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9墮豔--鏡中花《十》，46F【劍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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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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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9-17 23:0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9墮豔--鏡中花《十》，46F【劍龍】

墮豔--鏡中花《一》

幽幽冥河涓流不休，帶來嗚咽心碎，灑滿河面孤橋的素月餘暉，一朵花飄零待萎向月。

曲曲句句幽河清唱，劃開了一段段地故事……

奈何橋上瞧奈何，今生緣薄已終了 wj~8K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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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再回首，莫再回首 xF0*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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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情淺終須斷，陽陰殊途已難聚 FQ^uX]<3j
C.p*mO&N
莫再泣淚，莫再泣淚 P~>nlm82]
Q&{5.}L
三途河下斷三途，鬼人神佛已定了 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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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l>q.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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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湯下憶難起，來世今生難再續 0Z(b/fdS
)~kb7rfl
不如放棄，不如放棄

樓亭古舊斑斑歷史，兩扇通天無盡地巨門終始無掩之時，此門虛無間飄飄盪盪三字巨凝半空──「鬼門關」。

門外門裡左右兩側分站四名青面獠牙、無情無緒之刑鬼，手握刑具，隨著陰風銳掠颳過而叮叮噹噹作響，不寒而慄。

鬼門關後延伸而下的是一段走不盡、看不透地青石路，前方掩蔽在濃濃迷煙之中，歲月下的銀光照耀，折起青石光澤，森森之詭四散，嗚咽不斷。

莫回首，莫回首。

一聲聲的悲淒低嗓傳遍石道，隨著步履向前，聲音一句，雙側一步現花蹤，香味清郁，三步前後之遙距，地獄花大批大批的綻開，隨著陰風撫過而搖曳，望去無盡的紅花如鮮血成毯，是長長地黃泉之路唯一的豔色與風景，黃泉中的火照之路，無法回頭，一句句的花語點醒陰魂莫再回首。

