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5 【南宫慕】曾经过往（12F更新至1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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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i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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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3)

樓主發表於: 2012-06-04 14:3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05 【南宫慕】曾经过往（12F更新至11完）

这个文拖了很久才写完，由于写的时间跨度太大，前后文字风格有点不统一。
不足之处很多，但出于对这个配对的执念，还是厚着脸皮发出来了。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猜测中的南宫慕模式，以及南宫神翳这个人。
感谢各位阅读。^^

======================

序
　　
　　逃、逃、逃。
　　肩头中箭，胸口有伤，足下踉跄。
　　鲜血滴滴打上青草渗入潮湿的泥土，冰冷的空气中腥味愈发重了。
　　
　　“不要让他逃了！”
　　“抓他回去！”
　　“杀——！”

　　乌云如墨层层遮蔽烈日，冷风尖笑着冲过耳侧，身后的喊杀越来越近、近在咫尺！银发长眉的人狠狠啐了一口血，回身就是狂残一掌！
　　掌威赫赫，却已是疲惫不堪之人的最后气力，逼退追兵的同时逃亡者顿感气空力尽，身形一个踉跄，终于直直倒了下去。
　　眼看追兵就要再次杀上前来，命悬一线之际，树林侧方突然击出宏大掌气！
　　“——啊！”一众追杀者惨叫着被远远震飞、坠地、身死、不瞑目。
　　
　　咚。
　　一颗脑袋摔在地上，骨碌碌滚向一旁，撞上只黑色缎面的靴子。
　　粘稠暗红的血液粘住了泥泞和杂草，让不知主人的首级越发面目模糊。
　　南宫神翳轻轻踢开脚边的头颅，不疾不徐走至昏迷之人身前，俯身去看他的脸。
　　一低头，便看见他到秀气如女子的面容上戾气满布。

　　此时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开始降雨了。
　　大颗大颗的水珠急坠而下，落在那人脸上，冲淡了唇角眉梢的杀意，晕开血迹斑斑成红花。
　　南宫神翳弯腰抱起那人，转身化光而去。
　　
　　
1、
　　眼睫微颤，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立刻又因为遍体的伤口疼痛皱紧了双眉。
　　“你醒了。”背向他负手而立的人转过身来，银丝绲边的黑袍衬着副年轻张狂的面容。
　　认萍生不急不慢地坐起身，并不看向那人：“这是何处？”
　　“天之界限。”
　　“你是谁？”
　　“翳流教主，南宫神翳。”
　　“为何相救？”
　　“不先道谢吗？”
　　“相信翳流教主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无聊之人，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直说吧。”
　　“哈，认先生倒是个爽快人。”南宫神翳眼中闪过一丝趣味，“那本座也不再迂回——我想要的，是你。”
　　认萍生终于正眼去看南宫，静待下文。
　　“本座诚心邀请认先生加入翳流。”
　　“不必了，认某不习惯听人命令。”得到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有些意外，却又莫名觉得理该如此，南宫语音温和地提醒：“认先生，翳流可以为你提供庇护。”
　　似是被“庇护”二字刺激了神经，认萍生冷哼一声，不无讥诮地回道：“是啊，认某为笏政所擒沦为阶下囚已是颜面尽失，今天拼了命才逃出来，结果还是蒙教主出手相救才保住性命，狼狈如斯难堪至此，更不知教主看上认某哪一点？”
　　“实不相瞒，翳流暗中关注认先生已久，对先生之能为有相当认知。今日若不是功体受损在前，先生又岂会虎落平阳。”略一停顿，南宫神翳直视认萍生双眼，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更何况，先生非是平凡之人，所求自也非凡，留下，翳流将提供你大展宏图的机会。”
　　眼神，语气，姿态，这个人天生就有让人信服的魅力——认萍生心中如此喟叹，面上仍是冷淡，许久才回道：“我只暂且留下一助翳流，却不加入。”
　　“可以。”
　　
　　直到南宫离开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认萍生终于低吟一声重重倒回床上。
　　痛。真痛。
　　为求逼真，自己是真正战到遍体鳞伤，刚才完全是为了拿出与对方对等的气势而强撑住了一口气。
　　现在以退为进顺利留在了翳流，这一身伤总算没白挨。
　　躺在床上呼呼地喘着气，自称认萍生的人小声碎碎念：“亏了亏了，这个忙真是帮得亏了老本了……”
　　——然而当后来某条知悉所有的鱼孙一边用尾巴拍起老高的水花一边说：“翳流一段带来从里到外一身伤，你亏不亏！”，他却回答：“有许多事情，从来也不是为了自己有所得而做。”

　　
　　十日后，认萍生伤势无碍，南宫神翳摆宴四方台，正式向教众介绍翳流的新助力——认萍生。
　　高台之上，秋风猎猎，直冲得“翳”字大旗翻滚如浪，认萍生立于南宫身侧，捏着酒盅俯瞰台下芸芸教众。
　　南宫向认萍生举杯：“有认先生相助，翳流如虎添翼。这一杯，我敬你。”
　　被敬的人也不多说，抬手将酒一口饮尽。酒入腹中，认萍生面上露出讶异之色，继而勾唇一笑：“好特别的酒。”　　
　　南宫却霎时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笑起来竟是……竟是如此的亲近暖人，若非颧边黥印，谁信他是个坏人？他很快从这极短暂的意外中回过神来，笑着反问：“哦？特别在哪里呢？”
那笑意竟有些孩子气的狡黠。
　　“起初闻着味道以为是五毒酒，喝进嘴里，却发现此酒味辛辣，意凌冽，入口苦涩，回味却微甜，且带着点点的腥，与寻常的五毒酒有所不同。五毒，乃蜘蛛、蟾蜍、蝎子、蜈蚣、眼镜蛇，此酒中另加了一味……若认某猜得不错，乃是灵血草。”
　　南宫眼露赞赏：“不错，此酒乃翳流独有的逸仙酿，其中除五毒之外所用者，的确是灵血草。”
　　“灵血草一物，认某只在志奇古籍中读到过一次，未曾亲见。据书中所载，此草只生于戾气深重之地，且一地只能存活一株，多种则同死；种子埋下，需吸食七具腐尸才会发芽，发芽之后，则要每日吸取活人鲜血为养分生长，一年一长成，长成后便可取其地上部分入药或制毒……今日方知，亦可酿酒。”
　　“整个翳流只有一株灵血草，便长在癫狂洞；整个翳流也只有一人会制逸仙酿，便是居住癫狂洞的疯魔恶盗；一株草不过能制逸仙酿一坛，便是今夜你我及四圣阁所饮。”
　　“灵血草生长条件如此严苛，自然难以形成，想必翳流这株是人为种养？”
　　“是。养草所用者为翳流牢中重犯，将人身埋入灵血草周围的土壤，只留头露出地上，三餐喂食，使其不死，灵血草之根自会刺入人体内吸食血液。一个人大概能供养灵血草一月。——当然翳流也不总有犯人，所幸天外界限周围尚有些小村庄。”
　　认萍生静静听着，垂眼看着手中的酒杯不发一语，南宫见状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我想……”认萍生拖长了声音抬眼，忽而一笑，晃晃手中空杯：“如此奇珍，不知能否再来一杯？”
　　“哈哈哈哈！”南宫语音中不止有赞赏，更有喜悦，“难得有人能喝出此酒妙处，本座今日酒遇知音，人生喜事，自当痛饮！”说罢便转身去取桌上酒坛，没见到身后认萍生骤然冷如寒冰的眼。
　　
　　愉悦和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酒宴散场，认萍生对众人道了声“请”，便告辞前往南宫席间言及赠与他作为居所的一心堂。
　　此宅邸位于天之界限偏外围的地方，离之前养伤时所住的南宫神翳居所“日月之蔽”有些远。但高门大户，气势是十足的。朱门之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乃至屋内陈设，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就连候在一旁的男仆女婢也都是美的。然而一向爱美的某人此时却欣赏不起来——翳流奢侈的花耗，不知又是怎样得来的不义之财。
　　“一心堂”。
　　认萍生瞥着头顶上的金字匾额心中冷笑：谁跟你一心，谁要跟你一心！
　　

