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4.27 情無燁1~9(完)，2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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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

小心子彈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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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04)

10樓發表於: 2006-04-09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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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無君...你你你...怎麼可以一開始就把絕燁小姑娘看光光呀...
叫絕燁整理書...四無是故意的吧
故意要看絕燁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緒
不過沒想到絕燁竟是殿主的女兒...只能說...天嶽裡的人..真狠!!

十指道盡人間事
一筆點化古今人
悲歡離合有時盡
虛實真假無定論

晏雪的天空--醉楓居
記憶地圖-- 晏情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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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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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3)

11樓發表於: 2006-04-09 20: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把書丟到四無君頭上...@@"
其實挺不錯的~我想他不會生氣吧?(四:維持形象為第一要件)
挺喜歡絕燁的,名字好聽人又漂亮,個性酷到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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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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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6-04-11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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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無燁-第四章

　
　　隔天，絕燿將絕燁的物品送過來。
　　絕燁從他手中接下東西，心懷歉意。「絕燿，對……」
　　「千萬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截聲搶白，爽朗的男孩扯出勉強的笑容。「我還沒恭喜妳呢，恭喜妳成為四無君的護衛。」
　　「謝謝。」

　　二人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尷尬沈默一晌，他突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絕燁，不要忘了我好嗎？」
　　「嗯。」
　　「那……我回去了。」
　　「再見。」

　　絕燿放開她的手，回了幾次頭，才終於離開。
　　她沒有他的依依不捨，然心裡頭有種難以言喻的悶悶的感覺，悵然若失，彷彿之後再不會見到他。

　　「那個男孩喜歡妳。」四無君忽悠悠閒步而來。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絕燁恭身回道。

　　笑了笑，再說：「談談妳在衛營的生活。」
　　「練武。」
　　「除了練武的其他事。」
　　「讀書。」

　　「還有。」
　　「吃飯睡覺。」
　　「再來。」
　　「上茅廁。」

　　「……噗……」四無君哈哈大笑。「絕燁，妳怎麼會這麼可愛！」
　　上茅廁可愛？絕燁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懶得去理解了。
　　後來，絕燿成為八方君的護衛。
　　後來，她與他沒有再私底下見過面，直到最後那一次……

　　　　＊

　　在四無居的生活比起衛營輕鬆悠閒許多，除了跟在四無君身旁護衛和「服伺」之外，只需勤練四無君給她的武術典籍。
　　偶爾，她會想起絕燿，她唯一的朋友與兄弟，當她得知他成為八方君的護衛時，她仍不由得有一點愧疚感，但很快的，她的心思就被四無君佔得滿滿，無暇分神。
　　年少的過往情景慢慢被時間之海沖淡，曾有的點滴開始變得模糊。

　　海，是藍的顏色。
　　而藍，是種隱含魔力的顏色。
　　不知不覺，蠶食鯨吞，佔滿了她的視野與心魂，再也容不下其他雜色。

　　於是藍，成為生命中唯一的顏色。

　　長時間的相處相處，她了解他的行事風格與生活習性，而他亦將她的性子摸得透徹，任何細微變化都逃不過他的雙眼。
　　當她第一次月事來臨時，鮮少慌張的她驚惶無措，不知所措。
　　「絕燁，妳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對這個貼身護衛，他這個主子是細心。
　　「回主人，沒有。」強忍下腹揪扭般的疼痛回道，她知道女人在滿一個年齡後會開始出經，但沒想到會這麼痛。

　　他也是個體貼的主子。
　　四無君發現她的異樣與稍顯蒼白的臉色，敏銳嗅到一股屬於女人的血腥，什麼都沒多說，找了個年紀較長的女人來為她解說關於女人的事，自己則藉口迴避，命她不得跟隨，使她不至於尷尬，甚至囑咐下人，往後定時燉煮順血補品給她食用。

　　當時，她才明顯意識到自己身為女人的無奈。
　　她曾見過天嶽的其他女子，她們喜於花枝招展的裝扮，言行舉止嬌媚可人，無論身心都纖細軟弱。
　　女人有太多先天上與男人不同，身體的軟弱是其中之一。

　　但，她不淮自己軟弱，一旦變得軟弱，便無法保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主人！

　　所以她不想當女人，於是去找醫官，要他將她孕育的能力摘除，她不要讓「身為女人」成為她的致命弱點。
　　醫官不敢冒然行事，偷偷遣人去問四無君，確認是否為他的命令，結果是四無君滿面陰鷙的親自前來帶走她。

　　「妳不想當女人？」他問。
　　「女人是軟弱的，沒有力量。」她回答，低垂眼瞼，不敢回視他冰冷的目光。
　　「妳錯了，女人在某方面而言，比男人更堅強，更有力量。」他說。「我要的是一個堅強而有力量的女人，而不是逃避身為女人的弱者。」

　　頭一次見到他寒冽的怒意，她不禁微微瑟縮，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她只是想竭盡所能的保護他呀！
　　「算了，如果妳不能靠自己克服自身的弱點，我留妳在身邊也什麼用處。」
　　無情殘忍的話語，如利刃割畫她，不覺激動脫口道：「不！請主人別趕我走，讓我留在您身邊！」
　　她真的害怕，害怕被他丟棄……

