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9 【虬俏♀】燃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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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3-29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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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9 【虬俏♀】燃暮

私设现pa，二虬四俏，俏单性转。
请注意避雷！

是个黄昏，天际呈现出渐变的橘色，日光自云层的孔隙筛下，落向人间的光束浑浊，像头顶蒙了层烟霭。俏如来独自走路，步履轻疾，落在地砖上的影子与天空遥映出的暮色相互追逐着。下了公交，她没和往常一样直接穿过斑马线去乘最近的地下铁，而是沿着人行道一侧，与来时的方向逆着走。

过了主干道的一处十字路口，往右则出现一片五层高的老式住宅区。现下虽已入冬，马路边栽种的两行梧桐树却还有几片叶，越往梢头越细密的树枝将楼宇遮蔽得七七八八，划分出极不规则的形状。竖起的水泥围墙外放置了一排“请勿靠近”的施工标识，几名头戴安全帽的建筑工蹲在底下抽烟，交谈带着乡音。俏如来经过他们身旁，引目光齐刷刷转向她：白色长发落在羽绒服帽子里，衣摆蓬蓬的，像鼓出一朵云，勾连起一片风。

她把这片咖啡色的楼群打量过去，猜测它们近来也被承包进了本市政务——某位她父亲举荐的官员负责主理的‘市容焕新’外墙改造项目。附近一带属于上世纪末城镇化起飞的遗存，与她几近同龄。三十岁，在这座历史不算多么悠久的新兴城市里属于老资历的一批建筑。由于地处市中区的核心地段，在过去几十年，被历届城市建设者们审慎地保以原貌，直至最近才有人力排众议，决定统一处置外墙，为饱经风雨的老住宅们刷漆加固，聊作迟来已久的慰问。

新刷的涂料没干，气味被西北风刮去老远，百米以外都觉得刺鼻。俏如来绕着墙根走，楼群背阴一侧还没搭好脚手架，挂上能覆盖一整面墙的防尘工布。所以她停在拐角，举头张望，还能轻易找出四楼左侧某户人家的窗台——防盗栏外堆满不用的杂物，还是熟悉的老几样：底部裂开的塑料面盆，装饼干的心形铁盒，手柄坏掉的自行车气筒，旧的雨伞雨鞋……一切保持着她初来乍到时的样子，那人多半也还住这里，没搬。

她凭记忆抄了近路，侧门进。到得楼下，才忽地想起自己已经没有那人家里的钥匙了。距今七八年前某个礼拜四，他们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法院旁听了一场审判。审判流程漫长，细节繁琐，他们隔着一排座位坐，从清晨到傍晚，坐到腰痛腿酸。捱到审判长落锤宣判，观众也像电影散场，纷纷走出大门。路上，他们谁都没对最终结果吐露半个字的心得。天黑了，去最常光顾的小饭馆吃饭。半小时后，他为几乎原封不动的一桌沉默付账，当然，AA，她找前台兑了零钱。店门口的灯牌把人脸庞映得忽明忽暗，情绪同彩灯闪烁，她语调细稳地提出分手，他果断答应了。俏如来记得，那是他们相识以来唯一一次，他没用长挂嘴边的“看到鬼”来回敬他的惊诧，宣示他的愤怒。结束的那一刻，他变得与她一样平静，琥珀色的瞳孔，悄无声息地把她的轮廓涂抹上属于陌生人的阴影。

一段关系从开始到瓦解往往缓慢，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酝酿复杂的起承转合。而一段关系告终，却无须多么正式的仪式，相看两厌，眼神就能不欢而散。她的东西花半个白天成箱成袋打包起来，和人一起被搬家公司的面包车接走。不便留的东西当场清除，例如联系方式、相册合照；带不走的东西就物归原主，例如家门钥匙和摩托车钥匙。一个人的日子流转太快，这几年她偶尔听到些他的消息，但始终没再有实质性的交集。如今她只能装作迷路，在单元楼下面徘徊、彳亍。完全是临时起意的造访，她也说不清自己起的什么意，安的哪种心，情愿让那些挂满霜刀的风劈头盖脸地问候，鼻头通红，手也通红。

当梦虬孙提着一袋水果、几桶方便食品出现在楼前时，见到的是俏如来用几根冻红的手指，轻轻捋着一只流浪猫的皮毛。

都不陌生。

她穿白色羽绒服，衣袖宽大，把躯干整个裹起来，头发撒在帽子里，没以前的长了，发尾稍微打卷。像是全神贯注在逗猫，全没注意到有人往这边来。梦虬孙也不叫她，转身先上楼。过一会儿，拿着猫罐头、小碗和一瓶矿泉水下来，站定在单元门前面，突然撮一声尖锐的口哨，招呼：

“咪咪，过来。”