十大陰帥分身立於他旁，鬼王、無常、黃蜂、豹尾前方兩路開，鳥嘴、魚鰓、馬面、牛頭後方兩側分站，日遊、夜遊守於雙側，他佇足了。

深近墨色的藍顏蒼穹，弦月如勾，隱隱於灰雲之中，金瞳下的月，是如何悲然。

「你已不屬於那方世界，莫再留戀，陰魂。」無情緒的聲音劃開了歌泣。

歎息，「吾明白。」就是如此明白，所以心頭的痛無因脫離凡間而休，徒添深然。

「既已瞭，快走吧！今日已為你一人而無為，莫再拖延。」夜遊啟口，扯動手掌間的鍊鎖。

清脆的金屬聲漫開空間，噹噹──。

雙手腕上冰冷地枷鎖傳來扯拉之力，顛簸欲倒，收起眷意的眼，再度提步向前。

不知時候，天有多長，地又有多遠？

上窮碧落下黃泉，天上人間無再見，陰府孤影不相欠。

一步步的向前，離那人愈來愈遠，雖已決離，口中斷下永不相見，心中的痛刻意不見，但……終須掛念一輩子的還是不改，那怕已魂歸黃泉。

青石路盡，煙霧翻騰弄地，黃蜂、豹尾手中金銀雙仗佇地一撞，響徹單音，微微驚心。

煙霧如飛紗輕收，現於其後的判處，他們緩緩往山頂走去，一道落有匾額「天子殿」殿前，一瞬間，十陰帥失了影，五五劃開立身判桌下雙方，神色依然木然，威風凜凜。

他為鬼差青面領進。

光影乍起，耀眼後，已落坐椅上，莊嚴卻面無表情的容顏，神色不容侵犯的凜然，這樣的他使得念起一人，尚在陽間的他。

一名以殺生闢地斬業的聖行者，素色下的他，如眼前地上位者。

無聲無息輕嘆。

「案下何者？」神情不改，薄唇輕掀，問。

習慣地揚起淺笑，瀲灩的美綻起一絕麗：「疏樓龍宿。」

默然，靜寂，無聲無息，呼吸聲也沒，呵~區區亡者之泉，可會如凡人之欲。

「疏樓非是姓，也非名，吾要本姓本名。」案上高高其中的他說道。

輕笑。

一板一眼，如那人呵。

「疏姓，龍宿為名。」

不看他，微偏首，低沉一喚：「查察司。」

一者向前一步，微彎身，單掌置放巨書，見他微卻響的稱聲是，手中巨筆揮動，書半浮空中，三吋之厚的書面翻動，內容頁頁紙紙不斷翻動，本就單薄的書竟不止掀過而消失在封面上，驀地一停。

查察司冷然地宣言：「疏氏，儒門第一龍首，為三教先天之一，與佛、釋二教並稱『三教頂峰』，機敏好辯，與道教先天劍子仙跡有背德之舉，殺之無數……」一字字的慢慢說出他的罪業。

長長的話語，將他今生今世的一切全道盡了，疏樓龍宿不因訴罪而膽怯，依然笑顏燦燦，自信怡人。

聞畢，殿主又是一喚：「獠牙。」

十陰帥之下，一名鬼差現身階下，曲膝單足跪地抱拳，等候吩咐。

「帶他去『考罪石』前，接受審判。」

「是！」敬稱。

殿主化成光影一瞬沒蹤，其後十陰帥隨之亦隱，各歸其位。

鬼差獠牙無情緒地擺手，道請便領先前方。

退出「天子殿」，彎拐幾回，空曠無物獨立無簷之亭，亭台拾階而上，湛藍的石盤在其中靜靜地散出它的幽光。

「上去！」

低喝，他被推了一把。

踉蹌幾步，穩住身軀，疑惑何以入黃泉由輕飄至如今漸有些重意，更是與黃泉魂差一舉撼動？

「還不快向前方照照『考罪石』，何以拖延？」怒眉再豎。

將思緒藏在笑容之後，震袖往後一背，他是疏樓龍宿，儘管已歿，不改他的傲骨。

踽踽向前，拾階而上十多，架上三呎之寬之圓石，晶亮地嚇人，映出絕塵之容。

一球光圓從石鏡浮起，與眼前直視處而停，佛光耀眼，卻見碎裂。

往來千千萬萬年的歲月中，歷經的大小罪與過，恩與怨，就不見「考罪石」無法判業，最後裂而消。

身後傳來抽氣聲，金瞳餘光下就無情緒的鬼差顯現一絲驚訝。

當機立斷，鬼差支掌翻動，粗大鐵鍊飛空而置，將他裹住纏繞，鍊首六頭環繞石柱，獠牙隱身離去。

蹙起眉。

不消一會兒，殿主與牛頭、馬面二陰帥皆出現。

殿主無視他的劣勢，收手，碎飛一地的光片盡納掌心，凝身一望。

非怨重而無可處，也非恨高而難容，這魂的心無依無靠、徬徨無措，連神、佛、鬼、人、畜、物六界都無可入。

大業三千，無他可依之處，使之悲歎的靈魄啊。

:+:

「不能輪迴？」疏樓龍宿覆道。

調回眸光，落在無間中闇采，含著笑，側容的絕顏上透出一絲脆弱地沉痛之色。

頷首。

這靈被自己的憂傷緊緊地裹上，放不開的是心？還是人呢？

「不可惜？」他的反應著實令他好奇，一般人聽見都是緊張，他卻是如斯淡看，可有，可無。

「有何惜之？」輕笑，反問。

「因為知道你的處境，認清而不再渴望了？」

疏樓龍宿之魂體早該魂飛魄散，殊不知何因而成形入黃泉，故「考罪石」映不他的過往功與過而飛碎。

如今，有形無位之亡人哪能去，過不一回日夜，魂魄不再只是魂魄，更還回凡軀，或許閻君早已料想，故要他們十陰帥不到頭七便將他帶回接受審判，連逗留世間再眷戀一會兒都不給。

