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5 【琴白】琴魔x白无垢浣纱记完番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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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9-25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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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5 【琴白】琴魔x白无垢浣纱记完番外1～4

有一点恶搞，但也没有那么恶搞

一吕布与貂蝉

今天演《小宴》&《凤仪亭》，团里通知临时换了貂蝉。前任貂蝉涉黑，现在人已经关在无天囚派出所。
琴魔有点震惊于外借人员的卧虎藏龙。但也习惯了，他们团本就铁打的吕布，流水的貂蝉，是个出名的和尚团。历来有好花脸、好老生、好武生，好小生，就是没好花旦。

团长夫人占了个一级演员的编制，也是他们戏校的师姐，但自从老公当了团长，她就申请调岗，一心在档案室养宠物，一个月进不了一次练功房。
自从老团长的闺女魔魁之女辞职嫁去国外，再也没有像样的旦了。日常就是从地方上借，不是大团也借不到好的，二路旦跟走马灯一样换。

一来二去，他们团演这出的卖点就成了绿吕布：团里就琴魔一位小生，他扮相虽好，却实在不适合粉红，戏服就按他的适配改成了绿色，意成了剧团特色。
另外一个小卖点是王允，同事白无垢偶尔会来客串一下，他工老生，最拿手的是浣纱记的范蠡，被戏称最会拉媒送亲。

但今天的司徒是阎君，李儒是无亮，貂蝉还是个临时凑数的。琴魔有点沮丧，也担心观众不起劲，打叠起精神来“虎牢关前威名震”，顺顺当当拿了个碰头彩。
再往小宴推杯换盏，谢了司徒赠金冠，闻得金冠小姐做，相请小姐来出堂。

观众本没有习惯给貂蝉碰头彩，毕竟这团里连武松都比各路貂蝉们漂亮。
谁知今天这位貂蝉小姐很不一样，锣鼓一响，场子里都在屏息等待，她却先不出堂，只闻帘后传来一阵悦耳琴音，继而漫声吟曰：
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阴，
喜长宵兮孤冷，抱玉琴兮自温。

观众先是面面相觑，串戏了——可这念白宛转回环，动听之至。
四句听完，台下都叫起了好。

琴魔更是精神一振，他自小学戏，又好古琴，当然一直想演这出琴挑——只恨团里历来的貂蝉，最多也只会弹个电吉他。
他立时接口吟曰：
雉朝雊兮清霜，惨孤飞兮无双，
念寡阴兮少阳，怨独居兮旁徨。

观众们鼓掌：今天一张票能加看耶，值。

到此时，小姐方才出堂：
轻移莲步出兰房，怀揣香饵到华堂，
含羞不语娇怯样，深施一礼站一旁。

娉娉婷婷的一亮相，云鬓花颜一红妆，直接把琴魔跟观众们给看愣了，轰的一下喝起彩来。
虽然行里讳言，但旦角扮相从来最重，这位貂蝉扮起来富丽风流，再一开口，甜，宽，圆，润，占全了。戏也做得细，唱到“满腹情思难讲话”，把头一垂，眉眼一转，水袖欲掩又放，全然少女娇羞，“两腮红晕无话答。”
台下观众哎呦了一声，纷纷骨酥筋麻。

琴魔一边震惊的琢磨这是从哪里借来的貂蝉——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让天魔去弄个编制。
一边妙音送酒，眉目传情，他耳酣脑热，飘飘然威赫赫的化身温侯：
“那一日，在虎牢大摆战场—”。

一出小宴，眉来眼去的演完，小姐暂且退下，吕布跟司徒约了十六迎亲，正要打马启程。
突来一声幽怨，绵绵长长深闺自怜，小姐竟又出来了，背立而叹：
将军啊，岂无春意恋尘凡——

琴魔立刻滚鞍下马，扶住了小姐：
一朝两下轻离别，
一夜相思枕上看！

整个戏园子都激动了，司徒看了看气氛，识趣的退场了，台上迎来往拒的又缠绵了一番，大幕才收起来。
观众们快活的交头接耳：
没走哇，留宿了！
当天就睡了！
小宴就该配琴挑！
下场凤仪亭吧，赶紧的！

琴魔飘飘然的回到后台，方才台上缠绵时，手里还被塞了一张名片，又被附耳说，云眉栈，是儿家。
捏着名片，也不急着打开，就当成貂蝉小姐递来的红笺，回味着方才的琴音与歌舞，自认为专业的评价道：真是色艺双绝！
他闭目养神，安心等着下场，又在脑内彩排，设想着下场凤仪亭的走位，准备好上场时要从背后搂住貂蝉。

因为遐想得过于荡漾了，对面休息室沸反盈天的动静，后续团长夫人从档案室跑出来嘤嘤嘤的哭天抢地，还有候场时间大大超过了平时。
他都完全的没听进去，更没注意到，径自在遐想里三秋如一日，莫负好春宵。

凤仪亭开场，貂蝉先出。

吕布正在构思从背后抱貂蝉的走位，突尔有些意外，留意到场子里气氛变了，上一场春宵一刻残留的热烈骚动迅速的消散，莫名其妙的，观众气息就变轻了。
他在侧台候场，能看见貂蝉的裙裾微动，动得那么的静，就像清水往外漫一样，然后声音传过来：
舍身只为除国害，连环之计巧安排。

唱腔缠绵不断，不见棱角，却自带一股静气，无非也是念白、唱、做，但此时台下都不说话了，偶尔有人发出点声响，旁边还做手势嘘他，观众心甘情愿的沉下来，仔细听。

琴魔被这氛围波及，那点背后抱貂蝉的遐思也烟消云散，整衣上台，徘徊窗外，貂蝉正对菱花修眉黛，转过头来，是白无垢。
琴魔：…………………

吕布与貂蝉私会了一波，白无垢按部就班，认认真真的扑到吕布怀里哭诉，拭泪，娇啼，点心口。
琴魔一边演着郎梳头，一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白无垢一边对菱花镜，一边小声答：卧云的脸被挠花了，这场演不了，圣母说观众正上头，怕砸场子，就把我给卖了——她知道我们在戏校学过闺门旦。

琴魔这才知道貂蝉竟然是隔壁团的团长卧云，扮上了完全认不出来！
突然想起来：那他给我塞名片——
白无垢：他肯定想挖你跳槽，不准走，否则我白给圣母演貂蝉了。
琴魔：哦。

他本来还想问问卧云的脸为什么被挠花了，但此时董太师起床了。
太师居然也是个新面孔，小小个子，目测只有一米五，踩着朝靴犹如踩着恨天高，乍一看岌岌可危。但新来的太师一开口就不俗，脑后音嗡嗡的，天生的铜锤花脸，就那么几句念白，台下都叫起了好。

貂蝉拭泪眼，装愁容，去侍奉太师了。
白无垢幼学的功底好，慢板、二六、流水，每一句的表情都非常细腻，眼神、手势，很有分寸，很美，又很含蓄。
本地观众们非常开心，都懂行，知道冷淡清虚最难做，这场的貂蝉能把戏唱“冷”了，而又使观众得到深深的感染，这是不容易的。一张票看了两个好貂蝉，太值了。

就是太师个子实在小了一点，貂蝉身材又太薄了一点。一个五短太师，声如洪钟，又对这么一个纸片似的貂蝉动手动脚，场面上很有点一言难尽。
貂蝉虽然在认认真真的智激和色诱太师，但他有一张上了油彩都清纯无辜的脸，这就让戏台氛围逐渐从美人连环计诓董太师，变成了登徒子强抢小白花。
台下的观众开始唏嘘，摇头，叹息，问温侯何在。

琴魔看着台上那人水袖来回间只有两掌那么薄的侧面身影，闪躲不开（其实是主动迎合）太师的性骚扰，心情也突然微妙了。
并在貂蝉泣诉：“哎呀，温侯呀，你好负心也！”时，进一步感到了心虚和惭愧。
上前一步，搂了貂蝉，掘土为香，指天誓日道：今生不得与你为夫妻，非盖世英雄也！
这一句他带入了一点莫名的情绪，唱得格外的豪气干云，台下观众轰然叫好：温侯，英雄啊！！！
白无垢愣了一下，第一次台上角度仰面看他，忍笑道：帅啊。

这边正在海誓山盟，突然听到对面牙齿格格一响，像是要咬碎什么似的，跟着一米五的董太师就龙行虎步的出来了。
按说太师在凤仪亭这一出里只是个棒槌，有念白没得唱，但只见董太师给琴师比了个手势，自行开口唱起来了：
那黄巾贼无故反上，我兴人马抵却四方。
太平世君民同享，长安执掌朝纲。

太师虽然一米五，但吐字都愿意硬唱，十分卖力，高音走尖尤其的慷慨激昂，很出效果，真是个天生的好花脸！
台下惊喜了，今天一张票还能加看一段骂董卓，沸腾了，热烈拍巴掌，给足了面子。

琴魔小声问：这又是谁？
白无垢小声答：蘅佛子，他想跳槽。
琴魔懂了，自从天魔倒嗓，团里一直在招新花脸，这位来应聘，看见前一场加戏加出满堂彩，也想给自个加一段，好表现一下。

他俩这么躲着董太师窃窃私语，又把观众给感动坏了：真爱！两个貂蝉都是！

但渐渐的，事情就有点不对头了。太师在自己单位怀才不遇，还因为所托非人把名声搞坏了，被领导一再公开点名批评，才会想跳槽。
在这里才唱完一段就得了彩，受到了鼓舞，深感天魔录剧团才是我的归宿，更加意犹未尽，于是趁着呼出貂蝉要把她嫁吕布时，他又给自己加上戏了。
“看你泪珠垂，似梨花一枝。卿为何低了头，倒到在人怀里，全不念礼义纲常，是和非。”

本来貂蝉花言巧语哄骗几句，太师也就回心转意，返归郿坞。这两出折子戏演完，大家可以携手谢幕了，吕布弑父那得全本才有。

白无垢也理解，也配合，一板一眼的把花言巧语从新本到旧本都唱了一遍，谁知蘅太师就是不肯罢休，翻来覆去的坚决不信貂蝉没有私通吕布，捉住貂蝉不让下台，好方便自己继续唱。
实在没得新词唱了，太师撸起袖子吹胡子瞪眼，借着骂貂蝉又唱了一轮，放话要把你关地牢三日后处斩，看那吕布来不来救你。
然后又擎出一对小拳头，准备借着打貂蝉再唱一轮，一上手就把貂蝉外衫给扯了半幅。