压低气息的沙哑嗓音让俏如来浑身过电，猛地回头，阳光从阴阳分割的两幢楼之间打来，晃到眼，一个年轻男人朝她招手，蹲低。随即，瘦长的狸花猫踮脚绕过她的白色皮靴，拱着脊背，兴冲冲地快步奔去，扬起毛尾巴，围着男人左右打转。

男人——梦虬孙伸手去挠猫下巴，狸花猫被挠得舒坦，甜腻地叫唤两声，肚皮朝上，用柔软的一面打滚。俏如来没出声，只是面带着几分奇异的表情注视这人和猫，几步退到他们后面。

“上岁数的老猫了，牙不好，就剩嘴馋。”

这次他不是对猫说话了，俏如来“嗯”了一声，视线没动，继续看梦虬孙把罐头拨小半到碗里，兑小半瓶水，用勺子搅匀。那猫儿伸长脖子，脏兮兮的鼻头嗅着味，粉红舌头立刻咕叽咕叽地舔起肉汁，巴掌大的猫脸沉进碗里。水面矮下去一截，传来它拖沓的吞咽声。

“去上去坐嘛？”梦虬孙就在这时问了。第二句话和第一句无关，对象从猫到人，中间略去了跳跃。俏如来也是在他问完后意识到风正从她羽绒服底下挤进来，吹得脚脖和腿肚冰凉，知觉全无。

她又“嗯”一声，梦虬孙打发走乞食的流浪猫，打开楼门，俏如来尾随其后，差半步距离，相隔不远不近，绕着狭长的楼梯上四楼。

梦虬孙从包里掏出大串钥匙，形状、长短、颜色不一，很多把不明用途的钥匙串满一枚椭圆环。俏如来一眼认出了正面贴不干胶的黄铜色的那把。不干胶磨损严重，字迹糊了大块，看不清内容，可她又怎会不记得，那是用蓝色中性笔写的“家用”两字。钥匙梦虬孙拿去配的，一式两把，笔迹是她的，一模一样的内容。但她这次没见着另一把，可能是用不上了。

门后的客厅陈设布局如旧，一些大型家具整体位移，深蓝的沙发布套掉色成浅蓝，被一条米白的毯子搭住毛糙起球的部分。实木地板的衔接处有不少松落的翘角，全被一张面积宽裕的藏青地毯压住了，从门口铺到沙发。

梦虬孙蹬掉鞋，和袜子一团揉进鞋帮里。他在家从不爱穿鞋，总是光脚下地，大喇喇往里间走。俏如来在门口多站了几分钟，把梦虬孙的运动鞋和她的羊皮靴整齐地并排放，想了想，又把靴子单独移到靠近门口的位置，袜子踩上地毯，踏着软和的表面踱到客厅中间。

这间一居室的房子，平时只住一个人时绰绰有余，多一个人便显出局促。俏如来从前没什么感觉，大约把这里当成了家，现在勉勉强强算是做客，却还是不速之客，别扭又讨人嫌。她在心里看自己笑话，眼睛没闲着，游移地观察房间起的变化：冰箱门上的卡通贴纸被撕掉了，留几枚氧化的黑印子；专为小物件准备的挂钩空悬在墙，已经很久没挂过东西；沙发边的窗台上花盆倒还一只不落，只是不见生机——两盆绿萝、一盆吊兰，这堆枯败的原型过去是她负责浇水——由于主人不辞而别，它们在角落里等到脱水枯干。俏如来伸手择几片枯叶下来，“咔嚓，咔嚓”，声音使人产生颜色的联想，浮现出微焦的薯片、蛋卷、春日公园的草地，梦虬孙盘腿坐，她把野餐布上打开，风掀起了裙角，顺便掸走了那些黄褐色的零食碎片。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哦？”

俏如来一惊，脑中画面停止放映——问题，隔了大半个客厅拔掉她思绪的电源。她回神，梦虬孙从橱柜里拿玻璃杯，把水壶放水龙头下面接水。家里没装饮水机，原因无关节约，单纯是某人喝惯了白开，且用自来水烧水做饭经济又方便。梦虬孙喝茶，一向是泡好了不马上喝，等水完全放凉以后，再一口气干杯，连汤带叶地灌下肚。冷茶滋味清苦，但他对此就像味觉失灵，甚至觉得茶的苦远比饮料里的糖精甜更令人振奋。

俏如来转动眼珠，沉默须臾，淡声道：“顺路，看到外面在做外墙改造，好奇过来看看。”

这显然与她的行迹不符，但俏如来的本事之一是以假乱真，把谎言和真话混淆。她语速不紧不慢，让指向她的怀疑不痛不痒，落不到实处。但梦虬孙也只随口一问，水壶煮开的呜呜声很快把他的注意力卷走，至于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根本不够分心。

