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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10.19【吞雪】醍醐(吞佛童子回忆录,2F完)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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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u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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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22-10-19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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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9【吞雪】醍醐(吞佛童子回忆录,2F完)

0
*原著向,一人论,有私设和魔改,第一人称 1>Sfv|ZP,  
*全文2.5w
:^)?AO#J  
^~~Rto)Y  
pJHdY)Cz  
  我的一生漫长。 }yT/UlU  
  也许并没有那么长,也许和一些与山河同岁的先天相比,不过是弹指一瞬,但每一次回忆往事总让我精疲力竭。很多人感慨我是个幸运儿,因为我的朋友、师长、同僚、仇敌全都死于非命,甚至我的故乡最终都灰飞烟灭,而我却活着离开了江湖。过去有无数个时刻让我觉得自己会就此丧命,然而我次次都活了下来。人们总是愿意相信活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活着才会拥有未来,拥有无限可能,甚至拥有重来的机会,而死亡是扼杀所有可能的终点。剑雪也这样认为,他说:“一剑封禅,未来要活着享受。”或许他和他们是对的。 d A)T>  
  我疲惫地躺在船上,伤口不再流血,也不再疼痛,风时不时带着海洋咸腥的气味拂面而过。这一叶孤舟漂浮在大海上,没有目的地,不辨方向地游荡,过于广袤的空间让前进和后退都失去了意义。一开始,我仍计算着晨昏交替的次数,不久后便厌倦了这份无用功,没有尽头的旅程让时间也变成了虚无的概念。现在,我只是日复一日地注视着星星,它们黑夜闪烁在天空里,白昼降落到海面上。海路冗长又无聊,我不得不依靠回忆过去来打发时间,漫无边际且异常生疏。我不太擅长做这样的事,过去我总是避免回首人生,为数不多的几次让我明白,回忆之于我是一种痛苦的徒劳。 Nc\DXc-N  
  就像现在这样,纷乱如麻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无法挽留地飞逝而过,魔界、北域、冰风岭、万圣岩、九峰莲潃……还有——剑雪。 `+,?%W)  
X:W\EeH  
Q!l(2n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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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ne  
       我的出身如同一张陈旧轻飘的纸,被血浸透,被火燎烧,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纸面也破碎不堪,可它却与我的生命如影随形,总在不经意间如鬼魅般在我耳畔低语:“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b}qfOgd5  
       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apL$`{>US  
       我无法回答。久远的从前,或许是有记忆开始,我便意识到了自己与魔界格格不入。他们说,你竟然同情人类,你这个异端。魔是为毁灭人类而生,出生在魔界的魔不会对人抱有善意——我在他们的眼中读懂了这些约定俗成的准则。曾有一段时期,难以宣泄的孤独和迷茫时刻不停地撞击着我的心:我究竟来自何方,我是谁?如果我是真正的魔,为什么会对人怀有与生俱来的亲近?如果是魔界孕育了完整的我,为何它还要将我定义成异端,无法容纳我的全部?没有人会回答我。不久后我便不再去想这些了,魔界是血与火交织而成的巨大生死场,这条路对于一个行为反常的孤儿而言更是崎岖。迷惘只是天地缝隙中的一次不太美好的短梦,梦醒了就该思考怎么活下去。我将被其他人视为异端的部分死死压在心底,我明白这些无足轻重的问题也许总有一天会要了我的命,而我想活着,我想走得更远。既然在这里命令永远至高无上,所有人都是围绕任务运转的机器,任何自我的想法都无关紧要,那我就舍弃这些无谓的东西,我会变成最精密的那台机器。 |Hf|N$  
       记忆与认知就是这样奇妙的存在,只要回避一件事足够久,你就会被自己欺骗过去,忘记它曾经存在。 K#OL/2^ 5  
       我开始学会用面具掩饰自我,我时刻提醒自己要不动声色,将所思所想暴露在外,只会带来毁灭与死亡。我抛却了多余的情感,情感只会徒增软肋和死穴,任务才是绝对的意义。我习惯了这样的处事原则,没人能看到真实的我,也许我自己也快忘了。我在永无止境的战场上奋力厮杀,抓住一切机会向上走。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杀死敌人绝不容情,要动用心机百战百胜,绝不能输,绝不能死。于是女后看见了我,我知道我的能力足以令她刮目相看。她是极其优秀的领导者,知人善用,从不理会他人关于我是异端的非难,力排众议,委我以重任。我从未让她失望。 u "0{) ,  
       我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天天好起来。我活了下来,我的能力被承认,我开始拥有朋友和师长,我在争夺战神的竞争中取胜,我终于找到我是谁——我是异度魔界最忠心的魔将吞佛童子,仅此而已。战神之战胜利那晚,螣邪郎和赦生拉着我去饮酒。螣邪郎素来对我颇有微词,在那一刻却也流露欣赏之色。赦生寡言,一杯又一杯地与我拼酒,酒意上涌之后不服输地对我说:“恭喜,但总有一日我会赢过你。”与螣邪郎将不胜酒力的赦生送回府邸后,我独自走回驻地。天顶的明月格外清朗,一视同仁地普照世间万物,淡青色的穹隆包容了大地的千形万象。我微笑了,麻木已久的心竟也荡起细微的波澜,魔界温柔的月光拥抱着我,我不再被它否认,不再形影孤吊,我仿佛天生就是纯粹的魔,过去那些反常的天性不过是幻觉。魔界是我的唯一归属,我要尽己所能,我要殚心竭虑,我要让魔界千秋万代。 OJe!K:  
       选择一半,舍弃一半,我坚信我得到了真正的自己,我彻底忘却了被压抑在心底的另一部分。 5;)^o3X>  
'4'Z  
EE"8s7ZF  
       道境封云山一役后,魔界被封,我奉命前往苦境解开封印。 1V2]@VQF  
       我在大雪纷飞的苦寒之地遇上了一莲托生。一莲托生是个棘手但可敬的敌人,实力不容小觑,言语同样足以扰乱人心。我与他对峙几天几夜。最后一天,不见天日的落雪停了下来。一莲托生毫无预兆地开口:“你可知鸠槃神子?” }b2YX+/e$f  
       我盯着他的眼睛:“略有耳闻,曾是异度魔界顶尖纯魔,现下不知所踪。” Biv)s@"f-Q  
       “他已被吾渡化。” HYdM1s6vo  
       “是吗?一莲上师好本领。” (_pw\zk>  
       “你可知为何?” 2;Z 0pPR&  
       “吾同胞之死,愿闻其详。” =;Q/bD->  
       “鸠槃敏思好辩,桀骜不驯,却在与吾辩道时陷入难证自我的旋涡:是魔,魔为何向道?是佛,佛因何诘道?何为魔,何为佛,佛魔当真势不两立?身具佛魔两质者,何如?” /r7xA}se^  
       我嗤笑一声,这是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佛魔自然势不两立。昔日圣尊者一步莲华为证至道,将心魔恶念分离体外,恶体袭灭天来由此诞生。佛将由己而生的魔否认,不就证明佛魔不能相容?佛与魔,永远只能选择一边,佛魔两质兼具者,是天理不容的存在。鸠槃身为纯魔却不辨自我,死,合该。” V|YQhd0kv  
       “世间万物均遵循相克相生之理,佛魔是极端对立的两物,却也是同胞同源的一体。一步莲华在悟道中途对佛法产生质疑,袭灭天来因此而生,而质疑何尝不是证道一环?袭灭天来因佛而生,又怎能说明佛魔全然势不两立?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之劫,身具佛魔双质者,极端靠向其中一方,否认另一方,皆是迷障。惟放下执念,接纳本心,方得正果。” Jr5S8 c|"  
       一瞬间,我的心底划过几许波澜,不知名的思绪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_[[0rn$  
       一莲托生静静地看着我,不易察觉的悲悯在脸上一闪而过。我厌恶这样的悲悯。 eA& #33  
       “鸠槃为得自我,舍魔身成佛。而你,吞佛童子,你真的是魔吗?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ta?NO{*  
       灼热的怒火在我的身体里以燎原之势烧来,不仅因一莲托生的语句而起,还来自脑海内某一个隐秘不可知的角落,火舌腾卷,几乎要将我焚为灰烬。我意识到了这愤怒的反常,我竭力克制自己。 QT c{7&  
       “一莲托生,汝之三寸不烂舌果真厉害,可惜吞佛童子是魔,来处是魔界,归属自然也是魔界,汝不论如何搬弄口舌都无用。” _<Ak M"  
       “若你真如自己所说这般坚定,那你可敢与我换剑?朱厌剑是你魔气源头之一,若脱离了朱厌你依然是吞佛童子,一莲托生自当双手将人头奉上。” BH'*I yv  
       我怒不可遏。我是吞佛童子,我是魔界的守关者,我用过往几百年的时间证明自己是纯粹的魔,为何总有人质疑我不知自我!我冷笑一声,将手中朱厌扔向一莲托生。 !.UE}^TV  
       在接到杀诫的一刹那,尖锐的痛楚在我的脑内轰然爆炸,被压抑太久的那一半的我疯狂反噬,我听见歇斯底里的声音充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你不是吞佛童子!”“你不是魔!”“过去一切都是错误,极端错误!”……我痛苦难当,心内的我要将过去我所做的一切否认,他要将过去的我全盘杀害,我感到巨大的撕裂,我会被自己毁灭。一莲托生怜悯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说:“你本该拥有完整的自己。” ?|ZbQz(bL  
       我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一莲托生究竟从何处得知我与生俱来的异常?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了。杀诫打破了我长期以来的极力压制,它将异端的我全部释放。我倒在地上,愤怒地瞪着一莲托生,我想说点什么,疼痛却如山崩般将我压垮,我已口不能言。 1]/;qNEv  