[ 此帖被chaihu在2012-06-05 21: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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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6-04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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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群芳争艳的屏风后传来细碎的水声，木桶中热气蒸腾，认萍生合眼靠在桶沿，思索整理着这些天来的收获。
　　养伤十日，可不是在翳流客房傻躺着的。虽然直接接触不多，但每日与服侍自己的侍女们说笑逗趣，倒也对翳流的几位重要人物有了一定的了解。
　　
　　军师寰宇奇藏，羽扇常摇，永远进退合度，波澜不惊，脾性风格喜好通通看不出，堪称高深莫测。不好对付。
　　此人十分得南宫神翳倚重，在认萍生来到翳流之前，他是惟一被南宫称以“先生”的人。又听闻他也是被南宫神翳所救而后留身翳流，这是他跟认萍生的另一个共同点。
    不过……寰宇奇藏对南宫忠心不二，认萍生却是心怀鬼胎了。
　　
　　姬小双，想到他认萍生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微笑。
　　在头发眉毛都白完了的老人家看来，根本还是个小孩子。若非南宫神翳亲口说出，真不敢相信他也是四圣阁之一。
　　为人下属者，当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偏偏这个姬小双，经常语出惊人，问一些显然属于“不该问”的问题，并且还要追根究底。怪就怪南宫神翳和寰宇奇藏都对此十分包容，几乎是有问必答——其实也不怪，听话，率直，没有城府，越是心机深沉的人大概越喜欢这样的存在。
　　
　　哑残怨女据说不是真的哑巴。
　　但从来没有人听过她开口。
　　她一向悄无声息，是四圣阁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没有存在感可不一定是坏事。她的人没有声息，她的刀也没有。
　　南宫神翳知人善任，翳流中的暗杀任务大多交给她。
　　
　　“长眉毛的，我要跟你打！”
　　彼时是认萍生来到翳流的第五天，刚刚能下床走路，这便是破门而入的疯魔恶盗见面第一句话。
　　南宫神翳随后而至：“疯魔恶盗，认先生尚有伤在身，将比试暂缓吧。”
　　“哼！”疯魔恶盗突然调转矛头，“南宫小子！好久没跟你交手了！”说罢便一记利爪直朝南宫挥出！
　　南宫似是毫不意外，侧身闪过一击，足底腾挪施展身法将疯魔恶盗引至门外，不多时便听见疯魔恶盗渐远的声音：“过瘾过瘾！南宫小子，下次一定杀了你！哈哈哈哈……”
　　而南宫已重回屋内，温文有礼地说着“打扰先生休息了”，然后离去。
　　还不忘帮认萍生把门关好。
　　
　　以上种种，皆让人不得不佩服南宫神翳收服人心的本事。连仆役们都说，教主重情重义，对自己人一向好得没话说。
　　南宫对“认萍生”的礼遇和重视也是处处可见。
　　——但还不够。光是礼遇和重视，离要达到覆灭翳流的目标还远远不够。
　　认萍生微微蹙起了眉：需要寻找更加深入的突破点……
　　醒恶者。
　　醒恶者是个特别的存在。名义上不属于翳流，但对南宫神翳却是绝对忠心，也是目前所知对南宫影响力最大的人。
　　醒恶者跟其他人的区别在哪里呢？
　　南宫神翳说，醒恶者，是他的朋友。
　　
　　一直闭目凝神的人睁开了眼：“哎呀呀，看来得跟南宫老弟交个朋友喽……”
　　边说着，认萍生正伸手去摸搁在一旁的烟管，突然眸中精光一闪，喝道：“谁？！”随即“哗啦”一声从水中腾身跃起，扯过搭在屏风上的长袍裹上身体，同时三根三寸长的银针已射向窗外！
　　三针同发，却是先后而至。
　　窗外的身影抖腕射出一物弹开第一针，就地翻滚躲过第二针，然而终究难逃眼前银光——
　　“——啊！”
    第三针穿皮破肉入骨，难以置信的剧痛迅速由手臂扩及全身，来人捂住中招的胳膊挣扎着试图爬起，却见认萍生已经挡在他的面前，逆着月光，凶恶如鬼。
　　
　　冷眼盯着跪在地上却不求饶的刺杀者，认萍生发觉这张脸有些熟悉。
　　眼角扫过跌落一旁刚才弹开了第一根银针的东西——竟是根琴弦。
    认萍生终于记起，此人正是白日宴席上为众人抚琴的人，南宫神翳口中的翳流第一琴师，易北歌。
　　
　　区区一个琴师，再怎么得南宫喜爱，也断不敢自作主张来杀教主的客人。非但他自己不敢，只怕整个翳流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派他来做这件事——除非是南宫本人下的令。翳流没有杀他的理由，认萍生心下明了，这一场“刺杀”无非是个试探。但以自己这些天对南宫的了解，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而且，虽然此人能躲过三针之二也算身手不差，但要试探出自己的真正能为就还差得太远，若是南宫，当知晓这一点，要派也会派个真正有实力的，比如疯魔恶盗。所以走出这步棋的最有可能是他——至今尚未一见的，醒恶者。
　　
　　无聊。
　　如此对今晚的意外事件下了定义，认萍生又想起了自己的“交友计划”。
　　于是并指数点封了易北歌几处大穴，直接提人去了南宫神翳的卧房。
　　
　　此时南宫正要宽衣，却听“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进来了认萍生，拎着易北歌。
　　眼前的认萍生周身杀气未散，只裹了一件素白长袍，连衣带也没系，月光轻易地就探进衣襟里，三千银丝映着清辉蜿蜒过肩头流泄而下，半湿半干，两分凌乱。水珠不断从发梢滚落，有的浸入衣衫，有的打在地上、或者某人赤裸的足背上。
　　啪、啪、啪。
　　啪、啪。
　　啪。
　　
　　“认先生这是何意？”
　　“此人趁我沐浴之时前来刺杀，被我擒下。”
　　“本座治下不严，让先生见笑了。不过……”南宫神翳皱眉而笑，“刺杀翳流座上宾，已是死罪；就算不论这点，以武挑战，技不如人，被杀也无可怨叹。却不知先生为何留他性命？我记得先生并非手软之人。”
　　“教主不是喜欢听他弹琴？”认萍生淡淡回道。
　　南宫这下是真个惊讶了——不过随口提过一次，他居然记得。
　　翳流教主当然不是连这点轻重也分不清的人，一个琴师，没了也就没了，本来并无所谓，但认萍生这样一说，却忍不住要为难他一下——不知为何难得的起了玩心。
　　“是呀，翳流中便属此人琴艺最佳，失去动听的乐声将是一大遗憾。但本座也不想委屈了先生你，如何是好呢？”
　　“也不是没有两全之法。”
　　“喔？”
　　认萍生抬手一掌拍上易北歌的天灵盖，琴师便连声音都未及发出即倒地而亡。
　　“以后教主想听琴，我来弹。”
　　“哈哈哈哈。”南宫神翳目光闪闪，兴趣盎然，“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不再多言，认萍生拂袖欲退，却被南宫出声拦住：“先生请留步。”
    南宫缓步走来，取下一旁的大麾为他披上：“夜深露重，先生小心受凉。”
　　意料之外的举动。
　　认萍生审视着南宫神翳年轻俊逸的脸，进入翳流时日尚短，还摸不透这人的想法。大约又是笼络人心的招数。
　　“……谢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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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2-06-04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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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数日后。
　　认萍生正斜倚卧榻，一手支头，一手把住烟管，红唇就着烟嘴一抿一张，慢慢吐出一口烟来。烟雾朦胧袅袅升散遮了视线，依稀可见那人眼微阖、唇微张，神情甚是享受，真个如神似仙。
　　南宫神翳走进一心堂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不知是幻是真的情景。
　　
　　“教主？”认萍生注意到来人，起身的动作依然是闲散的。
　　南宫神翳扬手，一张华丽雅致的筝琴轻巧准确地落在案上。
　　“先生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
　　“呼呼，怎会。”
　　认萍生整理衣袍悠然步至案前，漫不经心搁了烟管，双手置于筝上，方才的慵懒闲适瞬间不见。
　　十指翻飞，乐声锵然而起，如神兵出鞘，刀剑争鸣，又似龙吟虎啸，鹤唳风声；杀气杀意杀机，杀伐决断，空气凝滞如冰，又被比冰更冷利的锐意刺破，业火汹涌而来，侵吞屠戮，嚣狂狰狞，仿佛身前无人可挡，身后无人可期，是霸主的野心，王者的悲戚。　　
　　凌厉手势骤停，最后一音还在空中来回激荡。弦未断，而琴身四裂。
　　一直默然聆听的南宫神翳不发一语，转身便走。
　　
　　认萍生呆了呆，而后暗自嘀咕：“哎呀呀，还以为能投其所好……还是说，我的琴艺真有这么差吗……”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疾风穿堂而过，一物直扑而来。
　　认萍生出手接住迎面飞来的黑影，顿觉臂弯重重一沉。
　　——是筝。
　　通体乌黑，泛着金属的光泽，冷冷映照出抱筝人秀美的脸、凌厉的眼。
　　玄铁筝。
　　玄铁，打造兵器的绝佳金属，一块已是难求，多少剑者不惜以命相争。怀中之筝重逾百斤，更当为稀世珍品，无价之宝。
　　震撼间，远处南宫传音而来：“什么样的东西，配什么样的人。”
　　
　　
　　
　　那日之后南宫再没来听过琴，毕竟一派之主并没有多少闲暇吟风弄月。而认萍生开始接到一些不大不小的任务，但尽管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很漂亮，南宫对他的赞赏也越来越多，却仍然无法接触到翳流的核心部分。
　　转机在一个月后终于来临。
　　
　　江湖上新近崛起了一个名为“赤诡”的组织，行事多有针对翳流之处，南宫神翳将前往打探的任务交给了认萍生，并嘱他一旦探得消息便即刻回报。
　　所以尽管当时已是深夜，尽管三天未眠未休，认萍生还是毫无犹豫地运起轻功径直往南宫神翳的居所“日月之蔽”而去。
　　日月之蔽内外并不设守卫，这一点在上次半夜闯入时就知道了。对此南宫的说法是：弱者才需要他人保护，愚人才喜欢显摆权势。
　　于是此刻也没有可以通传的人，认萍生只得自行在南宫卧房门外朗声道：“教主！认萍生求见！”
    却是没有回音。
　　怪哉之下推门而入，却见屋内桌翻案倒，满地残卷碎器，一片狼藉。绕过横倒的屏风，只见一人倚着床沿跌坐在地，衣发凌乱，垂着头虚弱喘息——正是南宫神翳。
　　
　　认萍生慢慢走过去，在离人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轻轻唤道：“教主？”
　　没有反应。
　　认萍生略一犹豫，又向前一步，在那人面前蹲下：“教主？”
　　南宫终于缓慢而费力地抬起头来，嗓音沙哑无力：“……是认先生啊……”
　　“是我。”认萍生应着，伸手搀起南宫，一挥衣袖将翻倒的桌椅回复原状，扶他至桌边坐下。
　　待南宫坐定了，认萍生见他满额是汗，嘴唇焦干，便说：“我去叫婢女们送些茶来。”
　　“慢。不用了。”南宫出声阻止，然后故作小心地将方才狂乱之中挣散开的衣襟拢上，“要叫人来，也要等我把自己收拾好，不然失了教主威仪事小，春光外泄事大啊。”
　　认萍生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教主你真是……这般情况，还有心情说笑……”
　　南宫笑了笑：“也非全是戏言，这番惨状，确实不想被人看见……‘无尽’的药力，到底是太强了……”
　　“……‘无尽’？”
　　“先生坐下吧，这故事，说来话长啊……”
　　
　　翳流教主不是个啰嗦的人，所谓“说来话长”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事情交代了清楚。
　　“所以教主还在自行研制解药？”
　　“是。可惜一直不得其法，多次尝试均告失败，另一方面我的发作也越来越频繁。”南宫的口气倒是轻描淡写。
　　认萍生没有答话，许久才谨慎地开口：“……认某或许可以帮上忙。”
　　“哦？”
    “世人只道认萍生是个灭尽五伦至亲的魔头，却少有人知晓我开此杀戒的原因。认某祖上世代行医，在制药方面亦有独到之处，最成功的一件便是拟出了秘方紫金合元散。此方只由认家家主代代相传，认某虽是同辈人中资质最佳者，但几位长辈说我寡仁鲜德心术不正，不肯传位于我。吾对家主之位全无兴趣，但紫金合元散却是志在必得——得不到，便只好抢了。”认萍生沉色双瞳中杀机一闪而逝，继而又道：“紫金合元散功在解毒安神，认某愿交予教主以供研制解药之用，或有所助。”
　　南宫问得直接：“既是如此秘要，先生何以愿意交出？”
　　“紫金合元散之方吾已研究透彻，并无更多价值，而‘无尽’却是认某前所未见……算是作为交换也可，希望教主能让我加入‘无尽’的研究。”
　　
　　此为赌局。这番言论大胆冒进，一步踏出，或许就此进入翳流核心，或许因此让南宫严加防范，再得不到信任。
　　所以，当南宫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望进他眼里时，认萍生表面一派轻松，心里其实很有些紧张。
　　许久，南宫面上的笑容扩大：“那便偏劳先生了。”
　　“呼呼，客气。”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认萍生说了些请教主好生休息之类的话便要告退，走至门口时却听见南宫貌似浑不在意的声音：
　　“认先生其实早就知道吧。本座因‘无尽’所致癫狂毒症。”——却一直等到今天才肯拿出紫金合元散之方。
　　“教主不也是一早知悉认某手中有此秘方。”——认萍生虽有才，仍不值堂堂翳流教主这般重视，紫金合元散才是极力相邀的根本原因。
　　两人共同沉默了一瞬，继而齐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胸中都是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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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2-06-04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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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晴空无云，天上无雨，庭中无风。
　　这本该是个平凡又平静的下午。
　　南宫神翳正在房中列一份新近配制毒物所需的材料清单。
　　鬼箭羽，鸦胆子，黄精，苦杏仁，僵蚕，全蝎，断肠草……正写到“草”字最后一笔，突然脑中一阵晕眩，执笔的手一抖，狼毫笔尖跌落纸面，墨汁瞬间侵染，漆黑的颜色在眼前扩大……
　　“啊…！”南宫扶住头侧低吟一声，只觉得头痛如劈，心中躁扰不宁，意识渐趋迷乱，竟是狂症再发先兆！　　　　
　　于是推开桌案急急赶往密室——虽然明知那里也没有解药，但不做点什么只怕立时就要失控。