冷。

屋里阴冷如冰窖，丝毫不比户外更暖和。人的体感在一般的科学度量中有失精准，却总能在日常生活中诚实无欺。俏如来呵气，隔着手套来回搓手。虽然寒气大部分都被阻隔在外，北风的啸音却还贼心不死，妄想从门隙窗缝间偷潜入室，把空气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热吹散开。梦虬孙拎着茶具走出厨房，光脚把地毯踩出蜿蜒小径。刚把水壶放下，就听俏如来问：“你这样，不觉得冷吗？”

冷？梦虬孙挑眉。真是久违的词，他望着茶叶被沸水冲开，卷曲的青色横七竖六，交替沉浮。

他想，同样的问题要是放在许多年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怎么可能？我小时候还跟人下河游泳哩。”但那样太耿直太自大，身为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他已把保留余地的折中学以致用了。

“不动肯定冷，活动着不会。”他模棱两可地道。见俏如来仍不放弃地往两只手套里吹热气，又说：“要实在冷，开油汀也是可以。一直没用，坏没坏我不清楚。”

“好啊，你记得放哪的么？”俏如来立即问，竟肯舍弃她进屋以来的所有矜持去交换一点不确定的温暖，“劳烦你去找出来，我自己调。”语气既非请求也非商量。梦虬孙撇嘴，不乐意被人支使，但与那张素淡细腻的脸相对片刻，又发不出反驳声，最后还是去放杂物的角落翻。

谁知一翻就是好一阵徒劳无功。看到鬼，他在心里咒骂，手指堪堪摸索到纸箱边缘。怎么就藏到了一堆编织袋下面？这位置太隐蔽了！梦虬孙铆足力气去挪，垒得不怎么扎实的杂物堆顿时轰隆一通乱响，失去支撑的缺口让整座山体歪斜下去，摇摇欲坠。

“喏，是这个。”梦虬孙“哐”地抱来箱子。

俏如来搬出填塞用的长条形泡沫板，斜对面的“滑坡现场”不能不让人在意。梦虬孙转头继续忙，重物拖行的震动接连透过地毯，一声不落地传到俏如来脚底。人为制造的嘈杂，是了，毋宁称之为消极对抗，可以疏懒散漫，表现出若无其事；也可以言听计从，实则似是而非。要听懂噪音里的潜台词不难，俏如来叹，收回多管闲事的心，专注调试眼前的机器。

说起来，她对这东西也有印象，记得那是他们分手前一个多月，梦虬孙从家电城淘来的。据说门店促销诱人，号称购入不亏，唯一美中不足，是反季节购买需要暂时搁置。却不曾想，等日后季节合适，能用上的人已经不在。更不曾想，重见天日会是多年以后，她来，作客。

俏如来慨然吹去浮灰，接上插排，面板亮起指示灯。她转动几下旋钮，没多久，传出触点弹开的叮当声，这台全新的旧物不负所望地在工作了。

“没坏，能用。”她拍拍手里的灰，“注意机壳温度，调好温控器旋钮的位置，就不会有问题。”叮嘱完端起杯，继续喝茶。

梦虬孙搬东西搬出一身热汗，这时也悻悻坐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按下那堆头疼的狼藉。梦虬孙抄起茶杯，一边吸溜出夸张的声响，一边用眼梢去瞥俏如来侧脸。她的鬓发间依约露出耳廓，闪现珊瑚色耳钻，颜色好衬耳骨上样式精致的金属夹。她捧起杯子啜茶，喝几口就要停下来朝着杯子发呆，好像里面住着小人。嚇，忒慢了，抖了抖腿，一小杯茶要喝到几时？转念又析出几分恍然，总归他放人来的家里，吹风喝茶的招待皆已完毕，至于什么久别诉衷肠，无非假惺惺地拖延时间，敷衍一番就该准备告辞了。

梦虬孙放下茶杯，烦躁在脑子里吵架，七嘴八舌，怂恿他开口。还没怂恿出结果，沙发另一头的俏如来也“当啷”一声放下杯子，停顿少顷，眼睛闭拢成两条直线，人却变成弯曲的弧。

梦虬孙眼尖，察觉她是拿胳膊挡着左肋，语气骤变：“你怎么了？”

“没什么。”俏如来的头发垂下，刚巧遮住脸。

“胃疼？”

“还好。”

冥顽。两个字一个比一个颤，还要强装正常。

梦虬孙冷嗤：“中午吃饭了么？”

“律所楼下……买了杯美式。”

“然后呢？”

俏如来困惑地看向他，没然后要说。

梦虬孙坐不住了，霍然起身过来：“你管这叫吃饭？喝水能叫吃饭？看到鬼！！俏如来，你不会真把自己当神仙，救世主，无所不能，辟谷修炼也可以吧？”他嗓门挺大，心里的火简直要烧到脸上，像一台蓄势待发的火铳。