       “我为你卸下魔界的枷锁,给你一个正视自己的机会,望你有朝一日能得到真正的自我。” 6w<rSUd'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莲托生的话在没有尽头的大雪原消散。我想起在常年火焰炽烈的魔界里,雪被界定为凋零与死亡的象征。事实果然如此,我将死在雪里。 ZLzc\>QX  
  =2$ ( tXL  
 ****** LuySa2 ,  
       “一剑封禅,走你的路,做你自己。” s)WA9PiC  
       我苏醒,像是从噩梦中挣脱,却迅速忘却梦中的前尘往事,眼前落雪纷纷,天地和记忆皆是同一色的空白,我感到莫名心悸,似乎冰冷的雪昭示着避不开的死亡。混沌中,不知来由的声音在脑中盘旋不散:一剑封禅,走你的路,做你自己。谁是一剑封禅……谁是一剑封禅?——原来是我。我拂开覆盖面目的冰雪,脑内忽然挤满光怪陆离的碎片,我头痛欲裂,细看之下,每一片碎片都写满了吞佛童子,他夺走了我的过去。我的意识告诉我,杀掉他,我才能得到完整的我。 xgxfPcI  
       我背着杀诫离开雪原,在偌大的苦境四处寻找吞佛童子。我在幕天席地的大雪原中诞生,就像天生地养的野兽,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在流浪中找寻生命的意义,没有任何人和规则可以约束我,我行事率性无所忌惮,我只为最真实的自己而活。我从风雪不歇的雪地走出,行过荒原野径,行过高山峻岭,我站在山巅的夕阳里吹箫笛,我的足迹遍布北域每一个角落。我听到人们议论我离经叛道,他们说我是异端,他们给我起名人邪。我毫不在意这些非议,但我很赞同自己被赋予的称呼——人邪,他们说的不错,我是沦落人间的邪。 e 6mZ;y5_  
       又一次回到雪原时,我在茫茫白雪中经历了一场恶战。寻找吞佛童子的路途中,我接了一些收银卖命的生意赚取盘缠。许多仇家集结在一起想要拿下我的命,他们将我围堵在雪原里。战至最后,他们都死了,深红的血在苍白的地上肆意横流,灼热得像不知何时留在记忆里的滚烫岩浆,所过之处白雪尽数被吞噬熔化。我亦身受重伤,拄着杀诫直起身,却因体力不支而倒在血泊里。倦意与森冷的死气不断侵蚀我的意识,我想雪果然是死亡的预兆,我将死在雪里。 1o&zA<+NY  
       恍惚间,一双澄澈的眼睛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蓝得如同晴空和海洋,如此美好,仿佛是我濒死前的幻觉。我的意识坠入了黑暗。 zTc;-,  
  1@Jp3wW  
       剑雪救了我,转动了这场错误命运的齿轮。 K<^p~'f4P  
  %np(z&@wi  
       我睁开眼,看见他背着剑沉默地坐在纷飞的大雪中,雪落在他的鼻尖和肩头,化成透明的水珠。他那么安静,那么孤独,气息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似乎他就是一片雪。不知为何,我隐隐心痛。也许我是在害怕,他太轻了,太像一场幻梦的余留,我害怕他眨眼之间就会消失,从此世间再无踪影。他看向我,蓝眼睛里的情绪平静又内敛,我读出了似曾相识的迷惘。这迷惘如此隐秘,以至于曾几何时,我竟已将它遗忘多年。我意识到我的过去空缺太多,我的曾经细碎不全。“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脑海深处传来陌生又熟悉的问句,像一个躲不开的梦魇,阴魂不散地在我身体里盘桓,我仿佛是第一次听见,又像是已经被诘问了一千次。自大雪原苏醒至今,我第一次感到无力。我想摆脱它,我无比坚定地回答自己:我是一剑封禅,我是苦境为求自我而誓杀吞佛童子的人邪,既然过去已逝不可追回,那么我要抓紧我的未来。 3VLwY!2:  
       落雪一样的人只有一把剑,这是他师尊留给他唯一的事物。除此之外,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过去,没有人真正认识他,没有人真正记得他。他一无所有得不可思议,仿佛真是一片轻飘飘的雪,浑浑噩噩地在风中苏醒,落到地上就会融化,一片雪的存在是宇宙一眨眼的幻觉,世间从未有过他的痕迹。我们走出大雪原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静静回首许久。那天大雪原又在下雪。他说他想起了自己醒来的地方,一个开满了莲花的洞窟,在一片同样白茫茫的大地里,洞外的雪永远不会停,洞里的花永远不会谢,在那个岿然不动的世界里,雪是具象化的孤独,时间是无意义的徒劳。他面对的第一场死亡是他的师尊,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有联系的人,他没来得及听他说任何一句话。他谈起他的故乡和师尊,神色中带着些怀念,带着些悲伤,更多是一些不知所措的空空荡荡。他的一切过于空白,甚至连痛苦都那么触不可及,像是沙漠里的一粒霜,还未落地就已经蒸发殆尽。我们在北域走走停停,直到遇到一片梅花林,他看着这些雪白的花朵出神。他说,吾被世俗遗弃,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是谁。他平淡地说,天不容吾。他若无其事地谈论这些,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平铺直叙的落寞。我看着他比晴空和海还蓝的眼睛,感到心痛。我说,既然世俗的天不容你,那从此刻起,吾便是你的天,你入世的名字由吾给你。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倒映着梅花的光彩,我第一次看见他笑起来,年轻的脸庞透出一些孩子气的狡黠,这一瞬间,他不再是雪地里随时会消失的幻影,他笑起来,让雪都变得那么真实,那么美好,那么生气勃勃。他说,哈,狂妄无据。 NFTv4$5d  
       我为他取名“剑雪”。 'xta/@Sq  
       我与他一直结伴同行,没有人想过离开,如此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仿佛江水总要流入大海,仿佛倦鸟终于找到归林。我们在任何方面都过于默契,令人不可思议。或许因为我们都在找吞佛童子,或许因为我们拥有过同样的迷茫,或许因为我们的灵魂都太过孤独,或许我们本来就是一体,天将我们剖分为两半,却又容不下残缺的存在,于是我们被流放到天地的尽头,而不完整的生命注定相互吸引,我们分别从世界的两端出发,无意识地向着对方走去,终于在这条路的中点相遇。我们似乎已经等了彼此太久,于是一见如故,迫不及待地合而为一。 K9zr]7;th  
       他改变了雪对我的意义,他让我看到雪的时候不再想到死。看到雪,我会想起他,想起他的蓝眼睛,想起一望无际的晴空和海,想起一些柔软又温暖的情绪。剑雪。剑雪。剑雪。我念着我为他起的名字,每念一次,就有一片雪花温柔地融化在我的舌尖。他回头看着我,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笑意。我吹起《鹊桥仙》,似笛又似箫的乐音萦绕在山野,他摘下树叶与我合奏。那个遥远的星月夜,箫笛声与叶笛声在梅树林里相合,心照不宣的情愫是缥缈的风,拂面而过时,梅花便绽满了南山。我吹奏着,想着他的蓝眼睛出神。我想他会找到自己是谁,他的眼睛是晴空和海洋的馈赠,他是它们的孩子,这些最纯粹的自由神会庇佑他,他一定会解脱的。而我会杀掉吞佛童子,当我抓住自己的未来之后,我们就能自由自在再无挂碍。我们会在一起很多年,一起行过天涯海角,一起看遍沧海桑田,苦境每一处都会流传人邪剑邪的传奇。我们会一起变老,老得走不动之后就归隐山林。他爱梅,我就在屋前屋后都栽满梅花,月亮出来了,我就为他吹《鹊桥仙》,就像这个晚上一样,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是一次爱的倾诉。我还会为他谱更多的曲,我要纪念我们一起经历的所有时刻,我有那么多话想让他听见。最后如果是我先死了……不,我不会死在他之前,因为被留在人世的那个总是最为痛苦。如果他先死了,我就在梅花林里立一块石碑,用杀诫刻上“一剑封禅与剑雪无名之墓”,然后抱着他的尸体自尽。花瓣簌簌落到我们身上,像下了一场初遇时的大雪,它们带着我们一起沉入泥土,最后我们会与这片梅林融为一体,每到春天,都随着梅花的盛放再活过来一次。 ?t%{2a<X  
  <eXGtD  
       我们四海游转,走到了圆教村。村民崇佛,乐善好施,随处可见古刹青烟。剑雪喜欢这里。 K~d'*J-  
  ;B@#,6t/  
       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脑海中涌出许多碎片,每一片都带着能将我焚毁的愤怒:我与剑雪换了剑,不知为何,我总能感应到他背上的剑对我特殊的吸引……握住他的剑时,我似乎又听见了那个诘问,“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我是一剑封禅,我说了我是一剑封禅!……问句一次比一次高亢,它在我的身体里大声尖叫,“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它凄厉的声音让我胃部反酸,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喉口盘旋,瞄准我的骨头横冲直撞,急不可耐地想要破体而出……我忍受不了了,我想毁灭一些东西,我想不管不顾地嘶吼,我想把我面前的世界撕碎,一把火烧掉,烧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突然间,我看见了吞佛童子,但我看不清他的面目,愤怒把我的世界燎得一片通红……我怒不可遏地与他厮杀,我刺了他很多剑,他却只守不攻,他似乎在说些什么,我看见他的嘴唇不停地翕动……我无法分辨,头越来越痛,我几乎寸步难行,我看到他的额头上有鲜红的火焰形记号……失去意识前,我模糊地看见剑雪向我冲了过来,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和血……剑雪……剑雪…… CcUF)$kz  
       剑雪! xT 06*wQ  
       我瞬间清醒。我站起身,看见杀诫倒在地上,村落成为了一片废墟,生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到处都残留着血肉残骸,火焰蔓延四野。剑雪不见踪影。我感到恐惧,我一具具地辨认着死尸的面目,我找遍了整个村落,没有他。我的心上划过一瞬间的庆幸,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孤独。 '1D $ ;  
我在武林里四处打听剑雪的下落,没有人再见过他。我独自走太久,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如果没有遇见剑雪,我本该对孑立一人的日子习以为常。我停在冰风岭,那里终年积雪不化,飘絮纷扬的白雪让我怀恋,似乎他还留在我的身边。我时常站在寒冷的山巅吹箫笛,有时是《鹊桥仙》,有时是一些其他的心绪,我不停地吹,我想也许他不知道我在哪,如果有朝一日他听见了,就能在笛声的指引下回到我的身旁。在找寻吞佛童子的路途中,我碰上了一个被邓九五金封的和尚,我为他解了一半金封,把另一半留给了剑雪,我知道剑雪总有一天会再次出现的,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能解开邓九五的金封,他不会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我走过了很多片梅林,每经过一处,我总会驻足许久,梅花浅淡的香气包裹住我,像是他柔软的拥抱。我是那样思念他。我相信他没有死,但他也从此下落不明。是吞佛童子,吞佛童子让他从我身边消失了,吞佛童子,我失去的一切总是因为吞佛童子!我又一次怒火中烧,他已经夺走了我的过去,为什么还要夺走剑雪,夺走我的自由和未来!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就无法拥有完整的我。我恨他,恨之入骨,我一定要杀了他。 -+[Lc_oNPx  