观众们：………？？？

琴魔一看外衫被扯，露出雪白的里衣，一个柔柔弱弱的白无垢伏地哀哀，只觉神魂一荡，情不自禁的开始浮想联翩：他穿白的可真好看啊——我待会可以解下披风，来给貂蝉裹上——不对不对，我现在该英雄救美！！——老贼敢尔！！！

他再一看，台上已经拿恨天高朝靴踹上了，正要冲上台，砸场子也在所不惜了，白无垢留意到动静，侧头背身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我能应付。

观众们很满意这种台上和台下的互动：
"她确实不爱太师嘛！哪里骗了！"

然而蘅太师已经上了头，一心只想着一战成名，从此取代天魔成为天魔录的头牌花脸，此时此地，正应该把凤仪亭改成骂董卓，让我来当挑班主角。
于是他一边声如洪钟的想着词痛骂小贱人，一边不住的示意白无垢快扮起皇甫夫人：快来骂我一通，然后被我当场打死！

白无垢：………………
到这份上，任谁都忍无可忍了，白无垢也不跪禀太师了，袖子一摆，站起来，把那扯破的半幅外衫往腰间一围，扯过太师官帽上的金花金叶，充当鼓槌，往太师的桌案上锵的一拍：

呸！
董卓把话错来讲，貂蝉言来听端详：
鼓打一通天地响，鼓打二通国安康。
鼓打三通灭奸党，鼓打四通振朝纲。
鼓发一阵连声响，管叫你狗奸贼死无下场。

全场观众通通沸腾了，就买一张票，已经看了四出戏！！！还是白无垢的击鼓骂曹！！！！
以及这才对了嘛：这个貂蝉如此清纯，绝非风流交际花，说是她骗吕布有点不合适。但是，骂董卓就很合适了！！！

台上一轮对骂，蘅太师的气焰稍被打压，又考虑到将来跟白无垢是同事，决定暂息雷霆，先下戏算了。
董卓：罢！我想眉坞郡安然，那里有三十年粮饷，四十万藤甲兵，皇家宫院，城池坚固。大事成就，封你为妃。
貂蝉：老贼，你是痴心妄想！
董卓：内使们，将貂蝉押往眉坞去者！

观众们捶胸顿足：“温侯何在啊！？”

后台的王司徒听着这气氛，知道今天这出凤仪亭谢不了幕了，手抓着髯口意思意思挂一下，就匆忙跑出来了：请温侯速速点起兵马，为国除贼，再救小女。

琴魔应得一声，披挂起来，冲上了台。
于是观众们看到了这一张票的第五出戏：三英战吕布。三英：笑流霞，业火，狩星——剧团临时动员了所有龙套，组了一个全团武打场。
观众：太赚了！！

太师临死挺尸，突的翻起来给自己又加了一句：貂蝉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这话一出口，就被全场一起喝了个倒彩。琴魔一戟把他戳倒，太师杏目圆睁，气得又要翻起来继续加唱，三英七手八脚的把他拖下去了。

琴魔英雄救美大获全胜，顾盼自雄，开口唱了一句散板：径往郿坞取貂蝉———
台下轰然喝彩，叫好声空前热烈。

台上又冲出来一个龙套小兵：貂蝉姑娘被太师囚于郿坞地牢，无人忍心伤她，将军且跟我来。
本来貂蝉姑娘已经走向后台，正在拆贴片，准备卸妆，突然听见连小兵都要强行给自己加戏，顿生辞职之心，反正当初来这团，都是因为现在那个只会躲在档案室偷懒的师姐。但被全场观众的情绪压迫，白无垢还是钗环凌乱的回到牢门口站定，跟温侯演了一场生旦重逢，再次山盟海誓不离不弃。观众热烈鼓掌，并要求生旦拉手谢幕。
琴魔的吕布获得了空前成功，整个人闪着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英雄救美的战利品。白无垢：……怎么还挺帅的。

散场后琴魔换衣服时，发现了口袋里卧云塞过来的名片，捏了捏，决定今晚先约白无垢，明天再去找卧云。
约白无垢的意思是，在食堂一起打饭，坐一起吃了，再一起回宿舍，路过超市，帮忙拎东西。

[ 此帖被舒卷在2023-10-17 17:5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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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1樓發表於: 2023-09-26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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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游春

白无垢在食堂跟琴魔一起打了饭，对面坐下，给他解说了今天这场戏的来龙去脉。

卧云是陪他的小蜜蘅佛子来应聘，正赶上这边临时缺人，就自荐帮忙。天魔本以为他是出于老同学的情谊，很是感动，过后才知道他们团正缺小生，卧云是有心挖角。
卧云挖角是出名的爱使盘外招，这一次就在戏台上跟琴魔又是小宴又是琴挑，更加了一场香艳的留宿，眉来眼去戏假情真，当场塞了琴魔纸条，台下虽不知道，后台看得分明。

所以一回休息室，卧云就被醋坛子打翻的小蜜扑上来挠花了脸，蘅佛子还当场打电话给卧云的老婆叶小钗，让他赶紧来上门抓奸，并放话今天就要分手和跳槽，再也不待在他们团被戳脊梁骨了。

这就是在琴魔耽于候场遐想时，发生在对面休息室的热闹，卧云赶在老婆和大舅子秦假仙来之前，捂着脸仓惶逃离，听说现在躲进了黑暗道。

最后就是天魔找圣母救场，圣母又害怕砸场，哭哭啼啼的抓住白无垢要求他顶上去了。白无垢封箱戏或者救场时偶尔也反串，功夫没怎么丢。

琴魔恍然大悟：难怪他名片上地址是云眉栈酒店，那可是五星级，谈商务才去得起。
白无垢敲了一下餐盘：不准跳槽，否则就是连累我——我可不想就剩我一个冤种撑起这个团了，刀剑双魔跑外面拍武打片，都三年不回来了。
琴魔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我就是去跟他交流一下琴艺。

白无垢知道琴魔是个琴痴，笑了他几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琴魔所谓的交流琴艺实际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蘅佛子的试用期到了，上次的凤仪亭反响虽然热烈，但闹得太大，团里担心他脾气太暴躁，不利于单位的团结，就想解约。
圣母管档案室，又是团长夫人，得负责这事，她自知绝没有勇气当面去跟衡佛子说我要辞退你，也不能让天魔出面谈——天魔因为倒嗓，已经好几次被汲汲于取代他的蘅佛子当面攻击，心态都被嘲崩了，现在见了蘅佛子就躲着走。

她思来想去，找上白无垢陪行给自己壮胆，又在云眉栈酒店订了包间，希望通过辞退时请蘅佛子吃顿贵的，达成尽可能体面的分手。

白无垢答应了，他不怵蘅佛子，但更不喜欢临时加戏加到撕自己衣服。考虑到流言蜚语能免则免，他选择避嫌不跟圣母同车去，也没走酒店正门，特地晚了半小时，走了从景区穿到侧门的小路，再一抬眼就看到树荫下，琴魔正搂着卧云，手把手弹琴，再一俯身，就亲下去了——
白无垢有点尴尬，意识到自己不该多看几眼的，涉嫌听墙角，赶快转身悄悄走了。
不过还挺赏心悦目的，他想。

到餐厅时，白无垢发现自己毫无必要来这一趟，圣母已经跟蘅佛子画押签约，正式聘用蘅佛子进入天魔录，还给出了头牌花脸的待遇。
在他晚到的这半小时里，圣母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对蘅佛子开口表明今天请你来是要辞退你。她身高一米七，却在蘅佛子这么一个一米五小个子的气场派头威压之下，不到半小时，就把辞退的遣散酒变成了聘用的迎新酒。

等白无垢到场时，大势已定，场面上只需要他作为团里台柱的代表，来给蘅佛子敬一杯酒，迎接新同事。
白无垢有点无语，看了看一脸委屈的圣母，很不明白她是怎么从一个戏校优秀毕业生变成现在这样的。

蘅佛子成功调动，非常开心，又是敬酒，又是夹菜，客客气气的喊白先生，跟他赞美上一次两人合作之愉快——蘅佛子自己的确觉得非常愉快。
席间又问起白无垢能不能接着反串西施，他可以演夫差，拍胸脯保证自己比天魔好。
白无垢礼数周到的解释了本团的人员配置比较适合演浣纱记的吴越争霸线，又保证自己的勾践也会跟夫差珠联璧合，效果是一样的。
蘅佛子被说服了，当场就兴冲冲的讨论起了剧本，这场迎新酒就在复排浣纱记的讨论里圆满结束。

对云眉栈的所见，白无垢本没有打算交浅言深。
他跟琴魔是戏校同学，毕业后又是同事，关系自然是好的，但也仅限于此。
他知道琴魔休假日不在宿舍，周一早上会准时回来签到。但对彼此下班后的生活，这些年来互相都没有关注过更多。
白无垢也并不担心琴魔被挖角，他清楚琴魔的人品，要他跳槽除非是天魔自己不开眼去冒犯他尊严，何况琴魔也答应了自己，那就更加绝对的不会。

但想起琴魔之前跟自己说是去交流琴艺，却让白无垢有了一种他在扯谎出轨的微妙感——他暗自发笑：毕竟我给他演了一次貂蝉，貂蝉介意吕布还有一个貂蝉，也是合情合理。

他又想了想，不愿跟琴魔有什么芥蒂，就直接去问了。
琴魔有点惊讶的样子，但并不遮掩：交流琴艺是情调，一夜风流也是情调，琴友如云，聚散随缘，讲究的是兴来则往，兴尽则返，这是一种艺术的生活方式。
又说，你有兴趣问，我就坦白答。之前只是觉得没必要细说，所以没说。
当然，琴魔还是藏了一句话没坦白：我也不想吓到你啊，毕竟你从学校就开始守节了。

好在白无垢并不知道琴魔还藏了这句话，所以他愉快看着同事诚挚的脸，心想：真是君子坦荡荡。琴魔还长得这么好，飞眉入鬓，星目朗朗，英气勃勃，又自信又潇洒，天生的吕布，难怪能约那么多美人——不是美人也不配被他约。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下：但他约你是为了挖人？
琴魔眨眨眼：是也没关系呀，我们各取所需。

白无垢笑起来，琴魔不光知书达礼，情商也真是高，之前那一点微妙感烟消云散，自己意外的了解到一些下班后的琴魔，也令人愉快。
这样流连花间不断邂逅，享受艺术的风流与知音的艳遇，是配得上琴魔的。那可能是个有趣的世界吧，只不过与我无关——

他蓦地心念一动，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在花前月下搂着卧云，再俯身亲下去——感到自己被雷劈了，遂摇一摇头，那一点好奇心就此打住。

[ 此帖被舒卷在2023-09-26 09: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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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3-09-27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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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脱机

