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1.08 《法門記事》；更新：守道下(全篇完) 7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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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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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5)

樓主發表於: 2007-01-21 08:1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08 《法門記事》；更新：守道下(全篇完) 74F

不行了!再不寫"法門記事"我會死啊!!!!orz...
中途停下"帝鄉"也是不得已的事!我發誓"法門記事"真的是短小精悍的文章!可是我一定要寫!
因為我萌死他們了啊!聶小商大愛!~衛叔叔大愛!~為了美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吼喔喔喔!
(花的小宇宙威力全開!~@0@!!!)

這一篇楔子的內容我已經在腦中重複過無數遍了!實在是再不寫出來就會想去撞牆...
所以才會中斷連載先寫這篇...啊啊啊啊啊...教祖大人您果然創造了一個讓我好聲怨念的門派啊!

===

落日的顏色是血紅的，那像是天空給潑灑上了大量的血腥，顯得有些噁心而且淒厲的顏色。

淡淡的雲彩，與其說是飄浮著，不如說像是骯髒的抹布沒有精神的掛在天空中。

幾隻烏鴉沒有精神的在戰爭過後的廢墟上空盤旋，也許是聞多了煙硝的味道吧，來的烏鴉數量不少，但都是這樣懶洋洋的模樣，大概是死的人實在太多，連烏鴉也吃的太撐了，才這麼懶散。

晚風獵獵的颳著，充滿腐臭的屍味和刺鼻的焚燒味道，風也骯髒了，披上了灰澀朦朧的顏色。

無數個燒焦的屍體與大地的顏色幾乎同化，一點兒也分不出來這個人生前是誰，是住在村頭的黃大富？還是住在村尾的乞丐孩子阿虎？大火一燒，人類的皮膚就焦黑成碳了，衣服也是，無牽無掛回歸塵土。

那是死亡的平等，人活在這世界上就是如此無奈，需得忍受各式各樣的不平等，唯有在死亡面前，誰也是如剛出身的一般，帶不走任何東西，就這樣赤裸裸的來、不著寸縷的回去，殘酷的是死亡、公正的也是死亡。

如果有一個人說，他要在這片廢墟上創造出一個公平的新世界，那是否只是一個神話？

如果有一個人說，他要利用法律來達到絕對的、不遜於死亡的公平，那你一定會覺得這個人瘋了。

但是當你真的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你卻會願意相信這個人是可以說到做到的。

即使他含著眼淚、咬緊牙關，左右手還牽著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是一樣的。

他並沒想過再次回到家鄉時，會是遇到此番光景。

兒時記憶裡湛藍的天空，漸漸的黯了下來，彷彿連陽光也不願逗留在這塊污穢的地方。

還記得穿過村子東邊的小溪，水是淺淺的翡翠色，他的娘親牽著他的手，告訴他這叫做翡翠溪。

現在翡翠溪上飄流過的東西再也不是樹枝落葉，那些已經在第一時間燒光了，現在翡翠溪的水不是翡翠的顏色了，而是又紅又黑混濁的教人厭惡的顏色，上頭漂浮的，則是折斷的羽箭和破碎的屍體。

雖然娘親從來也沒有見過真正的翡翠，也沒有讀過幾斤書，但是她有飽讀詩書的狀師丈夫，雖然這個丈夫在很久以前，就因為被捲入一場訴訟紛爭而被人打死了，讓他的遺孀只能含辛茹苦的帶著孩子過日子，但是這位偉大的母親一直很鼓勵孩子讀書，家中留下來的也都是有關訴訟的書籍，長久下來，孩子也變的有些墨水了，那就是他，就是現在站在家鄉廢墟前痛苦的無以名狀的殷末簫。

當書唸的多了以後，殷末簫漸漸的覺得這個小小的村莊再也不能容納他想飛的欲望，他便收拾起了包袱，到外地求師去了，因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一個武功高明的絕世高人，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拜入門下。

當習得一身武藝後，師傅留給他武功秘笈和一柄劍，就消失的杳然無蹤了。

沒有什麼特定目標的殷末簫在江湖上混跡了幾年，也收了兩個徒弟，都是在經過遭戰火波及的村落時，一時好心撿來的棄嬰，因為不曉得父母是誰，也沒有名字，他便姑且權越父母之職，給兩個徒兒取名了。

左手邊牽的這個，天生白髮，卻儀容整齊的冷漠孩子，叫做衛無私，取其捍衛公法無私作為之意。

右手邊牽的這個，年紀較小，看起來似乎有些庸庸諾諾的孩子，叫做法無吾，取其公法無我之意。

在收養第一個徒兒時就起了的念頭，現在已經完全沒有猶豫的必要了，已成為他將來窮極一生也要實現的目標，建立一個講求公理正義的門派，一個比起三教以降等等自稱捍衛公理正義的大小派門，更加直接有效的能給老百姓公理正義的門派，一個用法律為手段，和平為目標的門派，就姑且稱之為法門吧。

就算這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可能實現的理想，他也希望去做，即使窮極一生，他也只能維護了這方小小天地的一點安寧，也沒有關係，他希望住在這裡的人都能幸福快樂，就在當下，能立即實現的幸福。

望著廢墟裡煙硝瀰漫的情景，殷末簫暗暗在心底發誓，他會讓翡翠溪，成為如真正翡翠一般明亮的溪。

「師父，我聽到有嬰兒啼哭的聲音。」不過比殷末蕭腰部高一點點的衛無私，睜著他那雙冰冰冷冷的藍眼睛，用一種沒有抑揚頓挫的平板聲調，說著這句話，拉著他師父的衣角，將殷末簫從悲傷中拉回來。

「好像真的有耶…讓師兄這樣一講，我也有聽到喔。」法無吾臉上呆然的神色稍微散去一些，擤了一下鼻涕，然後用一種悶悶的聲音附和著。

衛無私伸出他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手，指著其中一家被燒的焦黑的屋子，琉璃藍的眼睛注視著那裏。

兩個徒兒都這麼說了以後，殷末簫也真的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心裡不免生起一絲期待，也許這座廢墟裡真的還有活口也說不定，雖然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殷末簫還是忍不住這麼想著。

他走進那些屋子裡，便看到被一刀砍死的一個老太婆，趴在地上，手中沾滿了血，旁邊還有一個打翻了水的銅盆，溢出來的水也沾著血味，卻不曉得這到底是誰的血。

殷末簫記得這個老太婆，從他小時候就是村子裡唯一個懂接生的老婆子，也許她到現在還是在幹這一行吧，因為走進去，便看見一個年輕的孕婦死在床上，一柄刀猙獰的插在她的右胸，穿過了肺葉。