  :;_}Gxx  
       我找了吞佛童子很久,也找了剑雪很久。 I/w;4!+)  
       忽然有一天,苦境开始流传吞佛童子重现于世的传言。北辰胤告诉我,剑邪就是吞佛童子,他带着朱厌剑,出现在梅花坞里。剑雪是吞佛童子?这个拙劣的谎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我终于找到他了。月色又冷又亮,他站在梅花坞里,背影寥落。他又变成了一片要融化的雪。我的嘴里有种滞涩的苦味。我想问他,那么长的时间里,明明就在咫尺之间,为何你不愿见我。我想问他,你有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份和过去。其实我最想问他的是,你过得好吗?我有些愤怒,又有些伤心。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却总在开口前一刻消弭成空。最后我说,剑雪,转过身来。我听见他的叹息,无奈又悲哀,我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火焰形的伤疤,与吞佛童子额上的记号一模一样。我的心脏停滞了一拍。我意识到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不知何时,我的记忆又变得混乱起来。我的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不可能,剑雪不可能是吞佛童子,一定是我记错了,我误伤了剑雪。剑雪说,一剑封禅,认清事实,我就是吞佛童子。不用再说了!我痛苦不堪。 r[(;J0=  
       剑雪说,抛开名字的枷锁,就会得到新的生命意义。抛开一切吧。 fNLO%\G~2  
       我无法抛开。一想到吞佛童子,一种不知何处来的恐惧就攫紧了我,似乎不杀掉他,我总有一天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和自我。可剑雪绝对不会是吞佛童子。他怎么可能是吞佛童子?他是改变了雪的意义的剑雪,他是在月夜与我合奏《鹊桥仙》的剑雪,他是笑起来有些孩子气的剑雪,一个夺走我的未来的冷血动物,怎么会拥有那么温暖的笑容,怎么会拥有那么澄澈的眼睛?我不明白剑雪为什么要冒充吞佛童子,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我放弃对吞佛童子的复仇。我感到恼怒,他否认了我的生命意义,他把我的追求当成什么,他究竟将我置于何地!但我没法冲他发火,我的怒气总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销声敛迹,因为他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到了最后几乎像是悲恸的哀求。他说,如果你够坚持,你够自我,离开江湖,你就能得到你自己。他说,一剑封禅,你的过去与未来,就是你自己。他说,吞佛不再,作你自己,可吗?他隐忍又悲伤的神色刺痛了我的双目,我心乱如麻。做我自己?除了杀掉吞佛童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成为我自己? ?wHhBh-Q  
  [y8(v ~H  
       苦境的局势越来越动荡,冰风岭上总有许多不速之客。黑暗之间的蝼蚁,阴阳一体的怪人,他们竟对我说,你不知自我,你才是吞佛童子。荒谬至极,就像剑雪说他自己是吞佛童子一样荒诞。我是一剑封禅,我是苦境的人邪,我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去追杀吞佛童子以得我未来,为何竟会有人质疑我不知自我! C&yZ`[K  
       但我开始莫名其妙地昏睡,每次睡着都会做沾满血腥的梦。梦里的我变成了失去情感的病人,我的心被锁在一座坚固冰冷的玻璃监牢里,隔绝了所有情绪,只会麻木又冷漠地遵循本能,执行不知何人交给我的任务。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总是站在和梦境接轨的地方。我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异状,想起了剑雪的反常,荒唐的猜想隐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正在摧毁现在的我。“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不能想,我不能动摇,我是一剑封禅。我是一剑封禅。我是一剑封禅啊!我抱住头悲愤地嘶吼。这不是真的,梦是虚假的,梦与现实总是相反,我或许只是患上了梦游症,我逼着自己相信这样的解释,尽管我明白它如此拙劣。 ^ ##j {h7  
       我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我不敢再进入睡眠。但地理司和黑暗之间的诡计防不胜防,我还是昏睡了。在这一次的梦里,我杀掉嵯峨佛子,毁了定禅天,剑雪冲出来阻止我,我看着他,像看着任务过程中一个陌生的阻碍,我失去了与他有关的任何回忆,我甚至想要杀了他。我醒过来,一想起梦里的自己竟对剑雪如此无情就恐惧不已。那个我忘掉了这些被我视若珍宝的点滴,那个我会害死他……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如果命运果真如此残酷,我宁愿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尽。况且这只是一个梦,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我尚抱着一丝侥幸地想。 {>,M  
       叶笛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今日的《鹊桥仙》格外悲凉。四周弥漫着冰雪与莲花的气息,是剑雪的故乡九峰莲潃。我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关在木牢里,内力被封,手和脚都被套上了枷锁。剑雪背对着牢笼,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这异常的状态让我心悸到了极点。我听见他说,一剑封禅,你我都是该醒的时刻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平静又惨烈的决绝。我竭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说,剑雪无名,不要和我说我是吞佛童子这种无聊的玩笑。他说,很不幸,你就是他。 _]@u)$  
       果真如此。竟是如此。为何如此!我的脑内山崩地裂,我的世界瞬间坍塌。哈,太可笑了,我想,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个该死的真相,把我的信仰和认知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剑封禅原来从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愤怒和屈辱如洪流般冲垮了我的理智。我放声大笑,我报复般恶狠狠地说,剑雪,从头到尾,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他,我处处维护你,但你却反过来一口咬定我是那个该死的魔物,你还把我当成被人捆绑的狗,你说…你将我置于何地?我知道我的话是一把刀,每个字都会将他的心刺得血流如注。我一点快感也没有得到,他单薄的背影痛苦地颤了一下,一种难忍的苦涩充斥了我的口腔,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他说,你还记得咱们偕伴同行的日子吗?对剑邪来说,那是剑雪无名短暂的人生中,唯一拥有的记忆。唯独最轻松,最有目标与自我的日子,不是茫无过日,不是孤独渺然地前行。他说,我们的过去未来,都是一片举目皆非,你是吞佛童子,而我…是魔胎,都是咱们始料未及的极端错误。他垂着头,绝望又温柔地倾诉着,有什么巨大而隐形的重物死死地压着他,一瞬间,他又变回当初落寞地说着“天不容吾”的剑雪,我想到他黯淡无光的眼睛,我肝肠寸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天地间只留下两个同样伤心透顶的人。我移到木牢边,只想紧紧地抱住他。我说,剑雪,你知道你比我更伤心吗?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伤心,就大声哭出来,这才是男儿的性情。我把手掌覆在他的蓝眼睛上,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掌心。 rG?5z"  
;SE*En  
1?BLL;[a8  
       伏天塘和鬼祚师把我抓进黑暗之间,用尽酷刑,妄想让我变成吞佛童子。我一声不吭,心感滑稽,就算我是吞佛童子又如何?身体上的疼痛只会让我意识更加清醒,我比任何时刻都淋漓尽致地掌控着自己的身体,我不会再次沉眠,将我折磨致死,这些汲汲营营之辈也只能看见一剑封禅。而我如果死了,世间便再无吞佛童子,这难道不算大仇得报?我仰天大笑,笑声里尽是快意。伏天塘威胁我,要把剑雪抓来黑暗之间,在我面前将他杀死。我嗤笑一声,剑雪聪敏强悍,怎会让他们得手。可是剑雪却出现了,他和蝴蝶君联合六丑废人,竟想救我出去。傻子,为何自投罗网!他在昏暗中与我对视一瞬,眼睛亮得像火,刹那间,我的心脏剧烈地颤抖起来,我读懂了他滚烫的情感和悲壮的决心。他换了剑,朱厌不见踪影。黑暗之间的蝼蚁不会死,在此处还有夜重生的加持,剑雪和蝴蝶君渐露疲态。剑雪心事重重,电光火石之间,身上已添伤痕,他鲜血淋漓。剑雪!剑雪!那一刀刺中的好像是我,心内的痛楚和焦灼在我的身体内如狂风般席卷四处,堪堪烧向我的大脑,我感到口鼻发热,我头痛难忍,我意识到自己将要失控……万事将要停止的那个瞬间,六丑突破了夜重生的阵眼,我的禁制被打开,暗处的公孙月立刻将我带离黑暗之间,为我解穴疗伤。 [s$x"Ex  
       剑雪脱战而出后急切地奔向我,他风尘仆仆,眼里血丝密布,眼下乌青浓郁,看起来疲惫又焦虑。他扶着我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不知所措,你怎么样,你感觉怎样?我明白自己的病况已迫在眉睫,我的失控越来越难抑制。我告诉他我需要一个清修之地,他让蝴蝶君与公孙月先将我送去鸿莲寺,那是他师尊一莲托生生前所在的庙宇,而他要去为素还真解开金封。他握住我的手说,我现在不能与你同行,你先出发,我随后就到。他用的力道那么大,像是要把我的手嵌入他的掌心,他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睛里,似乎这样就能留住一切。他说,一剑封禅,等我。 .#~!w!T  
  wb9(aS4  