　　「那麼，絕燁，」四無君終於緩和語氣神色，輕執起她的下頷注視著她，深邃的眸難以捉摸，說：「為我成為獨一無二的女人。」

　　　　＊

　　他這個主子更是慷慨的。
　　十六歲生日那天，四無君送給她一把鑄工精巧細緻、造型曲折特殊的曲流劍，名「殺瞳」。
　　「這把劍和妳很相配。」他笑著說。

　　殺瞳，多美的名，同時富含厲冽的殺氣與淒美的詩意。

　　「謝主人。」恭敬雙手接過，美眸閃爍光亮。
　　不只因為殺瞳，更因為這是主人送她的生日禮物，只是……他為何知曉她的生日？就像知道她是內殿主的女兒一樣？
　　她雖感到疑惑，但沒問，護衛不需多餘的無謂言語。
　　「無吾不解之謎。」四無君看出她內心的疑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多少帶點疼寵的意味。「妳終於長大了。」

　　他是一個對她太好的主子。
　　她有時不禁感到惶惑，怕深陷在他不該太過施予她的溫柔，害怕他的溫柔會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於是她必須常常提醒自己──
　　她是衛、是奴，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四無君喜歡看美麗的黃娃娃習練殺瞳，流銀飛傾的絕色冽艷，翩鴻若舞。
　　偶爾，他會親自指點她，她會重新舞起他的行雲響遏。
　　只為他而舞。

　　殺瞳在某些轉折的瞬間，似乎令她觸及了一種揮灑自如的無阻境界，豁然開朗，融會貫通。
　　麗眸閃閃發光的望向她的主，他只是微笑，讚賞的點了點頭。
　　毋需多餘言語，心領神會。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她的年紀漸長，而四無君所掌握的權勢亦日益擴大，身邊的護衛也不再只有她，增加了天之翼和武咸尊。
　　不過四無君堅持要她為貼身護衛，幾乎寸步不離。

　　然而，人都是會變的，就如同她漸漸淡忘絕燿。
　　四無君也開始改變，他的笑容少了，城府變得更深不可測，時常陷入沈思，像精心算計著什麼，佈署著無人能窺得端倪的計畫謀局。
　　她看得出來，他變得抑鬱，悶悶不樂，這令她也感到不開心，偏偏僅身為護衛的她什麼都幫不上，更無權過問他的心情，只能默默守在他身旁。

　　「絕燁，你覺得天獄是否需要改變什麼？」他曾經這麼問她。
　　「回主人，沒有。」
　　「是嗎？」
　　是的，她不管天獄需要改變什麼，改變與否不是她有資格去思考，只有一件事她可以絕絕對對──

　　對他，永遠不變！

　　「天嶽需要更寬廣的空間，更多的資源，否則最終只能走向自我滅亡。」他說。
　　直到某日，天嶽之主宣佈肅清冥計畫，需要一名統籌軍師。
　　絕燁看見主人眼中燃燒的火光，她立即明白，他渴望這個位子，一展他過人的腦智與雄才大略。
　　軍師一位，自是天嶽中身懷不凡才能之人所欲爭取，然放眼天嶽，唯有八方君能與他一爭長短。

　　　　＊

　　弦月初昇，濃厚的烏雲掩蔽了滿天星子。
　　夜，昏曖迷離。

　　這晚，四無君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她，突然問道：「絕燁，妳殺過人嗎？」語氣像聊天般的平淡。
　　「沒有。」殺人非是護衛的首要，當他的護衛的期間，她只曾傷人，從未真正的殺過人。
　　「那麼，妳會為我殺人嗎？」他再問，一手支顎，一手敲叩著桌岸發出咚咚聲響。
　　跟隨在他身旁已久的她看得出來，他正被一件事嚴重困擾著，心煩。
　　「會。」她不加思索。

　　「四無君感謝妳的忠心不二。」他微微一笑，黯晦的夜色籠罩著他的臉，教人看不清眸中閃爍不明的暗芒。

　　她明白的，只要關於他的一切，縱然無言，但她都是明白的。
　　她下了決心。
　　四無君為的是天嶽，而她，為的是她的主人。

　　她要為他除去任何阻撓他的絆腳石，不惜代價！

　　乘著夜黑風高，身穿夜行黑篷潛入八方居，來到內苑，半褪罩頭的黑斗篷，與許久未見的青梅竹馬相逢。
　　「絕燁！」守在八方君房門口的絕燿訝然低喊，剎那間鬆了警戒。「妳怎麼會來這裡？」

　　倘若危害到主人，即連親生父母手足，必殺！

　　纖手輕揚，鋒芒瞬閃，劍尖入腹穿腸。

　　艷殺之瞳，注定染血！

　　「妳……為何？」絕燿不敢置信，憤然瞠目。
　　「絕燿，我很抱歉。」
　　那是他未曾聽聞的輕柔嗓音，滿懷愧疚的溫柔，益顯殘酷。

　　「不……」絕燿拼著最後的氣力，徒手捉著殺瞳刃面，阻擋她進入八方君的寢房。「妳會死……」
　　「死的不會是我，是裡面不該活著的人。」她說，當她看見他眼中的憤恨時，她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撕扯著。

