無垢時，心下訝異，他急忙上前了幾步，朝他打了招呼，確是好久不見。驚訝之餘卻難免滋生一絲絲失落：連白無垢這種人也答應了天魔請求，被捲入江湖是非了。

初始他是不願意回去的，但他不後悔自己選擇了跟上白無垢，後來想想甚至無比慶幸。白無垢在身邊讓琴魔多了份安全感，他不在時只有自己獨自面對那些惡意嘲弄，他不擅言詞，偶爾有冤也說不清，現在他瞥了眼面前白髮背影——他好像大多時候都是跟在他身後，跟在他身後一切就好了。心中有些歡喜，至少在魔族殿內，現在終於有個能站在我面前，會幫我說話，解釋的人，而且這人懂得可多了。

這份歡喜一路持續到白無垢靠近他，湊在耳旁細聲說著休休谷相約一聚。他是驚喜到了，他沒有期望白無垢會記得他們曾經的相處時光，結果他不但記得，還約自己重返故地敍舊，琴魔很高興他還記得他。

雲眉棧時白無垢說的話琴魔並無記掛心上，但因為那番話，琴魔沒想到此次赴約他竟是來勸自己退隱的。

休休谷黃沙飛揚，荒石堆砌，一如當年模樣，魔界變了許多，唯獨此處不變。他不禁停下腳步，細細環顧四周，感嘆。

此情此景，他想到了如今性情暴戾的天魔，想到了相思林中初遇的行雁，舊人已非，新人如故⋯⋯隨著黃土翻飛，愁緒翻湧。他默默走到了前面，望向遠處荒涼，不覺自己無意中與白無垢拉開了距離，不覺白無垢回應他的同時走近他，又縮短了那點的疏遠。

「哈，如果你還當我是好友。」白無垢輕笑，一副坦然，他是一貫的不鹹不淡模樣。

這樣的話語讓琴魔愕然，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急著搶答：「當然。」

——他不是沒想過與白無垢結交。他想過要與他結交，若是可以，也想進一步和他成為好友。

琴魔始終是欣賞白無垢為人的，同時欽佩於他的才智學識，起初才會多次差信去涼心居，自然也試著造訪幾次，可惜他們是每每都錯開，老是一方在時一方不在。直至天魔錄封印，琴魔想著去到更遠更遠的所在見識更多，或者重遊舊地也不錯，這天下樂音必有他未領悟的道，而試問天下人又有多少？他會結識幾個知音知己的。從此他也沒去造訪涼心居了，遊歷初期他還記得偶爾寫信給白無垢，白無垢回得緩慢，可能是不常回涼心居。如此一來每年二人來信是不超幾封，琴魔覺得麻煩，當然也生怕對方暗地裡覺得麻煩，寫的是越來越少，直到不再書寫。

可是白無垢全都記得。他記得自己。

臥雲說，他和白無垢不是同一類人，或許說得不錯，畢竟他們實在無緣無份，永遠錯過。但聽見白無垢一句好友，琴魔仍是動搖了，曾經的希望可能是伴著恆久不變的休休谷一併回來了。

白無垢要離開了。琴魔只得緩緩咀嚼消化他們今日的對話，一邊目送白無垢離去。他轉身，口中吟詩：「白髮三千橫世態，玉骨冰心縱蒼穹。」白髮從風揚起。

「——風節自古如殘照，青袍一舞笑人庸。」琴魔在聽聞青袍二字時下意識一怔。他的視線放於精簡白衣上，那兒沒有多餘的冗重裝飾，那人一頭馬尾紮在腦後，搭上一部分散著的髮，清爽，乾淨。

琴魔看著看著，直到再也不見一縷白髮，才移回目光。

這一刻琴魔是堅定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他想確實成為他好友的。

——————

琴魔總歸是高興。

高興魔界終能平靜，也高興自己有幸能與命先生再次合奏，還有最重要的⋯⋯

白無垢湊近他，緊了緊環抱他身子的手，頭倚在他臉頰，有些發睏，小聲又迷糊地喊：「好友。」

琴魔順勢取走他手中書卷，動作熟稔，輕聲哄他：「累了就休息吧。」

「⋯⋯好友。」白無垢反覆著，聲線帶點疲倦的低啞，像撒嬌。他現在喜歡稱琴魔為好友，琴魔也喜歡聽他這麼叫自己，眼神柔和得似湖水透明。

「我在。」琴魔回道。

——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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