       鸿莲寺外的结界挡住了我的步伐,我心内发凉,天竟也要阻我于佛门之外,我难道真的只能成为吞佛童子,而非一剑封禅?不,我不甘心,我不由任何事物定义,我的路只能是我选择!我迈步向前,穿越结界时威压加身,似是一千万只蚁虫噬咬我的血肉,猛烈的痛楚让我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变为白骨。“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吗?”我的脑内又诘问起来,一开始是窃窃私语,随着疼痛加剧越发喧嚣,到最后成为成千上万口洪钟的铛铛乱鸣。我是一剑封禅!我越过结界,疼痛与责问霎时消失。寺外一红一白的守门僧将我拦下。我对他们说,我要问佛,我要答案。白袖僧告诉我,名是名,你是你。红袖僧问我,路在眼前,共分左右,左是吞佛童子,右是一剑封禅,你选何处?我说,我选我自己。他们让我入寺修悟。 4L,wBce;,t  
       大殿内挂着一莲托生的画像。剑雪和白袖僧的话语回荡在我耳旁,他们说,名是名,你是你,抛开名字,抛开一切,你就能得到你自己。我选我自己,但我是谁,我要怎么抛开名字?一莲托生,你这已死的佛能告诉我什么?我望向画上的一莲托生,他垂眼微笑,眉眼和嘴角的弧度与任何一尊佛一样。我盯着他的眼睛。一莲托生,我是谁?一莲托生,我要怎么抛开一切?一莲托生,你说得出答案吗? w)|9iL8  
       忽然,他睁开眼睛看我:“你还不悟?” O#k;O*s'  
       一瞬间,我的脑海内闪过了无数碎片,愤怒、震惊、恐惧、绝望……情绪飞逝而过,全部来自那场久远以前就被我遗忘的大雪。“我为你卸下魔界的枷锁,给你一个正视自己的机会,望你有朝一日能得到真正的自我。”是谁…是谁?——一莲托生。原来如此。魔界的过往打破了禁制呼啸而来。我想起封云山上的道魔大战,天雷巨力击溃异度魔龙,魔界空间坍塌崩裂,鬼族坠入深渊,袭灭天来以身为介拉起空间断层,螣邪郎和几千武将走入血池,化作木石支撑起摇摇欲坠的魔界,女后神色疲倦地站在大殿上:“吞佛童子,去苦境摧毁三处佛脉,杀了魔胎,只有他的血能打开赦道和封印。”我走出魔界那天,赦生沉默地靠在雷狼兽上目送我离开……一剑封禅是吞佛童子,一剑封禅竟真是吞佛童子!一莲托生,这就是你的渡化,这就是你的救赎?我歇斯底里地大笑。你将前半生的我尽数抹除,现在你又要我再将一部分的自己杀死,你割裂了我,你让我一次次陷入否定自我的旋涡,你让我不论选择哪一端都会永世不得解脱,你的救赎与毁灭有何区别!我的一生竟是如此讽刺。魔界的责任悬而未决,苦境的自我无法割舍,它们悬在我的肩上,我不能一死了之。佛与魔只能选一边,你要如何抉择?佛与魔只能选一边,你要如何抉择?佛与魔只能选一边,你要如何抉择!自我的逼问越发急促,我几乎难以呼吸。佛与魔,封禅与吞佛,谁才是我,谁才是我,谁才是我? X'b3CS4  
       一片凌乱间,剑雪悲伤的双眼在我混乱的识海中一闪而过,争斗在这一刻凝固下来。寂静中,我听见剑雪的声音从九峰莲潃的木牢外传来:“你是吞佛童子,而我是…魔胎。”我的呼吸停滞了。剑雪是魔胎。他是魔胎。他为何是注定要被魔界杀死的魔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划过我的脸。我想救他。我要怎样,才能救他。 g$NUu  
  !D F~]&  
       一剑封禅在,他杀不了吞佛童子。一剑封禅在,他亡。一剑封禅不在,他才有活的机会。 .tKBmq0xo"  
  j5DCc,s  
       我想起我们在大雪原里的初遇,他安静得几乎与雪融为一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心痛,现在想来,那时我的身体便预知到了最终的死别。原来雪的意义从未变过,原来雪中的相会总是错误。 mn03KF=n]  
我选择成为吞佛童子。血一般刺目的魔气吞噬苦境的记忆,将我的所有情感抽离而出,重新封入坚不可摧的牢笼,我渐渐变回一台精密的机器。我看着与剑雪有关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我面前浮现,然后在空中飞快地消失殆尽。 l@&-be  
       一剑封禅不存于世。 iDc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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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发生自己身处寺院,耳畔不断传来诵经声,我厌烦不已。此前几次短暂地清醒中,苦境的佛脉已被我尽数摧毁,只需找到魔胎便能开启赦道,让魔界重现于世。我抬头,竟看见一莲托生的画像挂在墙上。被设计的屈辱涌上心头,我泄愤般毁掉了一莲托生的画像,火焰腾卷,蔓延整个鸿莲寺。他的声音恍惚间从虚空传来,带着长长一声叹息:“你还不悟。”吾还不悟?我是不悟,魔不需要悟通佛之理。一个女人冲进来,看到我后又惊又怒:“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吗,一剑封禅!”另一个男人护在女人身前:“一剑封禅!”一剑封禅,谁呢?我稍有不悦:“是吞佛非封禅。”他们拦住我,我无心恋战,草草应付几招后便脱身离开。 ]ua3I}_B6v  
       我走出一片火海的鸿莲寺,寻找魔胎和朱厌。魔胎是被一莲托生渡化的鸠槃神子,或许一莲托生坐化的洞窟会留下线索。我踏进九峰莲潃,位于苦寒之地的洞窟内佛气氤氲,满是盛放的莲花,池水中间是一朵黑莲,残留着些隐约的魔气,被渡化的魔胎正是由此孕育。朱厌不在此处。不知为何,莲花与冰雪交织的气味让我感到熟悉。隐约的乐音在我的耳畔忽隐忽现,一张长着蓝眼睛的年轻脸庞浮现在脑海中,似乎过去某个时刻,他曾坐在这里吹奏叶笛。原来是他,在圆教村中与我交手的剑雪无名就是魔胎。我欲走,突然间没由来地一阵心悸。一剑封禅,他对我说,眼睛里隐忍着千思万绪,一剑封禅。我的脚步竟迟疑了下来。一剑封禅,似乎是被一莲托生释放的异端的我,他究竟在苦境经历了什么。我的记忆有一大片空缺,只余下一些零碎不知头绪的片段。我拄着杀诫在洞口站了一个昼夜,洞外白雪纷飞,洞内莲花不落,一切都岿然不动。我终于将异常躁动的心绪镇压下去,停止了徒劳的犹豫,无论如何,魔胎必死,吞佛童子,你必须回到正轨,为了任务,不知缘起的多余情感合该舍弃。 xATx2*@X2  
       我前往黑暗之间与夜重生谈判。赦道开启时,魔界和玄宗的封印都会被打破,为防止玄宗余孽趁机脱出,我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将道境再次封印。夜重生以魔界植物秽百刺作为合作条件。谈判结束后,我想起九峰莲潃反常的迟疑,为了保证任务绝对成功,我向他探听一剑封禅与剑雪无名的交情。夜重生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正是,以命换命的生死之交啊。”他笑起来,“如何呢,吞佛童子的人格,要怎样看待这段感人肺腑的友情?”犹豫吗?矛盾吗?那又能说明什么,魔界的任务重于泰山,吞佛童子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什么能挡住我的路,更何况是一段不该存在的错位经历,我要做的是将这段情感利用到极致。 F>;Wbk&[|  
       我循着魔胎的气息来到了圆教村。天色黯淡,日光苍白,草叶漫天,大雨将倾之兆。剑雪无名紧紧握住他的剑,我看见他用力得指节发白。他死死地盯着我,秾稠的痛苦与挣扎满溢而出。 .#EU@Hc  
       鸠槃神子,剑雪无名,不知自我,多情滥觞,无论是哪一条,都是致命软肋,前者将你变成魔胎,后者将你引向死亡。 /A_:`MAZ  
       朱厌不在手中,我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不知为何,我的剑锋总是走偏,我心绪烦躁难安。于是我不断用言语刺激剑雪无名,他心神大乱,剑却依然锋利。瓢泼大雨中的最后一击,杀诫断裂,剑雪无名将剑刺入我的身体,眼里全是悲壮的决绝。我忽然放下心来,即使我现在占据下风,他也根本赢不了这场战斗,他的防备会被无谓的情感击垮。如果是一剑封禅,濒死的他要怎么安慰他的剑雪?事实上我不需要思考,一剑封禅的选择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我握住他的手,用力将剑刺进身体更深处,看起来好像在加固这场死亡。剑雪无名的脸色剧变,震惊,悲愤,悔恨,正如我所料,他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一剑封禅,他的手颤抖不已,剑柄摔落在地,一剑封禅。我倒在他的怀里。为什么!他疯了一样嘶吼,声音那么无力,上苍啊!究竟是…为什么…他痛不欲生,泪水混着雨水不停地落到我的脸上。他的眼泪竟让我本该平静无波的心刺痛,异样的情绪从被泪水接触到的皮肤蔓延至全身,怎会如此?反应过来前,我的手已抚上他的脸颊,不停地擦拭他止不住的泪水。陌生的悲伤似乎突破了身体内某个隐秘的牢笼,将要吞噬我的理智。我狠狠地压下反常的情绪,我勉力模仿一剑封禅说,剑雪,替我高兴,我终于掌握自己的未来。他悲痛欲绝地抱紧我,未来要活着享受,一剑封禅。他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不堪,他把头埋在我的肩上,他的气息将我温柔又绝望地包裹住,梅花与莲花的温暖香气不断腐蚀着那个牢笼,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体里破土而出,将我的计划破坏。我感到不安。他现在全身都是破绽,为什么还不动手,吞佛童子,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下一刻,我开口,想要将脱轨的战况拉回我的掌控,却听见我的声音说,傻剑雪,避得过这次,避不过第二次,我无法克制自己。一瞬间,我以为一剑封禅真的复活过来。不该是这样。 7Sdo*z  
       我一字一句地说,赦道开启了。像是在警醒活着的自己,又像是在制止已死的自己。暴雨倾盆,天与地融为一体,我拔出身体里的剑,迅疾刺入剑雪无名的心脏。“傻剑雪,我骗你的。”我对他说,也对自己说。我打碎他的梦,听见自己身体里也有一些无法分辨的东西重新死去。他曾经明亮的蓝眼睛黯淡下去,血液从伤口处喷溅到空中,化作赦道飞走。我头也不回地追逐而去。 m^X51,+<  
x#{!hL 5G  
       天地震荡。我站在赦道上,等待着魔界的开启。腹部的伤口因封住穴道而不再流血。我在苦境蹉跎百年,今日终于回归魔界。我听见自己的笑声带着快意,我心内却没有一点欣喜。素还真与白无垢前来查看状况。素还真看着我,眼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他说,杀了剑邪毫无动容吗,一剑封禅?他说,你要否认自己吗?他说,吞佛童子,剑邪呢?他问了我三遍。第三遍时,愠怒的声音里甚至藏着些怜悯。我突然心烦意乱,我恶狠狠地说,赦道就是剑邪的血,他死了,懂吗!我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容吾对汝等说明,吞佛童子只是魔界中小小守关者之一,异度魔界欢迎汝等驾临先行征战。我不想再看见素还真,我转身离去。魔界已现世,该是对夜重生履行约定之时。 ly0R'4j \  
z?/_b  