　　是的，他是該恨她。

　　她不僅奪走他年少時的夢想，眼下，更要親手奪走他與他的主人的生命。

　　他應該恨她入骨！

　　但是，他卻嚥著最後一口氣乞求道：「絕燁，看在妳我朋友一場的份上……求妳……別殺吾主……」
　　同樣的忠心不二，同樣的道歉：「我很抱歉。」

　　然後，她下手殺了他，和他的主。

　　多麼可恨與可怕的決絕。

　　為了她的主……一切……都是為了她的主……

　　衣衫濺血，潑灑成一片斑駁赤紅，有絕燿的，有八方君的，也許也有她自己的，從心裡流出來的血。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被殺的其中一個，曾是在一塊兒生活許多年、與她情同手足、稱兄道弟的好朋友。

　　殺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殺人，是一種麻痺……

　　她的神情恍惚，雙手顫抖地握著染血殺瞳回到四無居，避過守夜的天之翼，回到自己房裡。
　　遮蔽夜空的濃雲散去，鐮刀似的新月灑下微弱銀光。
　　她突然害怕光亮，一點點都令她覺得刺目得睜不開疼辣的眼。
　　於是屈身蜷曲最陰暗的角落，雙手環抱住身體不停的輕輕搖晃，希望能止住劇烈的戰慄。

　　模仿母親懷抱稚兒的輕晃，搖呀搖，搖呀搖，搖呀搖……

　　想起一首童謠，失神喃喃低吟：「搖啊搖，搖啊搖，船兒搖到外婆橋，外婆說，好寶寶，外婆給我一塊糕……搖啊搖……搖啊搖……」

　　好寶寶的獎賞是一塊糕，而……我呢……？

　　搖呀搖，搖呀搖，搖呀搖……

　　但，止不住。
　　顫抖，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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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emei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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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6-04-11 21: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純情男女大好，是說，我現在耶越來越支持男女說，自毆。
很喜歡很喜歡這篇啊～
絕燁也好，軍師也好，都有其各自生動的地方
是說，我知道軍師泥沒有故意喫豆腐的意思，但是讓人傢女孩子脫衣服脫的那么自然，軍師果然是不能小看的啊～
收拾書籍那段，我想起尤利安的段子……大爆
不過看到第四章的時候，我還以為軍師要絕燁去殺殿主……汗……我果然是太灰暗么……
期待后續喲～揮舞手絹

[ 此貼被朧月在2006-04-11 15: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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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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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3)

14樓發表於: 2006-04-12 03: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想到最後竟是絕燁親手殺了絕曜...
她心裡所承受的打擊...唉!這種陰影是一輩子的阿...
我想,她對四無君,忠誠中該是帶有些傾慕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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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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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6-04-1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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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無燁-5

　
　　東方天際露出魚肚白，白晃晃的黎曦穿透窗櫺，射進屋內，冉冉照亮一室。
　　隱蔽在陰暗中的染血黃影逐漸清晰，白皙臉蛋緩緩由雙膝間抬起，粉頰沾著數滴血漬，乍見宛如女人刻意妝點在臉上的花黃。

　　只是這花黃，紅得過於淒艷，彷彿一種洗刷不掉的罪證烙印。

　　天……亮了嗎？
　　恍惚的眸霍然清明，她一骨碌的爬起身，飛快脫下濺血污衣，沾溼帕巾擦拭全身，一遍又一遍。
　　不，她絕不能讓其他人發現是她殺了八方君，否則將為四無君帶來麻煩！
　　她用力擦洗搓拭，想將似乎滲入皮肉內的血腥刷掉，細膩的皮膚擦出一道道紅痕，更似染血。

　　擦不掉……擦不掉……擦不掉……

　　血點淤散，滲入眼瞳般，渲染成一片瀰天漫地的紅，再難以分辨其他顏色。
　　充斥鼻間的血腥味教她狂了，她衝出房間，來到後苑的井邊，汲起冰冷的井水當頭澆淋，一桶又一桶，不停從頭澆灌而下。

　　冷，如刀刃裂膚，
　　真的好冷好冷，徹心透髓。

　　她再度環抱住自己，想保留飛快由毛孔逃逸而去的溫度，然戰慄更劇，打從骨子裡透冷出來，像要把她整個人都冰凍了。
　　她覺得呼吸困難，天旋地轉的暈眩，好想嘔吐！

　　陡不期然，一件外褂披上她身。
　　驚怵一震，回首，再熟悉不過的俊容躍入眼簾。
　　「別一大早就沖冷水，這麼冷，妳的身體會吃不消。」四無君的眼神與語氣充滿關心。
　　「主人……」瘖瘂顫喚，蹲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知道嗎？