　　来到密室，却是甫一进门就被正往外冲的认萍生吓了一跳。
　　而认萍生看见来人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位，眼睛一亮，抓了他的手就塞进一粒药丹，表情是难以自抑的兴奋：“快！快试试！”　　
　　认萍生的手柔软而温热，此刻因为激动而过于用力，握得南宫的手甚至有些生疼。
　　自从得了许可，认萍生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呆在制药密室里，组方试药可谓废寝忘食不遗余力，每有进展便欣喜如狂更胜南宫神翳自己。认萍生的想法是：覆灭翳流乃大计，须得按部就班，断不能操之过急，可难道在成事之前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抓来为“无尽”试药的民众无辜丧命？若能早日制出解药，枉死的人也可以少一点吧……当然这些想法南宫神翳却是全不知道的。
　　南宫看着眼前喜不自禁的认萍生，一时有些怔。
　　
　　吞了丹丸，很快便有一股热流流窜全身，南宫当即就地闭目盘坐，顺着热流运功调息，约莫半个时辰后，刀劈针刺般的头痛逐渐缓解，狂躁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
　　继续调息吐纳又一个对时，诸般不适统统消失，只觉通体舒泰，气定神宁，南宫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眼，就看见笑得疲惫而如释重负的认萍生，还在他身边。
　　某种异样的感觉暗流般涌起，渗透四肢百骸，慢慢没顶。
　　其中意味南宫神翳一时辨不分明，便也不再深究，他长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好像此刻与己相伴的不是密室的阴冷，而是室外的轻倦阳光。