然，他無法回到人界亦不願回去，可他凡軀入陰界也不好，故此，閻君下詣讓他之身成為奈何橋墩下的魂柱，取代漸失的平衡基石。

然，他也可選擇輪迴的，就不知他怎麼想得，自願成為冰河之柱也不改念頭。

「天地之間，有吾容身之處即可，人間、地府都是一般。」半透的魂掌下紫紋絹扇輕搖，他笑得玩意。

「就算歲歲年年都需浸淫在冰冷難當的黃泉水中，忍受刮骨刺痛？」

「儘管如此。」魅唇勾起，揚起滿足的笑容。

這裡……離望鄉石最近，所以甘之如飴。

「你可以逃的，知道嗎？」一歎。

收回望鄉石上的金眸，扭首看著他，眼中浮起點點笑，不言而溢。

是的，他想留下來，那句今生今世永無再會之說不是空談的誓言，而是發自內心的絕望真言，自私如他不願有個來世再見，就算當下的他已沒了記憶，這種念頭浮起就叫心頭絞痛不已。

再歎，知道說不了他，就此打住吧！

站起身，撫平衣袂微皺，夜遊輕言道──

「隨吾來吧！有人欲見你。」

「何人？」眨動不解的眼。

黃泉路上還有誰會想一會他這個背叛者？

難得看見聰敏的他流露出困惑之色，夜遊靜靜地收下這份虛榮。

「見了不就明白了。」

聳聳肩，不置可否的從水面飛出，蒸去魂身滿佈奈何水之溼意，尾隨夜遊身後。

步至黃泉之路，無常背身面對著他們，垂著首，獄風簌簌吹過，舞起他亮灰色的下擺、衣袂，圍成一方天地。

「來了。」無常陳述非是詢問。

「嗯。」夜遊揚起一抹淺笑，迎上無常。

快步走遠的背影，疏樓龍宿噙著不明意味的戲謔，原來私下的陰帥不過如人般，威望本位之上，笑嗔怒怨情義皆是有的，不過公私分得清明，於公鐵面無情，於私……嘻笑情義。

「龍宿。」回望止步原處不前的他，夜遊招手。

絹扇輕搖掩面而至。

血紅曼珠沙華停下了警言，靜寂地在黃泉道旁，壯觀卻是如斯淒然，如毯之花，它們身上又有何故事？透出的哀傷又是如何？是否……也等著不會回頭之人？

要不是那天的絕裂，如今的他是否依舊在疏樓西風中閒暇地為那二人執壺傾香茗，談笑聲不絕日夜，分別之時開始期待下一回的相聚呢？

縮緊五指，扇柄深嵌掌肉，一陣苦笑，心中的痛……還是劇烈。

「不是說有人欲見吾？」將苦藏起不讓它見人，永遠地。

「他在那裡。」

食指劃出，法印也就此產生，蓮華一閃，紅錦似毯中的地獄之花飄浮一株，漸退花紅轉就銀白，繖形花序中淺金之苞綻開，裡頭包裹著一條靈魂。

曲身雙手環抱雙足的魂，轉醒，飛離花身，迎面而來，花身漸淡，人身漸大，是熟悉之人。

「是汝！」疏樓龍宿微訝。

嗜血族中的第二人──冰爵‧禔摩。

白皙的容顏顯得有些麻木、憔悴，原是迷濛頓然的神情，在見著他漸漸舒展開淺淺地笑容，地府的陰沉霎間澄亮許些。

「…疏樓……龍宿…」禔摩有些吃力地喚著他。

笑中雖帶著疲憊，竟柔軟溫潤地驚人，會是那名意氣風發、任性妄為，宛若闍城之中一抹銀月的冰爵？

不動，戒備上眼。

「汝找吾何事？」

柔和地再揚唇角，禔摩伸出手，輕巧拉握起他的雙手，眼下濃厚的倦意之中，含著不容忽視的感謝。

「吾想謝謝你……」他道。

心中疑雲愈發愈大，禔摩沒有狠戾相對，更沒有如凡世中惡言相向，脫口的是一句謝，這是何意？

「謝字何來？」不容分說，他可是抹戮他的生命的殘者。

微偏首，他頓住了，像在想些什麼似的，驀然，他露出痛苦的神情，像整個人被狠狠地撕碎，有著淚卻無法泣出的悽愴。

「…想……想起來了……你殺了我…所以…謝謝……結束了…痛苦……」他斷斷續續地，很吃力、艱鉅地說著。

「謝謝吾殺汝？」蹙眉。

又是一頓，他漸失笑的顏歸於亡魂的木訥，爾後慢慢搖首，粉色透白的唇開開闔闔幾回才又喊出聲，嘶啞的。

「殺……結束了吾痛不欲生的塵念……不再相見…承諾的…」像在說給他聽，又似道給自己聽，再度肯定無悔。

「承諾…對誰？」心中泛起了酸楚。

他亦同給了一人這般的誓言，今生今世永無再會之期，那人向來嚴肅的，無言而冷酷，寒了那顆還在期許的心。

「曾是……我…的…」淚始聚眼眶，無情無緒的臉龐開始被宛如刨心之痛取代，吞噬著。「……西、西蒙…」

在淚滾染上雪頰的霎那間，他劍步向前，將銀白的魂擁入懷裡，相信高傲如他，是不願讓人看見此刻的脆弱。

抬起金瞳望向不變地鬱藍天幕，耳畔的嗚咽，讓他心痛不已，不禁潸然落淚。

那日的反噬，是否除了飲下血之餘，更吞下他的苦澀？否，為何能深深體恤這份極度地哀痛？

嗜血族的永生無間，凡人間的短暫貪婪，何來有真正擁有過美好？倒頭來，只不過是一掬棄水間的落月，一株殘鏡中的墮花。

他與禔摩何者無疑是成就歲月洪流中的笑話，滿頁……荒唐。

[ 此帖被翦雲在2010-03-02 00:4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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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思不染

還是想念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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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1)