　　「瞧，凍僵了吧！」他露出寵溺的一笑，彎身打橫將她撈入臂彎裡，大步跨向她的房間。
　　「主人？」她一驚，太過親暱的貼近教她不自在的微弱掙扎。「請快放我下來！您不能……」
　　天嶽階級分明，他是主，她是從，怎能讓主人抱她進屋，這嚴重逾越了主從的界線與規矩。

　　「別亂動，我只是不想讓別人一早就看見我的貼身護衛凍昏在井邊。」他說，抱著她進屋裡，把她安置在床上，拉起棉被包捲住她赤裸冰冷的身子，拿乾布巾為她擦拭溼髮。
　　這樣的紆尊降貴讓她惶恐，更令她幾乎想落淚。

　　拭乾頭髮後，扶她躺下，說：「時間還早，妳再睡一會兒。」
　　「我必須守在你身邊。」她欲翻身下床。
　　「我命令妳睡。」他輕按住她，不讓她起身。
　　「主人……」
　　「噓，別說話，睡吧！」他徐聲哄著。「我會一直陪在妳身旁，直妳睡著為止。」

　　慌狂的心，靜了，定了，不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再有如惶惶不可終日的驚弓之鳥。

　　他不是沒對她溫柔過，平時的他，待她即是溫柔的。
　　然而此時面對這樣煨入靈魂深處的溫柔，她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把對他的忠貞變成頑固磐石，再無人可以動搖分毫。

　　是的，只要是為了她的主，縱使要她再殺一百人、一千人、一萬人，她亦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四無君伸手輕撫她柔嫩的臉龐，撫平她眉間的不安皺摺。
　　昨晚是個窒悶的、教人難以入夢的漫長一夜，他亦徹夜無眠。
　　其實，他知道她何時離開四無居、何時回到四無居，知道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他都知道，並且明明白白。
　　只因他佯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她便義無反顧地將自己投入烈燄，如同飛蛾撲火那般的奮不顧身。

　　多忠心的護衛，多痴傻的絕燁……

　　「非是四無君所願，而是時勢所迫，逼不得已。」他很輕、很柔的對沈沈睡去的人兒說，幽邃的眼眸蒙上一層不露痕跡的苦色。「妳會怪吾嗎？」

　　這是個多餘無謂的問題，他當然曉得，她不會怪他，永遠，都不會。

　　　　＊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夕霞把黃昏的天空燒得橙紅，潑了血一樣。
　　很快的，絕燁聽到八方君被刺身亡的消息傳開，其貼身護衛絕燿亦死在他的房門口，而其他護衛則因未善盡守護之責，全部按律處斬。
　　天嶽眾人私語竊論，大家心知肚明，死亡的真相必與四無君脫不了干係，所有的人心裡有數，祕而不宣。

　　殘酷的弱肉強食是序幕，宣告著戰爭與亂世的來到。

　　腳步緩重的前往中廳，與靜守門口的天之翼照面。
　　天之翼發現她的神色有異，很小聲的問：「妳怎麼了？」
　　二人共事於共同的主子之下，感情雖然不一定很好，但最基本的問候禮儀與一點關心還是有的。
　　「沒什麼。」絕燁搖搖頭，什麼都沒說，也說不出口。
　　她怎能說自己就是殺八方君的兇手？

　　兇手……妳是兇手……弒上殺友的兇手……

　　耳畔彷彿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控訴，掌心蕩開利刃剖肉砭骨的殺人觸感，雙手抑不住的顫抖起來。急忙將手藏至身後，十指緊緊絞握，試圖遏止這幾近病態的哆嗦，不教旁人查覺。

　　「絕燁？」天之翼更感她的怪異。
　　四無君聽到他們的對話，眼光由書冊轉向她。「絕燁，進來。」
　　她跨入屋內。「主人有何吩咐？」
　　他指著堆在牆邊的書令道：「把那些書分類整理好。」
　　「是。」
　　他的寶貝書從來就只讓她整理，也只允許她能動，別人碰都碰不得，否則就要大發脾氣。

　　「絕燁。」他喚。
　　「是。」專心整理書籍的絕燁隨口應聲。

　　「妳後悔跟了我嗎？」

　　她一頓，手中的書險些掉落。
　　「妳後悔跟了我嗎？」他再問一次，亟欲得到她親口說出的答案。
　　「不，我不曾後悔，也絕不後悔。」

　　「為什麼？」
　　「因為我的主人是你。」
　　「謝謝妳，絕燁。」
　　她不由得訝異的望向他，剎那與他四目相對，這才發覺他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放在她身上。

　　移開目光，她繼續整理書籍，平聲說道：「主人毋需對屬下言謝，這是屬下的職責所在。」
　　「只有職責嗎？」他又問。
　　默然無語。
　　她對他，只有職責嗎？
　　他沒再追問這個答案，因為答案早已在二人心中生根，再拔除不掉。

　　「妳過來。」
　　她放下手中的書，來到他面前。
　　他遞出一本書。「仔細研讀這本書。」
　　「是。」雙手接過。

　　是本武術典籍，論的是劍。
　　沒有實質教導劍式，清談君子之風，論的一把把三尺秋水，評的歷代豪傑天下風雲──
　　風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