　　此药便是刚刚以紫金合元散为原方经过加减改良制出的紫金合元丹。
　　之后南宫连续服用月余，狂症虽尚不能断绝，发作次数却已大大减少，每次发作也不再似以前那般难熬。
　　这让他心情很好。
　　当初答应认萍生参与研究时，并非完全没有疑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却将如此重大之事交出，这在以往的南宫神翳来说是绝不可能的。当时他这样自我解释：“翳流声势如日中天，正当用人之际，我求才心切，他也的确令我欣赏，所以才……”
　　“如今看来，让他成为翳流中除了我和恶者之外研究‘无尽’的第三人果然是对的。”这样想着，南宫的心情更好了。
　　——好到拖着认萍生、醒恶者以及四圣阁一干人等扔下教务不管，浩浩荡荡前去游园，说是要赏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不大，绒毛一样飘在风里，风也徐徐，踏上曲折过湖面的石桥凭栏而立，并不很冷。
　　南宫侧首望着细雪纷飞中笑眯了眼凭栏远眺的认萍生，就想说点儿什么。
　　
　　“再过一阵梅花就该开了吧。”
　　认萍生果然转过头来：“教主爱梅？”
　　“说不上，兴之所至而已。你呢？”
　　“呼呼，美人美事美景，一向是认某的心头好。”
　　南宫于是笑道：“那不如你我约好，待梅花开得最好的那天，还在此处一起赏梅如何？”
　　认萍生点点头：“好。”