俏如来无畏他的火气，还想纠正他的武断：“不，只有忙起来才会顾不上吃饭，你知道我的工作，只是偶尔……”她欲言又止，因为不自觉捏成拳的手指已将她出卖。

“你有止疼药吗？或者……热水袋也行。”她央求。

梦虬孙不搭腔，绷着下颌瞪视她：堪称优越的五官剥落了那层温良恭俭让的体面，露出的狼狈却还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常人对待痛苦，方式统共不出两种：坦白，忍耐；对后者，有些人执着于将它锻炼成不经过大脑思考的惯性，合理化它的存在，并以为获得了一种遗世独立的美德。

俏如来不是这样的人，但偏偏，她选择成为这样的人，梦虬孙恨得牙痒。

时隔偌久，她再一次用这种自以为是的美德狠狠刺中他，用他最介意的瞒骗与最不齿的礼貌，揭破这道没能真正愈合的旧疤。她的脸色苍白，依旧美丽，依旧对他鲜艳丑陋的疤口视若无睹。岁月无形地穿针引线，把脓血缝合成牢靠的死结，让他表面保持完好，内里持续败坏。她纵然有理由让自己身不由己，他也不想再理解其中任何一种苦衷。于是，梦虬孙脸上只剩阴云翻涌，雷厉风行地推开茶几，将这逞强的女人从沙发一侧“请”到正中，后背前胸，关禁闭一样地关在臂弯里。

“梦虬孙！”

俏如来喊他名字，本能地挣动，刚挨着梦虬孙衣袖，就听他恶声恶气地咬耳朵：“没药，也没暖水袋，我用手揉是一样的，先将就吧。”说罢手臂箍她更紧，一只手穿过毛衣，放到左肋下面。

原来貌似不善的善，声势最能唬人。俏如来不敢大喘气，在这一刻为他的真实的强硬所慑，被他齿间迸出的凶狠吹麻了耳朵。

梦虬孙变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如其来的发难会让她来不及预判，力气也强大到她完全脱不开身？

却不知梦虬孙也在此刻扪心自问：如此蛮横的制服手段，上一次用还是他在巷道里追缉嫌犯。无须职业道德提醒，只有欲行不轨的歹人才会未经允许，又或由不得人不许，把手伸进女人衣服里。现在，他的行径跟他们没什么两样，是个披好人皮的坏蛋。坏蛋贴近俏如来后脑，借发丝的帘幕掩护得逞的兴奋。他的手指以那片印出肋骨形状的皮肤为起点，并指揉搓，先顺时针旋转两圈，停顿几秒，再顺时针旋转，如此循环往复。

“会舒服点吗？”他拨开俏如来颈肩的头发，嗓音同手掌一样灼热。

俏如来不语。如果皮肤发热、心跳加快也算回应的话，那她就无话可讲。

以关心之名挟持报复，以报复之实绑架关心，不论把哪一种杂糅，过程都太过于痛快了，梦虬孙欲罢不能，她也推拒不了。

僵硬太累，她很快不支，冷汗浸透的一双手刚放下，就被拉到腹部，十指在男人掌心里整齐列队，指甲都被温度烘烤出釉色。俏如来软下身体，和他斗勇太累，她先认输，由他抱着。一时无话，横亘在寂静中的是两双扣握的手，像一大一小嵌套的暖炉，合力驯服俏如来胃里那头捣乱的怪物。油汀开着，她的四肢找回了失落的知觉，最敏感的几处皮肤后知后觉地冒出颗粒，彤云从她脖颈升上脸颊，真正磨人地回温。

“梦虬孙。”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她又叫他名字，呢喃地为这位胜利者加冕，“我好很多了，已经不疼了。”她说的是实话，因为缓过痛的胃除了暖以外空空如也，她觉得饿，但不需要食物填充。

梦虬孙停下来，却不言语，手也没完全放下。刚刚过去的时间里像是悄然发生过一场偿还，宛如严丝合缝的厮磨帮他遗忘了所有不逮，也帮他记住了那块覆盖住肋骨的皮肉的触感。因为瘦，所以骨头凸出，他就像钻木取火的人，目睹火苗燃起，有些情绪烧进胸口，或者说，心——比三十岁年轻的人喜欢这样称呼。

“我错了，弄错了一件事。”忽然，俏如来转过脸去看他，梦虬孙莫名其妙，无端被她盯出洞来，“你骗人的本事没见长，倒是会用力气和声音去吓人了。”她像带了笑，与他错开眼神，“其实你也没怎么变，感觉也和从前差不多，是个会照顾人的，大孩子。”

大孩子，大孩子。梦虬孙学舌似的跟着念。这样的形容非但不贴切，还对人很不尊重，搞得她像他什么长辈。但他并没有预想中的生气，冷哼道：“老气横秋，比我大十岁二十岁的人都不这么讲话哩。”顿了顿，认真起来，“再说，你年纪还没我大，我家又不是你做义工的福利院，而且，我看着像那些抱你一下，就要乖乖让你摸头的小崽子吗？”他气鼓鼓的，几乎要翻出白眼。