又过了一阵子，琴魔端着餐盘坐到对面，跟白无垢讲：我可能约出事了。

琴魔的确没想到蘅佛子会出现在酒店。
他听白无垢说了当初蘅佛子在后台挠花卧云的脸并当场分手，当然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何况蘅佛子作为同事的业务水平很好，除了脾气大一点又着急挑班，很积极的跟团里几个台柱搞好关系，主动送自己古琴演奏会的门票，还说要给自己介绍美女。

约之一途上，琴魔习惯的是随缘聚散——能约一次以上都是难得的缘分了。跟卧云持续约了半年，也是因为卧云其实没断了挖角的心。怎么会知道蘅佛子都当场分手了，还能藕断丝连呢？

卧云因为约琴魔是别有居心，勾搭快半年了，偶一暗示，甚或明示，对方都是哈哈一笑不了了之。他索性刻意高调，直接开了豪车来到天魔录剧团门口接人，想试试能否让天魔自己猜忌起琴魔，一猜忌就有得内乱，自己可趁乱取之。

这么一来，卧云琴魔上车时，就刚好被蘅佛子看见了。蘅佛子打的追踪到相思林酒店，一直追到电梯门口，气势汹汹的猛然出现在两人眼前，正要冲入，琴魔手疾眼快一把按关了电梯门，把他挡在外面，然后打电话通知安保。

他松一口气，这事解决了，酒店的安保会把蘅佛子拖出去。再让卧云赶紧搞定他，不要妨碍到自己周一去上班。

他并没放在心上，约得多了，难免遇到此种风波，反正是对方的纠纷，与己无关。但多少也有一点败兴，他追求的是知音与美人，不是纠葛与俗情。

琴魔转头问卧云：没吓到你吧？不然我们改下次？免得你的脸又……

他停住口，也觉得这句旧事重提略煞风景，未免唐突佳人了。
卧云笑着过来拉起他的手，一点点从掌心摸到指尖，继而十指交扣，温声道：卧云不怕。

琴魔搂住他，这真是一朵解语花，风流又灵巧，与他在一起时，桃源忘返，天台不归，从没有任何压力。那一点点扫兴，也在此时的缠绵里烟消云散了。

雨歇云收，琴魔懒洋洋躺着，看卧云坐起来穿衣服，琴魔从背后看着那一段光洁的腰，深觉赏心与悦目。
卧云穿好衣服后，开始打电话，电话那头隐约在打砸什么，卧云说，好了小钗不要生气了，我给你买了新钻戒，“印心”的定制款，全球限量编号，一生一次的情义戒，才配得上我对你的心。

琴魔正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卧云对叶小钗感天动地的深情也是著名佳话了。不过听到“我对你的心”，忽而想起了电梯口蘅佛子激动的样子。蘅佛子是个暴躁又强势的人，进团以来一心都扑在业务上，俨然断情绝爱搞事业，可是昨晚看到的那张脸，却是又伤心，又气愤，还带着一种濒临绝望又疯狂的神态。
当这张脸再次浮现，琴魔突然发现，方才房间里那些暧昧的气息，赏心的愉悦，一下子都消散了。

他又看一眼卧云，还在絮絮表忠心，口吻已经带了几分撒娇，开始觉得有点滑稽：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琴魔收回了视线，倒回枕上，闭上眼睛，卧云出门前隐约跟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也懒得回应。

他漫无边际的想了一会儿，想起床上卧云妩媚的脸，弹琴时顾盼的眼波，在耳边吟咏的南山东篱的诗句，今天柔声说着“卧云不怕”的挽留，又想起初遇时那个富丽风流的貂蝉，琴挑诉意，红笺传情，殷切切要他留下来，又附在耳边吐气如兰：云眉栈，是儿家。引了自己往到此处来，寻梦径入温柔乡，在一起缠绵时就是世外桃源……
心道：可一穿上衣服，就成了砸钱摆平感情关系的俗人。

自己这半年来，自觉潇洒无挂碍，到底还是身在庐山中。甚或早已成了庐山的一部分，尚不自知。

一念顿空明，那些风流绮丽的回忆，也就渐渐淡了颜色，虚成幻影，如潮水一样褪下去。当日相关的另一波回忆，就悄然涌了上来。

是穿着白衫子的貂蝉，刚抓着金叶充鼓槌，骂完了太师，兀自冷冰冰的立着，带着一身寒气转身，并不为戏台上下的热闹所动。一边往后台走，一边拆着贴片卸着钗环，可终究被台下的喝彩声喊住了，无奈又转身，站定在了牢门口，等着自己。
然后一起在后台卸了妆，再一起去食堂打饭，在习惯的位置面对面坐下来。

在戏校时也是一样，练功，打饭，聊几句，各自回宿舍。
戏校的日子离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但白无垢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

琴魔想：白无垢跟卧云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白无垢永远不会变，永远守着圣母，不管多少人说不值，他总是那个样子。

白无垢是他们那一届的人尖子，还没出科就红了，在戏校时就排了浣纱记，他跟圣母一个范蠡一个西施，一双玉人轰动一时。
但到最后，西施却没有选择随范蠡归五湖，圣母嫁给了当时请来演夫差的已成名的天魔，成了现在的团长夫人。

都说他就是活范蠡，为了他的西施，才会来这个团。白无垢平时也不跟人争名位高低，不演吃醋戏，甚至会时不时给自己配个王允，这本是二路演员的活。
琴魔从未看到白无垢跟圣母独处过，但凡团里有为难的事，让圣母去求他，他总是会办的。

琴魔又想：连天魔都不像卧云这样，他对圣母是专一的，也从未猜疑白无垢。字也许如其人，琴却不一定鸣其心。

他强行停住了思绪，总归是曾结萍水一时欢的佳人，琴魔不想再臧否什么。

但这一天，这一幕，琴魔多少有点如鲠在喉，是以他选择端着餐盘，坐到白无垢的对面，聊起了这件事。

白无垢自从上次得知他下班后丰富的生活，仿佛觉得很有趣，偶尔会跟他互相交流一下生活方式。

琴魔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含蓄的词：卧云先生是个高深莫测之人。我做不到他这样风流，我每次约都是一对一的，在约的期间也会一对一。
白无垢有点好奇：你们还有差别啊？

琴魔讲了昨天的事，又详细解说了他跟卧云在约这件事上的理念差异和实际分别。
经历了昨天的事，他觉得有必要对白无垢澄清一下：我跟卧云还是不一样的。

白无垢听得津津有味，琴魔个性直率明快，讲的明明是些风流韵事，却自带一股正气，说话时沉静专注的神情，非常有吸引力。
他当然从没觉得琴魔跟卧云有什么一样，琴魔只关心琴与戏，不知道卧云很多事，但白无垢是知道的，才会连着提醒两次。
不过现在，琴魔跟他又是讲解又是区分，强调自己和卧云不一样的模样，真是格外可爱。

琴魔继续说：他这样家里外面一堆太麻烦了，也容易出事，所以我是不会结婚的。

白无垢听到结婚这两个字，就想起了婚后的圣母——她从一个哀婉清丽的闺门旦，变成了一个懒惰的不肯进练功房的关系户，这个女人在婚前婚后的巨大改变，毁掉了他对于婚姻曾经的很多憧憬。

他少年时心高气傲，认为只有圣母才配得上自己。
职场十年之后，他的想法已经变了：这世上没人配得上我！
遂点点头：我也不会。

琴魔这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看着白无垢点头认同，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白无垢是为了圣母才不结婚吧，我会不会刺激到他了？

他有点紧张，观察起白无垢，发现他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悲伤孤寂的神态，倒是流露出期待的样子，催着琴魔继续讲关于约的区别的故事。

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放飞的讲着，一边轻松写意的想：假如我是圣母，我肯定会选白无垢结婚。他那么聪明，又好看，又干净，棋下得好，字写得好，只有琴弹得不如我，但我可以教他呀。

他在不知不觉间拿自己替换掉了圣母，又接着展开了一下想象：

如果是跟白无垢结婚，一起排练，一起上台，一起打饭，一起回宿舍

——咦，这跟现在的生活不是差不多吗？——不不，我们可以要求天魔分一套大宿舍，然后买新家具，买张床

——？？？我在想什么呢？打住打住

琴魔终于悟出不对，一把掐灭了不知所起的幻想，转而问起蘅佛子在哪。

这也是他今天来找白无垢的缘故之一。他性子直，蘅佛子脾气暴，排练场上从前就矛盾过几次，都是白无垢带和。
昨天之后，更加有点不方便相处了。他想，实在不行我先请几天假吧。

白无垢说蘅佛子还没来上班，暂时不用担心见面尴尬。

又补充道：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应该找卧云去闹，找你就是无理取闹。

琴魔一听，深以为然，遂放心下来。转而问起最近团里准备复排的浣纱记。
蘅佛子这个人脾气差，但业务能力确实好，工作积极性也很高，一来就张罗排新戏。
浣纱记的原本是个长篇传奇，只能挑着改编了演，要么主打吴越争霸，要么主打范蠡西施。他们这个和尚团，当然只能选第一个本子。

白无垢剧透说，暂定蘅佛子的夫差和白无垢的勾践，再来是琴魔的范蠡。

琴魔跟蘅佛子一样，马上畅想起白无垢的西施，但跟蘅佛子不一样的是，他畅想完了，就回归理性了，问白无垢：

那谁给我演西施？

白无垢答：圣母。——最近蘅佛子抓着圣母练功，不准她偷闲躲档案室，说一级演员必须全员在编在岗，通通都要上台。
琴魔无语了：圣母现在演得还不如你！
白无垢安慰他：我是勾践，你跟我的戏比较多。

蔡邕《翠鸟》

庭陬有若榴，绿叶含丹荣。

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形容。

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

幸脱虞人机，得亲君子庭。

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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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3-09-28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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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5 【琴白】琴魔x白无垢浣纱记

3 鸥鹭

蘅佛子周一下午回了排练场，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一切如常，继续声如洪钟的鞭策大家努力。
琴魔应了一声，开心的想，白无垢说得真对。
就把这件事彻底放下了。

他留意到白无垢今天比以往离自己都近，从排练到休息，一直挨着自己。近得能闻到他衣服上洁净的气息。他想起来白无垢有洁癖，学校里戏服要自己洗，成名后只穿自己的，衣摆永远整洁，领口永远雪白，这个一本正经的讲究人，难得离自己这么近。

