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23 【雁俏】殊途（更新完本番外，2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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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6-06-15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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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本已經確認參加625的金光Only。並且交由小鳥巢之屋代理。

攤位號是D13/14。價格為200NT。

由於涉及到國際運費，匯率差額以及場販寄物等問題，所以定價會和大陸的定價有些不同，敬請諒解！

更多詳情可以直接到Facebook上諮詢他們，謝謝！

[ 此帖被一片空白在2016-06-15 00: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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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olet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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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6-06-16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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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太棒了，可以現場買到書耶
我終於不用隔海遠望愁無書!

其實愛可以很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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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6-06-25 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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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販信息

封面/插圖：@紧紧紧紧常闭关

內容：正文《殊途》+番外《五次人們發現雁王的不對勁，一次俏如來也發現了》

字數：5萬字

規格：A5/簡體橫排/內頁不含封84P

價格：25RMB

預售時間：即日起至6月29日晚

發貨時間：七月上旬

通販頁面：https://item.taobao.com/item.htm?id=534323282134

Q&A

Q：我是台灣/我是香港的，可以在此頁面購買嗎？

A：內地，香港和海外的朋友都可以在缺一少十工作室這裡購買本子，如果是台灣的朋友，請移步到@小鳥巢之屋的FB諮詢詳情。包括625步江湖布袋戲Only在內，台灣的代理一律授權他們負責，謝謝。

Q：會有現貨嗎？

A：我會根據預售情況來定，但極有可能不會有現貨，或者只有少量現貨，請盡可能地在預售期間購買，謝謝。

Q：這次印刷和之前重印的本子（即參與CP18及步江湖Only販售）的內容有什麼不同？

A：正文和番外的內容都是一致的，只有使用的字體和排版稍改動，並且為了感謝等待已久的各位，增加了一張內插作為福利。由於印場的不同，選紙可能也會有點不太一樣，一切按照實物為準。

番外試閱——

……

事以至此，本该无话可说，御兵韬想了想，却还是说道，“俏如来，借一步说话。”说着，他望了一眼雁王，对方哼笑一声，倒不用他们动身，自己先一步走远。他特地避开了铁军卫布下的眼线的位置，站在了目所能及的灌木丛附近，遥遥地看过来，离得远了，神情变得模糊，竟没有丝毫的不耐。看着实在古怪得紧，他不由得问道，“是你与雁王合作？”

俏如来自是知道他问的不仅仅只是凰后一事，可他面露迟疑，斟酌了半天，才低声说道，“我们不只是合作。”话音未落，方才神情镇定自若，脸色如常的俏如来，这会儿倒是忍不住微微有些脸红耳热。

饶是御兵韬见惯了风浪，也不觉一愣，不由得蹙起眉头，担心地说，“他非良人。”

只见俏如来眨了眨眼，又想起了什么，忽而一笑，“良人未必就是最好的。”

“你若想清楚，不后悔，那我就只有一个忠告。”御兵韬顿了顿，“墨家钜子，只能是你。否则，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罢休。”

“俏如来明白，多谢军师关心。不过师兄……”他转过头，两人隔空对望了一眼，俏如来又接道，“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了。请军师放心。”

“你称他师兄。”

“是。”轻轻一句，御兵韬明白，俏如来这辈子，都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了。他抬头，雁王尚在远处等着他，半点没有靠近的意思，尽管他也不算是多话的人，总归没有这么沉静过。太安静了，就像他心甘情愿沦为钜子身后一道幽深的影子，寂寞无名。

这太不像雁王了。他想。

……

“爹亲明白墨家钜子的重任，但眼下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暂且先将事情放下，休息一下吧。”明白不久之后，自己的儿子又要踏入江湖，史艳文更希望，俏如来能够享受正气山庄里，难得的片刻安宁。“说来，你小时候看书就容易入神，无怪方才是上官先生应的门。”

“孩儿……”史艳文用的借口不算高明，他关心俏如来，到底又不想逼迫他，这样明显的试探，若是俏如来当真不愿说，他也就不会再问了。父子两人心照不宣，俏如来脸上泛起红晕，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轻声说道，“孩儿如今与师兄住在一起。”

同榻而眠，其意已是不言而喻。纵然史艳文有些诧异，可如果这就是儿子的选择，他也愿意相信，俏如来的判断。“你自幼聪明伶俐，活泼机灵，又十分懂事，善良孝顺，有你在身边，父亲除了担忧你的安危，竟没有什么可操烦。如今一转眼，你都担得起这个天下，父亲唯恐这样的担子太重，将你压垮，恨不得以身相代，让你平安喜乐，就此一生。”

“爹亲……”

“你长大了，精忠。”史艳文彷佛想到了小时候，扑到自己怀里的，寻求依赖的小小的孩童，转眼间，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不由得有些慨叹。“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以你为傲，除了你的快乐顺遂，也忽觉无甚可盼了。有时候，多希望你还是以前爹亲怀中的小精忠。”

“孩儿永远都是爹亲的孩儿。”

“是啊，爹亲也永远会是你的爹亲。”他微微一笑，就像儿时那样，轻轻摸了摸俏如来的头。“和上官先生在一起，你开心吗？”