       我没有治疗伤势,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还不是时候,我的任务仍未结束。我在苦境众人面前和任沉浮假意战斗一场,他成功进入苦境潜伏。我追寻朱厌的气息,再次踏进九峰莲潃。莲池内的莲花亘古不易,包括那朵盛放的黑莲。我知道它已经凋零,却未曾想过还会诞生新的花苞。朱厌插在花苞旁,我听见它在啜泣。它在剑雪无名身侧度过了太长时间,已被金色的佛气侵蚀得面目全非。朱厌,你是有生命与灵性的剑,佛与魔只能选一边,你要如何抉择。我注视着它,身具佛魔双质者,天理不容,剑雪无名就是最好的例证。朱厌,你的主人是谁,我说,你要如何抉择。朱厌剧烈地抖动起来,浓郁的血红魔气奔腾而出,压垮了金色佛光。它重归原貌。我提起朱厌,洞内突然佛气爆发,向我席卷而来。一莲托生残存的佛气,你还能控制我吗,一剑封禅早已消失。我击溃佛光,本欲离开洞窟,不经意间瞥见黑莲花苞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停了下来。剑雪无名,一剑封禅不复存在,你也死了,为何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轻轻抚摸它。我的手指被花苞表面的水珠打湿,像是沾上了那场大雨里剑雪无名的眼泪。指尖隐隐作痛,似乎被冰冷的露水灼伤。哈,可悲的剑雪无名,徒劳的一莲托生。耽误了太长时间,被剑雪无名捅出的伤口正在恶化。我走出洞窟,一些不该存在的情感蠢蠢欲动,被我瞬间压制下去。 3(YvqPp&  
       我回到魔界接受治疗。伤势远比我预想的严重,拆开随意的包扎时,我甚至可以隐约看见我的内脏。医座说,你知道吗,再迟来两天你就会死。是吗,可吾没感觉到痛。他强制我卧床养伤十多天。最后一天,他看着我结痂的伤口说,你要永远带着这个疤了,它消不掉。 Pz)lq2Zm9  
       赦生道上天色昏暗,隐雷轰隆,赦生倚在雷狼兽身上擦拭狼烟戟。一别经年,赦生变得更加孤僻。我听说他选择了一种封印五感的修炼方法,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如受酷刑。也许正是因为长期处于一片黑暗的环境里,他的敏锐超乎寻常。他皱着眉,眼罩下的双眼紧闭,我却感知到了一种极其锐利的目光:你变了,发生了什么。我变了么?我没有变。即使一莲托生释放了我异端的部分,我也能将它像以前一样重新压制下去,没有什么能够干扰我,吞佛童子是无可撼动的磐石。一剑封禅不过是个病态的过程,我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骗局。赦生似乎冷笑了一下,他挥动狼烟戟在地面留下一行字:自欺欺人最可悲。 1 ?@HOu  
*WE8J#]d  
       魔君急袭苦境,我在白茅丛生的荒地里对上了叶小钗。兵刃铿然相击之时剑风激荡四野,一时间断根草叶纷飞于空。我看着漫天断叶,竟一晌失神,一些零碎的片段在我脑内呼啸而过,还未来得及抓紧便归于空白,我只看清了每个碎片上都有着剑雪无名的眼睛,沉静,落寞,明亮,温柔…还有那晚大雨里的痛不欲生。恍惚间又有叶笛的乐音飘忽而来,旋律熟悉得让我心震。只一瞬间的变故,我的臂上已添新伤。为什么断根的草叶会使我分神至此?一剑封禅的一切分明已被我重新压制,为何我依然无法回归正轨?我败给了叶小钗。我意识到有什么无法控制的变化在我的体内发生,我无法再对自己的反常视而不见。回到魔界后,我向魔君申请退出前线,回守驻地。离开一殿时,已解开封印的赦生来送我。我笑着对他说,每次离开,都是汝送吾。他无视了我的故作轻松,他说,你变了。我叹了口气,吾确实变了,吾竟会被外物影响,所以吾不能留在前线。你在隐瞒什么?他的目光如炬,在我脸上逡巡,似要看透我的内心。我避开他的视线,想起他当初送我离开魔界时的沉默与倔强,时间确实过去太久了。我说,难得汝讲这么多话,记得当初汝只是个小朋友。剑雪无名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我愣了一下。我背过身去,吾的状态已不能完美完成任务,魔君正缺人手,汝留下也是正确选择,回去吧。 ?m7:@GOE1  
       袭灭天来坐在六欲天地的高台上,浑身穿满锁链,终年不辨昏昼地牵拉断层。我看着他枯瘦的背影说,我回来看你了。我想起苦境的百年蹉跎,芜杂不全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忽然感到疲惫不堪。被压抑已久的部分释放出来后,还能像从前一样再被压制下去吗?遗忘的事被回忆起来后,还能再将它彻底忘记一次吗?我说,有一个问题,吾只能问汝,赦道开启的那晚,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前去杀敌,又见满目的断叶,什么理由让吾变了?他回头看我。他说,你是魔,竟也会有心魔。我苦笑了一下。他又转回去,过于困扰,就去心魔关走走。心魔关的忘却吗?不破不立,他说,置之死地才有后生。 xAm tm"  
AD?zBg Zu  
       我走出心魔关时,女后站在大殿里,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心魔关的忘却,是杀死对方,也是杀死自己,她叹息一声,你本不必动手。属下明白,我说,为了魔界,心魔合该斩除。女后说,你受伤沉重,去治疗吧。 5e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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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恢复正常,一剑封禅残留的一切都在心魔关里被我斩杀殆尽。我养了很久的伤,伤势逐渐痊愈,我再也没想起过剑雪无名。我似乎又变回原来的吞佛童子。 0U42QEG2  
螣赦兄弟和魔君战死,第一殿覆灭,魔界元气大伤。赦生死去的那天,我在魔城里看见流星陨落,雷狼兽不停地低声咆哮。我心生不安,随着雷狼兽奔去苦境战场,却只见到赦生毫无生气的尸体,雷狼兽殉死在赦生身旁。我将他们带回魔城,女后怔怔地看着她的孩子,眼里满是无以言表的悲伤。 vCa8`m  
9A |A@E#  
       魔界养精蓄锐许久,为修补魔界断层而重新入世。神刀天泣与圣戟神叹是铸天石所造,皆是修补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材料。我为寻天泣,在凝晶雪峰遇上了宵和姥无艳。宵站在纷飞的大雪里,用一双似曾相识的蓝眼睛看向我,带着一片似曾相识的迷惘,就像曾经的剑雪无名一样。意料之中,宵拒绝将天泣交给我,我们兵刃相见。战至中途,公法庭的人前来擒拿宵和姥无艳。我想起公法庭的卧底传回关于姥无艳的传言,明白她与宵被缉拿后必受极刑。我心念一动,像是一次对自己的确认,我对他说,宵,你知道何谓心机吗?懂得此技才能踏入江湖。他愣了一下,一时不察,被身后的薄红颜偷袭,法无吾趁机点住他的穴道。我朗声一笑,武林公法庭,魔界做情给你们了!宵愤怒地瞪着我,我忽然有些怜悯他,我说,宵,下回再会,希望汝已修成这个技巧了。我似乎笑了一下,我让自己放下心来:剑雪无名无法再动摇我,我确实已变回无可撼动的吞佛童子。 \ o<ucp\J  
)O'LE&kQ|  
       苦境诸多势力联合玄宗万圣岩进攻魔界,女后亲征,我率领大军出战笑蓬莱通道。女后出掌击垮山脉,乱石截断通道,苦境人马被分散为三波,节节败退。魔界势如破竹。不料功成之际,一步莲华竟支援而来,打伤女后和任沉浮,苦境其他人即时反扑,一时间战况逆转。我见势不好,立刻催动空间异变,任沉浮护送女后离开,我独自留下断后。眼见魔界众人脱险,我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却也无所遗憾。 JCWTB`EB>  
       我被一步莲华擒回万圣岩。 0`/G(ukO  
       一步莲华将我功体封住,带到九峰莲潃,试图唤回一剑封禅,以此从我口中撬出攻入魔界的方式。黑莲花苞一如往常地静默,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它。难以忍受的头痛没有袭来,甚至连曾经梦魇般“你是谁”的诘问也未曾出现,事实上自从我回到魔界后,它就在我的脑海里偃旗息鼓了。我没有变成一剑封禅。我笑了起来:“原以为,也许汝期待的一剑封禅会起死回生,可惜原本就不存在的人格,真的不存了。”我快意地说:“汝无法从吾口中或意识中获取任何信息。”一步莲华垂下眼睛:“吞佛童子,你执意受苦吗?”他祭起七佛灭罪法阵,莲华圣光加诸我身,封闭了我的视觉和听觉,黑暗静寂中只有洗心真言不断侵蚀我的识海,佛气无孔不入,狠厉地杀灭我的魔气,身体的一部分被不停地抽离,如有万蚁爬行吸食我的骨髓,我一言不发,以意识全力对抗一步莲华的真言枷锁。 =<]`'15"V  
       一步莲华缓慢地加剧作用在我身上的莲华圣光。第五层莲华加身时,洗心真言直入我的识海,倒冲七窍,万蚁吸髓的痛楚变为万犬噬咬的剧痛,一步莲华的声音随着真言在我的意识中响起来:“吞佛童子,再不放开自我,圣佛之咒将自双眼而出。”我冷冷喝道:“吾绝不屈服!”莲华圣光又加一重。我七窍流血,识海内惊涛骇浪,天地倒旋,我难忍剧痛呻吟,咬牙集聚快被冲垮的意识,勉力反抗。一步莲华叹息一声,唱诵声越发高亢,第七层莲华圣光加身,灭罪真言如山倾般迎面砸下,梵唱瞬间击溃我的意识防线。霎时,心魔关中刻意忘却的一幕幕冲破了我设置的禁锢,在识海中飞速铺开,逼迫我面对逃避已久的事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摆脱一剑封禅。我在心魔关里见到了无数个剑雪无名,雪里的他,梅下的他,篝火边的他,大雨里的他,吹叶笛的他,笑起来带着孩子气的他,流泪的他,濒死的他……每杀死一个他,属于一剑封禅的记忆就会在腹部伤疤的剧痛中苏醒一分。心魔关失效了。我不断地将剑刺进他的身体里,一遍遍地看他死去的模样,忍受一次比一次更为灭顶的痛苦,我知道我应该及时止损,但我无法停下,我辨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我麻木地死去,再清醒地活过来。到了最后,心魔关里只剩下了我,我对自己说,你把心魔斩杀殆尽了,恭喜你,你忘却了,你解脱了。赦生说自欺欺人最可悲。我是可悲,可悲得可笑,可不自欺,我要如何作为吞佛童子活下去。 d$IROZK-D  
       我绝望地笑起来。我大喝一声:“好个一步莲华,好个一莲托生,竟能将吾逼至此地,但吞佛童子岂会屈服汝等!”我看向那朵不该存世的黑莲花苞,它颤抖起来,似乎预知到了什么。剑雪无名,这场错误的天命今日由我了结,一剑封禅以后不会再重现了,痴迷是苦,是时候该放下执念重入轮回了。我催动意志逆冲神经,一剑封禅和吞佛童子的记忆瞬间铺满整个识海,火焰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顷刻间将过往所有付之一炬。从今往后,吞佛封禅皆不存于世,我就是我,没有人能再逼我选择其一,没有人能再逼我成为其一!我放声大笑:“汝等死心吧!” v h,(]t  
       火焰燃尽,记忆随风而去,灰烬在空中融为一体。黑莲花苞灵气散尽,枯萎凋零。我精疲力竭,失去意识。 2z>-H595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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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N@y3  
       我苏醒,脑中是一大片空缺,只剩下些微残缺不全的碎屑。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晴空,蓝得让我心软。我坐在一朵莲花中,四周池水微波,池上金色雾气萦绕在我身旁,不断渗入我体内,缓慢地吞噬我的骨血,我疼痛不堪。这是何方,我是何人?雪白僧袍的佛者向我走来。我问他:“汝是谁?”他垂着眼看向我:“再赐你新生的人,一步莲华。”他看着我痛苦的神色说:“莲华圣露将洗去你一身的杀戮与血腥,净化你的罪业,从今以后,你的名依然是吞佛童子。” %QP[/5vQ  