白无垢虽然笃定的跟琴魔说蘅佛子找你就是无理取闹，但他既知前情，又身为上次蘅佛子台上疯狂加戏的直接受害人，多少有了点心理阴影，琴魔毕竟没被太师擎出那一对小拳头轮着风打过。他有点担心蘅佛子突然发难，就全程待在琴魔身侧，万一突发点什么，也好打个圆场。

从前只是下班后一起打个饭，在食堂吃完，就各回宿舍，现在两个人同进同出，白天几乎是形影不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话就不止是打饭时聊的那么几句了，关系进一步密切起来。

他俩一路从同学到同事，要说彼此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其实也就是琴魔下班后的丰富生活。
琴魔有一阵子没约过了，以往素材虽多，总有讲完的时候，他心念一动，开口邀白无垢周末去琴社玩一玩。
白无垢眼睛一亮，马上答应了。
琴魔心道：哼，我下班又不是只会约。

白无垢进门时有点意外，琴魔在本地琴社的琴友们倒是年长者居多，一看他进来，纷纷问琴魔：是你新的对象吗？气质真好。
琴魔面露得色，重音强调：是同事。

白无垢心想：其实也没那么大区别，你自己心里没数罢了。——但他也无所谓，琴魔这个粗枝大叶的样子很可爱。

琴魔被琴友们称赞了一通同事的气质和相貌，很有点得意：白无垢这样的人带到哪里都是出挑的。
他又看了一眼白无垢，发现他隐约带笑，不像往日那么清冷了，更觉一阵开心：果然人还是应该多出门，既然是朋友，我就该带他多出来玩。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貂蝉西施的胡思乱想放飞出格过，不过这一次，的确只是想周末跟一个内向的朋友一起聚一聚。

不过很快，琴魔十指抚上七弦，一二弦如洪钟，六七弦如金磬，四弦五徽如羯鼓。指落处，松风响，他就此一头扎进了琴的世界，痴迷其中，难以自醒，不知不觉已忘却了周遭一切。

琴魔沉浸在琴中，而白无垢凝望着他。
在琴魔的指下，琴声可以如此的美妙，生动：

《平沙落雁》里的猱就像大雁扑腾的振翅声；

《梅花三弄》里的长锁弹好了直如指下生花；

《醉渔唱晚》里连续的分开，仿佛正坐在摇摆不定的小舟中，笑傲烟云，醉乡甜美。
《流水》从涓涓小溪汇聚成滔滔大河；
《高山》始于宽厚深沉，渐起峻峭峥嵘。

白无垢也会弹琴，但他学古琴不是爱好，只是戏校要求的基本功。
古琴指法跟很多乐器不一样，不管多好的舞蹈底子亦或是表演天赋，只要没真上手学过，减字谱读之有如天书，演也演不来。
白无垢的古琴启蒙是配戏用的《凤求凰》，他有悟性，一度也曾有兴趣继续学，但弹到《高山》这一级就打住了，无他，手指跟指甲都受不了。

琴棋书画，白无垢都会，但都只是他所习的技能，而不是沉迷的爱好。
他唯一长久会做的事是下棋，练脑子用，可他棋艺太好，在单位里绝无对手，又不想出门，只能经常自己跟自己下。好在下棋易于消磨时光，打打谱兑兑子，一天也就过去了。
偶尔会写字，他家学渊源，一手好飞白，团里贴对联挂横幅，乃至封箱贴条，都要找他写，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何事可寄字笺。少年时他曾抄写过浣纱记的全本，也早已弃置在戏校的旧宿舍了。

他看着琴魔的十指纤长，指头却有厚茧和划痕，想来不知道多少次，试泛音一寸一寸记过徽位，练按音一指一指磨出过血，才有如今的造诣。
这个人是如此的爱琴，痴琴，才会有那么完美，干净，圆融的琴音，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

白无垢突然意识到，今天也许的确是一场约会，因为自己在这一刻，是真的怦然心动了。

一个沉浸在琴里的琴魔，是一种不一样的美。
琴魔专注的侧脸，完美得像一个梦。可是又那么清晰，连鬓角的碎发都纤毫毕现，如此新鲜又生动，一个不同于越溪五湖的梦。

一个痴人，他想，这个约法虽然不是琴魔讲的那种约，也挺好的。
又在心里修正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琴魔当然可以约很多人，但不仅是因为脸长得好，他的人也好，琴也好。
他又想了下，暗自肯定；虽然这世上没人配得上我——但要是他来约我，我可以同意。

琴魔从《鸥鹭忘机》里醒来时，眼前坐着一个白无垢，安静又温和的在聆听，他感到一阵宁静与快乐。
白无垢不怎么弹琴，但琴魔知道他是懂琴的，能辨高山与流水。
从来听曲易，知音难。时下多庸众，说《广陵散》要隐竹林，闻《潇湘水云》言隐山水。
殊不知《广陵散》是一支复仇的曲子，多兵戈杀伐声；而《潇湘水云》所诉，是山河零落的悲怆。
琴之音可裂金石，究天人，岂在轻浮一字隐。

下个周末，他们一起去了图书馆，白无垢把排戏准备要用的参考书一本本点出来，琴魔认认真真的帮忙拿。
拿完了，白无垢开始翻，感觉得到琴魔的视线不在书上，在看自己。

他现在很愿意多跟琴魔待在一起，特别是近来在练功房看见圣母被蘅佛子吼，手法身眼步荒废得一塌糊涂，一个偷懒又怠工的西施，真是这世间最大的幻灭。可每当她无助的望向这边，又不能不帮一把。而每次帮完，自己又更加空虚。
他选择忘掉烦心事，转而想到，琴魔最近都跟自己在一起，没空再去约别人，有一点小得意，忍不住一笑。

白无垢是个过分端正的人，一言一行都有章法尺度，却又天然有一股疏离之意。远看如芝兰玉树赏心悦目，近观却自隔断红尘清冷寡淡。可是这一笑，带些掩不住的得意俏皮，霎时间月光空明，一尾鱼泼刺跳出波心，银鳞与水波瞬间闪耀，连串的白水跳珠，泼溅到琴魔脸上来，一阵清清凉凉。

琴魔呆了一会儿，试着从容发问：咦，你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吗？
白无垢转头，答他：想到你弹琴的样子了，比戏台上还要好看。

这样子的话，琴魔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见，或者说，这就是一句约人的通用台词。
戏台上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呈现艺术上的英俊潇洒，弹琴邂逅的人，每一个也都会说你真好看。
但这话，从白无垢口里说出来就，分外的……新鲜？
琴魔开始怀疑这是白无垢开玩笑混过去不回答问题，他在想什么，自己从来猜不着。
他忍不住又想，这会是示意吗？白无垢跟我还是不一样的吧？他一直喜欢的是圣母……
一念及此，云端骤远。

他最终也没有继续开口，白无垢也重新看起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琴魔朦朦胧胧的感到些不一样，他的琴，如果足够幸运，大概，也许，可能，会引出一尾白鱼。

这版浣纱记最终没能排成，好不容易争取到立项，经费剧本都落实到位了，排到一半，主演蘅佛子却突然辞职了，悄没声息一封信，人就出国，团里被他整了个措手不及，一片大乱。

对此琴魔检查了一下自己，那次以后再也没约卧云了，卧云也招了新小生，挖角一事到此为止。但也并无不快，再见面时卧云跟自己也是和和气气，朋友论交。可见蘅佛子一事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遂安心的忘掉了。

后来团里才知道蘅佛子查出了白血病，主动选择放弃治疗，出国去了。据说临死前还留给卧云一串珠子，而卧云把蘅佛子的骨灰连同珠子，一起寄放在了寺庙里。

琴魔有点震惊，蘅佛子之前也是左拥右抱，未料到头来却栽在了卧云手里。死到临头，两个前妻圣法和梦中人，没有一个愿意管他。
他这才有点后怕，暗想：还好我跟卧云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蘅佛子这也是天有不测风云。

终究忍不住那点微妙的感同身受：可是，如果我像蘅佛子一样短命，那我会有什么遗憾？……算了，总之我是不会把瑶光琴留给别人的。

插花：
过了好几年，白无垢重逢了从前邻居家的小孩纪忘忧，才知道那次卧云拿来给叶小钗买印心钻戒的钱，居然都不是他自己出的，那笔钱还要分两期付款，最后直接刷爆了纪忘忧的信用卡。
他听完纪忘忧含泪的倾诉，心头涌起了一丝对蘅佛子的感激。
蘅佛子这一闹，直接挽救了琴魔的信用卡，不然被卧云摸走盗刷就是早晚的事。
试问这世上又有哪一桩盗刷的悲剧，不是从纯洁的友情或者纯洁的肉体关系开始的呢？

琴魔耷拉了飞扬的眉毛，抱住白无垢，埋肩：谢白先生救命之恩。
白无垢忍笑推他：你该谢的是蘅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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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3-09-29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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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献计

那一点生死无常的惆怅转瞬即逝，现实的烦恼接踵而至。剧团面临改制，上头说他们这种二级团极有可能会从全额拨款变成差额拨款。
屋漏偏逢连夜雨，团长去看嗓子的路上出了车祸，天魔成名已久，所到处人情面熟，平时团里上下打点都是他大包大揽，这一躺医院，团里更加乱了套。

现在团里前景不明，上下都要指望票房来生活，从前是财政养着的单位，平时干活的少，吃饭的多，压力一来，顶事的少，跑路的多，不少人开始跑调动，忙着找下家想出路。一时间，大点的戏连龙套都凑不太够了。

琴魔有点迷茫，但看白无垢依然镇定的排练，上场，下台，也一如既往的跟自己一起去食堂打饭，不言乱象，只聊闲事，心也就定下来了，决定不再烦恼。
不管怎么样，戏总是要唱，日子总是要过，戏迷的碰头彩还在，琴社的周末还在，白无垢也还在。最多，穷点就穷点吧，既然选了这行，富贵本非吾事。自己的瑶光琴已是臻品，够用一辈子，可以不换了。

谁都没想到的是，圣母这时突然振作起来了，她召集大家开了会，提出不要浪费之前重排浣纱记的筹备。前期宣传蘅佛子白无垢主打，是近来观众期待值最高的项目，立项作废太可惜。
圣母又说，既然夫差没了，就主打范蠡西施，白无垢范蠡，她来演西施，群演可以外借和短聘，文武场面目前还齐全。当年他们两个人就是演浣纱记成的名，本子是现成的，挂牌出去，会有号召力的。

她难得主动站起来，紧张得直绞手指，急切的说着，显然是想过后准备好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剧团想出路。
这个女人被呵护了十年，容貌不改清丽，她本也是少年成名，但秉性柔弱怕纷争，自归良人就无心戏台，把那间转角处的档案室当了自己的深闺兰房，平日见人都含怯，遇事无主张。
此时面上却再不见往昔的优柔，辞气虽弱，骨气却有。