俏如来目光一闪，低垂眉目，似在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嗯，但并不只有快乐而已。同师兄一起，我也会有伤心，愤怒，难过，想念，担忧，害怕……许多不同的情绪。我不是为了快乐才和他在一起，而是与他在一起了，我们才能分享人生种种喜怒哀乐。”

……

正巧这天他有事要去尚贤宫一趟，昨天半夜才睡下的上官鸿信竟还挣扎要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准备穿衣束发，他神色虽无不耐，也不见生气，俏如来却心知他总归是不大情愿。回头将他重新按下，“你继续休息吧，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他本不愿意挑个这么匆忙的时间与上官鸿信说分明，可上官鸿信到底了解他，眉毛一挑，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片刻，说道，“我说怕你离开，信不信？”

“不信。”瞧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哪有半分真的担惊受怕了，俏如来把人往床上推了推，“你要没这点自信，之前怎敢这么设计我。”

“你又知道，我不是在赌了？”自羽国回来后，他们俩再也没有谈过当初的事，原是俏如来有气，上官鸿信纵无悔意，但一点不诚不恳的愧疚多半还是有的。便是没有，他也装出自己十分抱歉的模样，才是俏如来所认识的那个人。

如今两人倒是终于肯说开，也算是彻底放下了。他看男人眉眼轻佻，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好像随侍准备再去兴风作浪一番，当真妖孽。只好将人往被子里一塞，没好气地说，“你当真不得消停。”

上官鸿信没说话，笑了笑，拉着他手，又扯着他待了好一会儿，俏如来任凭他牵着，也没有挣开。他低垂着头，男人侧卧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他，彷佛这世上，除他之外，再无他物可入他的眼。一剎那间，天下之大，竟真的像只剩下他与上官鸿信二人，独居红尘一隅似的。

……

（本文作為本子福利，不在網絡放出，想要閱讀全文請購買本子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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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6-06-25 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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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1樓violet1028于2016-06-16 19:10發表的 : ~9Jlb-*I5
喔喔喔太棒了，可以現場買到書耶 V/,@hv`+
我終於不用隔海遠望愁無書! c7~>uNgJ

是的，如果Only現場無法購買的話，有餘量也會開通販。
全部售完，卻還有想要的，也會托小鳥巢之屋他們做印量調查，直接按數量加印這樣，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啦。
但我覺得發過去的數目完全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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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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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1-09-21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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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迟了这么多年，但是好喜欢老师的雁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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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2-04-23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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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次人们发现雁王的不对劲，一次俏如来也发现了

一

盛封从前是凰后手底下的一名墨者，与许多同僚一样，被漂亮的言辞蛊惑，听凭一面之词认为现今的钜子已经叛出了墨家，因此依附到五算的麾下做事。然而，凰后一朝阴谋败露，他和所有人一样恍悟过来，经过精心包装的话语再美丽都不过只是谎言，现实却是，墨家的责任，远远比不上掌握在手中的权力与欲望。

凰后伏诛，他们自然重归钜子麾下。

盛封要做的事，坦白说来，和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凰后能操纵尚贤宫多年，肯定有着属于她自己的那批人，像他们这样，胸怀家国天下，信奉墨家教义的忠实信徒，最多也只配做些杂事，参与不到什么秘密中来。

对他来说，在钜子手下做事，不过一如既往。

只是，昔日墨家十杰，如今独余一人，钜子肩负九界重责，又重新接掌尚贤宫，多少有点忙不过来。盛封昔年办事谨慎稳妥，眼下正缺人手，钜子身边的幕僚良子辅倒是想起他来，就着手将他调到钜子的身边。他侥幸得了个机会，终于能够亲身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墨家钜子”了。

早在见面之前，盛封就没有少听说钜子的事情。

史家大公子，武林盟主，前钜子默苍离之徒，哪一个头衔底下都伴随着耳熟能详的传说故事。无数细节都被人翻捡出来，反复参详，生怕遗漏，彷佛他平生里的每一件事都是评书先生惊堂木下的传说佚闻，一言一词都能引观众。好像武林上每个人都应该知道俏如来，他们想象里的，总有一个画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早已勾勒在心。犹如他们真的知悉他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说辞似的。

盛封对此嗤之以鼻，也许人人都知道俏如来，却未必人人都识得俏如来。他未见他以前，这人尚是墨家大敌，承其师尊之遗志，意图颠覆墨家。转眼之间，他便又是他们的钜子了，渡世慈悲，一生无名，为九界和平安宁而奔走，以全墨家之志。

未见到人以前，盛封决定对那些传言，一个字都不要听信。

可见了俏如来，他又一个字都描述不出来。

那个端坐于木椅上的人，就像个模糊在画卷里的淡泊的影子。尽管看起来他年纪不大，但相比他的师叔们，绝不逊色，或许甚至比他们更好。盛封过往也曾与九算有过数面之缘，然而他们的情绪，都不如眼前这位年轻的钜子藏得深。他恭谨地行礼抬头，只见俏如来手捻一串晶莹通透的琉璃佛珠，坠穗随风轻荡，他却始终直挺身子，巍然不动。脸上神情平静，古井无波，一双棕金色眸子，色如琉璃，不见悲喜，如同佛寺中青灯檀香长伴的佛像，冷眼观世，心怀慈悲。