俏如来失笑。也只有幼稚鬼才会计较她说的每句话的意思，把开玩笑的话也固执地当真。

窗外这时已经全黑，梦虬孙开灯，发觉房间比往常暗，客厅里的灯无缘无故坏掉一盏。俏如来的脸落到不亮的阴影里，灯光照不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梦虬孙挨着她坐，他们之间的边界，似乎在他帮她揉过胃之后就变得不再清晰。最亲近的陌生人，最陌生的朋友，字句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关系。她的肩膀，他的手臂，与视线都只是不经意地撞在一起，各自的感官却都已不约而同地渴望模糊。

无一声令下，也无人首肯，梦虬孙先垂下头，头发扫过俏如来的脸。他的嘴唇从她肩膀游离到锁骨时，她能闻到他脖子里淡淡的汗味。他们都太紧张，生疏的心跳隔着一件卫衣一件毛衣，像是你追我赶的赛跑。俏如来揉他前额的头发，像在安抚一个真正的孩子。梦虬孙前额的角像座小型界碑耸立在头发里，她摸摸顶上泛光的一圈，他却像是触电一样弹开。

“别动！”他朝她低吼。

俏如来不解，目光上下左右地检查他，脸和脖子竟已全红了，客厅的灯光绝非这个颜色，待要放手到额头试温，又被他躲闪了。

“梦虬孙？”她提高音量。

“不是发烧，”梦虬孙捂着额头，“都说了让你别动。”

俏如来不放心：“你的角怎么了吗？记得以前都没——”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梦虬孙不耐烦地打断她，“现在只要有人碰，我就全身过敏。”他不愿多作解释，信口搪塞过去，想站起来走却又迈不开步子，不禁低骂几句难听的粗话。

欲盖弥彰，哪有人过敏成这样的。

俏如来心道，脸上却也敷上一层淡淡的血色，即便灯坏了，她眼神也还不算太差：梦虬孙今日穿的紧身运动裤，从中间鼓起一处，太明显了。

她不由得勾唇。有人到了三十多岁，还揣着青春期的哑谜，不是大孩子是什么？

俏如来倏忽笑了，她没意识到自己笑起来带点天然的狡黠，不是清清淡淡、一脸纯良的模样。平心而论，这或许才是她最大的伪装。梦虬孙也快忘了，上回看她笑，还有些腼腆和克制，现在只是被半明不暗的灯照着，眼睛眨一眨，就比闪烁的夜星更妩媚更风情。

看到鬼！为什么要笑？是嘲笑我还是愚弄我？
别这么对着我笑了，停下！停下！可恶！！

他的帐篷/支/高了，抑制不住一个个冒出来的问题。俏如来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也终于坦陈她不是没有露营的想法。她的嘴唇动了动，说的是：“沙发可以吗？”

梦虬孙捂住眼，俏如来把吻落在他脸上，角上，耳边，除了嘴唇以外的任何地方时，他心里只剩一个渴望：

他要她留下。

fin.

后续一点慢车.

《烬夜》

垂到沙发外面的手臂挥动几下，五指虚抓，指缝放走了空气，却堪堪勾住了一小截窗帘。紧接着，那条手臂又摇晃几下，钉满一排的挂环磕磕绊绊地响，终于拉拢过来。楼底漫然无忌路灯灯光冷不防在窗框前面扑了空，被一张膏药似的黑暗粘住触角。只有一墙之隔的孤男寡女，正一前一后地努力平复喘息，在一片紧巴巴的气氛里启开话匣。“你没事扯它做什么？”男的乜了眼左右不对称的帘布，先开口。“挡光。”女人后一个回答，语气理所应当。“灯都坏掉一只，还嫌客厅不够暗？”“只要里面有光，外面的人就都能看到影子。”“外面的人？外面哪来什么人看影子？你编鬼故事哦，俏如来。”俏如来的呼吸还没完全恢复正常，这时候单手搭在额头上，露出鼻子和嘴唇：“只是合理假设而已。”有如多了层棚檐庇护，双眼安然地隐入暗处，似在闭目养神。梦虬孙不想与人探讨合理性，特别在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其他，这样的分心不误已让他觉得颇有胆识。他的腰带扣又往外松了两颗，目光在她脸上游弋了几个来回，没找着突破口，遂踩着她线条峭直的鼻梁，一路爬到鬓边，俯身抖出两口热气，耳语：“免假设，扯坏窗帘要赔。”俏如来摸了摸耳垂，梦虬孙的声音像吹开了蒲公英，顺着耳道撒下的种子飞满喉咙，她觉得不吐不快，几乎想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你忘记了？窗帘还是我去挑的，那时你刚来没多久，连批发市场在哪都不知道。

