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12 《兔狼》珠玉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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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s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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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1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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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 《兔狼》珠玉在側

[hide=1,rvrc]*兔狼、競千競(幾乎沒有啦，自由心證)
*兔子有點黑
*原著向
*ooc

*珠玉在側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容止》：「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其實蒼越孤鳴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庸人。

這麼講似乎並不準確，事實上他的智慧與根骨底子比起一般人要高出許多，但身在孤鳴家，他確實不夠出彩。有時候他會想起他的父王，像是一把過於血腥卻鋒利異常的雙刃，疑心而多慮，卻擁有他人無法堪比的雄圖與狠戾。而撼天闕，在他回憶中是是絢爛卻毀滅性十足的火花，過於張揚、但那無可披靡的武力卻讓人見之難忘。競日孤鳴，看似是把短小平凡的匕首，本身不必強大、卻可以用那出塵的智力，在最好的時機，讓人一刀斃命。

還有，他的王叔。

他想他的時候總是不知道把他放在哪裡，他是這個王宮的一部份，但他在心裡卻不願把那些人與他並列在一起。因為他是飛鳥、白雲、和苗疆秋日的乾澀青草，不是把武器。他像是畫外撒出的潑墨，不在格局裡，卻自能瀟灑得意。

然後他審視自己，他想自己又是什麼，他沒有父王的狠戾、撼天闕的武力、競日孤鳴的智力，他有太多東西是從他人那裡得來，若真要說，大約是別人評價自己的純良與仁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那種特質像是那些寫滿仁義道德的書籍，看起來光明，但大多數的時候不堪一擊。他甚至不能確定，那些東西是他與生俱來、還是在競日孤鳴的局中被刻意塑造出來的。

有時候他回憶起那失落已久的童年，北競王府淡雅而宜人的薰香、精細奢華的雕樑、還有祖王叔輕和溫柔的語氣。他很喜歡他的祖王叔，因為他對他很好，在他那麼小的時候，認為的好便是對他輕聲細語、呵護溫柔、願意伴在他身邊，不像父王、不像母后。他還記得小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害怕王叔的，因為他說話太大聲、側面的角度太過像他的父王。但王叔卻和祖王叔十分的親近，有時候甚至會讓他有幾分的醋意，他看他的祖王叔調侃王叔，說他不服管教、叫他好生傷心，要他看看蒼狼、學學他的乖巧貼心，這時候他總是特別的開心，但內心又因為這份孩子氣而微微羞赧。他看王叔，總是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對於祖王叔的訓話僅是擺了擺手、不當一回事，仍是那麼恣意的浪裡來、火裡去，這時他的心總是像有萬蟻鑽噬，是憤怒帶出的麻癢與欣羨帶來的疼痛。他自以為是個好孩子似的為王叔不聽祖王叔的話而生氣，但內心卻又欣羨王叔能那麼的瀟灑自在、只做自己、而不用害怕被人厭棄。

因此他突然對他的王叔有了執念，每次他來北競王府時他總跟在祖王叔身旁，一同聽他在外的遊歷經驗、看他被祖王叔調笑得氣急攻心，又在他離開的時候默默關注他究竟去了哪裡，想像自己像隻飛鳥跟在他後頭，品他口中的江湖豪氣。

有那麼一次，他當真尾隨他王叔的腳步，偷偷溜了出去，他心裡想，憑什麼我不行。然而出了王府，他跟在王叔的身後，卻開始有些煩心，他想要是被父王知道了怎麼辦？祖王叔若是知道他如此胡來會不會對他失望？他迷迷糊糊的跟著王叔進了山林，卻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王叔的背影，他在山中走了好久，卻始終沒能找到王叔的下落，夕陽已經漸漸西下，一旁的樹林開始變的幽暗、他總感覺有野獸在背後窺視著他，他的腳已經疲憊的無法在走動，他只能站在原地，因為他既不能前進也無法靠一個人回去。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黑暗裡哭泣，他想，怎麼辦？他好希望父王跟祖王叔來找自己，但又羞恥知道於他們找到自己時可能會有的反應。就在他以為他會就這麼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有一隻手觸碰了他的肩膀，他嚇得馬上尖叫，但那人大聲說，別怕啦，是我。那時候他想，原來那是王叔的聲音。