1樓發表於: 2009-09-17 23: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濃厚的悲傷~~~~~(抖
永不相見阿...
好沉重的四個字
劍子要知道了,
會不會後悔?

小染的天空 : 無染於心(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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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ka66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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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2樓發表於: 2009-09-18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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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篇文.可惜好像是篇悲文.由衷希望結局是甜蜜的.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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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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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9-09-18 1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仔细看一下龙宿为何会死为何不该入轮回的他进入黄泉难道因为剑子才入轮回的
龙宿不想在人世，更不想转世，宁愿在阴间，是不想再见剑子吧。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剑子如你这般心冷之人，知道龙宿宁愿呆在那里，也不愿见他，会是什么感觉。
龙宿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留在那里呢。

[ 此帖被木易塵在2009-09-18 11: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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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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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9-09-18 22: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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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樓彗思不染于2009-09-17 23:21發表的 : )Y?Hf2']
好濃厚的悲傷~~~~~(抖 @ n;WVG
永不相見阿... XfbkK )d
好沉重的四個字 pJ_Z[}d)c
劍子要知道了, Y/Y746I
會不會後悔? " I`YJEv

翦曰：我想，面對自己所珍惜之人

　　　不論如何鐵石心腸的人皆會有不忍與想再來過一次，相信會有更好之結果的想法吧！

　　　感謝您的回言！由衷感激！

頂端

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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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9-09-18 22: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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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樓ruka660101于2009-09-18 10:21發表的 : ;ejC:3yO
喜歡這篇文.可惜好像是篇悲文.由衷希望結局是甜蜜的.拜託了. Ti' GSL