这一刻，盛封只觉得，若要形容俏如来这人如何，便是仓颉造字千万，都不过字字苍白。

可惜的是，他这样寂寞无闻的墨者，与在场许多的墨者一般，未能有机会同钜子说得上几句话，汇报了各界动向后，便要退至一旁。事实上，也无人能够与钜子多谈，俏如来大多的时间里都眉目低敛，抿紧嘴唇，显得极为沉默，几乎对于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一个颔首或一句“我知道了”。偶尔的目光相对，注视着人的时候，又没人敢疑虑钜子是否有认真在听，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沉思。彷佛这些零碎又散乱的信息到了他手上，最终将织就出一张只有他看得明白的网，纵横交错的每一个点，都是日后历史进程中的重要一环。

没有人不是毕恭毕敬，摒息静气，战战兢兢地逐条逐条陈列着情报。一时间，幽深广袤的地宫中，静谧得只有单调的述报声，孤零零地传荡回响。

就在这时，一位墨者正报告着羽国局势时，钜子座位斜后方的帘幕后，传来一声蔑笑，又低又轻，在这肃穆沉静的氛围中，异常突兀。盛封看到那位墨者不由得一愣，彷佛一下子忘了下一句要说啥，就连始终目不斜视的俏如来，都禁不住偏过头，不轻不重地瞥了后方一眼。他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人，一直坐在钜子身后，两人距离靠得近，昏沉的灯火下，余光扫过，就像是钜子身形映在幕帘上的一抹幽影。

“继续说。”俏如来回过头来，神色不见有异，众人虽是古怪，也遵从钜子的命令，不管那人，又逐个往下说下去。盛封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幕后那人的身上，轻纱幔帐，到底掩不住多少东西，仔细观察，他仍是察觉了，隐身在其后的人，正是昔日与凰后一道算计过俏如来的雁王。

他心下一惊，生怕雁王留在尚贤宫，是对钜子另有所图，可眼下不是他一个小小墨者能够跳出来指证对方的时机，只能干着着急。

说来也是凑巧，几次汇报中原动向的时候，盛封都在场。彼时雁王正坐在俏如来如今坐的旧木椅上，凰后与他相隔些许距离，坐在九算的垂幕之后。汇报的墨者原是与凰后说话，雁王不时横插两句，字字诛心，句句讽刺。嘲弄得不仅是底下人的愚蠢无知，彷佛连带凰后也计算在内。

盛封还记得他那时候也会笑，傲慢又轻蔑，就像方才。好似旁人一两句失言，有多么不堪入耳一般。

他以为，接下来，雁王又会用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语带嘲弄地与钜子说些什么。可直到他们所有人都陈述完，听候俏如来吩咐时，雁王始终一言不发。他沉默得好像这座地宫里，本就没有他的存在似的。

盛封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气氛违和的怪异。

回过神来时，钜子已经言简意赅地将事情都交代下去了。盛封错过了开头些许，倒也一心二用地记下了关键。正要随着众人一同退下，忽而良子辅又将他叫住。两人落到最后，旁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良子辅边走边向他解释，接下来怕是要他前往羽国，担负些责任了。

盛封受宠若惊，一时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即就表了忠心，又生怕自己难堪重任。正是这时，身后响起了雁王沙哑的声音，他似乎刻意地压低了嗓音，盛封却还是听见他说，“三次。”

“最后一次，是羽国？”

“作为钜子，也许这才是你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教这些人少说点蠢言蠢语，多做些实际的事。”

“你太过苛求他们了。”俏如来语气中似有不赞同之意，盛封以为，雁王必会像反驳凰后一样，噎得对方哑口无言。令人惊奇的是，雁王居然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盛封，你在听吗？”

“抱歉。”一句问话，倒让他不敢再分神，可惦念着隐伏在钜子身边的雁王，盛封仍是不得不开口，“良先生，虽然我人言轻微，但雁王此人在钜子身边，实在不得不防。”

良子辅听了，似是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盛封神情一凛，随即将他以前在尚贤宫中所见所闻，尽数说来。他始终担心，雁王留在尚贤宫，是对俏如来别有用心。良子辅听完，若有所思地踌躇一阵，问道，“可还有人如你一般作想？”

“我不知道，怕是有的罢。”

“你们定是不清楚，当日在羽国，钜子与雁王休戚与共，他对雁王，甚至能以墨狂相托。钜子被软禁尚贤宫之时，我恰巧就跟在雁王身边，为了营救钜子，他也可谓九死一生。大多数人都误会他了，我却觉得，他既是钜子的师兄，断没有要加害钜子的道理。而且……”良子辅彷佛想到了什么，但不好意思明说出来，斟酌一番后，又道，“他们师兄弟关系亲密，绝非外人所传，彼此有嫌隙。我看凰后之事，大抵是雁王有意为之，这次得以诛灭叛徒，正钜子之名，也多亏雁王忍辱负重。往后，你可勿要再多想。”

“事情竟是如此吗？”盛封有些错愕，万万料想不到雁王为了钜子，居然布局如此之深远。也难怪以往他对凰后总是不假辞色，多有挑衅，想必身在敌营，心系钜子的雁王，饱受误会与猜忌，定也不怎么好过。一时间，他又是惭愧又是敬服，恨不得回过头去，当面向雁王道歉。只是他们早已走出了石室，宫室之中，怕是钜子与雁王，也尚有话要说。只得暂且压下，说，“众人对雁王误会颇深，良先生何不将雁王行事公开？”