聽到了那個聲音，他卻哭得更大聲了，王叔著急的說，別哭阿，沒事啦，我怎麼知道你跟在我後頭嘛，我們現在這就回去。最後王叔揹起了他，他趴在王叔的背上，感覺第一次離他那麼近。在黑暗中，他看不見王叔的臉和表情，只感覺王叔的背濕漉漉的，不知道是被他的淚所沾染還是因為下山而出汗所導致的，那濕中還帶著熱氣，本應叫人不舒服的，但他卻在他王叔的背上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北競王府了。他才知道，他因為受了驚嚇，發燒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祖王叔在他身邊照顧他，他問，王叔呢？祖王叔嘆了一聲氣說，他私自帶你出去，被苗王罰了五十大板，現在躺在東邊廂房連動都不能動呢。

他聽了這話嚇了一大跳，想同祖王叔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夜晚，他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他想去跟王叔道歉，但又很害怕王叔因為這件事責怪自己。最終，他鼓起了勇氣，拿了自己房間常備的跌打藥膏，偷偷溜進了東邊廂房。

他看著他的王叔趴在那裡，因為疼痛連褲子都沒有穿，他看著他股間血肉模糊的皮肉，一下子哭出了聲，他站在王叔面前，本想到道歉的話語全變成了啜泣，他閉著眼睛，等著王叔給他判刑。

但他的王叔只是看了他一眼，說，行啦，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聽見這句話的他，是羞愧異常，卻又如釋重負。他羞自己這般小家子氣，但內心又像是放下了千斤。只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王叔都一定會原諒自己。

因為他是他的至親，蒼越孤鳴。

他一邊哭泣一邊為他的王叔上藥，他聽見王叔因為被碰觸而嘶聲呼氣，疵牙咧嘴的要他小力點。他輕輕摸著王叔身上的傷，心想，原來這就是一個人待另一個人好的樣子。

從那件事之後，他便像是開竅了，內心的他明白了，王叔是待他極好的，所以他毫不顧忌地靠近，對方再怎麼大聲說話他都不怕了，他再也不會在對方的身上看見父王的影子了，千雪孤鳴就只是千雪孤鳴。

然而幸福的日子卻沒有過多久，紛紛擾擾又自己找上了頭。九龍天書之局，讓王叔與孤鳴家像是塊碎玻璃般分裂，他親眼看著父王要將自己的親王叔送入死局，卻無能為力。他內心禁不住想，您還有沒有人性，您是不是從來只把他當成棋子，而不是親兄弟？

父王大聲怒斥要他退開，但他沒有走遠，他躲在暗處聽自己的父王與王叔的對話。他聽到父王問王叔，會不會恨他？王叔說，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兄弟。那一瞬間，他差點沒能忍住自己的哽咽。連他都懷疑父王的心了，但是那個被犧牲的人卻仍舊那麼堅定不移。千雪王叔待人似乎一向如此，對於他所愛的人有種近乎信仰的堅定，他不需要別人外在的付出，也能領會自己對另一個人與眾不同的意義。他聽出他話語背後的意思：不怪你，我相信你愛我，這是你不得不做的決定，我不會恨你

而自己只能任由這一切在眼前發生。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這些都不過是另一齣更巨大悲劇的序曲而已。

當他被競日孤鳴追殺的時候，他像是被撕破了名為王子的華麗外衣，那個自己曾經最害怕的惡夢，變成了現實。一夕之間他從雲端掉入了泥淖，人情冷暖被他盡嚐，從貂玉青、鐵軍衛到撼天闕，他終於明白沒有人會沒有理由的對誰好，親人之間都是如此了，何況他人。