白无垢内心生出一片温软，看着她柔弱又坚定的模样，依稀是当年的台上，自己一诺既出，美人决然一拜：
“大夫既有报仇之心，难道我作女子的就无救国之意？”
她也曾凭将绝世如花貌，去作报仇雪恨人。而这一次，她说自己要凭此蒲柳弱质身，为风雨飘摇中的剧团，再唱一出浣纱记。

这十年来，白无垢待圣母，其实日渐冷淡。
别人说他是克己，是清高，是一片冰心，其实他就是温柔不起来了，帮归帮，烦也是真烦。
他也知道梦幻如泡影，遂有点赌气的决定：天底下没有人配得上我。
最后，他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人尽知痴情与守节，倒也落得个清静。

十年旧梦无寻处，又踏杨花过谢桥。梦到将尽，柳暗花明，他有点开心，这毕竟是个好女人，我这十年，也算值得。

白无垢站起身来，柔声对圣母道：你放心，虽然天魔暂时不在，我也会和你，和团里一起，把这出戏打响，绝不会让剧团倒掉。一切交给我，等天魔回来给大家开庆功宴。

他说到此处，心里一动，下定决心：等开完庆功宴，如果琴魔还不来约我，我就去约他。

因为人手不足，这版剧本以范蠡西施为主线，另一个主角伍子胥则幸运的请到了傲笑红尘。傲笑是名角，跟琴魔是琴友，为人极仗义，一听琴魔说起团里的难处，立刻答应了。
琴魔反串勾践，戏份不多，他在言听计从努力干活之外，还揽下了不少排练场的杂务。

白无垢现在没空跟他一起了，他现在时刻在圣母身边，手把手的教，一点点抠细节，帮着她回想起当年的一颦一笑。
琴魔自认旁观者，没有误会什么。他想，这画面就像回到了戏校时，那时他背着琴正往校外走，顺着喝彩声看一眼，也会暂停一步，由衷赞叹：真是一双璧人。
他有点为难，在心里嘀咕：虽然郎才女貌，可现在她结婚了呀！

过了两天，又接到刀剑双魔来信，说知道团里缺人，他俩拍完手头这部电影，就马上回来。
上下都开心了，一旦刀剑双魔回归，形势一片大好，撑过这段时间，我们团前途还是光明的。
只除了白无垢，他本来想着至少圣母的脸还在，扮相能撑住，只要唱做有个基本样子，也就大差不差了。但很快发现，圣母实在荒废太久了，怪不得蘅佛子天天吼她，他一边排演自己的，一边排演圣母的，苦中作乐的想：我要是会分身术就好了，一个范蠡一个西施，这还不如我自己跟自己演。
他偷空看了眼另一头正在一招一式的琴魔，琴魔怎么就从不怠工呢？演什么都一样认真，他来反串怕是都比圣母好。他叹口气，心情更黯淡了。

琴魔在那一边翻剧本，翻到后面：旌旗整，鼓吹雄。长歌今上馆娃宫。
对此构思了复国成功后，自己挽留范大夫的戏，一定要情真意切牵衣挽袖。继续往后翻，才想起来剧本改动后要集中生旦主线，挽留大夫这段已经被删了。
现在这出戏里，自己最后的念白是：大夫，昔日感君高谊。借我佳人。今幸得还乡。即宜归第。
突然心酸了：我这么努力复国，是想放你去泛湖，不是想把西施送给你啊——她下戏了要回自己家的，还要给天魔送汤！

演员上戏各种组合，下戏各回各家，这本是常态。可琴魔既是同学又是同事，他清楚这出戏对白无垢的意义不同。当年就是演戏恋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走不掉的范蠡。如果这一次，他又把感情带到下戏，现实的反差未免太残酷。
他怀着莫名的心态，找来了各版的浣纱记影像，有点欣喜的发现，泛湖的结局也有分手的。琢磨着也许我可以在会上提建议改结局？又踌躇了，也许，白无垢他自己更愿意醉在这场泛湖的梦里呢？
多少意识到了奇怪：怎么，没出戏的莫非是我吗？因为阴差阳错我跟他演过生旦，就想着英雄救美了吗？
他犹豫的想，至少，等这出戏演完以后，曲终人散梦醒后，我，要不要试一下呢？

他开始跑图书馆，曾经陪白无垢去过，记得相关的书在哪个架子，想看看有没有分手结局的理论支持，可以在讨论会上有理有据的提出来。
对此白无垢是欣慰的：圣母愿意加练，连琴魔都泡图书馆了，我们团有志气，不会倒的。
也有些疑惑：对剧本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的，何必一个人跑图书馆。——他突然领悟，难道其实又是去约的代称吗？所以最近也没来找我聊天了……算了，等戏排完我再来吧。
他准备好了排队，也有一点想吐槽琴魔——真是的，就这么容易被占位。

白无垢在蘅佛子之前练圣母的基础上再加码，就这么每天十六个小时的练了一礼拜，总算有点样子了，白无垢正想夸奖她两句，圣母脸色一白，晃了晃，当众晕倒在练功房。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她送医院一查，她怀孕了。

这下白无垢也没办法了，就算他愿意再反串一次凤仪亭——本团票房最高的封箱特供，也没一个声如洪钟不断给自己加戏的蘅太师了。自己跟琴魔轮流上折子戏也不是长久之计，团里总得有全本的新编大戏才能吸引观众和争取经费。
他跟团里请了三天假，说回去戏校找老师问问办法。

琴魔寻思再三，去了一次隔壁团，进门之前，他多少抱着点幻想，也许卧云肯跟傲笑一样仗义呢？他们是大团人手多，财力又雄厚，甚至他是否愿意来帮演一次？特邀开场或者压轴一场就够了，打响名头就行。同行三分面，跟自己合演小宴那时合作很愉快，两个人在戏外都结了一段缘。

琴魔知道卧云在自己团里跟傲笑也演过，团里有人好奇去看，回来都说比自己那次差远了，傲笑也懂琴，可是气质刚正，演生旦乏风流，他是文武昆乱不挡的能人，但还是更适合审头刺汤这些戏。

但一进去，一开口，坐在办公室打官腔的卧云跟他印象里的玲珑圆滑判若两人，很显然，卧云早就知道他的来意，才会摆出这种姿态。
琴魔明白了，他们是大团，正等着趁改制大吃小，没任何帮一把的必要。他的团也已经招了新小生，自己拿不出什么交换条件。
所以琴魔最后也没开口，只说路过来叙个旧，两人客客气气道了别。

第二天，圣母来问琴魔，愿不愿帮忙去找卧云，琴魔拒绝了，也没告诉她，自己已经去过了。
他想，君子绝交，不出恶语；忠臣去国，不洁其名。白无垢说他为人太天真，白无垢总是对的。

圣母自己走进卧云的办公室之前，倒也不是没有完全想过白无垢的意见，但她又想，我也没有办法呀，天魔不能没有剧团。
她对卧云道了谢，走出办公室，心头一阵轻松，事情有了最便利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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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3-09-30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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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迎施
白无垢回来时风尘仆仆，衣服都蒙了灰，心里却轻松了很多，九鬿栳素来爱重他，白无垢启蒙第一支曲子就是他教的浣纱记.醉太平，说各方面都愿意帮忙周全，让他放心回去。他早了半天赶回来，好让团里放心。

一进门，圣母就带着喜色迎上来，跟他讲，她找到了解决方法，已经和团里其余人都说了，卧云看在他们夫妻的面子上可以有偿外借白无垢，开出的条件可以一段时间里维持住剧团。卧云的团也准备排浣纱记，缺一个文种，能让隔壁团的台柱来作配，才是他们大团全本大戏的排场。

她甚至复述了卧云斯斯文文的一笑，我们大团自然不一样，柳飞絮柳团长虽然名气远不及白先生，也是地方上的一号人物，在我们这里也得跑龙套，还得演倒卧。
这轮巡演完，白无垢再签短约出国演一年。

这桩交易对双方剧团目前的现状，一个锦上添花一个雪中送炭，都很有利。

她又说，这样谁都没有损害。只需要——只是租借一下白无垢，反正也是暂时的，一年之后，你就回来了，还是我们的台柱。

她一行说着，一行看着白无垢的脸色渐渐发白，他本来就白，居然还能更苍白。圣母渐渐意识到不对，停了下来，惴惴不安的侧了头，不好再直面白无垢。

白无垢开了口：你答应卧云的用意何在？
圣母一下答不出话来。

白无垢又说：你知道，白无垢会为你做任何事，对吗？
圣母一阵心虚，因为她的确是这么想的，白无垢总会答应自己的，她虚弱的开口：我也没有办法呀……天魔现在这样子……

白无垢叹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柳团长的事。我跟你是从范蠡西施开始，范蠡对不起西施，所以我要对得起你。这次换了你范蠡我西施，是吗？

圣母这次明白了他的意思，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下来，一直落成了串，她一双星眸如清露，似含泪光微微点，当年才被选中演了西施，醉了吴王，也醉了范蠡。人生哪能长醉不复醒？
她一边哭，一边依然看着他，面露哀求。

白无垢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也是天意。

圣母含着泪，推门出去了。
白无垢坐在会议室里，略有伤感，倒也不多。他是入戏生的情，莫名觉得自己亏欠她——范蠡一去三年，西施痴痴的等，等来的，是良人要送她去吴宫。

他被人说是活范蠡，说者多怀着善意和赞美。但他其实不想做范蠡，他觉得戏里的范蠡对西施不够好，所以，他希望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
哪怕她最终选择的不是自己，哪怕她又一次次的来求自己帮，哪怕她早就陌生成了另一种样子。
可当年在学校对圣母告白时，自己是发过誓的，那就该完成对她的誓言。虽然没有别人知道，但不能糊弄自己的心。要放下，也要一个能彻底说服自己的方式。

现在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圣母要把自己卖了，真正的求他当西施，戏还是当年的戏，彼此的身份却对换了。
这也是天意。

白无垢准备答应她，反正就一年，在哪里不是过。于自己也是长久的解脱，答应你最后一次，完成你最后一个要求。以后也许不回来了，也许不唱戏了。
他想到这里，模糊想起自己曾经还想过什么人，但此刻他已经太厌倦，不愿再去仔细想了。

他环望了一下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今天他跟圣母这场对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吧，来日自己离开时，也会尽力避免引发波澜。
他多少有一点心灰意冷，在漫无边际的放空里，伸出手，于虚空里点写诗句：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门轻轻一动，琴魔进来了，看看他，立刻担心上了脸，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又一脸坚定的开口道：我来给你当西施吧。