翦曰：很謝謝您喜歡這篇文！^口^

　　　目前悲喜不一定，只能端看寫到後來時，那時翦的腦筋有沒有突然被雷到而決定囉！

　　　故，目前不能給予您肯定是悲是喜的回應囉！

　　　sorry！>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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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9-09-18 22: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3樓(木易塵) 的帖子

翦曰：我想，如果劍子知道這時的龍宿應該會心疼萬分吧！(個人私心之想)

　　　不論如何，『墮豔』中的劍子之心、龍宿之思唯有他們自己能所知而感吧！

　　　感謝您的回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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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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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9-09-23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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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豔--鏡中花《二》

春暖花開的晨曦間，人潮湧入，安安靜靜地，不發一語，千千萬萬的人踏起了滿天塵囂，沉纍纍地步履震撼著地，每一聲都代表著他們的哀慟。

喪鼓咚咚作響，一聲接著一聲，不急不徐，宣示歸空的一切，喪去所有悲與歡，辭逝地華美身姿，將埋去眾人之心，告知思念即將掀起開端。

哀樂裡伴著嗚咽哽泣，冥紙張張飛撒，斑斑的黃綴滿藍天碧地，櫻花泣血風揚散，換上累，替了淚。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死得真只有那人，亦或亡故的還有在場者之心？狠狠地劃上一刀，失落了一角，虛著，無法癒合的刀口子，還是涓滴歸塵。

疏樓西風舞個燦爛，傾刻間的魂離，宮燈帷的猩燭朧燈也滅了，西風、西風，最終絢爛歸於平淡，華紫絹扇、紫龍殘劍與水煙斗教其主遺留人間，不願擇要後主而黯然失色，歿零光耀，欷歔矣。

喪字白布繫於扶搖直上的湘竹，連日來的曝曬顯得枯萎不少，照映內奠堂上的默、穆二人，憔悴不堪，飛蛾撲火之姿，等候凋萎時刻，痛慟。

跪在奠臺下，儘是已酸麻失了知覺，她還是持續連日來相同的動作，燒著紙錢、落淚、不捨。

「仙鳳。」默言歆輕聲低喚，溫柔攙扶起她，對上依舊朦朧的淚眼，「該燒東西給主人了，走吧！」

無言讓默言歆扶出奠堂，外頭眾人皆拉著一條紅繩，圍起圓，等候他們。

儒門門徒在外繞起一圓，盤腿席地而坐，虔敬的唸起古老地祈福咒文，還報給他們的龍首。

中央的紙錢堆砌而起，上頭還放著疏樓龍宿生前最愛的服飾與用品，一座仿疏樓西風、宮燈帷的紙屋，一頂華美的大轎，鋪有雪白貂皮的飛來椅、水煙抖、華扇、琴，和數十面容甜美俊俏皆有的僕婢任他差遣，一切就緒，紅火一燃，開始燒灼。

「龍首請回來取走給您的冥錢──」

「主人請回來取回給您的衣物──」

「龍首請回來取去給您的僕婢──」

聲聲切切是無盡的相思哀戚，嘶啞著。

乏力的身軀跪倒在地，紅腫的眼還是不能自主隨著聲聲呼喚再次落淚，口中呢喃的是：不要歸去，不要歸去。

俗例中有道，頭七之日亡魂將歸，但她卻沒有等到該回來的魂，還是現下的一切不過夢魘一場，華麗的主人還是躺臥在疏樓西風等著離去的兩位前輩再會，沒有亡歸，沒有絕別，沒有泣然，這些都是騙局罷了？

回頭望著奠內裊裊的檀香煙霧，遮蔽了檯上畫內笑得瀟洒地容顏，彷彿再眨眼間就會走出畫外，帶著微微嚴厲口吻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大的火舌吞噬著場中央的易燃物，捲起燄龍炙熱，綴著火星的焦黑隨風搖曳縱天，這些都化為塵囂一片，是否也將滅絕留下的青史足跡？