在那些他最狼狽的日子，被撼天闕折磨的不成人形。在那些夜晚，他會夢到王叔濕漉漉的背，和那種說也說不出的安心。他想聽到對方大聲的說：別哭啦，沒事了，我們這就回家去。而當他終於從夢裡醒來，卻又暗自祈禱王叔是一無所知的離去，他看不得、看不得那世間唯一的真情被無情之人摔落在地，好像他們不值得，比不過一場精心謀劃的局。

而當他也成為局的一部分，不僅僅是棋子、也是操縱謀劃局的人之一，他突然懂了這背後的精妙。競日孤鳴已經伏誅，新的苗王繼位，他走上了一個比過往更高的位子，那個位子看似比曾經的苗疆王子要更牢固、更尊貴，但卻也更寒冷、更險惡。

他上任的第一道指令便是尋找王叔的下落。過去在那些狼狽的日子他也曾經探聽過，他到了據說是王叔落下的懸崖，向附近的人們打聽消息、並希望他們能夠幫忙留意王叔的下落。他至今還能回想起那些人的表情，他們的表情像是驚訝中帶點嘲諷，一邊說著會幫忙留意，但他卻能看得出那些人內心的想法：怎麼，你是誰？我們憑什麼要幫你？千雪孤鳴又是何人？值得我們如此留意？他有點記不清那時讓他憤怒的是因為那些人鄙夷的神情，還是千雪王叔的意義被人如此貶低。如今他成為了苗王，他將可能知道消息的人召集了過來，那些曾經對他說不記得、不知道的人們，各個像是失憶的人恢復了記憶，將他們早晨到傍晚所歷的事情鉅細靡遺的供出，而當他們說千雪王爺的時候，態度之恭敬、表情之誠懇，好像找到此人是比找到自己父母更重要的事情。

原來這就是權力的滋味，他想。

然而這一切卻也非憑空得來的，忘今焉、鐵驌球衣、甚至是王族親衛，他們各個都是有原因待在自己身邊的。前者是為了地位、理想，後者則是為了責任。他知道不能否認這之中所可能存在的情感，但他們各自都有更重視的事物，比如軍師，他雖對他忠心耿耿，但他明白，那是因為他符合他心中明君的想像，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像是個被考核之人，試圖把蒼越孤鳴雕塑成別人期望的樣子。

他有的時候會想起過往的事情，曾經又一次偷偷跟著王叔跑出去。那次是孤雪千峰，被一大片白雪染盡的山頭。被雪掩蓋的道路極不好走，他每走一步都要先確定哪些是冰、哪些是雪，才能避免自己一頭埋入山雪之中。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走的跌跌撞撞，每走幾步就跌倒，而且他出府時忘了戴手套，一雙手反覆插入霜雪之中，早就被凍得紅脹流血、毫無知覺。前方王叔的背影早就不知道消失到何處，四周開始飄起大雪，望去只剩一片銀白，他一人站在雪中被凍的瑟瑟發抖，像是被全世界遺棄。然而與過往不同，他沒有站在雪中哭泣，雖在一片蒼茫中煢煢獨立，他卻仍感到如此的安心，因為他知道，會有人回頭來找自己。