也許歹人覺得這一刀便足以殺死一個孕婦了，才沒有再補上一刀，也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才如此，總而言之，這個孕婦至少還保留了一點點力氣，把這個嬰兒的頭給擠出產道，只剩下腳的部份還留在裡面。

也許這個孕婦才在他們進來時嚥氣而已，雖然沒有力氣把孩子擠出來，但這個女人似乎在下意識中明白，如果自己太早嚥氣，跟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大概也無法存活太久，她努力的撐著一口氣，也許只是期待一個飄渺的希望，但是這個女人確實很偉大，她把她生命的力量用在最後一刻，她忍受痛苦呼吸，讓她的孩子得到了生的希望，沒有被死去母親的污血給污染到，也許她是在聽到腳步聲的同時，死去的。

嬰兒卡在母親的身體裡，也許是被凍醒的還是什麼的，總之在哭著，抽抽噎噎的，身體不似一般初生兒那樣是粉紅色的，而是青青紫紫的，看起來，似乎再慢一點，就要被凍死了。

原來站在殷末簫身邊的衛無私，第一時間衝上去，把孩子拉出來，拔出劍俐落的斬斷臍帶，還有他的半截袖子，把嬰兒包好，然後揣在懷裡，抱的緊緊的，似乎是想暖和這個小小的初生兒。

「無吾，去想辦法找一盆熱水來…如果可以，等一下弄點熱熱的米湯吧。」殷末簫拍了拍二徒弟的頭，法無吾點了點頭，然後就出去外面找乾淨的水了，接著殷末簫慢慢的踱進屋裡，他依稀的覺得這個死去的婦人有點熟悉，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她是誰，所以想靠近一點看仔細，也許可以做為取名的依據。

他沒有說話，只有腳步踏在地上輕微的聲音，衛無私也不發一語，抱著小小的初生嬰兒，蒼白的手按著原來是他袖子的那塊布，似乎是想多傳達一點熱度給這個小小的生命，他沉默，便只有孩子細微的聲音。

等到法無吾生起火來燒水以後，殷末簫才想起來，那個床上的女人，是以前住在他家隔壁的妘兒。

妘兒姓聶，常常跟他玩在一起，在他離開村子的時候，還曾經送給他一條手帕，也許那是友情的紀念，也許還有些別的什麼，但現在人已經死了，無論是什麼樣的感情也都不重要了，他不禁為之感嘆。

初生的嬰兒一直給衛無私抱著，似乎恢復了些血色，又睡了一會兒，省的時候餵了點米湯竟然也嚥的下去，大抵是不會有餓死的問題了，這孩子似乎是上天執意要他活下來似的，一點生病的樣子也沒有。

出生的時候母親被賊人砍了一刀，還能硬撐著一口氣而把他擠出來，大火也幸運的沒有燒到這棟房子，而且似乎連濃煙也很少，再加上賊人前腳才走不久，殷末簫師徒後腳就到，都是這孩子沒死的幸運。

在這棟沒有被火燒到的房子裡，殷末簫找到一些大概是聶妘縫製給孩子的襁褓，連金鎖片都打好了，只是斷成兩半給掃進床底下去了，被找了出來，上面寫著的是一個商字，襁褓中有幾件也繡著這個字，殷末簫便猜測那可能是這孩子的名字，因為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只能讓孩子從了母姓。

於是這孩子就被命名為聶商，成為了殷末簫再收的第三個徒弟。

之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殷末簫再也沒有收過徒弟，也許是沒有那個機緣，也許還有別的原因，總之，當他收第四個徒弟時，最大的和第二大的兩個徒弟，已經歸入輪迴了，連同其中一個寶貝女兒。

他只是一個想用自己的手，創造出一方不受侵擾的地方，那樣子一個傻氣的男人而已，沒有道門先天那種通透未來的能力，所以也不會曉得，未來的喪徒和喪女之痛，會在短時間內打擊他，讓他傷心難過。

但這時候的殷末簫，不會知道這些事情，也不會知道自己下定決心要辦的法門，日後蒸蒸日上，成為不讓三教的名門大派，華麗雄偉的明法殿，在這個最初的最初之時，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已。

===

基本上來說我是很想融入一些法家思想在裡面的...
無奈~某某秋畢竟不是專修哲學...(而且哲學這玩意兒台灣不大修中國類別的...就算要修也只修老子莊子什麼的道家思想~韓非子實在很少啊啊啊!@0@!!!!)
我只希望寫了這篇文章韓非子大德不會從墳墓裡爬起來再嗝屁一遍...(大囧)

[ 此貼被春秋在2007-11-08 23: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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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7-01-21 21: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啊啊~~~法门的故事~~扭动的冲上来~~~山人还想，怎么没人写殷杯杯和他徒弟们的故事~
这下就有人写了~春秋殿下~~我好爱你啊~~~XDDD~~
顺说，无私同学难道从那个时候就会照顾孩子？摸下巴，看他日后照顾名儿那熟练劲，该不会之后的聂商，千耘千画都是他拉扯大的吧~殷杯杯怎么看也不想会养孩子的人啊~
顺送上一朵小花，敬请春秋殿下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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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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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

2樓發表於: 2007-01-21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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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法门的文呀，真开心啊
超喜欢殷杯杯的，好有气质的中年大叔啊
一身红真是性感死了
我朋友也是超喜欢小卫和聂商

真看不出来殷杯杯有捡小孩的嗜好阿
一路走一路捡
小聂商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真不容易啊！
小卫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那双眼睛真水啊
法无吾同学，原谅我把你忽略了
大大加油，法门的文实在太少了阿

爱三王，爱元凰，爱谈谈，爱佛剑，爱教祖，爱木头，爱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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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cy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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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3樓發表於: 2007-01-22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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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可爱的小小卫，口水……不过为什么从小就冰冰冷冷的
不过最吸引我的就是他那对蓝色的眼睛
看他救小小商的那段貌似他以前也没怎么冷情嘛
怎么大了后就……难道是殷门主教育失败。。。
很难想象大人说得教祖大人年轻时含着眼泪、咬紧牙关，左右手各牵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样子
估计现在的大叔气质在心中定了型
期待大人的续文，将法门发扬光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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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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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5)

4樓發表於: 2007-01-23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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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絕月
我也是一直在想~明明法門就那麼紅~為什麼都沒人寫他們的故事勒!
雖然說不像儒門那樣盛產霓虹燈美人!可是法門美人也是不少啊!只是盛產小家碧玉型的不可以啊!
小商認真可愛~衛叔叔冷酷清艷~殷大叔則是少有的鬍子中年受!
法門一家根本就都是受嘛!(原諒我忽略法無吾)
這邊設定中老衛是很喜歡小孩子的人~也沒有像是劇情中那麼冷酷...(畢竟還小嘛!)