可是没有，她咬着舌。有些字字属实的话若是与玩笑混为一谈，轻轻松松讲出口，便是切切实实地揪起彼此的心。她不愿这种子没长出头就变成倒刺，她还妄想这浅薄的白日梦抽枝发芽，开出的枝条能探进深沉的夜里。“梦虬孙。”俏如来含混地叫他。梦虬孙抬眸，瞧见她移开手背的眼睛——就像新开一盒罐头，红色睫毛闪动着盐渍以后的错觉。她的换气声不明显，梦虬孙不知她心底刚刚闹过一场余震，白驹踏着裂隙而过，迫使她用表情自救，不让人瞧出破相的端倪。俏如来不言语，至少还没组织好言语，转而屈起手指去掐梦虬孙卫衣上的拉绳，从一长一短拉到两根同样长。梦虬孙摁住她的指甲，听到她呵着气：“我们不去床上也还是上床，总不能忽略这个前提。”“哈。”梦虬孙放开她的手，笑声短促，露出眼里的漠然给她，好让她清楚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早已失效，半个下午过去，他梦虬孙对此参悟出了一纸心得，现在也该轮到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而且，这并非难事，模仿顽童的滋扰以恶作剧的意味居多，真枪实弹的火药味少。如今离床上挂蚊帐的季节还差大半年时间，俏如来却仿佛提前领教了夏日蚊虫的威力。

“别咬，我没答应…要赔。”她仰头躲避。

梦虬孙将这贪心不足的人压得动弹不了：“把沙发当床睡，活该。”牙齿放过她耳骨，却又马上被她鬓角的头发扫到，她恼它们像鱼线似的缠着，在口腔里拉拉扯扯。俏如来被拽疼了头皮，险些冒出眼泪，用脚背踢梦虬孙小腿：“你先起来，把衣服收拾了。”说着便推开他，咚地一声跳到地毯上。还多亏她提醒了，梦虬孙这才记起自己整整齐齐的一身，不尴不尬地脱掉上衣，腰带连裤子裤衩一扔，就剩一副肌肉精干的四肢。他不怕冷，毕竟取暖器没关。他把衣服摞到地上，坐回沙发，转头看俏如来。她动作慢，温吞地脱毛衣，静电把发丝糊满脖颈。去掉外套，她今天总共穿三件，白毛衣下面还有件更轻薄的打底衫，如一把贴身的卷尺度量出身形曲线，她把这层裁剪得宜的色块一整个剥离皮肤，带出一串密集的火花响。梦虬孙想她是否真正钟情于白色，要在这终年不见雪的城市里穿成一抔蓬松的雪色：从头到脚的白外套白皮靴，内搭也是白羊绒套白丝绒，好衬她白得耀眼的头发。她全身上下只有腿袜是浅灰的，以及她的胸衣——梦虬孙现在见到了，纯黑色，不带钢圈的款式，前面没有镂空的设计，后面也无造作的花纹。在俏如来把这仅剩的一层遮挡也拿掉时，胸脯好似晃动了一下。

雪花梨，这种水果的名字蓦地跳进梦虬孙的脑子，联想对应的图像是它去皮后饱满多汁的果肉。他觉得口渴，忙咽下一口唾沫，并腿而坐，再一次为他那嚣张不已的生物本能打掩护。 “保险套有吗？”俏如来背对他问。

梦虬孙愣了愣，几秒钟后，口齿不清地答：“早，用完了。”说完不禁瞪视她背后凸出两块的蝴蝶骨。气死！他都独居多少年了，当公差的，生活作风勤俭朴素与劳动人民同在，家也不是给女人留宿用的，他哪能提前料到后来事态的走向呢？

“你别是不方便吧？”他有点警觉。眼前这人前科无数，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心思和从前一样摸不透，他自然也就占不了先机。一个对自己都狠得下心的人，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谅必也不稀奇。
但俏如来只是捋了捋头发：“你误会了，其实是我生理期推迟了，本该这几天，现在说不准了，所以……没办法计算‘安全期’。”她又转过头，脸色丰富不少，不知是为袒胸露乳而羞赧，还是为一本正经的解释而难堪，“也就是说…” “不安全，安全期也是他狗儿子骗娘的鬼话。”梦虬孙很是不耐烦。两人都不是十多岁的小年轻了，哪里用得着复习知识点，“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出去买也不现实，你不想将就，以为我想勉强吗。”他一口气说完，像为空气里已然稀薄的暧昧琳上厚厚一层混凝土，搅和两下，凝固出形状僵硬的尸体。 “我——”俏如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打断：“知道，我不内射。”

于是乎，她又一下说不出话，只得把张开的嘴唇缓缓闭上。

梦虬孙嘟囔了句鬼，内心窝火。平心而论，用理智为激情担保未必存在多少信度，但他确实没必要因为若干年后一次偶然的性爱冒更多在他看来概率极端的风险。万一让她……不，他压根没往他处想，恐怕俏如来心里那些迷宫样的计算早已阻止了他往这方面想，也就不存在她妊娠一个关乎自己的生命的假设。