想得驚心，穆仙鳳眨動雙眼中的朦朧，企圖揮去，貪婪地想將過往與現今的所有深深烙印在心田，收藏起來。

「主人，主人……」

不要忘、也不能忘，否則他……將永遠消失，不再歸來。

那個人很怕寂寞的，卻老是逞強不說，不論是在疏樓西風中或是宮燈帷，月下陽中，映出得都是孤苦伶仃的身影，他還是笑著渡過每一天，懷抱著無措與孤寂的心情。

真想狂嘯天涯，問問天，錯還何方？罪落哪處？否則，不過凡心的一粟，為什麼要如此刁難著。

驀，劃空飛來的凜冽破壞這方愁景思緒，截斷隨風翻揚地白幡，咚然落地，止住所有人聲聲切切地呼喚聲，轉首望去──

「道見萬物滅，殺生始元。」

眾門徒紛紛從地上站起，雙目帶著慍意，怒瞪著破風而來，在清亮低微的吟誦，一道巍然身姿翩然降下。

「是劍子仙跡！」驚駭大吼，這聲中斥滿了不歡迎地驅離之意。

足一沾塵，劍子仙跡環視周遭，人群中人儒門門徒不在少數，更有許多派門、三教之人、官吏、商賈、文人、士族、綠林黑道、歌姬、優伶、郎中、大夫、星相者等等，更有外邦之人，如今三教九流、邦國內外皆到齊了，為得都是一人，一個該死也已經死之人。