白无垢愣了，睁大眼睛看着琴魔。他的眼睛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异常清澈，虹膜带点蓝色。瞪大眼睛定定看人时，蓝得格外慑人心魄。

琴魔接着说：我们来一起复排浣纱记，我在戏校跟你一起学过的，就是没你好，我太高了。但我来反串，广告打出去应该有热度，就跟你演貂蝉一样。
白无垢还是不说话，看着琴魔。
琴魔上前摇他的肩膀：你本来就是我们团的主角，才不会是那个倒霉的文种。

琴魔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出不了戏了，因为白无垢在被囚禁，那个柔弱美丽的一直在求助于他的女人就是他的牢房，白无垢就孤身站在那个牢门口，他未必不可以离开，但也许，他只是不知往何处去。
琴魔曾经善意的想，梦也是快乐，但梦到底不可以是这样一剂毒药。
既然如此，牢门口我来拉起你的手天经地义，你一开始等待的也许不是我，但我总是可以帮到你的，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是我比她好，而是你不准放弃自己。
这句突然涌上心头的话是琴社一个琴友说的，他来得很少，但只要来，就是精神抖擞的样子，他曾说起需要照顾家里的病人，说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放弃自己。

白无垢后来经常回忆起这一幕，每一次回忆都既开心又甜蜜。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琴魔跟圣母完全不一样。
并且就在那时，他马上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拿他跟圣母比呢？圣母是哪一点比得上他？圣母永远会让我去做为难的事，这个人却一直会为我去做为难的事。琴魔就是最好的，这世上当然有配得上我的人！

白无垢站起来，去拉住琴魔的手：好，我们找大家开会，投票来决定，我支持你的方案。

团里召开大会，实名投票，集体通过了继续复排浣纱记，西施由琴魔反串，宣传打出去。只是琴魔到底不是本行，他本身有功底，加上小生青衣都用小嗓，能唱，但演的经验还是欠缺，剧本需要配合他的长短，删减部分吴宫戏份。

只是这样一来，傲笑的伍子胥也会连带削减，傲笑是名角，不可怠慢，要加戏又得重新改本，都是麻烦他。
谁知会议上傲笑主动提出来不介意删减，完全配合剧本，他表示，自己来帮一把，这都是行内道义，帮人自然帮到底。

琴魔听得道义二字，想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百感交集。
他私下去找傲笑当面致谢，傲笑摆摆手说义所当为，不必挂怀，又问道：你怎么想到去反串西施的？
琴魔爽快的答：没钱外聘了，就剩我还算个角儿。
傲笑理解的点头，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跟琴魔在夫差面前宫斗——自己还输了，也觉得不可接受，删减是最好选择。
琴魔又说：现在团里就这么点人，我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傲笑拍拍他的肩：安心，我也会帮你。

琴魔回来说了傲笑的仗义，白无垢开玩笑道，多谢你的前任。
琴魔摇头，我跟他就是琴友。
白无垢正色道：他是个好人，这个可以有。
琴魔看他一眼，凑了上去，白无垢果然没有躲开，任由他贴到耳边说：这个真没有。

琴魔不是懵人，白无垢过来拉起他的手时，他本来忐忑的心就有底了，自己固然是头脑一热英雄救美，但白无垢也是愿意被他救的。
——既然如此，我们还可以做一些更快乐的事。
他展开了想象，没有粉黛也没有戏台，没有浅唱也没有低吟，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白无垢，一片流光空明的湖面，一尾银鳞闪烁的白鱼，一串清清凉凉的水珠，非常的美好，唯独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人跟之前的全都不一样，会让琴魔反复思索要怎么开口，犹豫再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可要是不开口，直接亲上去，似乎更不对。
他想，我总不能唐突了他。

下午继续开会讨论剧本时，有人说到西施对吴宫似嫌太过无情，时下更欢迎人性化的处理。
琴魔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自己先前一个人去图书馆翻资料，去研究泛湖有没有分手剧本，还想好了类似的说词，打算等开会讨论剧本时来发表意见。真没想到现在也有人如此不识趣！

琴魔立刻接过话头，表示反对：西施赴吴宫，是为了范蠡，看起来是范蠡送西施，其实是西施救范蠡。吴宫十三年对西施只是囚笼，吴王是她爱人和国家的敌人，怎么会有感情呢？
白无垢点头：我也认同，这出戏最勇敢的人物是西施，在两人关系里，应该更突出表现相互的付出与信任。

又讨论到别团的改编，的确没有太出彩的，甚至有些演法，是西施自惭此身已属他人。
对此琴魔有点气愤：纯属封建腐朽！这些都不是真爱的阻碍。吕布也不会在意貂蝉被抢去，重点是抢回来，道理是一样的。
白无垢继续点头：梁辰鱼是古人都不会这么想，现代人无需开倒车。

同事们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就心意相通了，知道泛湖是一定要上全本的了，决定散会，反正不归我们加练。

“这出戏是拉媒专用的吗？”
“又要出一对了。”
“白无垢还不吸取教训吗？”
“琴魔多久换一个？”
“没有超过半年的，咦，好像最近真没换了？他都没有约诶。”
“打赌玉骨冰心这次化不化～”
“他又不是西施！”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要化也是琴魔化。”
这话一出口，哄堂大笑，因为绝不可能，并且再说下去怕挨揍，话题就此打住。
但不止一个人心中浮现了白西施，一秒钟——打住，还是会挨揍。

天魔录剧团的龙套小兵们就这么叽叽喳喳的目送两个背影走向了练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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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3-10-03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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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追鱼

隔天夫差也到位了，就这么七拼八凑的，人手居然大致齐活了。
九鬿栳背着手踱进来：我是来看看我校的优秀毕业生，结果到现在还得带你们——白无垢，你还没有想开吗？
白无垢哼了一声：这都怪你当初排浣纱记——不过现在，也感谢老师教了这出浣纱记。

这出一波三折的戏终于步入正轨，宣传与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加班加点的排练非常顺利。
琴魔的扮相让大家都讶异了，他扮上后异常秀丽，瓜子脸，凤目朱唇，真是个佳人，个子高了点，但舞台效果更出挑。

最大的惊喜是西施佾舞一折，琴魔身上有功底，双手舞起雉羽来，疾徐之恰当，连接之巧妙，力度之准确，都非普通花旦可比。一曲舞罢，排练场上一起喝起了彩。
恩师夫差摸着胡子说，当初我的确打算让他学刀马旦的，他不干。

琴魔把雉羽望空一抛，背身耍个花样轻巧接住，又就着手中雉羽，给大家来了一套群英会周瑜舞剑。
团里陷入了一片花痴的海洋，都督你好好看\(//∇//)\

佾舞献于吴王，剑舞微妙的改了个方向，就舞在白无垢的面前，长长雉羽时不时会拂过白色的衣袖，琴魔时不时的望向白无垢，荡漾的想，他含笑的样子，值得被献上一些什么。

有人起哄都督再来弹一曲琴歌，说着要去给都督拿琴。
琴魔把雉羽一收，正色道：好好排练，正事为重！

他把雉羽送到了白无垢的手上，然后转头又投入了排练。
白无垢愣了下，继而在平静的外表下心花怒放，本来已经很厌倦了，对现有的一切都感到不耐烦，只想统统摆脱掉。但琴魔推门进来，说要给自己当西施，一下子，一切都好了起来。全团实名投票，压倒性的票数选择留下自己，选择团结起来自立自强，排练场随之恢复了色彩，现在洋溢着起哄和欢笑，这都是因为琴魔。而琴魔现在每天泡在练功房努力捡起十几年前闺门旦的底子，这是为了自己。
他想：被琴魔示爱真好，他又帅，又可爱，还听话。他从前也很听我的话，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他这么好呢？

白无垢并没有贸然行动，持续起早贪黑的排练也没有太多闲余。到了终于空闲下来的那个晚上，在他走到琴魔宿舍门口之前，也曾未雨绸缪，事先想象了一下。

之前他好奇过，也曾试着自己代入搂着卧云亲下去，感到天雷滚滚，就打住了念头。
他决定这次再试一试，于是换个方向，脑内了一下自己被琴魔搂着亲，惊喜的发现完全可以接受，而且在那个角度自己有过经验，当时台上就觉得他很帅了。

他满意的站在门口等，等到了琴魔拎着一兜橘子回来，白无垢用平淡的语气迎接他，说：要来过夜吗？
琴魔：??（站住，原地震惊了三分钟！
白无垢依然平淡的说：啊，你说过都是一对一的，那现在有约会对象吗？
——但，他当然知道，现在琴魔不可能有，每天练功房15个小时，根本没空出去约，偶尔出门也是跟自己一起买东西，心道：空窗期，这就是机会。

琴魔继续震惊的看着他，但现在会摇头了，还放下了手里的那兜橘子。
白无垢继续说：怎么，约你需要先弹琴？还是递纸条？我可以现弹，现写也可以。

琴魔抓住他：那，你再叫我一声温侯？
白无垢没想到他提出这个要求，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拒绝琴魔，于是顺从的点点头：可以。
琴魔明白了，这个白无垢是真的，只有真的才会这么冷静的回应这么离谱的要求，他径直扑上去抱住：——不，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琴魔剥开橘子，清香散逸在屋内，他示意白无垢过来，喂了他一瓣橘子，然后就着这瓣橘子，开始亲白无垢。他一边亲一边注视他的蓝眼睛，惊喜的发现，白无垢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目不转睛的回望自己，蓝眼睛里充满了新奇和愉悦。

琴魔飘飘然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亲到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又能把他亲得这么快乐。
白无垢也飘飘然了，琴魔比自己在门口时的脑补，还要更好看，琴魔的眼睛又大又亮，眼尾上翘带点凛然，目光专注又很温柔，他怦然心动，想：简直像是他弹琴的样子！

他们倒在了床上，互相摸索着，摩挲着，琴魔试着把手指按上去，触感细腻，几乎滑不溜手，稍一拨弄，又灵活，又优美。
琴魔又想到那一片流光空明的湖面，波间闪烁不定的银鳞，这尾白鱼从湖心泼剌一下跃出来，带着一串清清凉凉的水珠，如此主动的，迎面就跳进了自己怀里，现在却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啊，原来他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又亲一亲，说，你不要紧张，我来教你。