　　不久後，四無君順利成為天嶽第一軍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授權儀式，高高的天台上，底下眾人恭身祈首，同聲敬揖：「參見軍師。」
　　那道比天空更深遠幽闊的藍，顯得意氣風發，狂野霸氣。

　　她的主、她的藍，從此傲睨天下。

　　站在最靠近他的身旁的她，合該是滿心驕傲，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然而，身是這麼的近，心卻從未如此天遙地遠，如隔萬水千山。
　　一抹悵落重重的落在內心深處，像一根樁橫窒在胸口，壓得極深、極沈……

　　　　＊

　　成為天嶽軍師的四無君愈來愈忙碌，一切佈署都在他的掌心中運籌帷幄。
　　他和絕燁之間也愈來愈沈默了，即使她仍緊守左右，出入相隨，他卻無多餘的心思與時間能瓜分給她。
　　其實他是絕對的狡猾，知曉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在身旁了，但他的背後永遠會有一人為他護衛守候，只要一回頭，就能瞧見如影隨形的艷黃。

　　他把他的背影給了她。
　　毋需戒戒慎慎的時時回頭，專心致意地，把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天嶽未來的大業上。

　　當上軍師，他的身邊又增加了歿鋒和風泣血二名護衛，美其名護衛，但除了絕燁和天之翼隨身相伴之外，其他人都教他使喚來、使喚去。
　　說起來，真正與他寸步不離的人，還是絕燁，天之翼偶爾也會被他調去執行內容不明的任務。
　　他們有時會沾著血污回來，又去哪裡殺了什麼人吧！
　　殺人這種事，四無君從來不會叫絕燁去做，像刻意迴避什麼，一個八方君已使二人的心靈受都到折磨。

　　這日，他批閱完公文，忙裡偷閒的在院子淺酌賞月，身態雖清悠，然一樁樁的謀略依舊在心中百轉千迴，心思一刻不得閒。
　　時序白露，月光下，庭苑邊緣的一棵楓樹燦燦燃紅，與天上銀白的明月輝映成一副秋畫美景。
　　輕搖羽扇，楓與月讓他憶起身披秋錦、不落紅塵的友人，自語道：「該是時候去見見他了。」

　　舉步欲離開天嶽，絕燁和天之翼立即跟隨而上。
　　「不必隨護。」他命令。
　　二人一頓。「是。」
　　絕燁恭身垂首，美眸浮動黯淡。

　　他，真的離她越來越遙遠了，遠得她再也伸手搆不著……

　　腳步已到苑口的四無君突然停步，踅回到絕燁面前，微笑道：「妳乖乖待在家裡等著，我會帶禮物回來給妳。」
　　「謝主人。」
　　他揉揉她的頭髮，始而離去。
　　髮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撫觸，記得以往他常愛這般寵疼地揉她的髮，但自從他成為軍師之後，這親暱的動作便很少出現了，幾乎沒有。

　　回到房裡，孤身面對一室的闃闇冷寂，她突然想哭。
　　而她，已經太久不曾掉淚，幾乎忘了眼淚該如何流下，只能把欲流卻流不出的淚水全往肚裡吞嚥。
　　肚裡的淚積多了，如潮水漲滿胸口，窒悶難當，急欲找尋宣洩的出口，否則她恐怕會發狂。

　　叩叩──忽響起敲門聲。
　　「誰？」
　　「天之翼。」
　　她開門，站在門口漠聲問：「什麼事？」
　　「想和妳聊聊。」他說，月色映瀲在俊俏的臉龐上，銀白的髮絲與羽翼閃躍著煌煌光輝。
　　她略顯詫異，天之翼平常亦是惜字如金，遑論是聊天。

　　游疑半晌，她退開身讓他進入。「想聊什麼？」
　　他靜了會兒，沈聲道：「我知道是妳殺了八方君。」
　　倉惶一瞬而過，她鎮靜回道：「你如何知道？」

　　「那天晚上，我看見妳染血而回。」
　　「然後呢？」
　　「妳在井邊沖水，主人抱妳回房。」他要言不煩的說出所看到的情景。
　　「你想說什麼？」凜眸，氣凝腰間殺瞳。

　　她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都能痛下殺手，還怕殺個只是共侍一主的同儕嗎？假使天之翼敢以此威脅她，那麼不管他是否同為四無君的護衛，她一樣會殺了他！

　　也許，她也會殺了自己。
　　可能危害四無君的人，必除不留，包括她自己。

　　天之翼敏銳感受到她的殺氣，眸一凝，驀地一陣狂風捲蕩。
　　暗夜，劍風破空，鏗鏘之聲大作，抵觸的利鋒迸射出星點火花。

　　失了冷靜，洩憤般地，絕燁狂亂攻擊只守不攻的天之翼。
　　二人打至屋外，劍氣掃落丹楓，翦紅了一片蒼茫辰空。
　　激鬥一陣，心紊氣燥的她最後只剩亂揮亂刺，不成招式，氣喘噓噓地與沈穩如廝的天之翼對峙而立。