　　默默看了会儿飞雪，南宫又道：“先生还是不愿加入翳流吗？”
　　“哎呀，我可没这样说。”认萍生唇角微扬。
　　“哦？那你是答应了？”南宫语带喜意。
　　“有条件。认萍生一向自负，要向教主要个位置。”
　　“你说。”
　　“翳流首座。”
　　
　　首座之位不同于圣阁。四圣阁可互相牵制约束，但首座只得一人，手中实权也远胜于四圣阁，一旦有心作乱，无论最后成败与否，都将损伤翳流甚巨。　　　　
　　南宫未及说话，一旁的醒恶者已经开口：“认先生住在天之界限也已有些时日，前任首座的事想必已经听说？”
　　认萍生点头：“前任首座蛰日北流深得教主信任，却在几年前突然叛出翳流，还带走了部分兵力，一度造成翳流元气大伤，险些被一些二流门派联合所灭。”
　　南宫望出茫茫风雪之外，只淡淡道：“我是真心拿他当兄弟的。”
　　“教主是重情义的人，我知道。” 似乎永远都唇角上扬的人此刻并无笑意。
　　南宫因这句话深深看了认萍生一眼，许久才收回目光又道：“陈年旧事，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首座的位子，认萍生坐得起。我信你，但还要兄弟们也看到你的忠诚和实力。”
　　“我明白。”那人眯起眼睛又是一派悠然的微笑。

　　游园那日之后，认萍生忽然失了踪迹。
　　对于他的去向，南宫心中大致是有数的，故而也不着人打探他的消息，只等他自己回来拿首座之位。
　　    　
　　这一等就等到了一个月后。
　　连续多日的大雪到今晨终于渐渐停了，经过一番冰寒洗礼，梅树依旧挺着嶙峋的傲骨，枝头红红白白的梅花愈发清艳凛然，薄薄的花瓣显出的不是娇弱，而是锋利的锐意。
　　南宫神翳正独自望着这样的梅花出神。
　　像翳流教主这样的人，即便出神也保持着本能的警惕。所以他在数着最近的一根虬枝上到底绽了几多花苞时依然敏锐地觉察到身后百步之外有人正向这边而来。
　　不过他的戒备很快就放松下来——来人连轻功也没用，而是不急不缓地、一步步走过来，踩得积雪嘎吱作响。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待到那人距离自己已不到十步，南宫仍然保持背对对方的姿势在赏梅，嘴角却牵起了笑：“回来了啊，认首座。”然而话刚一出口就变了脸色——空气中，飘着血味。
　　南宫倏地回身，来人不出所料是失踪一月的认萍生；出乎意料者，他是负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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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06-04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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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惯常所穿的暖色华服破了七八处口子，口子上浸着血。
　　南宫神翳的视线在认萍生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他脸上，唇尾。
　　“哎呀，教主为何这样看我？我知道我这一身是邋遢了点，但还是抹了把脸才来见教主的……可是没擦干净？”说罢挑起尾指往嘴角一揩，移至眼前去瞧，果然一点鲜血。
    身上没带可供擦手的帕子，认萍生目光在周围一扫，然后施施然弯腰拾起脚边一瓣白梅，尾指轻拭，洁白如雪的花瓣立时染上一抹殷红。

　　他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仍是一贯的潇洒优美，甚至带着点抚媚多情，但南宫似乎并不欣赏，反而颜色肃整道：“你受伤不轻。”
　　认萍生不以为意地笑笑：“但也不重。”
　　“怎会如此？你执行任务多次，从未负伤而回。我所知道的认萍生，是没有周密计划绝不会轻易动手的人。”
　　认萍生应道：“这个嘛……要做得更漂亮还需多等几日，但我看今天的梅花特别好，想起跟教主约了赏梅，就决定早点儿回来了。”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快下雨了该收衣服。
　　当初的确说过“待梅花开得最好的那天，还在此处一起赏梅”。然而何谓“最好”？这自然是没有定论的，又怎能确定“最好的那天”是哪天。南宫神翳恰好在今天生了看看梅花的念头，推了教务孤身前来；而认萍生不过是偶然抬头间瞥路边一株再普通不过的宫粉，就此想起这个约定，莫名地确定就是今天，更加莫名地觉得非回来不可，甚至为此失了轻重。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心有灵犀，甚至可以柔情些说，是缘分。
    此刻两人皆是心有戚戚。
　　只听认萍生又道：“我这么诚心赶回来，教主可跟我别说什么先去疗伤。”
　　南宫哑然失笑，果然再不提受伤的事，直往梅林深处走去，认萍生几步赶上，与他并肩而行。
　　
　　这林子里的梅有两种，一是艳红如血妩媚惊心的骨里红，一是轻白如雪幽香浓冽的金钱绿萼。
　　方才认萍生拿来擦了指头的便是后者，此刻他尾指上还留着幽冷的香。　　
    行至林中深处，认萍生忽然伸手探向一根临湖照水的梅枝，南宫神翳以为他要折花，没想到那人只是轻轻拂去细枝上的厚雪，露出一点涂朱点脂的花色来。
　　南宫忍不住调笑：“认萍生，是个多情的人哪。”
　　那人毫不客气地回敬：“随意之举也能看出‘情’来，教主也是个多情的人。”
　　“哈哈，‘多情’？世人可都说南宫神翳冷面无情啊。”
　　“别人说是别人说，我只依我看到的来说。——又或者，教主对我，与教主对别人，本来就有些不同呢？”
　　认萍生说得轻松随意，南宫神翳却心中倏然一动——我对他，我对别人，不同？

　　——啪！
　　什么东西打在肩上。
　　南宫抬头，便见高处一滴融化的雪水从枝头跌落，疾速地，轻巧地，势不可挡地，突如其来，不留痕迹。
　　而在更高的地方，是难得一见的冬阳。
　　今天的阳光并没有多亮，照在白茫茫一片雪地上也耀不花人的眼；今天的阳光也没有多暖，站在日头底下也不能少穿半件衣衫。
　　但南宫神翳心中确实生出了些欢喜和热意来。　
　　
　　当然这天这些无关大局的细节都不为人所知，人们知道的是，赤诡灭，其首领蛰日北流死于翳流新首座认萍生之手。
　　　　