腳尖一旋，提步走向奠堂，穆仙鳳跑至身前，展臂一攬，總是淡笑敬重的麗容換上不茍同之慍色。

「不准踏入奠堂。」這不是告誡，是命令。

嚴厲的臉聞言微凜，利眸瞠瞪，寒霜啟口，他道：

「這一切是誰發落的？是妳嗎？仙鳳。」銳不可當的詢問中含著一絲責難與嚴厲。

仙鳳站向前一步，不畏足以冰凍三尺的寒容，眼眸一挑，接下挑戰。

「是的！」

薄唇一抿，「拆了！」

什麼？！

瞠著眼，聞音，眾人不敢置信地瞪著。

早有怨慍，再見之憤，穆仙鳳怒不可遏欲向前再問清楚是有何意，又有何身份可道出此話之同時，靜觀此景已久的默言歆踏履拉住她的手腕，微扯暗意莫衝動。

「直到百日滿矣，否則言歆、仙鳳是不會拆卸靈奠，望您莫管。」平靜地將之道出。

好不容易盼尋回主人之軀，為他守靈，為他盡最後師徒之情、主從之義、收容之恩，不容許遭受破壞一點心意。

「吾再說一遍，拆了，吾要帶走龍宿之屍。」闔眼又復睜開，慢慢籠聚至極滅氣。

「好讓您再將主人深藏在豁然之境孤寂永生永世？」衝口就說，這些是她的不滿。

憑什麼獨有？好讓主人再受牽制而哀痛嗎？

在他斷去疏樓龍宿的生路之時，在他斬翦和疏樓龍宿的情誼之時，他──已沒有身份，散失資格帶走亡者遺下的身軀，沒有！

從前的笑語調侃，對奕品茗的悠然生活不再，只有徒留素白仙人欲搶回親手戮殺之人，誰來還於她和言歆主人？

「不要再讓吾說一遍，拆除靈堂，將他的軀體交出！」口氣染上了怒，對於眼前的是疼愛許久、看著成長到如今的兩名晚輩，他容忍退讓許多，但並不表示沒有底限。

什麼他都可以隨意隨緣，獨獨此事，他決不輕易放手。

「不可能，除非完成奠儀，否則不拆，主人吾等亦同不會交給你的，劍子仙跡！」穆仙鳳嘶吼拒絕。

她的主人已經受夠了，不希望他再淪落在他手中，痛苦二字，人間承受許多，無須再讓黃泉之魂更是墮入無間。

「此物還您，儒門天下不缺不收，相信主人也不需要。」莫言歆驀將一物將擲歸。

收掌一握，在攤，手中平放地是莫約姆指大小之寒玉，微瞇起眼。

此玉是可是他用來保存疏樓龍宿萬年不朽之物，離了身體，不到幾日光景，身體必腐不疑。

拂塵迅即往肩頭一攏，「將他交出！」

轟然一聲，他真的怒極了，氣流徘徊驀然一窒，震撼天地，塵地為之抖動，揚起沙霧，人人戒備，心忖誓死護屍。

待塵埃落定，默言歆放下擋在穆仙鳳顏前滿是塵沙的披風，心知此刻如果沒有給劍子仙跡滿意的回應，對方是不會善罷干休。

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窒風帶來抖擻清香，絕俗之姿翩然而來，伴隨一道雪白聖潔之巍然。

「半神半聖亦半先，全儒全道是全賢；腦中真書藏萬貫，掌握文武半邊天。」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兩道清聖的聲音，一者清亮，一者低微，卻是相同悅耳，一觸及發的現下帶來半點惑疑與半點欣然。

「是素還真──」

「還有佛劍分說──」

抬首仰盼，二人立身默、穆二人與劍子之間，阻撓怒目相向。

「是你們……」嚴峻有絲沉著。

素還真的到來不足以讓他起惑，但連佛劍分說都來至於此……難不成他們也早知道今日之事？！

心底滑過詭譎難辦之緒，劍子仙跡隱忍不發。

「劍子前輩。」素還真拂塵一收，掛懸手臂，身子微微作揖，打破僵局先行續道：「何不讓龍宿前輩之事繼續下去？」

握緊塵棍的手下一縮，眉批微蹙。

他可以接受眼前二人的來到是想為龍宿上一柱清香，但是勸諫……不在接受範圍之內。

「不論龍宿前輩生前做過什麼，如今他人已死，所有功過恩仇勾消殆盡，更說死者應是入土為安，是尚在世間之人唯一能做的事情。」素還真注意到他微細舉止，明白他的不悅，但該說得還是得說出口。