→sweetty
法門大愛小商老衛啦!
雖然說法們真的是個很迷樣的門派!(除了無名和那鍋法無吾以外其他都是受!這太過分了!哪有這種受的一蹋糊塗的門派啊!)
小孩一路走一路檢~這也沒辦法~誰叫殷杯是好人呢?(又發卡了我...)
老衛是美人啊!大愛他那雙藍眼睛的~超漂亮喔~
感謝看官對我的鼓勵啦!因此也要繼續支持這一篇文章喔!^0^

→fancysky
老衛從小就是這副個性!~以後你會看到更多的~
老衛的個性以後會慢慢變的~我會寫出來~你也不用那麼急!
文章裡的老衛年紀還輕!所以給人感覺還是不會很冷...
繼續努力讓法門發揚光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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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5)

5樓發表於: 2007-01-23 00: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法門記事之儲說上

韓非子的內外儲說倒是不錯看的...只可惜我實在不大懂得裡面的道理...
所以這一篇只是借篇名而已~倒也不是真的跟內外儲說有什麼關係~
下篇的話老衛的戲份比較多吧~不過老實說我現在還是覺得我寫的這鍋法門記事有點掰過頭了~
只希望各位看官賣覺得我在唬爛人就好啦!

===

近秋的風吹進明法殿，那風帶著微微的涼意，搖動了窗帘布幕，如跳舞一般好看。

法門的殿堂一如往常的朝氣篷勃，許多年輕的弟子們在樓廊間穿梭著，人各有職，雖然那些弟子們看起來都是很忙碌的模樣，臉上卻少有不滿的顏色，大多都是樂於工作而且勤奮的人。

那是在三教裡很難見到景象，年輕的法門似乎才站穩腳跟，便已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的發展起來，大家都知道法門中人執法甚嚴，門規雖然不致於到繁多的地步卻是非常嚴酷，且在執行方面毫不拖泥帶水，效率極高，也因此，在法門治下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樣子，沒有人怠忽職守，於是整體就顯得欣欣向榮。

便見一位穿著整齊黑白相間衣衫的年輕人，頭戴黑冠，足蹬黑靴，腰間佩服一柄略略微曲的長刀，格登格登的走在法門的亭廊間，腰桿挺的筆直，眉目清秀可愛，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那便像是天高雲清一般舒服笑容，見到誰都很有禮貌的打招呼，而見到他的人，也按照規定稱呼他的職稱。

「聶輔執。」溫柔婉約的法門大小姐殷芊妘，自另外一方款款而來，見到了這總是溫和的笑著的師兄，同樣也是很有禮貌的說了這麼一聲，這是法門上上下下對他的尊敬，非是出於任何規定才這麼做的。

「大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呢？」雖然殷芊妘年紀比他小，但該有的禮貌，聶商從來也不曾拿掉過。

法門大千金需要的並不是師兄的呵護疼寵，而是能夠施展所長的空間，所以儘管聶商是個會把小師妹寵翻天了的笨蛋師兄，也從來不曾用那樣的態度來對待殷芊妘，而是像其他尊敬女師的人一般對待她。

「方才聽到爹親回來了，所以我想去迎接他，聶輔執呢？」殷芊妘含笑這麼說道。

「上午去教場巡視過一遍，剛剛才去向師尊報告弟子們的學習狀況，師尊吩咐我去看看無名，這便是要去了。」身為法門的輔執聶商，需要承擔許多責任，其實他每天都必需代替不常出現在門內的教祖處理教中雜務，多年下來，這件工作他已經做的很習慣了，雖然忙碌了些，生活卻很充實。

「喔，那真是有勞您了，最近無名似乎有點心事，聶輔執可以觀察看看，也許能說幾句對他有幫助的話，如果能讓無名心情好一些的話，我也就安心了。」殷芊妘柔和的臉龐上出現一抹擔憂的神色，雖然他很敏銳的察覺到無名似乎有些心事，但旁敲側擊了幾回，無名雖然看起來很想跟她傾吐，但最後總還是沒說，殷芊妘本來是想把這件事上稟父親的，但是想到父親最近忙碌中原之事，又覺得這樣子去麻煩他老人家不大好，正好在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就遇到了聶商，他便想讓聶商去試試看，說不定有結果。

畢竟有些話男人不一定願意對女人說，也許無名困擾的事情不是她能解決的也說不定。

聶商從法門草創的時候就一直跟在教祖身邊，無論見識還是手腕都很高明，而且心思縝密觀察入微，很少有人能瞞著他什麼事情不讓他發現的，也許真的能開導無名也說不定。

「喔？請大小姐放心，聶商會盡所能解除無名的疑惑。」聶商點了點頭，含笑承諾著。

道別殷芊妘，聶商獨自一人往院深處又走了一會兒，這時候院落裡除了他，一個人也沒有，幾棵樹上黃葉堆積，連那風吹來時都感覺像是沾染著秋天的金色，重重樹蔭下，還可以見到一處小小的水井，夏天早晨伺候殷芊妘的侍女都會從井裡打出一盆水，那井中的水又冰又甜，梳洗可以，飲用也是十分涼快。

經過這口小井時，聶商心中一動，正好井邊有個小水桶，裡面還放著一柄小水杓，聶商便打了桶井水上來，提著裝滿冰涼井水的桶子，繼續往無名練功的地方走過去。

越是走的近了，越像是能依稀聽到拳風揮灑的聲音，走過一處廊腰，便見到新入法門的無名正在辛勤的練著拳法，前些日子教主才說他定心律學習的差不多了，批准他可以練習教門武功，眼下的無名便如海棉吸收水分一般迫不及待的吸收著武學知識，而且一天下來花上大半時間練習，竟也沒喊過一聲累，這一點確實讓聶商感到非常佩服，就算是他當年也沒有學習的這麼勤奮過，想來無名總有一天會成大器的。