　　次日的四方台上，南宫神翳正式宣布了认萍生的首座身份。
　　万千教众面前，那人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效忠之誓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他微昂着头，专注地望着南宫，总是深藏不露的眼睛此刻写满了忠诚与信任、追随与坚定，并且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南宫看着那样的一双眼，忽然心中澎湃莫名。
　　
　　正式加入翳流之后，认萍生对南宫神翳总算保持了那么一点恭敬，面对他人时却仍是倨傲如前。
　　这一点，寰宇奇藏不介意，姬小双不在乎，疯魔恶道无关心，哑残怨女无所谓。所以认萍生与众人虽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也算处得不坏。
　　除了醒恶者。
　　
　　醒恶者初次见到认萍生时，说的不是平常的寒暄话，而是——“见笑了”。
　　这话在旁人看来没头没脑，惟他二人知道是指易北歌行刺之事。
　　南宫神翳延揽认萍生前后那段时间，醒恶者正闭关炼蛊，待听到消息，认萍生已经被南宫带回翳流多日了。非是不信南宫神翳识人之能，但莫名的就对这件事产生了不好的感觉——当初南宫救寰宇奇藏回来时也并未如此。不安感太过突兀和强烈，致使醒恶者未及深思便匆匆遣了易北歌一探虚实，结果不仅虚实仍是难断，易北歌的死更让他大感意外——不是心疼小小一个琴师，而是原以为当时正受翳流庇护的认萍生应该不敢杀翳流的人。这样的结果更让醒恶者认定认萍生不是什么易驯服、好利用的人，反而十分危险。而南宫神翳虽心思深沉虑事周全，但另一方面又是年轻有豪情，敢赌敢拼，认萍生这样的正是对了他胃口。醒恶者多次劝谏之下，南宫也答应对此人多加注意，但密切观察的结果却是越来越信任有加、喜爱非常。于是醒恶者心中对认萍生愈发警戒起来。
　　
　　即使是在认萍生加入翳流许久以后的现在，醒恶者心里也还是不完全信任他，甚至时有针对。
　　比如今日，婢女不慎打翻茶杯湿了认萍生的衣袖，醒恶者当即掏出一把匕首递向他：“此去北漠，偶得一宝，现赠与先生，请先生开刃。”
　　认萍生却并不去接，反而以手中烟管挑起婢女下颌，细细看了一会儿，凑近了些耳语般轻声笑道：“去我府中取套干净衣衫过来给我换。——你帮我换。”
　　婢女连连应声，颤抖着退了下去。醒恶者收回递出匕首的手，笑道：“认首座似乎，不喜欢杀人嘛。”
　　认萍生嗤道：“认某不是屠夫，切肉剁骨头的，确实说不上‘喜欢’。”
　　南宫神翳打圆场：“恶者，认首座这是怜香惜玉嘛，哈。”转头吩咐身边的侍从：“告诉那女人，她就留在一心堂，不用回来了。”
　　
　　当日下午，南宫到一心堂寻认萍生，两人在后园闲逛，南宫提起这件事又笑了一番。
　　待笑够了，南宫又一脸趣味地问：“认先生如何看待杀人？”
　　“当杀则杀。”那人答得毫不犹豫。
　　“哦？不是想杀就杀？”
　　认萍生轻笑：“想杀，也是当杀的一种。”
　　南宫“哈哈”一笑，显然对这回答很是欣赏。　　
　　
　　待二人将园子逛完一圈在石桌前坐下，认萍生仍是琢磨不出南宫此次前来的目的，索性直接问了：“教主……”
　　南宫挥手打断：“以后没外人在的时候，不必称我教主，叫我南宫即可。”
　　认萍生一听就要起身：“我既入翳流，便是教主之属，不宜直呼教主名姓……”
　　南宫神翳却按住他的手阻了他的身形，醇厚的嗓音幽幽而出：“萍生。”
　　萍生。这是南宫神翳第一次这样喊他。
　　“军师他们是部下，是战场上同生死的兄弟；恶者是朋友，是能给我意见的人；”南宫执了白瓷酒壶给二人面前的酒盅里斟上清透见底的酒液，“而萍生你，是知音。”
　　认萍生直直望进南宫双眼，那墨色双瞳中竟一片清明没有半分作伪。沉默过后终于徐徐举杯，一字一顿道：“……且敬知音。”
　　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带来烧灼的感受，滑过咽喉落入腹中，胃部竟隐隐有些疼痛。认萍生暗自好笑——你不是我的知音，我又怎会是你的知音？
　　然而好笑之外，又有不愿正视、不能解释的心酸与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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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2-06-04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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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萍生，出来喝酒！”
　　此时翳流首座正软床暖被睡得香甜，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吵嚷，声音还很熟悉。认萍生披衣而出，眯起眼睛抬头望望天上，然后对眼前一身轻便黑衣、胳膊下夹着酒坛的南宫表达不满：“教主大人，这才日上两竿半，属下还要补眠啊……”
　　
　　认萍生来到翳流至今已有大半年，日子久了，与南宫的相处就越发的没礼节、没规矩、没距离。
　　如今一心堂的下人们都习惯了教主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一心堂的任何角落找他们首座，有时是听琴，有时是商谈教务，最多的时候还是喝酒。所以现在这番光景大家已是见怪不怪，纷纷自觉自动默默退了下去。
　　
　　南宫就着手中酒坛灌上一口，扭头环视四周风景，笑道，“如此春光，怎好辜负？”
　　“春光？”认萍生对来人不甚欢迎，对那坛子酒倒是欢迎得很，一边冷哼一边不待对方邀请便自行伸手取过，“连枝桃花也没有，算哪门子的春光！”
　　南宫神翳有点尴尬的笑笑——一心堂满园奇花异草，偏偏就没有这最俗最艳最春情的桃花。
　　说来确实可惜，欣赏不到“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景。
　　心念一动，南宫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日月之蔽’边上还有处宅邸倒是满园桃花。我以前住在那里，不过因为几个属下说什么格局太小衬不了我堂堂翳流教主身份，啰嗦着要我搬了出来。现在空着也可惜，你要不要搬去那边？——这样我也不用每次来找你都跑上这么老远。”
　　那美酒似乎真是对了某人味口，认萍生抱着酒坛连喝好几口，心情明显变好，笑嘻嘻满口答应下来：“好啊。”
　　
　　大小也算个乔迁之喜，搬家那天四圣阁都被南宫召了来。
　　站在门前，认萍生抬头望着匾额皱起了眉：“教主，怎么名字都给我换了？”
　　“一心堂”变成了“同心堂”。
　　南宫回答得理所当然：“地方换了新的，名字当然也要换个新的，你看跟原来的意思也差不多……”
　　边上姬小双自顾自地念叨：“‘同心堂’……‘同心’……军师，这个你教过我！想起来了，是‘永结同心’！”
　　南宫神翳一句话没说完扼在喉咙里，剧烈咳嗽，一代枭雄翳流教主被口水呛得死去活来。
　　认萍生脸皮抖了抖，不知该不该笑。
　　寰宇奇藏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扇子，望着姬少府和善慈爱地微笑，哑残怨女笑得肩膀抽动依然没有声音，疯魔恶盗完全状况外地吵着：“不是说有搬家酒吗？！赶快拿出来老子喝啦！！！”
　　幸好醒恶者没来。
　　
　　醒恶者干什么去了？
　　日前蛊中圣品金银蛊王现世，醒恶者大费周章弄到手，立马回罪恶深渊闭关炼蛊去了，这会儿别说认萍生搬家，就算是南宫神翳娶老婆，也别想请动他。
　　认首座有次甚至幽幽地说：“唉，没了恶者交流感情，还真有些寂寞呀……”
　　引得南宫表情一阵抽搐。