「不可能！」斥回。

向來少言習慣的佛劍分說，啟口：

「劍子……收手吧！他不屬於你了。」不忍，但還是盡到身為好友之責。

踉蹌幾步，劍子仙跡不敢置信的瞪向佛劍分說，最懂他、最瞭解他的莫若佛劍分說及……歸空的疏樓龍宿，如今他竟要他放手，他竟要他放手，哈哈哈……太可笑了！

「你懂得，他…就算死……還是屬於吾的，改變不了。」他澀然陳述。

「……」佛劍分說止口，不知如何繼續道下去，明白他的內心與他倆之間的糾纏才更是開不了口啊。

啪！

驚呼聲與抽氣聲中，穆仙鳳猛然提步向前，狠狠地摑了劍子仙跡一掌耳光。

淚流滿面的她緊咬下唇，雙手垂放身側緊緊地握住，極力忍著什麼似的，眼眸透出的光輝是這麼地痛、這麼地苦。

「您什麼都不懂，您真得什麼都不懂……自私如您…劍子先生……」她無力頹坐在地，潰堤的情緒讓她不斷地重復這段話，嗚咽著。

默言歆蹲下身，大手罩上纖小冰冷的手背，裹住，再抬眼是冰冷地。

「劍子先生，敢問您一事。」

靜默，等著。

他問下去：「您說主人犯了錯，罪大惡極，敢問，他、吾主…何處罪難彌補？」屑然唇微揚，「就因為紅塵劍譜？就因為成為嗜血者？就因為成了西蒙之爪牙？」

一聲聲地逼問，劍子仙跡揮動拂塵，正氣。

「難不成你默言歆要告訴吾，劍譜不是他的主意，成為嗜血者不是他，或是他沒有成為西蒙的爪牙？」

輕笑幾聲，戲謔而諷刺，不回話，默言歆再道：「劍子先生可有想過這一切事出之因？何來奪取劍譜殺人滅跡？」

「他自甘墮落，身為儒門天下的儒門龍首竟是貪得無厭對劍譜起了貪念，君楓白將事情原尾皆道明白，不容人置喙。」劍子仙跡講求人證、物證，罪證確鑿不容辯駁。

哼笑幾聲，「墮落成為嗜血者，又為西蒙所用……您可想過，這些都是為了什麼？」這是質問。

怔，劍子仙跡明白他語下的含意。

彈指眨眼剎那間的異色沒有逃過素還真與佛劍分說的眼。

「就這三件事情，還有佛劍前輩從三十年後的未來帶回『叛龍』二字，劍子先生您就為主人安上了這罪名，主人如此的相信您與佛劍前輩，您們還報主人的是什麼？是不容分說地質疑、放棄與逼殺。」默言歆厲聲指控。

這段時間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他雖默言但非什麼都不懂不看，就是看得太多，才為主人叫屈而難過。

叛龍兩個字讓矛頭指向了主人，再傳來紅塵劍譜的過往案情，悄然地，所有人按下了這個罪名予他，沒有讓他辯解的機會，佛牒隨即而來，古塵更不落人後，這般地懷疑與不信任，重重壓力擔在主人身肩，受得了？可是受得了？

沒有人傾聽深處的痛吟，無人插手留下一席餘地，十方受阻，豈能不逼得上絕路，到頭來，還得被添上不知悔改、自甘墮落。

若有神仙可做，有誰願意成為無間惡鬼？

是誰的錯？是太相信至友，終究被逼得進退維谷的疏樓龍宿？或，嚴謹不許他人置喙，懷疑不信任人的劍子仙跡？還是剛正不阿、只論罪業不論源由的佛劍分說？

錯在何人？

「吾有給予他辯解機會，他什麼都沒有向吾提說，是他壞去吾等三人的情誼……」微澀道。

那日的會面，雨中的兩人，紫影沒有說詞也沒有辯解。

「當下的一切，眼前所見而相信的劍子先生，倘使當時主人向您說來，您會相信，還是將之認定為脫罪之說？」穆仙鳳尖銳詢問。

震驚，他，開不了口。

「吾家主人是個明白的人，真誠面對自己，毀壞的是您啊劍子先生，不復從前是您一手主導後轉化的結局，天下無雙啊……哈！」

仙鳳說得沒有錯，他一方面希望龍宿而告訴他事情不是如此，一方面卻也認了他的罪，說與不說，差在哪？

蒙上耳的是自己，不是龍宿，最瞭解自己的龍宿相信已經明白，所以沒有開口，靜寂地抽出背上的紫龍，對上他。

「穆姑娘妳可知道些什麼，可否告訴吾等？」素還真見情緒膠著不前，再開口。

穆仙鳳、默言歆交換個眼神，決定了，囑咐門徒帶為取來東西。

不消一會兒，門徒捧來數十本札本，穆仙鳳接過，送到劍子仙跡面前，遞上。

「想知道的，全都寫在主人生前所寫的手札，信不信由您。」

躊躇許久，劍子仙跡最終還是接下，手就緒札記封皮，赫覺藍皮紙竟是宛若千金重，微顫。

他在害怕，害怕事情不如現實，若是如此，那麼他的行為不就──

緩緩的闔上眼，劍子仙跡只覺內心再度裂開，淌下涓涓鮮紅，他需要的是勇氣，接受可能到來的變化，或是再掀起對他的怨意。

「不管如何，讓吾帶他豁然之境吧！」他輕柔開口，強勢不再，軟性請求。

「主人的家在疏樓西風，不在豁然之境，我們不會叫您將主人帶離開。」想也不想，默言歆、穆仙鳳同聲拒斥。

一歎，睜開眼，劍子仙跡不再猶豫，掀開了第一頁──

[ 此帖被翦雲在2009-11-08 20: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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