他的亲吻像是点水涟漪，纷纷漫漫的洒下去，涟漪一波又一波，托着他们一起回到了水里，他随着白鱼荡开波光，一入洞庭八百里，弥望迷离的水汽，伴着橘柚的清香。
开头是舒缓的节奏、如歌的慢板。继而是跌宕起伏的旋律，荡桨飞扬的快乐，来回反复的缠绵。流光，水波，韵律，交织成一片溪光摇荡，屋似行舟。这场快乐如此绵长，仿佛没有尽头，待到尽头时，这尾白鱼慢慢的浮出了水面，一摆尾，又游回了他的怀抱。

琴魔抱着白无垢，替他理一理凌乱的发丝，又摸摸他还带着湿意的脸，矜严消尽，只余温柔，心想：他真的是会化成水的。
刚才的全程，白无垢异常温顺，一点推拒都没有，完全放心的让自己教，被这样旖旎的交付了信任，他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又更搂紧了一些，亲亲他的眼睫毛。

白无垢被他亲得晕乎乎的，亲吻间隐约还有橘子的清香，想起来是刚开始亲吻时，曾在唇齿间交缠的橘瓣，满溢清香与酸甜。方才的细节悉数返归脑海，后知后觉的脸有点发烧，他伸手推开琴魔，翻过身，背对着枕边人，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心里想，这体验也太好了，是因为他约得多吗？——不，是因为他很会约。

于是他的脑子飞快开动起来，瞬间转了好几轮，拟定了一个初步计划表，盘算要长长久久的约住一个声称不想结婚的同事，至少也不能约一次就放手。然后翻身回来，望向琴魔，许是因为刚刚做完了的那些，这一望，格外不一样，眼前良人真如玉，被他触碰着的每一处都是满溢的，沉醉的，指尖划痕拂过自己身体的触感都还在，那拨弦的手指………他这才体会到了书里的肌肤之亲为什么值得成为一个词。
他努力约束了自己，这不行，要有理性，正事要紧，准拟再定佳期，于是放低了声音：我们以后接着约吧，你说你约的时候也是一对一的。

琴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翻过去又翻回来，以为他害羞了，正想调笑两句，就被丢来了这么一句话，有点发懵。
这依然是一句熟悉的对白，他意识到，那种奇特的感觉又来了。话是很多人说过的话，只是又一次，从以前没有想过的人口里说出。而现在的白无垢，脸颊还带潮红，甚至不像说约的时候那样能摆出淡然自持的样子了。

他一时没有说话，仔细看着白无垢的脸，寻找蛛丝马迹。白无垢从来面上波澜不惊，但此时此地，是交颈缠绵之后的枕上相对，他不可能再像平时一样藏住所有。

白无垢意外了，琴魔没有马上答应，甚至没有回答自己，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来是自信的，也习惯于琴魔对自己的言听计从。
他想：怎么，难道我会翻车？不，这不可能。他喜欢我的，但，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琴魔在想，以往那些你情我愿的床伴们的表情，喜悦的，满足的，娇媚的，迷醉的，依恋的，自己都很熟悉。白无垢也在期待自己的回应，可就在刚才，他的脸流露出了脆弱，希冀和忐忑，仿佛可以让他在自己手中碎掉。这都不像他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而我到现在才知道……他如果在心里期待着一个人，就会是这样子的吗？

琴魔突然醒悟了，原来他这个按部就班的标准台词完全是在迁就自己——就像他一直都在迁就圣母。以白无垢的性格，会选择这样说话，这样的迁就我，可见他——他爱我。

他再次伸手搂住白无垢，两人面对面，发现就在这转瞬之间，白无垢已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那一瞬脆弱早已被他收起。
琴魔认真的看着他，问：白无垢，你爱我，是吗？
白无垢眼神漂移，表情变化了一阵后，微微点头了。他想，这是情话吗？看看后面该说什么，现在点个头，不过分吧？反正在床上。

琴魔又说：床上容易昏头，海誓山盟转眼可忘，你要再想清楚，你是真的爱我吗？
白无垢脑子开始混乱，他已经不明白琴魔还想要什么，虽然只是预设，但自己的计划表是有留着每一步抽身而退的余地的。绝不应该这么快的说到爱，更不该被对方这么当面质问……

但，他更清楚，会这样珍重的问第二次，面前这个人是爱着自己的

——他一下清醒了，迅速的在脑海里彻底删除了那张计划表。

却听得琴魔继续说：你爱我的话，那我不会跟你约——我要跟你结婚。

白无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完全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琴魔知道自己太突然，但他一点也不想循序渐进，慢慢的从交往到稳定什么的。他方才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白无垢爱我的话，他想要的只会是长久稳定的关系。那我就应该为了他做出改变，跟他结婚——因为我绝不会像圣母那样吊着他的，一分钟都不会。

但你是你自己的，你要自己来选择我。琴魔想，最多，我可以照顾一下你的脸皮薄，于是他又给出了一个台阶，说：你如果愿意，你就把眼睛闭上，不说话也可以。

白无垢咬了下嘴唇，伸出手，遮住了琴魔的眼睛，然后说：我愿意。

琴魔大笑起来，一翻身把他放回了枕上，俯身又一次亲下去：我猜对了！！

白无垢迎上去，快乐的想：其实，是你运气好。
他又想：也是我的运气好，要是对琴魔用上计划表，控制进度，收网结尾，把他当了猎物来捉，那我才是个糊涂人。琴魔比任何人都好，他只应该被爱。

琴魔亲完了他，问什么时候去领证，他在琴魔的耳边轻声说：我想吃橘子。
琴魔心花怒放的喂给他，随即缠了上来，白无垢想：春宵一刻值千金，谁要管你惦记那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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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3-10-06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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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琴白文的解决方案，凉心居埋圣母，你换流光水舍住，哈哈哈哈
7 琴聘

第二天是《浣纱记》最后一次排演，团里纷纷庆幸这场只是彩排，真开演就得砸了，两位主演频繁笑场，毫无职业素养！

琴魔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他昨晚求婚成功，说好了演完去领证。
到今天一上台，第一折游春，自己就被白无垢求婚，并再三嘱咐你等着我，千万不要另嫁：
“敢冀少停旬月。即当奉遣冰人，乞吿严亲。万勿他适。”
——这怎么可能不笑场呢！？

最后琴魔发现自己还是把演出日程算少了，这出戏初演就反响热烈，后续又加开了十场。
演出大获成功，最后一出泛湖，是改编戏里少有的完整呈现原本全貌，电视台专程来录制成折子戏。
剧团展示了自身价值，凭此在改制中保住了全额拨款的编制。
这件事后来传为美谈，一出戏救了一个团。

业界内部流传的八卦美谈，则是白无垢实打实是个活范蠡，多情人，戏痴，这辈子就两个恋爱对象，都是戏里西施，一个演完告白，一个演完结婚。

现场看过演出的观众，一回味起来，就津津乐道：周都督吕温侯的吴宫佾舞可真好看呀！

而主演之一的琴魔，则在连演了二十多场泛湖后，产生了一点点不满：明明是我先求婚的，这都洗脑了——而且拖到现在还没去领证！
他想：西施演这一次就够了，以后还是争取让白无垢来小乔吧。

庆功宴上，天魔从医院里打来电话，恭喜演出大获成功，报喜剧团的编制保住，又表示庆功宴的钱自己全包了。
琴魔很是感动：天魔真大方。
白无垢提醒他：等娃出世有红包收，天魔不会亏。

说到红包，白无垢心里一动，找阎君过来，问了这次的票房，阎君对他原原本本的报了一遍帐，又跟他汇报，编制保住了，这次票房收入就成了团里的创收自留津贴，天魔说要存着发年终奖。
阎君报出的数字让白无垢有点吃惊，突然想起琴魔说过，瑶光琴已经是他经济能力内的极品了，也不做他想，这辈子有瑶光就够了。

他跟琴魔说了一声有事先走，径自打车去了医院。
见到天魔，白无垢单刀直入，要求涨工资。
天魔显然有点诧异他会来谈钱，但还是满口答应，接着表示身为团长一定会在今年的年终奖里体现诚意，这出戏票房收入这么好，单位小金库还是很充足的。
白无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随即要求提前支取自己和琴魔的年终奖和两位主演的特殊贡献津贴。
天魔：………琴魔的你领？
白无垢点点头。
天魔：这还需要造表——
白无垢拿出了阎君的造表和批条。
天魔：医院没有公章——
白无垢拿出了公章，出来前让圣母去拿的。

天魔一个激灵：喂，不会是琴魔车祸了自己不能来吧？
白无垢怒了：你才车祸！！！（回复优雅仪态）忘了告诉你，琴魔跟我结婚了。
他心想，我等着钱下聘呢。

天魔目瞪口呆，但迫于白无垢的气势，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签了字，盖了章，白无垢收起条子，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白无垢想起自己第一次看浣纱记时觉得范蠡是个奇葩，见面就求婚，这就算了，下聘时还身无分文，他是拿西施的纱给西施下的聘。
而现在的自己，也正在拿琴魔的钱给琴魔下聘——他想到这里，十分自得，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白无垢一进门，发现琴魔也回来了，难得没有摩弄他的琴，正在埋头刻苦的写着什么，桌子上还扔着存折。
一问，头也不抬的说要给天魔打报告，申请换一间大宿舍。又让白无垢拿存折算一算摆酒的费用。
白无垢早就看过他的存折，自然已经把数目算进去了，他暗自思忖：我们没钱摆酒了，但今天就先不告诉你了。

等琴魔打完报告，白无垢就把存折收起来，正色道：明天就要去领证，你却在这里算账，这对吗？
这当然不对，何况白无垢都已经坐到床边了，所以琴魔顺利的忘掉了存折和摆酒。

琴魔一早起来，发现白无垢已经出门了，留了纸条说十点回来，一起去民政局。一看时间还够，他就先去了医院，把昨晚打好的报告交给了天魔。

昨晚白无垢来后，天魔就一直在心里犯嘀咕，万一真车祸，团里岂不是又少一个劳动力？所以他看到琴魔神完气足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着实松了一口气，欣慰的说，你真的没有车祸——
琴魔怒了，自己领证的日子被当面说这种晦气话：你才车祸！！！