吞佛童子。我是吞佛童子吗?似乎又有什么碎片在飘落于识海上。 t]K20(FSN  
, Ckcc  
       万圣岩风云色变,湛蓝的苍穹忽而变为浓郁的黑夜,血月悬空,鸦黑法袍的魔者步入菩提天池。他出现在我视线中,我空白的记忆闪过他满身锁链坐在高台上的模样,他回头对我说,你是魔,竟也会有心魔。“汝是谁?”我问他,“为何吾会有不明记忆?”他抬着眼看向我:“吾乃是你问心的朋友,袭灭天来。” Q-x>yau"  
       昔日圣尊者一步莲华在悟道中途对佛法产生质疑,由此产生心魔迷障,为证至道,圣尊者将其分离体外,恶体袭灭天来因此诞生。我的脑内忽然涌入信息。 s`yzeo  
       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互为善恶双体,宿命之决无可避免。但本出自一体,彼此间又是因何而战,是为吞噬对方独留其一,还是为接纳对方重归一体?自我之战,如何才是真正的解脱?他们看向我。  ETZf  
       一步莲华说:“也许,这场谈话将是一个选择的契机。” <83Ky;ry  
       袭灭天来说:“你是吞佛童子,抑或一剑封禅?是佛是魔,你要好好地思考,你由何处来。” }M4dze  
       我是谁?我是佛吗,我是魔吗?我就是我,为何要用佛或魔加以界定。 ^h?fr`  
       我说:“汝两人想以吾为试验。” \'|n.1Fr  
       袭灭天来说:“吾来带你回你的归属,魔界。” 0/HFLz'  
       一步莲华说:“吾为你的去向,求得真实的再生涅槃。” {4_s:+v0  
       袭灭天来将我定义为魔。一步莲华却未将我定义为佛,在这场新生之中,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我是谁由我自己决定。 [f+wP|NKL  
       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掌气对冲,霎时天池震动,湖水掀天盖地。本是势均力敌,远处天色忽然异变,一步莲华似乎因此分神,被袭灭天来所伤。我站到一步莲华身旁,攻向袭灭天来。他避开我的攻击:“看来你已确定方向。”他笑了一下:“这局,是吾输了。” cSL6V2F  
@CNJpQ ujn  
       袭灭天来离开菩提天池。我想起过于空白的记忆,那其中存在太多迷题。我问一步莲华是否还能恢复记忆。他说:“回忆的关键由你所封印,若你能找到那个关键,也许你能恢复。”似乎有一些思绪浮现心头,却未来得及抓住便蒸发消失,如同篝火上的一片雪。他沉默了许久,又道:“若你日后恢复了记忆,或许曾经的你拥有过吞佛与封禅并存的意念。”声音似乎是一声轻叹。受伤的善法天子前来,将方才的异象之因告知一步莲华,却拒绝留在菩提天池养伤,我知道他实际是为关心一步莲华伤势而来,他是一名不会将真心话说出口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圣尊者?一步莲华看向我:“我是何种,也许你也是何种。善恶双方,雷同于性格双分。” }rQQe:{]B  
       “现在的吾,汝认为是谁?” 8eqTA8$?  
       “你是吞佛,也是封禅,你是你自己。” BTAbDyH5  
       一步莲华陪我去往冰风岭,曾经一剑封禅停留的地方。冰风岭终年积雪不化,寒冷的风扑面而来时携着些熟悉的矛盾,似乎苍白的雪象征着无法避免的死亡,却又唤醒了我心底一些柔软又温暖的情绪。 SZGR9/* ^  
       一步莲华双手合掌,宣了一声佛号,说:“曾经的你,长久陷入不得自我的旋涡中。你出生于异度魔界,却并非纯血魔,也许你并不知道你的心中带有几分人性和佛性,但你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其他魔的不同。而在魔界之中,与人有关的魔会被视为完全的异端,你为存活,只能将与自己的人性与佛性完全压制于心底。此后你迫使自己忘却自我,成为一心忠于魔界的吞佛童子。你无法正视你自己,因为你知道探究自我会给你带来毁灭性的结局。但极端的压制与否认自己的一部分,只会带来越来越割裂的后果。后来,你为解开异度魔界的封印只身来到苦境,吾之好友一莲托生发现你身上的人性与佛性,欲助你识得真正的自己,用计封印了你在魔界的所有过往,意图为你卸下魔界的枷锁,让你得以正视长久以来被刻意忽视的另一半自我,一剑封禅由此而生。一剑封禅只是你认识自我路上的一个阶段,就像曾经的吞佛童子一般,你最后总要迎来领悟,接纳并融合吞佛与封禅,杀诫的封印会随着时间失效也是出于此因。我与他都是你证道过程中的指路人,只能给予你一些指引,最终的选择如何还是要由你自己决定。但你将自己抑制过久,一被释放出来就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反噬,你只为率性自我而活,潜意识中不愿再变回压抑克制的吞佛童子,于是你誓要杀他掌握自己,你将自己割裂开来,你又一次陷入否认另一半自我的困境。你一直执着于在佛与魔之中选择一方,因此你一直不悟。” ns~]a:1yh  
       他叹了一声:“你是特殊的存在。佛中有你,魔中也有你,但你不是佛,你也不是魔,你是佛魔之间的中间体,舍弃任何一边靠向另一边,你都无法得到真实的你,惟有接纳本来面目,你才可得自我。” kcS7)"/zC  
       一瞬间,纷乱如麻的场景在我的眼前不断闪回,最终定格在那场世界尽头的大雪,白发苍苍的一莲托生声音缥缈——身具佛魔双质者,极端靠向其中一方,否认另一方,皆是迷障。惟放下执念,接纳本心,方得正果。 3IYFvq~  
       我说:“吾是如此,汝与袭灭天来也是如此,你待如何?” ~ z^?+MgZ2  
       一步莲华说:“袭灭天来因我对佛的质疑而生,是我的邪见恶体。曾经我为了保持信仰的纯洁而否认他,将他分离体外,但随着修为的精进,我发现质疑何尝不是问道求真的一环。只有接纳彼此,才能结束这场自我之间的战争,解脱他与我,成就最终妙法。” i l^;2`]&  
       他抬起眼睛与我对视。或许是因为曾经同样割裂自我,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我读懂了他的计划。 rrL.Y&DTK  
       他说:“你我分开的时刻将近了。” (xgw';g  
       回到万圣岩后,一步莲华取出一朵透明的莲华晶体:“这是一朵净化完成的灵魂,已由黑转为透明的莲华。”我看着它,空无所有的脑海中落了一阵温柔的雪,我记起了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还有一场梅花林中的美梦,熟悉但说不出名字的乐曲萦绕我的耳畔,带来了悲伤的怀念。他是谁?我又是因何悲伤?一步莲华说:“曾经看过的,只是忆不起,而非忘却。”他将莲华放入菩提天池,我看着它静静地随波远去,变成池面上一粒细小的星星,最后再也没了痕迹。一步莲华面露悲悯之色:“莲花已走完他必走的命运,莲光会指引他的灵魂进入轮回,得到新生。”他又递给我一颗菩提子:“这颗菩提子,是吾好友一莲托生托吾转交给你之物,或许未来某刻,当你知晓了一切时,会听见他未竟之语。” f*%kHfaXgN  
bM?gAY]mB8  
       泪阳消失,惑星因失去制衡之力而陨落,直冲万圣岩。一步莲华立于如来之巅最高峰,以肉身接下巨大的惑星,施展莲华圣功欲将之摧毁。在惑星即将四分五裂的瞬间,朱厌刺入了他的身体。他将我震出如来之巅,袭灭天来从暗处走出来接应我。他看着如来之巅的顶峰:“一步莲华,这局是吾胜了。”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九祸选择牺牲你救回魔界,为魔界建功无数的吞佛童子可有什么心情?”语气耐人寻味。我平静地回答:“女后以魔界为主,才是正确的决策,只要有利,手下是随时可抛的弃子。”他笑起来:“想回魔界吗?” U7WYS8  
       “那是吾唯一的归属地。” }=OE.cf@  
       我们回到魔界。女后似乎等待已久,一向不苟言笑的神色也松动了几分,她说:“你回来就好。”魔虽然对人类残忍无情,但对同胞则抱有不显于外的深厚情谊,何况女后素来待我亲切。我微笑了,魔城的火焰让我感到温暖。 2^[dy>[y0  
B:h<iU:'D  
       离开万圣岩前,一步莲华告诉我可阅读戒神之书恢复记忆,它记载了魔界与外界的所有历史。他助我回想起了一些关于魔界的事情,但空缺断裂与语焉不详的部分还是太多,尤其是一剑封禅在苦境的经历,不知为何,这段往事被我损毁得格外彻底。一想起那张有着蓝眼睛的年轻脸庞,腹部早已痊愈的疤便隐隐作痛,我忘却了与这个人有关的所有事,他似乎却随着我的血肉与我共生,也许在某个时刻,他的血曾洒入我狰狞的伤口,与我的血液交融,后来我痊愈了,他就被永远留在了我的身体里。我通读戒神之书,查找与我相关的记载。 )<5k+O~  
       吞佛童子,本届魔界战神。孤儿。才智超群,文武兼备,受邪族女王九祸青睐。在战神之役中击败银鍠黥武,夺得战神之位。……道魔大战后魔界被封,前往苦境破解封印。因一莲托生设计失忆,成为人邪一剑封禅。后结识魔胎剑邪,互为挚友。为开赦道,变回吞佛童子,计杀剑邪。……  l"ms:v  
       “一剑封禅与魔胎剑邪互为挚友,为开赦道,变回吞佛童子,计杀剑邪。” b8K]>yDAh  
L[<#>/NPy  
       ——你的名字? k;\gYb%L  
       ——本来名字无。吾遇过很多人称吾剑邪。 Avw=*ZW  
       ——一个人一世只有两事由天,那就是最初的生命与最初的名字。不得,你将何处生? ZLjAhd)  
       ——天不容吧。 ?R]`M_^&u!  
       ——既然世俗的天不容你,那从此刻起,吾便是你的天,你入世的名字由吾给你。 n])#<0  
       ——哈,狂妄无据。 ^PEw#.WG  
       ——哈哈,这样你听好了,吾给你的名字是—— oU|G74e6  
z& ;8pZr  
       “剑雪。” g}MUf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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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雪融化在我的舌尖。封印在这一刻破碎,往事的余烬聚集在空中,一刹那,枯木生花,白骨再肉。消散的记忆和缺席已久的情感随着寥寥几笔记载同时向我席卷而来,庞杂的痛苦倏然撑满我空空荡荡的躯壳,我看到了爱,我看到了悔,我看到了无可奈何,我看到了每一种人类可以赋名的情感的杂糅体,它们是飓风中的浪潮,将我瞬间击溃。被遗忘过的话语随着水流向每一个毛孔倾泻肆虐,过去在一刹那间重现了一千万遍,每一遍都是一场压抑已久的报复。他回过头说,哈,狂妄无据。他笑起来,透出些孩子气的狡黠。梅花绽满南山的夜晚,月光是心照不宣的倾诉,《鹊桥仙》回荡在山野,我想,我要和他一起变老。一剑封禅,他说,一剑封禅。他绝望地站在那场冷彻骨髓的大雨里,衣服被雨和血浸透。一剑封禅在,他杀不了吞佛童子。一剑封禅不在,他才有活的机会。我看着刺入他胸口的剑。我骗了我自己。我看着他比晴空和海还蓝的眼睛,我看着它们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为什么天空和海洋给了他那么美好的眼睛,却忘了祝福他的命运? {+9RJmZg  