「無名，休息一下吧！要不要喝點水啊？」他再走近了些，放下手中的水桶，水桶落地發出的聲音和他呼喊的聲音一起傳過去，那邊正在移動著打拳的人影隨即也停了下來，轉過頭，木訥的看過來。

無名的臉旁是那種看上去很深刻的類型，他不言不語的時候似乎還會讓人感覺他在迷惘著什麼，也許就是因為這些特質才讓法門大千金對他多所維護，而一向真誠對待師門弟兄的聶商，自然也很喜歡這個人。

會提著一桶水來，至少已經代表了很多事。

見到無名正在靠近這裡，聶商便彎下腰，手執著水杓舀了一勺水，那水在斜射進來的陽光下閃耀著漂亮的光彩，他的手穩穩的，沒有一滴水灑到外面，無名走近廊內，看了一眼聶商，便伸手拿住水杓的桿部，捏著那地方移動到他的下巴處，然後慢慢的喝著杓子裡面透涼的井水。

「謝謝聶輔執。」喝完了一杓水，無名抬起手用袖子隨便擦了擦臉上的水漬，然後低聲道謝。

「不用客氣，都是法門的兄弟，我以前也常常這樣子提水給師兄喝，他們總是那麼忙錄，我所能做的其實很少，如果一點涼水能讓你的疲憊減少，我再多提幾桶又算得了什麼呢？」聶商揮揮手表示這不算什麼，似乎從以前到現在他做的都是法門內部大大小小的雜事，而提水給別人喝，也是很久以前的回憶了。

無名聽到聶商說了這麼句話，似乎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說：「聶輔執，您不用做這些雜事的。」

「的確是不用，不過今天我是特別來找你談談的，大小姐很擔心你的狀況，是不是最近又有什麼心事了呢？」因為在路上臨時被告知這件事情，他也沒來得及準備茶水點心，權且從水井打了桶涼水，倒是可以一邊喝水一邊聊天。

聽到聶商這麼說，無名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似乎很猶豫該不該把他的問題說出來。

「無名，不管是多細微的小事，如果造成了疑惑，就會在心裡糾成一個打不開的結，心結容易影響你的心思不專，這樣子會影響到你練武的進境的，還是講出來讓我聽聽，也許我能幫你開解也說不定啊。」
見到無名似乎有想要說的樣子，聶商便又乘勝追擊的催促著，務必要讓無名心無罣礙。

「其實這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大事情…」無名覺得自己因為一個一閃而逝的念頭而心神不寧，實在很不應該，不僅讓大小姐為他擔心，還驚動了一直都很忙碌的聶輔執，真的很不應該啊。

「不是什麼大事情…那是什麼事呢？」點點頭，然後聶商繼續追問著。

「只是前些日子，聽師兄們提起教祖是否要收無名為徒的事，他們說聶輔執上面還有兩位師兄，也都是教祖賜名，名字裡面也都有個無字，所以就在猜測教祖是否有意要收無名為徒，無名其實不應該多想的，無論教祖收不收無名為徒，都是教祖才能決定的事…但是無名聽了以後，卻不曉得為什麼很在意…」
其實無名自己也知道這樣子不應該，但是聽到人加討論這件事，他就算想要忘記，還是忍不住一直想。

「是誰說的啊？肯定是吃飽了沒事幹，妄議師尊的行事，這是不好的風氣啊…」這番話觸動了聶商一番心事，嘴巴上雖然數落著那些人不該這樣隨便說說，但是其實他也很難不去在意這件事，但不是因為無名有沒有可能成為他師弟，而是想起了他的那兩位師兄。

「無名不曉得為什麼很在意，聶輔執真的有兩位師兄嗎？為什麼無名進到法門來這些時日，都不曾聽過他們的消息呢？」那是他第一次聽說教祖還有收過兩個徒弟，好奇的是為什麼從來沒有聽到門內弟子提起過他們，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沒有人告訴他，他當然也不敢隨便去問大小姐，就一直憋著了。

「我的確是有兩位師兄沒錯，只是他們…在無名你進門以前，已經先後死去了，法門的習慣是不常提起死去的人，我們是向前看的門派，至於犧牲的弟兄，我們會記在心裡緬懷他們，但不會把珍貴的時間浪費在傷痛上…」聶商說這些話，其實那是有點心虛的，他自然曉得兩位師兄在江湖上風評不好，甚至有許多人說他們是死有餘辜，但是在聶商的心理面，這兩位師兄卻絕對不像外界的評價那樣糟糕。

那也許只是因為每個人站立的角度不一樣，才會造成每個人心中不同的觀感吧。

至少在最初的時候，無論是少了大師兄，還是沒有了二師兄，法門都不可能站穩腳跟的。

就這一點來說，聶商對他們的死是很痛心的。

那時候他們都還小，翡翠溪經流的小村落，也才稍微恢復了一點人煙而已。

新進來的移民胼手胝足，合力開墾收拾了這片戰火肆虐過的土地，他們斬除田地裡叢生的荊棘，把覆蓋著厚厚煙灰的土壤翻過好幾遍，撈乾淨了翡翠溪裡的穢物，做過這些努力後，這裡才稍微能住人。

那時候年輕的殷末簫，選擇在曾經是自己老家的位置建立了無私巖，新手種下茂林修竹，把這塊地方打理的漂亮幽靜，便在這一片鬱鬱翠竹的林中，殷末簫和他的三個徒兒，一步一步的打響了法門的招牌。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無私巖都只有他們師徒四人，完全就是個寒澹清貧的小門派，比較穩定的經費來自於殷末簫為附近幾個地區的老百姓解決紛爭後拿到的禮金上，特別是殷末簫這個做師父的常常太過心軟，因為請他解決紛爭的那些人付不出錢，他就真的只是記帳，後來也常常就不收假裝忘記了，以致於三個徒弟從小就常常挨餓，後來也不曉得是餓醒了還是餓怕了，三個小孩通通學會了自立更生才有飯吃的道理，他們得要到外面四處幫人家打工才賺的到足以飽足的生活費，就這點來說，實在有點悽慘。

對於這一點做師父的殷末簫其實多少有點愧疚，不過這也顯示出了他對理財真的沒有半點天份，包括他收的大徒弟衛無私也是沒有此類專才，於是乎不知從何時開始，演變成家裡的錢通通都要在法無吾帳簿上登記過了用途才准拿出用的習慣，這樣似乎讓景況好了一些，至少讓法無吾掌管經濟大權後，四人挨餓的次數有明顯降低的趨勢，到了現在，他們的餐桌上甚至偶爾會出現豬肉這種葷菜了。