“虚名而已，钜子，雁王，两人又何曾在意？你们心知肚明即可，切忌宣扬太过。”

“这是自然的。”他点点头，心中暗道，像雁王这样心高气傲的人，都愿意为钜子如此忍辱负重，这样的事，他又怎能真的替他瞒下。良先生也不正是这样，才在他出言不逊时替雁王正名？他日后回去，若得知有人对雁王有所误解，他也不可能忍得住。辩解一二，便算不得是有意宣扬了。

这么一来，盛封自觉，自己今日又为墨家，贡献出多了一份力量罢。

二

在御兵韬不愿意看见出现对方出现苗疆的名单里，雁王绝对是其中之最。所以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到底什么样的状况下，他那位善以待人，温润沉稳的钜子师侄，会携同雁王一块，站在他的面前。

罪魁祸首显然对周遭凝滞的空气视若无睹，铁军卫上下如临大敌精神紧绷的模样，甚至在雁王眼里看着还十分有趣似的，他牵动了下嘴角，近似一个讥讽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御兵韬那毫无诚意的伪装上轻擦而过，随即，又回到了俏如来的身上，凌厉凤目，也浮现了罕见的轻柔，好像给他整个天下，都比不得眼前人重要似的。

比起目中无人的雁王，俏如来一如既往地礼貌客气，但他彷佛也不太愿意解释眼下的状况，只说了现下雁王是与他一道，就说明来意，直奔主题了。

凰后的死，他半个月前已经收到消息。但他推测，那已经是俏如来整顿墨家之后，才敢放出来的消息。真正的墨家内乱结束，应该比这更早。也许，羽国之乱平息没有多久，现任钜子已经把整个墨家，真正地握在手中了。

昔日九算连手设局，要杀默苍离，最终落得四死两重伤的结局，活着的人，隐姓埋名，不得彰显。又惶恐又憋屈。好不容易熬到默苍离死了，他们五个着手对俏如来的下手，如今，兜兜转转，墨家钜子安坐其位，重掌尚贤宫，九算只余下他与欲星移，抱着理想，犹如苟延残喘。

御兵韬也算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眼前的俏如来，锋芒内敛，质朴无华，偏偏眉眼之间，那点锐利，直透人心，恍若他师尊默苍离再临，紧张压迫。他看着他时，隐隐让人尚有几分动魄惊心。

他抬眉，直接问道，“你来，是为了宣战？”

“我来，是希望师叔从此，不再干涉墨家。”俏如来微微垂着头，神情谦恭温顺，温良无害，但若真的以为他随人搓圆按扁，另外三个九算，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更何况，御兵韬的视线，徘徊在他身后的雁王身上，那人锐气尽敛时，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好像对他们的对话漠不关心，负手立于一旁，始终一言不发，一双金色眸子始终胶着在俏如来的背影上，几许温柔，几许深情。

察觉到他的目光，俏如来偏头看了雁王一眼，又回过头来说，“这一切，与雁王无关。对两位师叔而言，墨学彰显，已成定局，然而墨家平衡历史，责任重大，我所做的，也是师尊想要做的。墨家，即将重回黑暗。往后，再与二位师叔无关。”

“现在，九算也不过只是一个称号。”

“以后，会有新的九算。”四目交接，两人不动声色地对峙了片刻，俏如来又道，“师叔，俏如来亦不愿见到好不容易平稳的时局，又因你我交锋，再次动荡。”

御兵韬眼神一凛，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我也不愿。”

“多谢军师体谅。”

事以至此，本该无话可说，御兵韬想了想，却还是说道，“俏如来，借一步说话。”说着，他望了一眼雁王，对方哼笑一声，倒不用他们动身，自己先一步走远。他特地避开了铁军卫布下的眼线的位置，站在了目所能及的灌木丛附近，遥遥地看过来，离得远了，神情变得模糊，竟没有丝毫的不耐。看着实在古怪得紧，他不由得问道，“是你与雁王合作？”

俏如来自是知道他问的不仅仅只是凰后一事，可他面露迟疑，斟酌了半天，才低声说道，“我们不只是合作。”话音未落，方才神情镇定自若，脸色如常的俏如来，这会儿倒是忍不住微微有些脸红耳热。

饶是御兵韬见惯了风浪，也不觉一愣，不由得蹙起眉头，担心地说，“他非良人。”

只见俏如来眨了眨眼，又想起了什么，忽而一笑，“良人未必就是最好的。”

“你若想清楚，不后悔，那我就只有一个忠告。”御兵韬顿了顿，“墨家钜子，只能是你。否则，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罢休。”

“俏如来明白，多谢军师关心。不过师兄……”他转过头，两人隔空对望了一眼，俏如来又接道，“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了。请军师放心。”

“你称他师兄。”

“是。”轻轻一句，御兵韬明白，俏如来这辈子，都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了。他抬头，雁王尚在远处等着他，半点没有靠近的意思，尽管他也不算是多话的人，总归没有这么沉静过。太安静了，就像他心甘情愿沦为钜子身后一道幽深的影子，寂寞无名。

这太不像雁王了。他想。

三

如果俏如来知道梦虬孙就在还珠楼的话，他一定不会让雁王跟他进入，然而，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地不凑巧。