       菩提子在我的袖中发出微光,我将它取出,它慢慢地消散,一莲托生的声音从中传来:“吾认为众生皆有存在意义,魔者也是众生之一,所以吾选择将魔渡化。但并非每一个被渡化的魔都会成佛,成佛是一种自愿的选择。若是选择步上成佛之路,则还需经过天命历练,将自身罪业彻底净化,鸠槃便是如此。鸠槃并非只因开启魔界封印而孕化。吾以杀诫唤醒一剑封禅,同一时刻鸠槃魔胎孕化,他的天命,是引领你走向自我的觉悟,成为彻底终止魔界与苦境之战的一环。你不悟,他便永远被困在这场死生的循环里,你悟了,他就会结束魔胎天命重入轮回,以人身修行成佛。然而悟道,对你对他,终究是残忍。你们曾经都不知自己的宿命为何物,但你们所有的行为都将指向这场注定的命运。为完成天命,鸠槃必须将一剑封禅引向整合;而你,为证得自我,为走向止战的结局,你必须见证鸠槃的完全消逝。他是因你而生,也注定因你而死。证道之途,总是痛苦。所有超脱与崇高,都是建立于将人刺得遍体鳞伤的荆棘之上。” i~h@}0WR"  
       我走出古今圣坛,圆月悬空。今夜的月色清亮,一如梅花满山的那晚。或许自鸿蒙开辟伊始,明月便一视同仁地普照着苦境与魔界,我们共享着出自同源的月光,却千百年厮杀不休,同一轮明月下的众生,真有什么非战不可的理由吗?孤独和疲惫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我摘下一片树叶,放到唇边笨拙地吹起来,声音尖锐,不成曲调。我想,悠长岁月中,不会再有人为我用叶笛吹《鹊桥仙》了。我仰头看着月亮,冰凉如水的月光盈满我的眼眶,然后顺着脸颊滑落,打湿我的鬓角。梅花枯萎,落满了南山,从此再也不会开了。 VcKB:(:[  
F85_Lz4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也厌倦了这场没有尽头的战争。魔界对吞佛童子有多意义非凡,苦境就对一剑封禅有多举重若轻,我拥有了两个故乡,而它们却争斗不止,我无法坐视任何一方被另一方吞噬,我尽己所能地维持着两方制衡的局面。 ]5'$EAsuW  
       袭灭天来吞噬了一步莲华的身体,在融合时受到重创,我护送他前去求医于拥有造化之钥的宵,他化作一步莲华骗取了宵的信任。宵是世理之外出生的造物,实力强大却不谙世事,他欣赏宵正邪之间的可塑性。治疗结束之后,袭灭天来多次试探宵是否有加入魔界的意向,却被宵坚定地拒绝,他颇感可惜地命令我去将宵除掉,并派黄泉吊命在一旁监视。自万圣岩归来至今,他从未完全信任我。我将朱厌刺进宵的身体里时避开了要害,在他耳边轻声又快速地解释了我和一步莲华的计划,他倒在地上,封闭了气息,护住全身要害,假意死于我的刀下,将黄泉吊命欺骗过去。袭灭天来放下了对我的戒心。 y,5qY}P+  
       魔界不断失利。袭灭天来阻止千年一击失败,女后未能完全移动异度魔龙,导致魔龙被击垮,魔界魔源断绝。他们在大殿上争吵激烈,袭灭天来已失女后信任,结束他的时机到了。 ;VE y{%nF  
       袭灭天来被六祸苍龙三人围攻,受创杀出重围。我复活了一步莲华的元灵,站在退回魔界的路上等着他。袭灭天来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恨恨地笑起来:“吞佛童子,吾友,吾徒,真要助佛为孽吗?”我站在他的对面,树木、沙尘、苍穹在这一刻化作幻影,所有一切都在无法逆转的时间洪流中倏忽退去,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一步莲华重伤,逃入了魔界。我看着他,看到了另一个天地规律之外诞生的生命,另一个不被自我和世俗承认的存在,另一个佛魔之间的异形,他的生涯与我一般无二,苦闷和割裂自有意识起便充斥着我们的呼吸,他是另一个我。为了得到自我的意义,要吞噬另一半自己,要消灭和摧毁那个自己的一切,可这只会陷入另一种不得自我的痛苦中。袭灭天来,吾友,吾师,我的选择是对你的背叛,但惟有放下才能真正解脱你。 T-N>w;P  
       战至最后,我将朱厌刺入袭灭天来的身体,那里曾是一步莲华被我刺伤的地方,袭灭天来如来不毁之身因此被破。他颤抖地握着朱厌的刀刃,放声大笑,笑声里尽是讽刺与不甘:“原来吾终究是天地不存,佛魔不容的幻相,为什么总是脱离不了你,一步莲华!”一步莲华轻缓地握住他的手:“你是吾的过去,也是吾的未来,为证至道,吾曾将你否认,但最后却发现,质疑亦是求道过程。你的存在并非是毫无意义,重新再回到一步莲华吧。”袭灭天来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间,他的神色松动下来,似乎有什么痛苦在他的体内消弭,枯萎的菩提树复抽新芽,在宇宙间短暂又漫长的一须臾,手掌般大小的叶子遍布枝桠,西方的风自菩提叶的缝隙穿梭而来,拂散了明镜台上积落已久的尘埃。他们终于归为一体,步入轮回。一步莲华双手合掌,轻轻唱诵一声:“原始由我,复归为吾。”声音随风远去。 u"h/ERCa  
~5,^CTAM  
       时间飞逝,战况越来越严峻,逐渐脱出了我能掌控的范围。为保障苦境铡龑计划成功,我杀了一直怀疑我的搭档银鍠黥武,魔龙之源无法恢复,女后用苍龙山上仅剩的魔源唤醒了前任战神银鍠朱武,并禅位于他。为使弃天帝降世,女后自愿牺牲,诞下圣魔元胎后死去。女后死后,作为她的心腹,我与任沉浮皆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我明白银鍠朱武对我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留在魔界最后的那段日子,我在血池撞见他与伏婴师密谈,原来他们策划神州计划的目的是为开天柱毁神州。这是场不该出现的巨大灾祸,我不能放任其发生。离开魔界的那个夜晚,我回了一趟住所。从万圣岩回到魔界之后,我在庭院里栽了几株白梅,但魔界气候过于炎热,梅树的长势并不乐观,我用尽了办法,终于让它们盛放。我坐在梅花树下,与魔界格格不入的清凉香气将我裹住,一片雪白的花瓣温柔地拂过我的嘴唇,带来了一个久违的亲吻。我取出一剑封禅的笛子,《鹊桥仙》的旋律从我的唇间和指尖流淌而出,飘荡到每一朵梅花上。往事回溯,熟悉的脸庞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不停闪过,赦生、螣邪郎、袭灭天来、宵、一莲托生、一步莲华、黥武……最后定格在剑雪上。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认真地回想他的面容了?我在回忆里缓慢又细致地描摹他的每一分每一毫,每一笔都是一次让人将要落泪的凭吊。为何我的生涯如此漫长,总要让我亲眼见证着我所珍视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l 5-[a  
       我义无反顾地走出魔界。我知道这是条通向死亡的路,银鍠朱武站在魔界大门外等着我,于公,他是魔界的王,理应肃清叛徒;于私,他是黥武的养父,必要讨回杀子之仇。我从不后悔在魔界做出的任何选择,当我将刀刺向黥武,当我与苦境合作时,我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荒地里落叶纷飞,朱厌与银邪相击时天地震颤,银鍠朱武沉声问道:“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决意背叛魔界?”我回答他,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坚决:“活出自己,才是此生快意,吾是阻止不该为之事。”刹那间,银邪刀刃一分为二,银鍠朱武迅疾地用短刃刺入我的身体,另一手推出一掌将我轰出。我跪倒在地,腑脏重创,勉力以朱厌撑住身体,银鍠朱武却并未将我就地处决,而是以掌气封住我的四条筋脉,使我一旦开口就会真气暴冲而死。他说:“既然你想放出魔界的秘密,吾不杀你,让你完成心愿。”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也许他对毁灭神州的态度亦是矛盾不已。 o*Qa*<n  
       我提起朱厌,慢慢走向旭日东升之途。我有口难言,不知如何才能传达魔界的密谋。我走了很久,血液涌出伤口复又凝固,疼痛已变得麻木,直到我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穹隆绵延无垠,在视线无法触及的终端与海洋融为一体,构建了一个纯粹又澄澈的蓝色梦境。轻柔的海风拂面而来,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轻声低语,牵住了我的脚步,我无力再向前行走。我静静地坐在海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或是奇迹的发生。也许是神州气数未尽,在我将要坠入黑暗的那一刻,一叶小舟出现在了海面上,柳生剑影解了银鍠朱武的掌气,让我得以告诉他神州将受的浩劫。这一次,我依旧没有死。 ;M?)-d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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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每一颗都凝结着一场无可奈何的遗憾。我闭上眼睛,疲惫无比。每次都如此,追忆过去总让我感到一种无解的孤独上涌。我听见它在浓稠的寂静中恸哭,生动得令我心悸。我的一生太长,我找了自己太久,当我终于得到自己,却发现我拥有的事物早已离我而去,在这个漫长又静止不动的生命里,它们是流水落花,来来去去不留痕,最后只剩下孤寂与我常伴。我失去的实在太多。 6qT@M0)i  
    女后曾经和我短暂地谈论爱,她说:“你从来不爱?”我想起了剑雪,我想起白雪纷飞的大雪原和月光温柔的白梅林,我想起那场冷彻心扉的大雨和满目断根的草叶,我想起的一切都使我的心被定格在永恒的痛苦之中。剑雪死后,我试了很多种方式,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他。后来,我又遇到很多人,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有他的影子。可我再也无法像爱剑雪那样爱上别人。终此一生,我永远在掩饰、欺骗、克制和压抑,只有过一次放纵,在那唯一一次的放纵里我爱上了他,因此他变成了我最炽烈的血,最柔软的肉,他是我最真挚的自由,他是我最刻骨的幻梦。此后,我不能再成为纯粹的一剑封禅,所以我无法再次无所顾忌又毫无保留地爱上一个人,他是我爱的开端,也是我爱的终结。我杀了他,然后一辈子都在思念他,他因我而死,于是在我的骨血和记忆里万寿无疆——与他有关的一切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在这条路上,我的命运是亲手将爱变成报应。 r *K  
       一瞬间,我的力气被抽空。 ,4'gj0  
       我听见自己平静地回答,话语是似是而非的叹息:“女后,爱这个字适合属下吗?” AM- bs^  
%jHm9{|X  
       夜色在苍穹中渐渐褪去,璀璨的太阳自东方的地平线缓缓上升,玫瑰色的云散落在天空各处。像是有冥冥之中一种感召,我走出船舱,金色的天光从我的头顶倾泻而下,涤清了我痛苦的罪业,一片安详的婆娑世界中,白色的飞絮点点飘落,如同佛陀讲经时的天花乱坠,我伸出手,看着它们化在我的掌心。下雪了,在这片燠热的南国之海里,宛如一个奇迹。一剑封禅。有人叫我。我颤抖着回首,看见他站在我的身后,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光,如此不可思议,不比海上的蜃景更加真实。他站得太近,我看见了倒映在他的蓝眼睛里的自己,喜悦得狼狈不已。我紧紧抱住他,仿佛拥抱着一阵雪地里的风,他在我的耳畔轻声笑起来。朝霞散去,海面上重归平静,我的怀中空空荡荡,那场雪似乎是一次梦幻泡影,我的手中却多了一片树叶。 dJR[9T_OF  