而小小的聶商，此時七歲，雖然不能說是無憂無慮，但是至少很快樂的在無私巖成長著。

此時他正提著一桶水，那水桶幾乎有他的二分之ㄧ高了，但小小的聶商還是很勤奮的在工作著，那是他每天早上起來就要幹的事，為大家準備早餐和茶壺裡面的水，等一下還要拿衣服去洗等等，諸如此類的雜務都是他負責在做的，當法無吾在為家裡的生計問題煩惱的時候，最小的聶商也只能盡量減輕二師兄肩膀上的擔子了，至少這些瑣事不需要花什麼腦筋就可以做好，就不拿去給二師兄浪費時間了。

經過二師兄的房間時，即使那是一大早，還是可以聽見算盤打的劈啪響的聲音，小小的聶商放下水桶，推開二師兄的房門走進去，便見到二師兄手中捏著毛筆，非常痛苦的在帳簿上寫下紅色的數字。

「啊啊啊…師傅又拿錢出去救濟隔壁家大嬸了，雖然那是我本來就特別撥給師父的預算，但是也不能這樣就花掉啦！要知道特別預算是給我們緊急使用的耶，這不可好了？前幾天大師兄練劍破壞牆壁的費用現在是要到哪裡生出來啊…」幾乎是在咬牙切齒的抱怨著，法無吾氣的差點沒摔筆，幸好他多少還記得買隻新的毛筆也是要錢的，所以才忍著沒有摔，不過大概可以想見他對於敗壞家計的那兩人有多痛恨了。

「呃…二師兄，我提水來了，你要不要喝點水啊？」聶商雖然知道在計算開支情況的法無吾是屬於生人勿近的狀態，不過想想二師兄實在很辛苦，一大早就這麼生氣肯定會口乾舌燥，還是要給他水喝的。

聽到小師弟軟軟甜甜的聲音，老實說就算是在暴怒中的法無吾也沒辦法對聶商發脾氣，橫眉豎眼變成垮下一張臉，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說：「我當然是要喝水的，不喝水難道要氣死嗎？」

聶商點點頭，手腳麻利的拿長柄的水勺從水桶中舀出一杓清水，法無吾拎著水壺過來，把水壺裝滿了。

「師弟，我等一下算完了這些要進城去一趟，大概有三五天時間不會回來，這幾天就讓師兄照顧你吧！順便趁這個機會好好學一下基本的武學，可不要因為我不在就隨便偷懶啊！」想到家裡快空掉的米缸，就算滿肚子怨氣，法無吾也只能認命了，這兩天就到城裡面去打工，多少賺一點錢回來。

法無吾，今年十四歲，已經在為家裡的生計煩惱的要命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人生實在有夠悲哀。

也許是因為這種瑣碎的事情處理太多，也許是因為本身就沒有什麼學武的天資，反正法無吾武功練的不上不下，雖然內功是練的挺札實的，假以時日，也不能說無法成就為一位高手，但那種事情，對於現在這位需要為家計傷腦筋的少年來說實在太遙遠了，也就是因為這樣，法無吾才會要聶商去找衛無私學習。

「啊？大師兄回來了？」聶商心裡格登一下，老實說心裡有點害怕。

殷末簫不常待在門內，他大部分的時間是花在外面為人解決紛爭上，為了要讓法門能成為讓人放心依靠的存在，這麼做有其必要性，所以那些教育聶商的職責就落到兩個大的徒弟身上，法無吾至少還算是個聽話的徒弟，雖然少不得有怨言，但是他倒是真的很疼愛這個小師弟的，以致於聶商跟法無吾比較親近。

衛無私也不常待在無私巖，在聶商懂得記事以前，身為大徒弟的他就接下很大一部分師父的工作了，貌似由他出面解決的紛爭，最後都比較收的到禮金，所以也是常常在外奔波的，儘管沒有殷末簫那樣幾乎不見到人，但即使他待在門內，大多數時間也是窩在自己的院落裡，不大到其他地方去的。

老實說聶商並不討厭大師兄，只是每次看到大師兄那雙冰冷冷的像玻璃珠似的藍眼睛，他的心裡面都會覺得很害怕，而且大師兄是個嚴厲的人，聶商只要犯一點小錯都會被他訓一頓，久而久之，他沒事也不會特別經過大師兄住的房間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讓人家教訓處罰的，尤其小孩子更是如此。

「對，他在啊！現在大概是在練劍吧…我只希望他別再不小心劈壞門板了，這樣子讓我很傷腦筋啊…」
法無吾當然猜的到聶商心裡在想什麼，但他只是捏捏酸澀的肩膀，然後繼續自言自語式的報怨。

衛無私的教訓他小時候難道就吃的少了嗎？那到底也是種磨練，讓聶商多一點經歷也好。

「可是…」才只有七歲的聶商，理所當然害怕棍子，幾乎每件一次大師兄都會挨他打，怕是很正常的。

「別可是了，叫你去就去，哪裡來的那麼多理由啊！？大師兄也是對你很好的，雖然你可能記不得了，不過小時後替你把屎把尿的可都是他勒！不然你以為我那麼小就會照顧人嗎？還是以為是師父照顧你的啊？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他打你也都是為你好…」法無吾貌似很受不了的說著，這番話聶商也聽過好幾次了，那時候還小小的聶商當然不會理解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等到長大以後，他當然就明白了。

如果沒有大師兄嚴格的督促，讓他養成用最高的標準檢視自己的習慣的話，這一座以法為名的門派，也沒有辦法落實的建立起來，他不是那種天資很高的人，但是他的法篁刀法今天也能算是小有成就，他能在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不在的時候，為師父打理好明法殿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這種用嚴格的態度對待自己的習慣，那是真的很重要的，也可以說這是他一生最珍貴的寶物。

其實我根本是在惡搞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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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01-23 03: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是一部发愤图强的辛酸血泪史啊
没想到法无吾是管钱的，不过看他拿着的那个天平，他说不定真有这种天赋
真是苦了他了，碰到两个不知钱为何物的“败家子”

小卫比较收的到钱，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人家不舍得赊他的帐啊
其实小卫就是偏执了点，太死板了，他也没犯啥大错呀
比起那些野心家，小卫本意好歹还是要维护法纪的
感觉编剧成心在败坏法门名声，可惜人家好好一个美人！