　　醒恶者虽不在，为南宫神翳解毒的事情仍是有人操心的。
　　寰宇奇藏派遣在外的探子回报：“江南水波镇鬼骨槐心”。
　　“鬼骨槐心，传说能解百毒。——虽然《万毒经》中有极为详尽的描记，应是确有其物，但自我出道以来还未曾听闻有人亲眼见过，探子所见未必就是真；就算是真，此物是否真如传说能解百毒，或者只是历史演变成了神话，其实解毒效果还不如一片姜。”南宫将密报折起在烛火上点了，漆黑的眼中映着闪跳的焰光：“你怎么看？”
　　认萍生舒舒服服吐出一口烟，笑眯眯答道：“呼呼，传说嘛，可真可假，不妨一探。真能彻底化解教主之毒自是最好不过，不能全解有所削弱也是不错，若是假的……哎呀现在正是早春，江南想必自有一番清新美景，当作游玩也是不亏。反正最近中原方面没有动作，教中又有四圣阁镇守，教主可以无忧矣。”
　　“此物需摘下之后即刻服用方能发挥功效，我便亲自与你走这一趟吧。”
　　认萍生转了转手上的烟筒，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

　　先乘马车，后走水路，十日后，南宫神翳与认萍生两人顺利到达目的地。
　　——说顺利其实也不太顺利。谁能想到，堂堂翳流首座，竟然晕船！
　　因为这个缘故，小船一路行行停停，到达水波镇时已是夜半时分。
　　待要下船，认萍生扶着额头站起来，只觉得站着都两腿发软，更遑论迈出步子。
　　南宫神翳见状呵呵直笑：“要背还是要抱，萍生只管开口。”
　　遭到戏弄的认萍生当即苍白着脸瞪了南宫一眼，可惜他此刻仍是神疲乏力，那一瞪全然没有平日的首座威仪、魔头气势，在这夜黑人静之刻，一双本就多情的眼含了江面氤氲上来的水汽，映着岸边红灯摇曳闪烁的火光只似脉脉含情。
　　南宫不由得感慨，这江南情调果然迷人。
　　他眯起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带着湿意的柔软夜风，待认萍生稍稍恢复些了气力便伸手扶他上了岸。
　　
　　踏进最近的一家客栈，南宫神翳冲掌柜吩咐：“两间上房。”
　　“哟，客官对不住，小店只剩下一间上房了——其实上房屋敞床宽，两人住也不挤的，何况两位既是同行，又何妨同住。”
　　认萍生摇摇头：“既如此，那我们另找一家……”
　　南宫却抛出一锭银子：“不，就这家了。”
　　认萍生吃惊道：“诶？为何……”
　　南宫笑：“掌柜的说得在理，你我即为知己好友，又何妨抵足而眠。”说罢便率先提脚随小二上楼去了。
　　而认萍生尚在晕船的余波中没回复过来，没心思去想南宫神翳这一下的心血来潮又是为何，只好扶着头赶紧跟上。

　　“……鬼骨槐心的事，虽然我一早就吩咐下去要把消息封锁住，但仍不能肯定没有其他势力知道这件事，找寻的动作必须尽快。明天我们就……”南宫尚在认真分析，认萍生已经利索拆了头发，又将脱下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翻身上床躺下：“知了知了。教主大人您龙精虎猛，小人我可是累坏了，这边先睡喽~”说罢一个哈欠打了，渐渐没了声音。
　　被无视的南宫有点郁闷，然而当目光透过昏黄的烛光落在安睡的人身上，不快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半晌无声一笑，放轻步子走到床头，吹熄蜡烛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翳流教主与人同床共枕的经历这辈子绝无仅有，这一觉竟然睡得不错。
　　两人第二天起了个清早，在码头租上条船，这就出发了。
　　
　　水波镇分东西两区，那条将镇子从中一分为二的河就叫水波河。水波河蜿蜒流长，一路由镇头穿到镇尾，出了镇子就汇入月纹湖，湖的另一端渐渐汇拢，最后绕进镇子外头的群山里去，那儿就是蝶屏山，消息中鬼骨槐心生长的地方。
　　群山虽然都不高，但座座相连，此遮彼挡，一眼望进去却也望不到尽头，加上江南水乡湿气从来很重，山里常有大雾，镇上的居民们一般是不去的。
　　古老闭塞的小镇，关于那样的深山里，总是流传着许多语焉不详又绘声绘色的传说，山神灵兽土地爷，蛇妖树精桃花仙，光怪陆离不一而足，认萍生和南宫神翳听热情的船工不停气地讲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
　　二人上了岸，跟船家约好半天后还在此处接他们回去，便转身往群山深处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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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06-0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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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五行具备，阴阳相合，不见天日，尽沾雨露。”
　　认萍生口中念着书上描述鬼骨槐心生长环境的句子，一路披荆斩棘寻找目标物，额上已渗出薄汗却仍是一无所获。腰酸眼痛之际忽闻身后方向传来清亮啸声——是南宫的信号。
　　一招赋雅风流赶到啸声传来之处，却遍寻不见南宫身影，正觉奇怪，忽然听见南宫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这边。”
　　认萍生一惊，定下神来循声而找，才发现身旁近处赫然有个洞口，因为被繁茂的枝叶藤蔓密密遮盖，虽然近在咫尺却仍是难以发现。
　　
　　拨开藤蔓躬身走进山洞，果然看见南宫神翳。
　　而南宫神翳正低头看着地面。
　　地面上没有鬼骨槐心，只余一个泥土翻起的小土坑。
　　“我们来晚了。”南宫道，声音中倒也听不出几分挫败。
　　认萍生不解：“你怎么知道这里原本长的是鬼骨槐心？也许是别的什么花草呢？”
　　听到这话南宫居然笑了，笑得很有些意味古怪，认萍生则更加莫名。
　　“你好好看看这里。”
　　认萍生于是仔细打量起四周，这山洞虽小却明显被修整布置过，像是有人以此为居所。洞穴最里面是稻草铺成的厚实床铺，洞中央有个熄灭的火堆，靠进洞口的角落倚着把铁斧，斧头边上还有一个木箱。小土坑就在床边不远，紧挨着土坑还有一处水洼。抬头看去，水洼正对着洞顶一丝缝隙，想是下雨时雨滴从此处落下形成。
　　南宫伸出修长的食指依次点过藤蔓、火堆、地面、斧子、水洼：“木、火、土、金、水。”
　　认萍生似乎有些明白了：“……五行具备。”
　　南宫又走前两步用脚尖掀开箱盖，抬抬下巴示意里面装的衣物——有男有女：“阴阳……”
　　认萍生望着床榻失笑；“相合”。
　　——不用说，这儿，是某对情热男女偷情的秘密地点。
　　却也成了鬼骨槐心生长之处。
　　镇上居民都不敢来的群山深处，可不正是偷情幽会的绝佳所在？
　　南宫扯着嘴角似笑非笑：“许是他们大战方歇，饥渴难耐，看见有个果子就随手挖了吃了。”
　　认萍生听南宫说得有趣，也接道：“那真是对不起他们二位，这果子只能解毒，不能催情助兴。”说罢一甩衣摆往“床”上坐了下去，然后伸手拉拉南宫的袖子：“奔波一日，不累么？歇会儿吧。”
　　南宫顺势坐下，眼神无意飘到木箱，看见一件雪白纱裙，忽然间想通了什么：“今天那撑船的小哥不是说曾经远远看见这山中有位穿白衣的仙子？难道……”认萍生一路听得认真，自然还记得那年轻人诉说这段神奇经历时脸上忽然浮现又久久不散的红晕。　　
　　“啧啧，念念不忘的仙子却原来是偷情荡妇！待回去时说与他听，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哈哈……”
　　认萍生摇头道：“你我知道便罢，何必告诉他。真相有时不知道比知道好。纵然美梦难留，也是但愿长醉不愿醒。”语气居然有几分认真。
　　南宫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转而大笑：“哈哈哈哈！萍生啊萍生，我说过你什么来着？果然多情人也！”
　　认萍生也懒得跟南宫驳嘴，只站起身来拍拍衣摆：“船家应该快来了，我们到岸边去吧。”