　　「舒服一點了嗎？」他突然開口。
　　呃？她愣住。
　　「妳心裡壓抑太多、太重。」他淡道。
　　原來，天之翼都看在眼裡了。

　　「你知道什麼……？」驀然，再撐不住肩背上壓抑的重量，握著殺瞳的手垂下，總是挺直的肩膀也跟著沈沈一墜，一如眼中不爭氣的水露，頑皮地溜出來玩耍，浸溼了她的臉頰。「你根本不懂我……」

　　咬住下唇，硬是嚥下哽在喉裡的嗚咽。
　　風無聲，人無語，只有淚恣意橫流。
　　天之翼近身，抬手輕攬她入懷，嘆息似清風拂過。

　　「妳，真傻。」

　　她在他懷裡低泣，內心溢滿澀不堪言的苦笑。

　　傻呵，一個愛上主人的奴，怎能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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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雪

小心子彈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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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04)

16樓發表於: 2006-04-14 22: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這裡不禁想著
天之翼是不是也愛上了自己的夥伴??
四無君只給了背影
什麼時候才能給絕燁完完全全的四無君呀??
替絕燁傷心呀!!

十指道盡人間事
一筆點化古今人
悲歡離合有時盡
虛實真假無定論

晏雪的天空--醉楓居
記憶地圖-- 晏情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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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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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3)

17樓發表於: 2006-04-16 10: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情無燁,是四無情中無燁,還是情(四)無(絕)燁?
這是我一直想問樓主的...我希望是後者,絕燁付出的太多,我寧願相信她不是單戀...

傻的令人心憐的女孩,為了今生唯一認定的主人,她幾乎是完全不顧自身安危,不顧任何情誼...

天之翼真是貼心,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為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的守在絕燁身邊,在四無君不在時
,保護著那易碎的心,是情嗎?還待樓主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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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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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8樓發表於: 2006-04-17 07: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情無燁-6

　　晨曦初亮，四無君回到天嶽。
　　「手伸出來。」俊容展現許久未見的明朗笑容，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十分愉快。
　　絕燁伸出玉砌柔荑，一陣撲鼻花香伴隨清涼感落至她的掌心，可愛的茱萸、芬芳的梔子、清麗的山茶、高雅的蠟梅，連莖帶葉，爭妍競粲。
　　為了保持花兒的鮮麗，他特地一路運氣護花，嬌緻的花瓣上猶帶剔透露珠，在朝陽下發出閃閃晶光。

　　雖分屬不同時節的四季風華，但顏色卻都是耀艷的黃。
　　與她相同的顏色，看得出是特意撿選。

　　回想在離開好友的地方之前，他至好友的庭園中摘花，縱然萬紫千紅盈滿眼目，但他只鐘意幾乎被淹沒在奼紫嫣紅下的柔黃。
　　好友嘲訕他何時成了尋芳雅士，並問摘花欲送何人？
　　他回答：「一個可愛的黃娃娃。」

　　好友揶揄，黃娃娃跟在你身旁這麼久，早該長大了，如何還能叫娃娃？
　　他但笑不語，心道，可愛的娃娃長大了，變成美麗的娃娃，但依舊是屬於他的娃娃，永遠都是。

　　好友又問，何時能見見你的寶貝黃娃娃？
　　他打趣著說：「不給見，怕你見著之後會想從我手中搶了她。」

　　好友笑，天下無人能從你四無君手上搶人。
　　他也笑。「其他人他不敢武斷，但黃娃娃絕不讓人奪走。」

　　回憶至此，嘴角不覺淺露莞爾，眼下的黃娃娃正小心翼翼捧著花朵，像捧著稀世珍寶。
　　然對他而言，她才是珍貴的寶貝呵。

　　「感謝主人賞賜。」絕燁的眸子又是一熱，趕忙低下小臉，垂斂羽睫，不教他瞧見眼中的迷濛水霧。
　　不能在他的面前落淚，更不能讓他發現她哭了一夜。
　　淚，是軟弱的象徵。
　　四無君的護衛不容許軟弱！

　　可她的任何細微豈逃得過四無君的眼，勾起秀巧精緻的下顎，強迫她抬頭面對他，撥開半遮面的瀏海，藍眸在她臉上細細端詳著，無法忽視那雙紅腫的眼睛。「昨夜沒睡好嗎？」
　　瞬間，在澄澄水瞳中補捉到一股哀愁，劍眉不由淺蹙。

　　他的黃娃娃在哀愁什麼？

　　「屬下……屬下擔心主人的安危。」她口齒不清的扯謊。
　　「毋需擔心，我尚有自保能力。」
　　「屬下沒有藐視主人能力的意思。」
　　「我曉得。」凝睇著她，拇指若有似無的拂過粉嫩唇瓣，問：「絕燁，妳記得自己今年幾歲嗎？」
　　「回主人，二十四。」
　　「是呀，妳已經跟隨我十年了。」他的目光變得深幽。