小聂商真是从小就是个乖宝宝啊，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啊
大师兄不是坏人哦，他只是嘴硬心软啦

爱三王，爱元凰，爱谈谈，爱佛剑，爱教祖，爱木头，爱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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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7-01-23 20: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两个败家子，一个……呃……虽然不是理财专家，但至少是知道了钱要好好用，多少奇妙的组合阿
通常这样的组合在日常生活中就会产生不可思议的……笑料（？）
想想教祖大人忙着做善财童子，小卫练剑劈坏门板，法无吾头痛着想扔笔，就躲在一旁偷笑啊
小小商，乖，你只要专心提水就好，不过貌似他的确是一只在提水啊
哎，小卫啊，严厉是好事，我十分之赞同规矩要从小做起
但不要忘了人家还是孩子啊
看看人家这么小的小孩就已经知道二师兄好说话，大师兄惹不起啊……
呵呵……我……我不是在教……教训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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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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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7-01-24 05: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sweetty
啊哈哈哈~每個小門派在剛開始發展的時候都降子嘛!
你就想像一下養成遊戲一開始不是也都得這樣咬緊牙關一路苦過來嘛?
其實合理推斷就可以知道法門裡面掌管經濟大權的人是誰了~
殷叔都和衛叔都沒長那種臉~當然只剩下一臉衰樣的法無吾啦!(這句話真是講的有點過分了...)
衛叔比較收的到錢...只是因為人家不敢欠他錢而已...不然你說~你敢欠衛叔錢不還嘛?(至少某某秋再長十粒膽子都不敢...)
我對衛叔也是一樣的想法啊!~所以才這麼想寫文章來洗刷他的冤屈說...

→fancysky
所以你可以理解為什麼法門一家裡面~就是法無吾這個二徒弟長的看起來跟殷杯像同個年齡層的原因了!
(嗚呼~早年操勞過度才變的這麼糙老!)
小商反正工作就是在打雜~大人的事不用管太多沒關係!(你只要可愛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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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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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7-01-24 05: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法門記事之儲說下

愛的小宇宙全力燃燒~總算把"儲說"寫完了~
接下來的"說難"(或者可能是別的名字...)也請各位看官繼續捧場~
基本上這邊我用到比較多的是"二柄"篇裡面的理論~所謂君主有二柄~一者賞一者罰~倒是跟內外儲說沒有什麼關係!真是囧啊!
整個就是在掰...大囧啦!~希望有發現什麼缺點盡量告訴我喔!

===

春暖花開，暖暖陽陽的光線照在身上那其實是件很舒服的事，但現在的聶商卻不覺得溫暖快樂。

在法無吾一邊抱怨著一邊出門去打工之後，聶商必須要去找衛無私，因為他還小，不可以沒人照顧。

雖然說讓才只有十四歲的法無吾顧只有七歲的聶商，這一點本身就顯示了當師父的實在沒有盡到責任啦！不過有時後法無吾實在是成熟的太不像是十四歲的少年了，竟然能在菜市場裡面為了蔥的價錢和老闆吵來鬧去，其實他的心理年齡已經有四十歲了吧！當然這樣的事實也讓法無吾本人非常怨嘆就是了。

那即便聶商再怎麼的不願意，還是得去找衛無私了，太晚去了也是會被處罰的。

於是聶商也就只好提著水桶，很辛苦的走向衛無私的寢居。

也許是因為接下來幾天都得面對嚴厲的大師兄吧，所以聶商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提水，為的就是不要不小心灑出來了，要是弄得地上或者是衣服溼了，肯定又會吃上一頓棍子。

大師兄說過，做什麼事情都要認真，他從前曾經不小心讓水灑出來了一點，就被教訓了一頓，那時候他就想，明明提水對他來說就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也只不是灑出來了一點點，為什麼就要被打呢？

這一點他也要到很久以後才能想通，那時候誰都沒有時間照顧自己，如果他常常把水灑到自己身上，那樣很容易會生病的，大師兄其實是不想要他染上做事散漫的習慣，一但散慢了提水就容易不小心，所以寧願打的他時時警惕，也不要他染上風寒損害了身體，畢竟挨兩下藤條也不會死人的，生病卻有可能。

那就是法的精神，雖然會讓人心生怨恨，因為被管教約束是誰都討厭憎惡的事情，但是這種犧牲卻是有益處的，而這種益處是長遠的，也不是每個受到規範的人都能看的清楚，所以執行法的人才常常被怨恨。

而對於只有七歲的聶商來說，藤條已經足以作為嚴刑的代表了，所以他會很認真的提水，水也沒灑出來。

他一步步的走近時，那練劍而發出的輕輕風聲，漸漸可以聽的見了，而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是大師兄飛快迴轉的身影，陽光照在他雪亮的劍鋒上，好像揮出去的一片片都是雪花霜降，漂亮的不得了。

但是衛無私的劍法卻是又狠又準，一式既出必傷人髮膚的辣劍，而且其實沒有用的裝飾招數並不多，他的劍法很實用，就是專門傷人的，也許是因為天資甚好的關係，也許還有別的原因，總而言之，衛無私才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劍法已能算是小有所成，就算是殷末簫也不得不表示讚歎，雖然他同樣也很擔憂就是了，從一個人的劍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那樣有去無回快狠犀利的劍路，注定了衛無私是個不給人留餘地的個性，如果他要殺一個人，那肯定是趕盡殺絕，不會心慈手軟，也不會留下活口的。

聶商會覺得那樣的劍法漂亮，多半還是因為衛無私的容貌很漂亮的緣故，就算他又凶又嚴，聶商還是覺得大師兄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像是陽光透過冰晶一般漂亮的彩光，美麗的教人會漸漸的心寒下來。

聶商的腳步一靠近，衛無私就察覺到了，那抖出去的劍花刷刷的收回劍鞘，他的腳站穩了地面，便緩緩的看向聶商，那一雙冰冰冷冷琉璃藍顏色的眼珠子，像是兩丸水晶，不聲不響的鑲在水銀白的眼窩中。

那讓衛無私看起來不像是個人，看上去更像是塊冰巖，才會這麼沒有溫度沒有生氣。

聶商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冰冷的感覺，就像是正常人不會敢把手指對準針尖戳下去那樣，因為本能的會對針尖有種畏懼感，尤其這時候的聶商還只是個七歲的小孩子，什麼也不懂，會怕是很正常的。