可他忍不住去想，倘若为人父母者真的挑中他们两个，那天公未免太将人间事当傀儡戏看了。

俏如来看着卧室的方向，不多时，转回看梦虬孙，欲从他脸上发掘出答案似的挪回他身边坐，紧挨他的胳膊。

这两人，谁也没往人生清单里填充婚姻家庭的内容，过去不会，现在跟将来也不会。用来勾勒生命轨迹的是许多个相似的、迥异的，可以徘徊、但不会逗留的时空，时空短暂交汇的地图上没有教堂，没有仪典，没有盛装出席，没有只对唯一一人执手发愿，在相约共度的余生里天长地久。

所以他们……

一对裸裎相见的男女，受制于关系，受困于情爱，从有无多寡中衍变出形式和结果的天壤之别：有意味的形式叫艺术，有结果的过程叫房事，合法的叫夫妻生活，不正当的叫出轨通/奸。他们这种哪头都不占、落在三无地带的，只能统归为一夜情。

梦虬孙倏地反握住俏如来的手，抄起腰，把她抱到腿上坐。俏如来足尖悬空，被迫离地，踩空了好几次，才勾住梦虬孙足踝，勉勉强强坐稳，就要直面他的注视。梦虬孙眼睛圆睁，一种不作声的专注伴随他移动的目光散开，仿佛头一回认识这样的她，要在瞳孔的画板上留下一丝不挂的线条。

“我们这种算什么？”“你想怎么做？”

他们结束沉默的方式竟是异口同声把问题抛给对方。

“一夜情。”

“……”

到底俏如来口快一步，对方不应，她便低眼，看见胳臂上又一片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密集可怖，不禁抱紧了手臂：“不是一夜情的话，你觉得是什么？”

一夜情，这个词每重复一次，便由其原罪衍生出更多败坏，让一种肮脏的廉价感挥之不去。梦虬孙猛地颠了颠腿，俏如来不得不搂住他脖子，以免掉下去。

“抱歉，”她哀哀地低语，手指点了点，一点不作伪的歉意成金，“我没别的意思，实话实话，不针对什么…”

“你闭嘴！不准讲话，不准！”梦虬孙嚷嚷，他为什么要陪她猜谜语，还不是怪她磨蹭，他的腹下发胀，咬牙把腿间翘起来的那根压回去，揽着人一头往沙发里卧倒。俏如来摔在他身上，软绵绵一团弹起弹落，这次倒是没异议了，乖乖靠着他发抖。梦虬孙怕她感冒，扯沙发毯过来包住她后背，翻身让她躺下面。

俏如来披发，发梢摊开一圈柔光，从肩胛两侧分流地淌到胸口，梦虬孙撑着手臂，笼罩下来的晦暗把光线大快朵颐，俏如来嘴唇欲动，被他手掌卡住一只乳房：“从现在开始，再讲一句，我就这样。”他捏她胸前的凸起，假意闹剧，却也在满怀温软中真心沉溺。

时间，只属于脱落在地的手表表盘，分针孤单地转几圈，不过彻底转昼入夜，沙发中间的漩涡仍是个隔绝时间的黑洞。

“实话说，那些玩具有我好玩不？你是不是也会玩。”

“不对，你又骗我，你很久没这样了，对不对？”

“嘴巴这么利，给我口就不会了，嗐，算了。”

“摇头啥意思，俏如来，是你夹着我的腰不放哦。”

……

俏如来脑中回荡着浪语，也许是远久以前的浮现，又或者就是不久之前的回响。她眼前湿淋淋的，分不出是汗、是泪，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的体位总是在变，这点几乎和过往雷同。梦虬孙还是一样，倚仗他的精力，想当然地逞能造次。无规律可循，便难以把握，不只徒劳，也是太累。男人的耐性不佳，第一次守不住关卡的时候，急躁得把她这条绳索来回拉扯，吊桥却还是被水流冲垮。他的重量轰地压下来，脏器都快移位，几股浊精喷溅到她脸上。她有些懵，梦虬孙喘气急，心比之更急，腾手要替她擦，却把一张脸揉得更花，脸上手上都沾到股强烈的咸腥味。

她把沙发毯团在脑后，像枕头，也像靠山。梦虬孙抽纸巾擦了手和腿，抛开纸团，又手脚并用地回到她的视线范围。

俏如来叹了口气，坐起身，毯子从肩膀滑下来。

“你不高兴。”梦虬孙耳朵灵敏得过分，居然听出了这声低叹里的情绪。他把她捞到近处，嗅到她头发和皮肤的气息，是种香，追踪出他身体里的记忆，挑起他刚才落下去的欲望。俏如来肩膀上带着他的牙印子，有点痒，她揉了一阵，印记没消，掌温捂出一片薄薄的红。