　　十年流光歲月，當年胸前還乏善可陳的十四歲少女，轉眼一瞬，已不再是含苞豆蒄的丫頭片子，而是一個風姿窈窕的美麗女人，像一朵怒綻荼靡……開到荼靡花事了，送盡東風不自知呀……

　　「我會跟隨主人十年、百年、千年。」言如誓，跟隨與守護，成了她生命中的絕對執著。

　　「但是，我不只要妳的十年、百年、千年。」他勾起唇角，展現很久未見的微笑，充滿佔有的霸氣說：「我要妳的永遠。」

　　「主人……」
　　「啟稟軍師，聖主請您立刻到大殿。」一名執司前來傳令。
　　四無君放開她，隨後命令絕燁留下整理他的書籍，只讓天之翼跟在身邊。

　　出了四無居，他問：「她為什麼哭？」
　　面對主人的質問，天之翼沈默，不回答，是因為不知該如何回答。
　　憶及昨夜狂了的絕燁、哭了的絕燁，有憐惜，有心疼，有幾許遺憾，但是他明白，什麼都不能說，尤其是對四無君。
　　在此關鍵時刻，四無君滿心滿眼只有天嶽大計，豈容得下兒女私情？一旦說了，恐怕只會讓絕燁更加痛苦罷了。

　　「情」這個字，會讓一切變得更複雜，也更掙扎。

　　「天之翼，回答吾。」四無君逼問，陰沈的眸暗蘊一絲惱怒。
　　「回主人，屬下不知。」
　　最終，只能選擇成為共犯，一起守著見不得光的祕密。
　　見他守口如瓶，決計問不出個結果來，四無君淡冷一笑。「不說是嗎？無所謂，天下無我不解之謎。」
　　天之翼幾乎想露出苦笑。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軍師啊，愛情，就是個無解之謎呀。

　　　　＊

　　找來四只瓶子，將四株花分別插上，擺放在她的房裡。
　　許是花朵殘留了四無君的真氣，色彩鮮美，久久不凋，只要瞧著艷艷鮮妍，她就會想起他的話──
　　我要妳的永遠。

　　可是「永遠」這種東西說在嘴上輕鬆簡單，實際上卻看不見、摸不著的，教人如陷十里雲霧的時間迷障。

　　所以，她不想要永遠，她想要現在。
　　因為只有現在，她才看得見、摸得著，才不會在茫茫的未知中徬徨無依。

　　自從那日起，四無君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獨自離開天嶽，一個護衛都不帶在身邊，沒人知曉他去哪裡？去見什麼人？每每返回，他都會帶四樣分屬不同季節之物送給絕燁，神色顯得怡然喜悅。
　　「謝主人。」她總是恭首接下，從不多問此四物從何而來。
　　護衛不需多言，靜默是識責之一。

　　有一天，她終於從他口中得知，他去一個叫「不落紅塵」的地方，見一個叫「雲濤夢筆」的人，他的至交好友。
　　他的至交好友會是什麼樣子？心中不禁感到萬分好奇。
　　四無君看穿她的好奇心。「總有一天，我會讓他見妳。」

　　讓他見她？而非讓她見他？
　　同樣是見，卻有著不同的意義。
　　朋友與護衛，終究不屬於同一等級。
　　朋友和他是平起平坐的，但護衛屬奴，永遠只能靜靜站在身後，主子說天便是天，說地便是地。

　　不落紅塵，聽起來似乎是個遺世獨立的仙境，至少，是個能讓主人不辭奔波、流連忘返的地方。

　　心，苦澀澀的。

　　世上，何處是可以不落在滾滾紅塵之上的呢？

　　　　＊

　　恁地再鮮艷的花，終究還是逃不過凋零的一天，芳華不再。
　　花謝了，一瓣一瓣地落在瓶子周圍，執拗守護著什麼似的，像哀怨的亡靈不肯離死去的肉體太遠。
　　絕燁捨不得丟棄，一一拾掇乾枯萎皺的殘英，夾在四無君送她的書裡，那本論劍的武術典籍。
　　她把花壓在劍之下，花沒被紙上的劍砍殺得支離破碎，倒是劍上多了花的印子。

　　劍與花疊成一氣，是劍又是花，是花又是劍，層層疊疊，她看得錯影迷離，霎時看不清是劍還是花？

　　或許，劍與花早已合而為一了……

　　「燁。」稚聲輕揚，將她的注意力由劍花上喚開。
　　揚起眸，軟嫩的童顏近在眼前。
　　「孤兒，今日的刀課練罷了嗎？」她問，閤起書放在桌上。
　　「嗯。」孤兒點點頭。

　　「是不是餓了？」
　　「嗯。」又點點頭，用力的。
　　「我們去膳房找找有什麼吃的。」她站起，牽著他的小手走向天嶽膳房，一大一小的背影穿過苑落，也穿過四無君的視線。

　　這名喚做「孤兒」的孩童，是上次四無君從天嶽外帶回來的，除了四無君之外，無人知曉他的身世來歷。
　　回想半年前，四無君又獨自出了天嶽，原本以為帶回如往昔的四季之物，沒想到竟是名年約七、八歲的小男童。