以至于他们甫至楼中，尚未得见凤蝶，伴随梦虬孙怪叫一声“看到鬼”，洞庭韬光夹风袭来。来不及细思，俏如来旋即挺身阻在两人之间，翻掌正欲替雁王挡下攻势，不料上官鸿信更快一步，将他拽往一旁。金石碰撞之声刺耳，断云石半空阻绝寒光，两人彼此僵持，互不相让。

“住手！”眼见僵持之势，梦虬孙已趋下风，明知上官鸿信已是留手，但对方如此咄咄相逼，他也不会一直隐忍不发。心知结果，俏如来断然不肯坐视，递了个目光给一旁也甚是意外的剑无极，两人各自出手，将对峙二人分开。

只见梦虬孙仍是一脸愤然，死死地盯着雁王，没好气地说，“看到鬼！俏如来，雁王怎么会与你一同来到还珠楼？”

俏如来余光瞥见上官鸿信脸色阴沉，不见得高兴，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他与梦虬孙阻隔开来，方才扯开对方手腕的指掌，借着松手之势，轻轻地擦过了雁王的指节，以示安抚。“我为羽国一事，前来找寻凤蝶姑娘，雁王与我同路。”

这时，凤蝶终于从内中出来，见到雁王，似乎也有些意外，却又及时地开口，替俏如来解围，“主人吩咐，如果雁王到了，即可入内中找他。”

他回过头，上官鸿信似觉有趣地扫了众人一圈，偏头一笑，对他说，“我与温皇一叙，稍后便回。”说着，负手在背，神情自若，对一旁眼里瞪得都快要冒出火花来的梦虬孙视而不见一般，从容离去，留下俏如来，独自面对满腹疑窦的三人。

见了凤蝶，俏如来亦不愿节外生枝，只好明言来意。此番再上还珠楼，除却感谢她将易容的药物赠予他，帮忙遮掩行踪，救他一命之外，他希望借助还珠楼的情报，调查些许人。前九算的势力残余，墨家内部盘根错节，他无法借助墨家内部的力量暗中观察，他看中的人是否堪当九算之责，只好寄托于身在局外的还珠楼。然而，他又不能明说此事，只好假借调查凰后余党之名，好叫凤蝶也能够对温皇那边有所交代。

凤蝶不疑有他，爽快应下后，又问道，“羽国之行，想必险象环生，你失踪后，我曾派人探听，剑无极亦打算前往救援。只是主人说，你此番应是无恙，还说羽国内，有一人定会助你。那个人，可是雁王？”

“俏如来，你和雁王这种人合作一定要小心防备，谁知道他满肚子坏水的，安得都是些什么心！”

“此事说来话长。”俏如来目光一黯，尽管羽国的一切，对他们而言已成过去，但乍然提起，他内心难免有些波澜。“但雁王确实助我，破了五师叔这一局。”

“既然事情都结束了，他干嘛还要跟在你身边？”刚刚雁王驻足身侧的话，梦虬孙显然没有错过，一句话，在聪明人眼里，足以泄漏他与雁王并非同路这么简单。他狐疑地看着俏如来，审慎的眼神，彷佛是怀疑他被雁王控制了一般，“难不成你拿捏了他什么把柄？”

“不是你想的那样。”俏如来实在哭笑不得，这段时间以来，他与雁王的确同进同出，无论他到哪里，上官鸿信都会陪着他，他心里是明白对方这么做不过为了打消他的顾虑。羽国一事虽了，心结总在，为了维持两人这点如履薄冰的重建的信任，雁王甚至连话都懒得跟别人说，好像他真的情深似海，天下之大，他眼中只容得下一个俏如来罢了。“墨家经历长达数年之久的内乱，好不容易结束了，但内部局势复杂，非我一人能够独力稳固。雁王既已助我重掌尚贤宫，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协助我处理墨家诸事。”

“你能信他喔？”

“放心，俏如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目光一闪，抬眼恰见雁王信步走出，他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一双凤目，一下子就牢牢锁在他的身上，却不见欣喜。俏如来心想，大抵是温皇与他说了些他不怎么喜欢的话，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憋闷在心。“我尚有要事，不便久留。烦请龙子转达鳞王，我日后还要亲自上门拜访。”

“你是要见王，还是那只臭墨鱼？”梦虬孙尚不知雁王此刻正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不管你要见谁，最好别让雁王踏入海境，否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结。”

这时，彷佛故意一般，雁王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径自走到俏如来的身边，温声细语地问道，“可以离开了吗？”

“见到鬼！”好像不曾认识这么个温和良顺的雁王似的，梦虬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片刻后，又颇有几分得色地说道，“我看，其实是俏如来你拿捏了雁王什么把柄吧，他好像对你都要言听计从的模样了……”

俏如来面色一窘，余光偷瞄了上官鸿信一眼，对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目光灼然，看得他不禁赧然。顾不得失礼人前，请辞一声，转身就要往还珠楼外走去。身后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跟上，他都能想象地出来，男人会在床榻之上，故意压低嗓音贴在他耳边说些什么胡话了。

远远地，还听见三人迷惑地讨论着雁王有些古怪的声音，俏如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逃似地离开。