他結結巴巴的把二師兄出門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心裡面忐忐忑忑的，他一看到大師兄講話就忍不住大舌頭，大師兄已經糾正過好幾次了，要他講話不要不清不楚，前幾次也都常常被打，這習慣還是改不過來。

因為講話如果不講清楚，很容易會造成與他人溝通上的認知誤差，而且容易讓人瞧不起，所以不管是面對再怎麼樣讓自己心裡害怕的人，也不應該表現出怯態，也最忌口齒不清，這點也是他後來才明白的。

「師兄…你要不要…喝點水啊？」面對這種可怕的氣氛聶商差一點就忘了剛剛提來的水桶，就一個七歲大小的孩子來說，能想的到用要不要喝水來轉移話題已經不錯了，但會不會成功那答案搭然是很明顯的。

「不是告訴過你很多遍，講話口齒要清晰了嗎！」衛無私當然不可能被這麼明顯的方法轉開話題，但他今天卻只是斥責了聶商一句，並沒有拿藤條打人的意思，由此可見得他今天心情應該是不錯的。

這讓聶商有點意外，畢竟能讓衛無私心情好的事情實在不多，雖然他不會因為自己心情好就降低管教聶商的標準，但是心情好的衛無私，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比較柔和一些，這樣小孩子也才不會覺得太緊繃，自然作錯事情的機率就會降低了，所以建到衛無私心情不錯的樣子，可以說讓聶商小小的放心了點。

「聶商自然記得師兄教誨，只是方才提水桶過來，有點喘到了。」聶商定了定心神，講話便流利了不少。

「做錯事情不要找藉口，這也講過很多次了。」搖搖頭，但這句話大概也只是提醒而已，沒有要打人的樣子，接著衛無私伸手拿起聶商交給他的水杓子，喝了幾口水，看起來他今天心情真的不錯。

「商兒明白。」他點點頭，然後接過空了的水杓，抬頭便可以見到師兄那張漂亮的臉，嘴唇上面沾了些水漬，師兄很文雅的從懷裡面掏出一張手帕擦拭嘴角，然後那雙琉璃藍的眼睛又轉過來，看著他。

那雙眼睛真的就像是琉璃一般湛藍的過分，裡面一點渣子灰塵也沒有，乾淨的太過可怕的一雙眼睛，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被看著的人產生一種恐懼的感覺，因為正常人的眼睛是無法那麼清澈的。

太過清澈的水，魚是沒有辦法生存下來的，那樣子的水便不是活著的水，衛無私的眼睛就像是那樣的水，因為容不下一點點的污濁，所以才像是死的一樣，這個人也才會冷酷的不像是一個活人。

「二師弟既然沒有什麼時間照看你，我這幾天會督促你的武功，雖然家事雜務也很重要，但是切記不可以荒廢了武學，以後你終究要成為師父的左右手，要抵抗不懷好意的歹人，要嚴格處置作亂為惡匪類，他們都會對你刀劍相向，一個執法的人如果不能握緊手中刑罰的劍，那是會招惹來殺身之禍的。」
尤其聶商這個小師弟天資只算是比普通好一點，再不多抽一些時間練習武藝，以後吃虧就大了。

賞與罰，是所謂人君二柄，也是法律所能憑依的根本，不管是失去了哪一個，都會危殆到自身安全，因為人生而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害怕刑罰、喜歡獎賞都是出自本性的！只是以目前法門的情形來說，想要做到賞的柄，還稍嫌困難了點，唯一能牢牢握在手中的只有罰的柄，如果連罰的柄都無法抓緊，如此一來法門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因為人們將看不見法的威嚴，也不會遵守法律，這樣談什麼治理靖平呢？

但是衛無私也清楚，世界上真正能做到罰的人還是少的，誰都想要做好人，誰都不想要扮黑臉，要真正屏除做為人的私心是困難的，要師父和師弟們做到賞的柄很簡單，但是要做到罰的柄就需要時間了，所以在他們能夠做到這一步以前，衛無私願意一直當作法門裡罰的柄，他是天生是合作罰的柄的人。

他像是一塊澄澈的琉璃，冷冷的放置在塵世中，與萬千的玻璃們都不同，他的心是冷的是硬的，是只有法理的，是只顧大局的，也是為了法門好的，琉璃從來不希望玻璃們懂他，也不會嘗試著理解玻璃的想法，那樣子他就會是法門裡琉璃做的罰的柄，成為法門得以建立的基石，琉璃的基石。

因為法的基石賞罰二柄，都是能立即見效的手段，賞罰二柄像是剪刀的兩邊刃口，可以很輕易的就剪斷纏成一團的麻線團，讓所有短短的麻線排成整齊的模樣，但是短短的麻線是沒有用處的，那就是賞罰二柄所會造成的傷害，當所謂的人情只剩下短短的一點點時，那樣的人活著也不會有太大的滋味了。

所以當法門站穩腳跟後，再也不需要琉璃的罰柄時，衛無私便自願隱沒在丹心居，再也不涉問門中事務，恩未他知道他所能做的就是那些需要馬上去做的事，但是馬上就能見效的事情勢不能維持長久的，如果想讓法門屹立不搖而且持續的成長茁壯，所需要的就不再會是他，而是他的師父和師弟們。

「啊…可是商兒下午還要去挖竹筍，這個時候竹筍長的最是肥美鮮嫩了，但是如果不能馬上摘下來馬上吃，就浪費那些竹筍了。」抓抓頭，他的意思當然不是想要偷懶，只是很想讓師父師兄加點菜。

今天早上聽到二師兄那樣子抱怨，大概有好一陣子家裡面只端的出白飯而已了，至少有點醃筍子的話比較好下嚥一些，多出來的醃竹筍還可以拿去面一點錢貼補家用，種了這麼片竹林唯一的用處就是這樣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這樣也比較有效率一些，明天早上開始你可要認真練武了，不准再找藉口了。」
出乎聶商意料之外的，衛無私並沒有對他要做這件挖竹筍的工作表示不滿的意思，只是開口說要幫忙。

這實在不能說不是件離奇的事情，七歲的聶商著實傻了好一會兒。

很久以後聶商回想起那時候的心情，只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大師兄竟然很難得的說要陪他一起去挖竹筍，因為想讓師父和二師兄回家來的時候也能有鮮嫩的竹筍可以吃，他們挖了一下午的竹筍，把衣服都弄髒了，大師兄又白又漂亮的臉上沾了不少泥巴，而他呢，也像是個滾過土的小狗一般，灰撲撲的，雖然那很累又很辛苦，不過他還記得背著竹筍堆進柴房時，無意中看見大師兄笑了，那時候晚霞的顏色柔美的像是煙霧，大師兄雖然只是淺淺的笑了一下，卻漂亮的比千萬朵花開都還要美麗，大師兄很少笑，所以這一幅難得的景象，就讓他記住了一輩子，那是比後來吃到了鮮嫩竹筍還要甜美的滋味。