如今他一個人坐在王位之中，想念那種在大雪中卻像是被安穩擁抱的錯覺，想念還有人僅僅是為了蒼越孤鳴，而來到自己身邊。

所以當笑藏刀沒入自己身體的時候他是如此的安心，他看到那雙湛藍的眼睛流下淚來。他向王叔道：沒關係，蒼狼不會怪王叔。他在心裡想著，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 此帖被mavestony在2018-11-13 02: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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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11-13 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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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11-13 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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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千雪走的時候，穿的是蒼狼為他準備的新衣物。那身衣物與千雪過去的穿衣風格極為不同，它更加的華貴、更像是一個王爺所穿的服飾。他對千雪說，這套衣服從毛料到衣服花紋都是他親手所選的，千雪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你也真閒。但他毫不抗拒的穿上了過去自己最不喜歡的衣服樣式，那彰顯了他的身分與孤鳴王室。蒼狼沒有對千雪說的是，這套衣服不僅是他親手所選，上面的毛料與布緞是他上位以來部族所進貢中最好的，整個苗疆也只有這一套。然而他喜歡看他的王叔舉重若輕的穿著那身衣裳，把物質的珍貴顯露在外而不自知。看到的人會知道，會明白這件衣裳的重量，然而讓蒼狼感到隱蔽快樂的卻是，千雪穿上這套衣服並不是因為這件服飾有多昂貴，事實上若它是用粗鄙的衣料所製成的對方也會毫不猶豫地穿上，僅僅因為送的人是蒼狼。

那個幽暗的蒼越孤鳴心想，像是一切權謀陰暗，都有了報償。也算是他如此盡心盡力的為苗疆所得到的一點回報。

有時他的心理會感到微微的負罪感，因為他利用了千雪的感情，他利用了千雪對他的負罪感。某方面與競日孤鳴相同，他同樣無法給出全部的自己，身居這個位子上有太多事情需要考量，他也不太情願要把千雪的感受放在次位。

夜族的事情似乎是軍師給他的另一個考核。他看著千雪有些不太情願地被支派到海境，他本該為對方感到不平的，卻忍不住感到一些快慰，因為對方想留在自己身邊，又因為對方出於對自己的重視，而選擇了不情願的事。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祖王叔與王叔下棋的事情。他看著祖王叔笑盈盈的看著王叔輸了一盤又一盤的棋，小時候的他實在不明白，王叔的棋藝實在不太精湛，為什麼祖王叔如此精益於棋藝之人會這麼喜歡和他下棋。現在他才明白，祖王叔哪裡是喜歡跟王叔下棋，他喜歡的是看王叔明明那麼不會下棋，卻又拼命想要跟他下棋的樣子。

待到千雪從海境回來、閻王鬼途的事告了一段落，他著墨著給他的王叔賠不是，儘管榕燁確實是無辜的，但畢竟人心不是如此設計的，人往往會對自己曾有敵意的人抱持著偏見，儘管真相往往是背道而馳的。而他那時把胳臂向著外人也是事實，那是明君所當為，卻非一個人所應該對自己愛人所抱持的態度。

他準備了千雪最喜歡的酒，看著他一邊說話一邊喝酒，讓他意外的是，對方毫無芥蒂的提到了榕桂菲，他問千雪是否已經對榕桂菲沒有偏見了？只見對方尷尬地低聲道，現在應該問人家怎麼想我們吧。聽了這句話的蒼狼好像被抽了個巴掌，千雪或許沒有意識到，也不覺得蒼狼將自己支去海境這個舉動表示了什麼，他從來沒有生氣過這件事。他會不開心單純是因為擔心蒼狼而已，而現在他沒事了，這個結自然就解開了。

他突然覺得有點難以呼吸，對方從未要求自己以任何態度與言語來展示對他的感情，那種毫不自知的深刻信任，重重的擊上了自己的內心。

他看著他為千雪準備的酒，突然覺得有點諷刺。

他突然抱緊了眼前的王叔，在他的頸肩喃喃自語。沒關係的，我跟他不一樣。他們雖然同樣利用千雪的感情，但那人的終點不過是那個虛無而空幻的王位，而自己，不過是希望千雪能待在自己身邊的卑微心願。

他靠著他溫暖的胸膛，聽著那顆熱忱跳動的心，想：我會待你好的，我不會讓這一腔的真情白費的，儘管自己的這份感情永遠無法比得上對方的純粹。

而回應他的是千雪輕輕拍上他背脊的雙手，他聽見對方說：好啦，沒事啦，王叔知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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