四

俏如来昨天半夜才回到正气山庄。先是羽国奔波劳碌，而后又有墨家内乱方结，史艳文想着难得儿子回家一趟，便想让他好好休息。

纵然多日不见，萦怀在心，他也特地等到日上三竿，才去敲响俏如来的房门。结果应门的却是雁王。

两人俱是一愣，气氛尴尬地沉默了片刻，男人让开了半边身子，让他进屋。

史艳文这才看到，端坐桌前的儿子散着一头白发，还未来得及打理，随意披了件衣袍就聚精会神地垂首书中。桌上散落几块橘子皮，尚有半个剥好的橘子搁在上头。先前雁王开门时，史艳文目光敏锐地留意到对方手上残余的痕迹，再看俏如来嘴边沾的那点汁水，房中的情况，实在不难明白。

雁王此人，史艳文多有耳闻，真正接触，却也不多。只知道对方亦是苍离先生的弟子，昔日羽国的仁君，但来到中原后，行事颇有乖张狠戾之处，好像曾经满心的慈悲仁善，早随光阴化为浮沫，过去种种，已如昨日死去。俏如来曾与雁王交锋，多处劣势，但终归是他们二人的对局，不愿让他人插手。往后的事，同盟或对手，史艳文大多不过事后闻说，只觉得在儿子眼中，雁王不如他人所言那样，药石罔效。

倒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儿子房中，两人情态亲昵共处一室，俏如来废寝忘食，雁王还亲手剥橘送到嘴边。这样的亲密，莫说师兄弟，便是亲兄弟也难见。史艳文心中隐约有了个骇人的想法，表面仍是不动声色，温文有礼，“上官先生。”

“史君子。”雁王似也难得露出些不自在，微微一点头，喊了俏如来一声。只见俏如来如梦初醒般抬头，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呆若木鸡，一时慌乱，手足无措。忙放下手中书卷，准备起身相迎，忙乱之中，身上外袍滑落，甚至窘迫。雁王见状，眉毛一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随即又强忍了下去一般，回过头对他说道，“我先出去，不打扰二位谈话。”说着，稍稍颔首，偏开身子就出去了，还贴心地顺手替他们带上了门。

“先别忙了，精忠。”史艳文看着也觉得大儿子难得的慌神有些可爱，却还是连忙拉着他重新坐下，“这些天一直奔波，好不容易在家里歇息，随意点也无妨。”

“是。”话虽如此，俏如来面露红光，低垂眉目，恰有一缕白发从鬓边滑落，露出了红透的耳尖，想必仍是羞赧窘然。“今日我收到墨家传信，道域中似有异动，孩儿一时情急，只顾着翻阅资料。”

“爹亲明白墨家钜子的重任，但眼下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暂且先将事情放下，休息一下吧。”明白不久之后，自己的儿子又要踏入江湖，史艳文更希望，俏如来能够享受正气山庄里，难得的片刻安宁。“说来，你小时候看书就容易入神，无怪方才是上官先生应的门。”

“孩儿……”史艳文用的借口不算高明，他关心俏如来，到底又不想逼迫他，这样明显的试探，若是俏如来当真不愿说，他也就不会再问了。父子两人心照不宣，俏如来脸上泛起红晕，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轻声说道，“孩儿如今与师兄住在一起。”

同榻而眠，其意已是不言而喻。纵然史艳文有些诧异，可如果这就是儿子的选择，他也愿意相信，俏如来的判断。“你自幼聪明伶俐，活泼机灵，又十分懂事，善良孝顺，有你在身边，父亲除了担忧你的安危，竟没有什么可操烦。如今一转眼，你都担得起这个天下，父亲唯恐这样的担子太重，将你压垮，恨不得以身相代，让你平安喜乐，就此一生。”

“爹亲……”

“你长大了，精忠。”史艳文彷佛想到了小时候，扑到自己怀里的，寻求依赖的小小的孩童，转眼间，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不由得有些慨叹。“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以你为傲，除了你的快乐顺遂，也忽觉无甚可盼了。有时候，多希望你还是以前爹亲怀中的小精忠。”

“孩儿永远都是爹亲的孩儿。”

“是啊，爹亲也永远会是你的爹亲。”他微微一笑，就像儿时那样，轻轻摸了摸俏如来的头。“和上官先生在一起，你开心吗？”

俏如来目光一闪，低垂眉目，似在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嗯，但并不只有快乐而已。同师兄一起，我也会有伤心，愤怒，难过，想念，担忧，害怕……许多不同的情绪。我不是为了快乐才和他在一起，而是与他在一起了，我们才能分享人生种种喜怒哀乐。”

史艳文稍稍一怔，又问，“你爱他吗？”

“爱。”斩钉截铁，坚定不移。

“感情之事，不过你与他两人之间，容不得旁人置喙。父亲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史艳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看上官先生待你，亦是极好。他天生贵冑，想必养尊处优，可见你专心读书，便为你亲手剥橘，送至嘴边，就是这份入微体贴，就知道旁的地方也不会待薄于你。”

“师兄对我，确实很好。”许是亲手喂橘这事，由史艳文说来，对俏如来而言，仍是过于猛浪，他的头垂得极低，像是都要埋到桌子上似的。“单凭用心，我不如他远甚。”

“若不是你特别好，他又如何会倾心于你？”史艳文想了想，又说，“这一路，前行艰难，望你们二人相互扶持，携手一生。”