天魔连着两次被喷了一模一样的话，这下信了这两个人真的结婚了，心头一宽，热情的道：恭喜啊，这下你们两个都不会跳槽了，让我们一起为天魔录大家庭奋斗吧！

他收下了琴魔的报告，对琴魔画下了将来发达了分湖景房和未来排五本大戏的饼，用这两个又圆又大的饼，把琴魔打发走了。

其实琴魔也不是不知道湖景房纯属天魔画饼，但一听说湖景房，他就开始畅想要在哪里放琴，哪里放棋盘，哪里摆书桌，就这么陶陶然的被天魔打发走了。

回去时，已经快十点了，白无垢已经回来，坐在桌边，招手让他也坐下来，然后把一个长盒子推给他，说：打开看看，这是聘礼。

琴魔很不满，明明我先求的婚，也是我上交工资：
你给我聘礼？哪有这种事，我不要——

他打开一看，是一张琴，不是新琴，是一张真正的古琴，自己曾经向白无垢提起过的梦中情琴，是无量琴。

琴魔：——那就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

白无垢耐心的等着琴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摩挲完了琴，两眼发亮的对他表白道：亲爱的，我来给你弹一曲吧！
白无垢断然拒绝：我不听。
琴魔大受打击：？？？
白无垢伸手把琴盒重新盖上：先跟我去民政局，结婚要上午去。

民政局办证人员：头一次见抱着古琴拍照的。

琴魔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钱的问题，白无垢怎么能买得起这么贵的琴，又是怎么买到的。
白无垢告诉他，这琴一直在无亮手里，是他家传宝，但无亮自己不会弹，又欣赏琴魔的琴艺，还给了个友情价：
你的存折取光了，加上我的，和提前支的年终奖，可以付首付了，剩下的就分期还款吧，反正吃食堂住宿舍花不了什么。领证了你就不准再出去约，开房——社交花费也省下了。
最后，白无垢总结道：所以，我们没钱摆酒了。

后来他们先跟食堂师傅说好，等收了红包再给钱。总算请全团同事吃了顿食堂，权作摆酒。

纪忘忧听说了这段无量琴下聘的轶闻，诚心的对白无垢求教道：比他早起床，拿走存折和身份证，取光他的钱。请问这跟摸走信用卡有什么区别？
白无垢回答：区别就是琴是给他买的，钻戒不是给你买的。

纪忘忧一下子嘤了起来。

白无垢摸摸他的头，笑着想：真正的区别是，无量琴不是盘算好的手段，就只是因为爱他，所以想要送的礼物。
他想着琴魔抱住琴，声音都亮起来的样子：也是你单刀直入求婚的回礼，所以我也要把无量琴直接放到你面前，给你一个惊喜。

最后这个故事以瑶光突遭宫斗，从此打进冷宫而告终。
白无垢现在时不时会弹一下这张失宠的琴，聊做抚慰。

还有一个安慰，是天魔画的大饼居然成真了，团里原有一块地，但太偏远了所以一直没用，搁那里被当地村里宗教组织梵宇给占用盖了楼，谁知现在新城建设要拆迁了，天魔翻箱倒柜找出原始产权文件，从梵宇手里抢来了全部拆迁费，团里真的盖了新楼。
虽然不是天魔画饼的湖景房，好歹这次集资建房的绿化带里真的有个小池塘，还有个亭子和石桌。
搬家时，琴魔还是记得带上了瑶光琴，在家里给它留了个位置。
门口让白无垢写了流光水舍四个字，两张琴，一张棋盘，准备等还完了无量琴的余款，再去拍张合影挂起来。

后记：

是的，作为一篇主打满足琴魔需求的现代文，婚房是他的，没有吃软饭。（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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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3-10-1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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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记番外 1 五饼

刀剑双魔回来时，还带了个年轻人，说是拍电影认识的，小时候念的少林寺武校，后来被莲佛子带去了戏校，就来喜欢上唱戏，但是半路出家没正经入职途径，跟刀剑双魔相会于武打片场，交情很好。现在听说他俩要回来团里，主动跟来了，想看看能不能再就业。
傲神州说，是好花脸，有本钱但不乱用。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有点爱喝酒。

团里一试，这小伙子一张特别适合花脸勾脸的容长脸，看着蔫蔫的，有点温，一开口厚重有力，有虎音，轰隆隆一声振聋发聩，提神醒脾。再一试，不光铜锤好，还能架子花，一个人能当两个用。
千生万旦一净难求，团里得了宝，立刻签字画押招进来了，就一条，上班期间不准喝酒。

鲁智深既然到位，刀魔星野残红回归第一出戏，就是《野猪林》，他工武生，能老生，唱功极佳，野猪林是最出名最拿手的戏。

白无垢按惯例给他反串配林娘子。白无垢跟傲神州远房亲戚，所以从刀魔小时候就认识他，星野残红刚上戏校那会儿年纪还小，有一阵子喜欢跟着白无垢，结果白无垢转手把他寄存在老师家，自己就出门下棋去了。
后来刀魔第一次挑大戏野猪林，白无垢为了赔礼，给他助演，反串了林娘子，就此成了惯例。

新来的鲁智深东岳对着剧本感慨：啊，林娘子要是不寄存林冲，可能还不会出事呢！——不过出事才有我英雄救美的场面。

林冲：妻啊，两行金印把我的清白玷辱了。
观众心花怒放，三年了，又等到林教头泪眼汪汪的长亭别妻了，英雄本无泪，但这个戏，就是要看刀魔演一回哭一回。

只有琴魔新婚燕尔，专心只看自己的林娘子和亲戚家林冲游庙，唱四月晴和微风暖，我与你好夫妻偕老百年，与贤妻诉衷肠风光游览，一边看人一边听曲，很是荡漾。

他俩现在还没分到新房子，只能让天魔把两间单人宿舍换成相邻间，私心也很想二人世界一下，就趁着刀剑双魔回归连演《定军山》《阳平关》，黄忠赵云并肩作战带来场场满座的期间，出去帮忙兄弟团的下乡演出，回报困难时他们出借人手的情义，也可以赚点小补贴——无量琴的分期付款总计得还两年。

别团在下乡巡演《珠帘寨》，他俩加盟助阵，白无垢程敬思，琴魔大太保，这都是轻门熟路的戏，一扮上就能来。

但很快观众就发现不对头了，这一出戏的上半截看点本是老千岁跟程恩官，老生对老生的大段唱功戏，最过耳朵瘾了。

而今天这出戏，大太保从出场就开始从山贼手下，呃，英雄救美，又一路护花送程恩官和珠宝过来，听爹一声唤，马上开始围着程先生转圈圈斟酒。
然后太保坐在千岁身边，宛如一个美丽的花瓶，但今天这个花瓶却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程恩官。
而程先生在千岁处一碰钉子，转身就扯着太保负责！
——试问这到底有何责可负！？但太保立刻去跟爹争论，去努力负责。
太保如此帮外人说话，千岁马上要杀，先生赶快说情放回来，马上跟太保讲悄悄话。
千岁抓着先生的双手，强留恩官不让走，想人财两得。太保一看千岁眼神不对，又一次及时英雄救美，机智的去把两位皇娘找来了。千岁心虚的赶紧松开程先生………

观众纷纷开始觉得：今天千岁跟山贼的差别也没有很大……

同行一部分察觉出不对，但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被另一部分人解释说：这是两口子，刚结婚。这下全都懂了。

琴魔白无垢就演了这一场，对方团长先是春风满面的恭贺了新婚，然后给了三场戏的钱，说是包的红包，接着结结实实的取笑了一通新婚燕尔的腻歪拉丝，最后以二位实在太抢千岁爷的风头为由，把他俩退货了。同时还体面的约了下一次的龙凤呈祥，说要沾个喜气。
整个过程充满了围观群众善意的笑声。

琴魔强装镇定的接过红包，生平头一次脸通红，拉着全程低头的白无垢回去了。

这个脸丢得有点大，两个人发奋图强开小会反省了工作心态，说好台上台下要分清楚，为了防止做不到，以后暂时不搭戏了。

秋季校招，白无垢意外的看见了邻居家小孩纪忘忧。一试演，纪忘忧主动上了一段思凡，半个小时的戏，他一人到底，唱做并重、身段繁重，姿态多变。
白无垢看着纪忘忧载歌载舞，想起小时候他的确是个小光头，正青春被哥哥削去了头发，几乎当场笑出声。
一出思凡演完，纪忘忧的功底和天赋一目了然，剧团又一次捡到宝了。

一进团，纪忘忧就跟琴魔搭了琴挑。
这出戏事浅而韵深，唱腔婉转，一波三折。
生弹一曲《雉朝飞》曲来求姻缘，旦便回一曲《广寒游》来展高冷，一挑一拒一拨心弦，月华微醺，笙箫缓奏，旖旎无限。
纪忘忧一炮而红，琴魔如愿演到了琴挑，剧团终于有一个色艺双绝的正牌闺门旦了。

纪忘忧小时候家长出差，就把他寄存给隔壁的白无垢，也是通过白无垢接触到了戏曲。没想到现在真成了同事，还是白无垢把他招进来。
他巴着白无垢讲你当初只给我凉水喝的旧恨，白无垢把他水灵灵的脸蛋一捏，接下来我还要给你十担干柴，八斗老米，让你苦守寒窑十八载。

两人很快搭了《武家坡》和《坐宫》，观众看到坐宫的白无垢纪忘忧夫妻俩，花团锦簇严妆正座，俨然一对精美的绢人，陶然不已：这两位就是不开口都能卖座！
生旦净齐全了，接着排了全本大探二，一个东岳一个纪忘忧，带动剧团活力四射，一出出的上戏叫座，纪忘忧拿下了那年的业界最佳新人奖。

趁着淡季，东岳提出来想多尝试一下昆曲，剧团京昆兼演，东岳却没有多少昆曲上的经验。
纪忘忧现在忙着跟琴魔上白蛇传，肯定是没空了。白无垢刚演完失空斩，正闲着，就主动说我反串一下，给你搭吧，就演暖场的折子戏找找感觉。

两人就是随便一搭，观众却发现意外的带感，夫差如此的冤种，西施如此的渣，盘来盘去盘到死，演出了一种明知仙人跳却死而无憾的悲情之美……
东岳的夫差被白西施盘来盘去，盘死了很多次，他还年轻，又是刚入行，演多了免不了略加代入，多少有一点心碎：美人，你真好狠心。
白无垢客气的解释：哪个夫差我都渣，不是特地针对你。

琴魔很不满，既然给他西施了，还给星仔林娘子了，那为什么不给我小乔？
他醋劲上来，已经忘掉了是两个人出门丢脸之后约好暂时不搭戏的。
白无垢妥协的说：好吧，那今晚我给你反串一场小青，活跃一下气氛。

然后当晚白无垢举着龙泉宝剑要杀琴魔，纪忘忧扑上来拦住小青妹，然后转头数落琴魔这个负心汉：“你忍心将我伤——”
其实他们三个人演得都很认真，唱作俱佳，工作态度上没有任何问题。奈何观众们多是熟客，一看这么逗的场面，颜色也不对，配对更离谱，一时哄堂大笑，离砸场也就一步之遥了。
白无垢说：你看。
琴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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