　　「絕燁，我把他交給妳了。」他把臂彎裡沈睡的男童改放到絕燁懷中。
　　當時，這個「禮物」著實教她愣個紮實。
　　「他叫孤兒。」他說。

　　無父無母的孤兒？

　　她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懷中沈甸甸的小東西張開了眼，一臉迷濛，茫然的眼睛轉了轉，不發一語的定在她臉上。
　　老實說，她嚇壞了！
　　「主人？！」

　　四無君的微笑溫和而狡黠。「放心，照妳想的方式去做就好了，女人有照顧小孩的天性。」
　　問題是她打從出生起，就開始被迫和男人打架打到大，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女人的天性啊！
　　不容拒絕，四無君就這麼一意孤行了，暫且讓孤兒在四無居住下。

　　孤兒是個過於安靜的孩子，失去記憶的他如同一具空殼、一縷遊魂，不哭不鬧，很少開口說話，叫他坐就坐，叫他吃就吃，叫他睡就睡，簡直任人使喚擺佈。
　　幸好沒有想像中的難照顧，她不由得鬆口氣，倒也沒造成她多大的困擾，就像養了隻乖巧的小狗。

　　起初，孤兒幾乎每晚都會發惡夢，驚恐得淚流滿面，劇烈顫慄。
　　絕燁會抱著他，拍哄他睡。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似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唱這首歌，也許是曾在哪裡聽人唱過吧，自然而然地，生澀卻溫柔的歌聲流瀉而出。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對著別人唱歌呢！

　　那天夜裡，輕輕柔柔的歌聲溶入夜色飄浮，縈繞著四無居內每個人的聽覺。
　　四無君如往常靜靜閱讀，偶爾咋一口碧螺春，茶香似清歌嫋嫋。
　　天之翼坐在窗邊眺望明月，明月的方向，恰恰是晚風送歌的方向。
　　輪值守夜的歿鋒和武咸尊佇立四無君的寢室門口，默默聆聽。
　　風泣血睡得恬沈，做了好夢。

　　晚風悄靜，蟲蛙無鳴，啘囀的悠悠柔吟伴人渡過寧謐的夜。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似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慢慢的，她安撫了孤兒的驚惶恐懼，每當他仰起頭，用那雙清澈的瞳盼著她時，她才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填補了四無君在她心上遺落的空缺。
　　時常，凝望著四無君近在咫尺、心隔天涯的背影，一股濃濃的悵惘會擄住她，胸口悶悶沈沈的，心口卻空空蕩蕩的。

　　主人……是否不再需要她了？

　　「燁。」孤兒拉了拉她的袖子，嫩聲喚回絕燁惆繞的思緒。
　　「唷，那不是高高在上的絕燁大護衛嗎？」酸溜溜的諷刺語調傳來。
　　她回首，見到歿鋒，漠然的點一下頭示意，不多理睬。

　　以前還在衛營中時歿鋒是她的學長，現在再度成為同儕，同事於四無君之下，他一直看她不順眼，她也不喜歡他，二人完全不打交道。
　　「來找東西吃嗎？」歿鋒鄙夷地睥睨孤兒，輕蔑攻訐：「等咱們幾個大爺吃飽喝足了，自然才有剩他的份，來路不明的人類小雜種只配吃狗食。」
　　膳房中的眾人訕然哄笑，天嶽的極度排外由此可窺見一般－－

　　除天嶽之外的種族，尤其是劣等的人類，視之如牲畜。

　　美眸一凜，猝地，殺瞳倏出倏回，銳利的劍芒一瞬而過。
　　劍回鞘的剎那，除了她和孤兒之外，窸窸窣窣的幾聲，所有在場的人的褲子也跟著滑落地上。

　　「下次，掉的就是頭。」嗓音冷冽，把人都凍結了。

　　她轉向廚子，冷汗直流的廚子忙不迭裝滿一竹籃的食物遞來。
　　拿過竹籃，再次牽起孤兒的手從容離開，不把歿鋒等人當一回事，全不放在眼中。
　　歿鋒等人個個一鼻子灰，面面相覷，狼狽抖著手拉起繫帶斷裂的褲子，慶幸腦袋還黏在脖子上。
　　「歿鋒，你沒事幹麼就愛招惹她？每次你一惹她，我們都要跟著你倒楣。」武咸尊怨聲載道。

　　「哼，一個女人跩什麼跩，要不是仗著軍師寵愛……」
　　「閉上你的鳥嘴，別再亂說話！」武咸尊連忙拿顆饅頭塞住他的嘴。「不想人頭落地就別再惹她啦！」
　　軍師特別寵愛絕燁大家有目共睹，畢竟她是軍師最早收在身邊的護衛，可有些事只能看不能明講，如果剛剛絕燁真把他們的頭全砍了，他想，四無君可能半個字都不會多說，頂多淡淡一句：「讓她拿來磨磨劍也好。」

　　這一切，都看在四無君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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