“多谢爹亲体谅。”

“他过往的行事作风，加之你的身份，怕他日多惹非议。身为至亲，又怎能不为你着想，叫你为难？”说着，史艳文起身，“时间不早了，待会儿换上衣服，叫上官先生一同来吃午饭罢。”

“是。”

五

谡沣原是羽国人，武艺平平，只能算得上一技旁身，当初为避战祸，辗转从苗疆来到中原。本想着一心一意在此安家，不问江湖俗事。不料一朝魔世入侵，他在中原结识的几位弟兄朋友，还有他心仪的姑娘全都卷入乱祸之中，不幸亡故。一时义愤难平，他便加入了尚同会。

熬到如今，勉强算得上是元老，可惜他做事实在不算勤勉，仇恨消弭后，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也就这两年才得以提拔上来当副盟主。对外虽有“尚同会盟主俏如来的得力助手”的美誉，事实上他与俏如来倒不算相熟。

一直以来，他对这个盟主并无好恶，哪怕他不乏身败名裂，受人质疑之时，谡沣都不曾落井下石。他倒也不会触人忌讳，帮忙说话，毕竟他仍是打从心底里敬佩俏如来那心怀天下，不为一己之私的气度与胸襟，相信他绝不会是那些人眼里的阴谋家。

只不过近些年来，盟主一点一点地着手重组尚同会，原先那群因盲目的仇恨集结的乌合之众离得离，散得散，剩下都是真心为武林效力，或是像谡沣这样，离开尚同会也不知道能去哪儿的人。慢慢地，竟也逐渐在俏如来手下成了个有模有样的组织。大小事宜，有各个分部负责，处理不了的难题递了上去，还有总理全事的几位副盟主。俏如来常年在外为九界和平奔走，中原这块，算是几乎都由尚同会的人主持大局。

一来二去，谡沣与俏如来的接触才日渐多了起来。饶是如此，一年到头他总归也见不了那位忙碌的盟主几回，即便是好不容易出现一次，俏如来总是忙于处理积下的事务，与众人短暂一会，又是匆匆而别。真正说上话的机会，少之又少。近一年多来，中原还无甚大事，俏如来都有半年不曾在尚同会中露过脸了，搞得如今加入的武林人，多半只认得有谡沣这些人，却认不得俏如来。

若不是史家长子声名在外，遍传九界，怕是尚同会都只有副盟主而不知有盟主了。

这回俏如来回来，门口恰恰是新人当值，谡沣听闻有人胆敢冒充尚同会盟主的时候还暗自好笑，不疑有他，便带人出去看看是什么人鬼迷了心窍胆敢冒充俏如来。才入厅门，就看见俏如来一身雪色僧衣，悄然而立，身后还站个玄服华贵的男子，偏低着头，挨着他脑袋似是说些什么，谡沣觉得这男人甚是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看他同俏如来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想必是他的友人了。

谡沣一来，误会自然就解开了，堂堂尚同会盟主居然被拦在外头，当值的侠客看着都快要哭了。倒是俏如来脾气极好，柔声劝慰了一番，才把人哄退下。谡沣上前行礼，亲自迎了俏如来入内，见他身旁那人，不闪不避，径自跟在了后头，周遭的人都不免诧异又无措，谡沣只好问道，“盟主，这位先生是……”

俏如来侧过头，似是有些无奈，正欲说些什么，对方却先抢了话头，“在下姓高，是你们盟主的随侍。”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口吻倨傲，神情懒散，谡沣便是怎么看，也不认为眼前的男人身份就如他所言那么简单。

可再看俏如来，他好像没有反对的意思，四目交接，彷佛无声地传递了些什么之后，他偏头对谡沣点点头，“这段时日他都一直跟着我，你们不必担心。”

既然盟主都表态此人信得过，做下属的自然也不好有所疑虑，待俏如来落座，谡沣却仍是禁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觉得男人的眉眼尤其熟悉，可冥思苦想又始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一场议会当中，他不由得频频走神，直到结束后，俏如来要到书房处理落下的公文宗卷，他都没回过神来。

恍恍惚惚地跟着出去，抬眼就看见男人负手而立，站在庭前桃花树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莫名合衬那身朱玄华服。他微微仰着头，像注视着一朵落花，又似思绪飘乎，不在期间。谡沣觉得，这人长得可真好看，独立花树之下，犹如晕染出一幅泼墨长卷，身影模糊入画，闲雅雍容的气质出尘。

这时俏如来就在不远处，与几位侠客说话，目光时不时也要落到男人的身上。彷佛喧闹的尚同会之中，只有那么方寸之地，自成天地，那位姓高的男子，遗世独立。却在此间，男人似有感应，突然向俏如来那边望了过去，眼带笑意，明媚含情，竟比满树春桃，还要妖娆。

莫名地，谡沣觉得这一幕，好像在那儿见到过。下一瞬，他骤然想起，男人的身份了。

昔日羽国，他在重明城下，曾遇上雁王与霓裳公主出游。他远远看见，雁王偏头，看向身旁小妹时，一抹柔情，似水温柔，恰如此时。

后来，他离开故国，一别多年，故乡一点记忆中，平定战火烽烟，开创盛世的雁王，他却记了大半。如今再见，才发现，当年遥远一面，惊鸿照影，至今不敢或忘。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出来，再有相见之日，居然是堂堂禅位之君，不远万里来到中原，甘愿跟在俏如来身边，当个小小随侍，寂寞无闻。平生所求，好像不过就是片刻安静中，淡写轻描的这么一对眼罢。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谡沣听得不少，可只有见了才知道，世上竟然还真的有这般深情，笔墨难描。