z>N[veX%  
#Ha:O,|  
       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会在茫茫人海重新遇到他? HAn{^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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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W$[  
       我该靠岸了。 -,")G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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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 / lofter:茶几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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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5-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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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發表於: 2022-10-20 08:44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真的是把吞吞的一生回顾了一遍,写得真好~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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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22-10-21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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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2樓(yaojs) 的帖子

谢谢你呀🥰别哭别哭,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就迎来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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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aku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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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發表於: 2022-10-27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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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写得好好,不知道新剧吞吞会再出不,如果出了我就回坑再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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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發表於: 2022-10-31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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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4樓(yinakuma) 的帖子

谢谢你~俺对吞佛复出的态度还挺矛盾的hhhhh前些天看到宵宝在新剧露了面还提了老吞,俺还挺希望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的,但他要是真的被拉出来了,又怕他被写得乱七八糟orz总之就是,随缘吧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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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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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  發表於: 2023-01-29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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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吞佛終於要靠岸了嗎? Ii+3yE@c  
整篇回顧了吞佛的經歷,從他是吞佛到成為一劍封禪然後又是吞佛, XH%pV  
一劍封禪是注定要遇見劍雪的,他替他取名、結伴而行、鵲橋仙還有想為了劍雪種梅 +,spC`M6h  
一字一句都能感受到一劍封禪對劍雪的愛, nZioFE}  
最後他也為了讓劍雪活下來又成為吞佛要劍雪殺他,劍雪卻死在吞佛手上 c=u+X` Q  
在下補那一段才是沒多久之前的事,那句:傻劍雪,吾騙你的。真是殺人誅心呢 3#t9pI4  
不過一劍封禪裡面有吞佛,吞佛裡面也有一劍封禪, |!(8c>]Bo  
吞佛殺了劍雪,可是沒辦法殺掉他對劍雪的愛。 k1,k 9BK  
意識到的太晚,異度魔界和苦境總是無法併存, <PSz`)SN  
吞佛選了他想做的,朱武懂,也讓他去。 ]\yB,  
看完實在很愁暢,多謝。 I7vP*YE 7F  
Fbo"Csn_  
另提一個無關的話,金螯獎的終場休息劍雪和封禪和一個在下不認得的誰在烤飯團。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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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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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  發表於: 2023-01-29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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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了吞雪还是能刀的我死去活来,哭的好大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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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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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  發表於: 2023-02-05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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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10.19�𣂼�鮋䪸�煾�漤�琜���硺�𤤿咱摮𣂼�𧼮�敶𤏪��2F摰䕘��

憭批之�嗵���笔末嚗諹��縧餈嗘���鈭�嚗��鮋䪸餈䀹糓�誯𠗕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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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u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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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  發表於: 2023-02-07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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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6樓(misto) 的帖子

哇,感谢你那么用心的长评!我也真的很喜欢吞禅雪的故事,赤子之心的剑雪,处于两个极端的吞佛与封禅,越品越唏嘘,最感慨的还是冷酷无情的吞佛竟拥有封禅那么侠骨柔肠的一面,看似无情,实际最为重情,可惜身不由己,出生在魔界既是成就也是摧残。一个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悲剧,不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改变的结局,这种命运实在是太残忍,但也正因有这种不可撼动的命运,吞禅雪为了对抗它所展现出的坚韧与决心便更加悲壮崇高,让人难以忘怀。 1le9YL1_g  
金鳌奖真的好有意思,不过我好像只看到了剑雪,另外两人是殢无伤和夜雨沧神,弹幕说他们仨聚在一起不飘点雪花实在有违气氛,乐死我了hhh时隔那么多年还能看到剑雪,太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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