她淡淡地笑：“话没根据，这句我能讲么？”

梦虬孙见她笑，料想自己之前表现未必真的坏到哪去，至少不必强行挽回尊严，叉着腿道：“能，除非你诚实点。”

“好。”她答应得挺快，随后又躺下去了，“你教我吧，梦虬孙。诚实守信，公民美德。”她以双腿分开的姿势，朝他挥了挥脚掌。

可恨！梦虬孙恨恨地咬她脚背，手指越过臀桥，走向那道草木丛生的窄门，不愿承认他其实翘首以盼地扣入门扉。

俏如来抱住这颗埋在她小腹的头颅，他的头发像疯长的春草，摇曳出过早来到的盎然春光。他的指关节粗糙如树干，想也是糙到从没来不用手霜。他的指甲新剪过，打磨粗疏，错综的指纹掀开两片阴唇，触感清晰地印上她的阴蒂，这粒红珠轻易被指腹捏热了，很快肿痛起来。俏如来难描述这种感觉，仿佛细小的尖椎扎进肉中，却不曾真的流血。他用脚趾磨蹭梦虬孙脚背，被一句瓮声瓮气的“帮我去死皮嚯”引得吸入了多余空气，咳呛起来，腹部呼吸起伏，烙下吻痕深深浅浅。潮汛将至的征兆是大雾蔓延至林间，潮气弥漫，梦虬孙把手指松动些，一小头热些的水浪溢流而出，顿时把食指中指打湿了。他抽出淋漓的两根，水液滴滴答答挂在枝上，包裹成剔透的蚕蛹。

“学到了没？”梦虬孙低语，指他用手指弄潮，轻而易举。

俏如来眼角的情欲晕了朦胧泪意，睫毛好像粘了两颗米，碍眼又惹眼。她想吻他的嘴唇，无奈又被避开，今晚第X次，不该再寄望于此了。

“拿学生作示范，让学生学什么。”又嗔又怨，她倒好，阴阳怪气得很。

梦虬孙揽着她的腰侧，决定自己游向那片狭小的水域，完全勃起的阴茎取代了两根手指，漫无方向地，往一腔柔软里挺进，越进，越是受阻于黏重，愈近，也越是陷入最深处的洼地。

梦虬孙要撤出，否则他将在沼泽里迷失。根上凸显的青筋，腕间跳动的脉搏一齐朝他示警，俏如来诱他深入，想以爱，以情，却又非爱情的维系将他栓牢在她身体里；而他纵然知悉，仍抵不住这份鲜活的诱惑，绕过复杂的心计演算，只身去解那个看似无解的答案。

他呻吟着射在了里面，瞬间，便被她无声的高潮卷没了。

这是俏如来交出的诚实，不等于诚实的全部。

……

“这和你之前说的不同，”她试图轻松，轻松地脱下贤者面具，“但我理解，我自己先搞砸的，拉你作弊更不对。”梦虬孙脑中云雾缭绕，只觉她并没有很在意结果，他的睫毛一根根粘着眼皮，有些扯不开。“我想现在这样也好，埋怨的话，或许能暂时忘掉了。”她笑，笑着笑着突然开始抽噎。两只眼睁大，让梦虬孙甫清醒，就看到蛛丝的血红把眼白网住。疯子，梦虬孙想。这是没对他表现过的怪异，不是上演苦情的戏码，只是丢了东西又找不回而已。可他偏偏觉得，这种疯相的她才是正常，她连打几个喷嚏，凌乱的疲惫让她来回擤着鼻涕。

“看到鬼，你居然当着我面哭。”

梦虬孙把她的衣服捡起来，内衣、内裤、打底衫，还有毛衣跟连裤袜。他手心起了潮汗，布料握在手里润润的，不敢再多捧一秒。

“你那一下杵得我好痛，眼泪差点出来了。”她悄声说。有人在事后才心口如一，倒是奇观，“你不知道，你全硬的时候…”

梦虬孙掐住她评论的气焰：“去洗，左冷右热，水管和正常是反的。”他推搡着人说。

“嗯，那这条毯子？”俏如来下身黏糊糊的，把皱巴巴的沙发毯从脚边拎起来。

梦虬孙鼻头跟着眉毛抬了抬，不客气道：“披着，感冒了不许怪我。”

她点头，作对似的拿掉毯子，对半折，然后才沿胸口围一圈，当浴巾用了。梦虬孙叉腰站着，也不挡他又颤颤支起的二两肉。

“我柜子里有干净体恤，你洗完拿去穿。”他对着浴室门喊，声音震得磨砂玻璃响，“床你睡，沙发——我凑合躺。”

“哦，还有明早，别忘了去药店买药，回头转账给你。”

“俏如来？说话！！”

“知道了！”俏如来提高嗓门，在哗哗的水声里答道。

<The End>

wb:銞三十
lof:林下听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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