六

道域回来后，俏如来又住进了墨家别院，先前托凤蝶查的情报，她早已派人送到他的面前，他却尚没有时间详阅。眼下左右无事，他正好闭门谢客，专心翻看。资料倒是齐全，他倒腾了几日，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致的方向，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能用，还是要试上一试。想到此处，他便要准备着手去安排了。

自从回到尚贤宫，上官鸿信安生了几天，两个人虽然还住同一屋里，早晚都要碰上面，但俏如来不出院子的话，男人就独自待在书房里，也不算日日腻歪到一块。

最初上官鸿信与他同进同出，哪儿都跟着，除了和他还有话说，对他人都是懒得应付半句，俏如来初时还有几分动容。

可日子久了，却开始有些不耐。即便是新婚燕尔的夫妻之间，都没有他们这样日夜相对，寸步不离的，痴缠得令人压抑。

尽管上官鸿信这段时日以来，除了他主动相询，就再没有插手过任何一件他要处理的事情上来，全心全意，就好像为了待他一个好，护他周全，不叫他受半点风霜雨露的委屈似的。然而他到底是堂堂男子，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精致娃娃，哪里用得着他这么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地看护着。

左右他早就消气了，上官鸿信又不是不知道，说他真的心甘情愿，爱他如命，一刻不见如隔三秋，那就罢了。俏如来自问自己对这男人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可偏偏上官鸿信自己也是跟得烦，这几天两人相安无事地住一个院子里时，他对他简直是能避则避，连饭都不在一块吃。

实在不明白是图什么。

他又不是不清楚，俏如来既然认定他，决心与他相守一生了，哪怕重蹈覆辙，他不过也就是再拉他一把，再救他一回的事。两人之间，本就不可能一个人毫无条件地退让包容，半分不由自己的，如今这样，反倒弄得他们彼此都有点两看生厌，心力交瘁。简直何必。

也不知道上官鸿信聪明一世，怎么就想了这么个胡涂办法，俏如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正巧这天他有事要去尚贤宫一趟，昨天半夜才睡下的上官鸿信竟还挣扎要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准备穿衣束发，他神色虽无不耐，也不见生气，俏如来却心知他总归是不大情愿。回头将他重新按下，“你继续休息吧，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他本不愿意挑个这么匆忙的时间与上官鸿信说分明，可上官鸿信到底了解他，眉毛一挑，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片刻，说道，“我说怕你离开，信不信？”

“不信。”瞧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哪有半分真的担惊受怕了，俏如来把人往床上推了推，“你要没这点自信，之前怎敢这么设计我。”

“你又知道，我不是在赌了？”自羽国回来后，他们俩再也没有谈过当初的事，原是俏如来有气，上官鸿信纵无悔意，但一点不诚不恳的愧疚多半还是有的。便是没有，他也装出自己十分抱歉的模样，才是俏如来所认识的那个人。

如今两人倒是终于肯说开，也算是彻底放下了。他看男人眉眼轻佻，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好像随侍准备再去兴风作浪一番，当真妖孽。只好将人往被子里一塞，没好气地说，“你当真不得消停。”

上官鸿信没说话，笑了笑，拉着他手，又扯着他待了好一会儿，俏如来任凭他牵着，也没有挣开。他低垂着头，男人侧卧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他，彷佛这世上，除他之外，再无他物可入他的眼。一剎那间，天下之大，竟真的像只剩下他与上官鸿信二人，独居红尘一隅似的。

“俏如来。”

“嗯？”

“世上若无你，那该有多无聊寂寞。”

他愣了一下，心道世上有我也不是给你来消遣的。

可他终归就是这么舍己为人，心系苍生，打定主意收了上官鸿信这个妖孽，免得放出祸乱九界。这么一想，大抵也称得上功德一件，只是难免小有怨念。

他伸手刮了对方鼻梁一下，那人目光一闪，顺手就把他拽了下来，翻身压在了床上，辗转吮吻。登时搞得两人都不免有点情生意动，燥热难耐，那人才顽劣地放开了他，指尖却又暧昧地抚上他的唇瓣，轻轻地摩挲，笑道，“早去早回罢。”

知道对方脑子里又浮现了些什么热烈缠绵的画面，俏如来耳根一红，慌忙起身整好衣服，梳洗了一番，正要出门之际，又想到了什么，忽而回头，说，“等我回来。”说着，也不待上官鸿信的回答，便逃似地快步离去，一路上，脸红耳热，害臊不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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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完售多年后来公开当初的番外了……其实也是因为有了延续的想法。
总之，这是一个努力重新把信用刷回来的鸿儿，也是真的很拼了！但其实他也确实比俏俏看穿了，心里并非那么心甘情愿，说句实话，我觉得鸿儿是个待不住的人，要他真正如同一抹幽影那般守在俏的身边根本不可能。
反正之后要下一个番外的话，应该就是讲两个人真正恢复正常以后的相处方式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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