那雙湛藍的像琉璃一般顏色的眼睛，讓斜照的夕陽充滿了，便會灑照出很溫柔的波光。

那樣即使衛無私臉上絕對說不上是乾淨，卻是豔光四射，絕對不是一個七歲的小孩能消受的了的。

那時候七歲的聶商就這樣飄飄然的過了幾天，跟著大師兄學習法門絕式也十分勤快，他這麼認真努力，自然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被糾正了，讓他在心理面對大師兄的印象又改變了一些。

法律設在那邊，只要不去違反，那麼再重的刑責也都落不到身上，如果法是一部有利於人們大利的法，那麼抱怨法的規範僵化不自由，就實在是種短視近利的態度，法家最禁絕的就是這種短視近利。

如果那時候大師兄一昧的待他好，他可能會染上很多不好的習慣，而喪失掉更多在社會上立足所需要的珍貴資產，就像是製作車輪，必須使用工具矯正一樣，矯正的過程需要反覆捶打，但只有打過捶過以後，才能製造出完美的車輪，沒有經過搥打鍛冶的原料，那還是無用的，成不了對人們有利的車輪。

後來二師兄回來了，順便給他梢上了一包粉糖糕，二師兄常常這樣，去一趟城裡工作總是記得帶些小禮物回來給他，那時候收到的他是很高興的，糖糕也很快就吃的乾乾淨淨了，完全沒有深思過其中緣由。

為什麼財務這麼吃緊的情況下，法無吾總還是有辦法買些零食回來給聶商吃呢？

原來法無吾打工總是認真又勤快，那些僱用他的老闆也都是些老實人，再加上殷末簫平常在鄉黨之間風評甚佳，所以那些老闆總是會多塞幾個銅板給法無吾做零花錢，這些多出來的錢，法無吾並沒有登記在帳冊上，而是拿去買他自己想要使用的東西，這樣子當然沒有違反什麼規定，卻是大大私心的行為。

法無吾這個人不是不好，他只是把世界分成了『我的世界』和『我以外的世界』了而已，聶商這個小師弟是屬於法無吾『我的世界』中的一部份，所以他會浪費時間給小師弟製作玩具，拿自己的私房錢去買小點心給小師弟吃，說清楚一點，就是那種自掃門前雪的人，對待外人，態度就明顯沒那麼熱絡了。

所以說當兩位師兄的死訊先後傳到明法殿時，他第一時間就想到，師父給師兄取的名字真不不好上。

殷末簫常常說他沒有取名字的天賦，人家常說，名字那是代表一個人，可以總結一個人的個性，也可以期許那個人，所以為別人取名字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除了父母，外人很難承擔起這樣的責任。

他希望法無吾做個沒有私心的人，但法無吾卻讓他失望了，成為一個徹底私心的人。

他希望衛無私綽到能貫徹法理無私，但是他也失望了，衛無私並沒有辜負他取這個名字時的初衷，卻讓他明白了自己當初所抱持的想法有多麼愚蠢，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無私與公正，不可能是絕對的黑與白，連他自己，這個所謂的法門教組，做出來屬於灰色地帶的事情還是遠多於黑白分明的正義的，太過剛強的容易斷折，衛無私便因為他堅持他名字所代表的意義，而斷折了。

聶商想起師父說的那句話，比照眼前無名所煩惱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無名，我雖然不知道師尊究竟是不是想要收你為徒，但是我至少知道一點，師尊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幫人取名字了，你叫做無名，就是真的沒有名字，師尊不希望用名字束縛你，因為人的行為標準是不可能用兩個字就可以完全概括的，你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要看你是什麼樣的本性，而不是因為名字的關係。」
他在想無名所擔憂的事情，也許是不明白師尊對他的期許究竟是什麼，所以才會在心中產生迷惘。

父母為孩子取名字，除了祝福還有期許，但有時候這反而成為了枷鎖，鎖住了某些人性，又或者孩子達不成父母的要求，那樣子期許也就成為了失望，這兩種都會讓替孩子取名的父母感到傷心難過。

所以無名，沒有名字並不代表不好，而是希望不施予箝制，任其自由發展的意思。

「無名雖然不懂這番話的意思，但是聽聶輔執一講，無名感覺安心很多。」無名雖然還有一些疑惑，但是聽過聶商的一番話以後，心裡面那糾結的地方似乎鬆開了許多，也因此，露出了淡淡的一笑。

「其實日子就是應該要這樣過，過度忖度別人的心意，那樣反而會讓自己過的不舒坦，你就認真的學習法門武術，只要能做出一些不違背自己良心和意願的事情，那樣就很好了。」拍拍無名的肩膀，聶商明亮的漆黑眼眸深處，像是閃爍著微弱的星光，當他也成為了法門的柱石時，才多少明白了對法門的愛。

如果是守護這樣一個朝氣又活力的門派，何嘗不能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呢？

支撐法門的柱石，那當然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怎麼堅固的柱石也會老、也會久，總是會有崩毀的一天，當法門的重量不再是舊的柱石所能支撐的時候，那就需要有新的柱石來頂替這個位置。

其實大師兄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隱退在丹心居吧，因為他已經不再是支撐法門的柱石了。

想來如果不是因為二師兄慘亡，他也不會主動走出丹心居，而就算是他走出了丹心居，所做的也是他本來就一直在做的事情，身為法門裡罰的柄，追緝逃犯可以說是他終身的職責了，他當然不會不知道如今的世道，用太純粹的琉璃之柄，容易折斷，但是琉璃就是琉璃，他不會去理解，因為他就只是琉璃而已。

他做他應該做的事情，所以即使死了，斷折了，也不會有怨尤。

而如今的自己身為法門的柱石，也總有一天會老去，總有一天需要把肩上的責任交給下一個柱石。

雖然不曉得那天會是哪一天，而他不合時宜的那一面又會體現在哪裡，但是總是會有這麼一天來到的。

對法門的愛深到無怨無尤的時候，他自然就會知道哪一天，該是交棒給下一個人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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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1.08 《法門記事》；更新：守道下(全篇完) 7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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