　　回到客栈已是入夜，南宫认二人正要进屋，却听见里头有些响动——难道有人？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当即运功于掌，全神戒备之下推门而入——
　　舒爽的晚风从敞开的窗牖灌进屋来，吹得窗前青花瓷瓶里一枝桃花摇曳生姿。
　　人没有，有只鹰。
　　南宫看见它就笑了：“萍生，找你的！”
　　　　
　　教主在外，四圣阁虽坐镇天之界限全权管理教务，但大致情况仍要报告给南宫知道，每隔三两日便修书一封由教中训练的信鹰送至南宫处。为防其中有人瞒上欺下，秘信须由四圣阁轮流写就发出。只是最近一阵教中实在太平，以致传书内除正事之外还多了些闲话，一来二去俨然成了家书。
　　【一切安好，教主放心。寰宇奇藏上。】
　　【好。南宫。】
　　【一切安好。听闻南方有鹅蛋磨成的水粉。哑残怨女上。】
　　【让认首座给你带。南宫。】
　　【都好啦！都没人可以杀！】没有署名。
　　南宫瞪着这白纸黑字不知该怎么回，可是为了证实自己确实收到消息，这信是不能不复的。思索良久，提笔写下句话，细细卷好插进鹰腿上的铁筒里。
　　【一切安好。晕船不丢人。首座回来之后我们保证不提起。姬小双上。】最后几笔有些抖，歪歪扭扭的。
　　“这种琐事还劳教主在此等密函中提及认某真是受宠若惊——不知教主这回又打算说些什么？”认萍生狠狠将字条捏成一团就像碾死一只臭虫。
　　南宫神翳装作没看到认首座的眼中怒火头上青筋：“哦萍生你来的正好，我突然有些头痛——或许是病症要发作，须得运功调息。复信之事就你来吧。”然后转身上塌作闭目静心状。
　　【疯魔恶道嚷得你们几个都知道了？！认萍生。】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认首座息怒。是全教都知道了。寰宇奇藏上。】
　　……
　　……
　　……
　　之后就一直是这么无聊的对话，南宫后来便连看都懒得看了，收信回信的事索性全都交给认萍生——反正除了要这要那就只是认首座和军师之间的口水仗而已。
　　
　　所以现下看见这威风凛凛的雄鹰也不过觉得——“啊又来了”，生不起半点严肃的心情。
　　南宫从桌上的瓷碟里捡了几条肉干扔在鹰爪前面：“信就明日再说吧，禽兽也要休息的。”
　　
　　

　　一觉醒来默默穿戴完毕，南宫开门叫小二送来热茶开水，漱了口又擦了脸，再看认萍生仍是蒙头大睡，便去叫他。
　　“认首座，日上三竿了，三竿！”。
　　“出去出去！休要吵我睡觉！”床上的人不耐地翻了个身然后继续好眠。
　　南宫神翳摇摇头独自下了楼，在大厅里寻个清净角落坐下，叫了一笼包子几碟小菜，东西刚刚上齐就看见认萍生衣冠楚楚地下楼来了。
　　南宫翻开杯子倒了两杯茶一边笑道：“你来的倒是时候。”
　　认萍生施施然坐下：“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闲闲用了些早点，认萍生略带嫌弃地扒拉开吃剩下的包子皮，正打算问问接下来的打算，却听堂外有人叫卖：“槐心、槐心！顶新鲜的鬼骨槐心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认萍生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儿没把自己的心咳出来。
　　南宫神翳顾不上管他，身形一闪已经将那人抓了进来，恶声问道：“你说，你这卖的是什么？”
　　“鬼骨槐心啊。今天清早刚摘回来的，新鲜得很！您来点儿尝尝？”
　　南宫低头看了看篓子里的东西，再抬头与认萍生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菱角么？！”
　　那汉子哈哈一笑：“是菱角没错。前些日子镇上来了个人，说以后都改叫鬼骨槐心，肯定更好卖。”
　　认萍生：“……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就不知道，是位道长。说来奇怪，面相虽然年轻，头发却全白了……哦对了，他头上戴了个莲花冠，挺好看的。”
　　……素·还·真。
　　素还真也是一代能医，知晓鬼骨槐心之事并不出奇。如今看来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先到一步得了东西，还顺便跟其他来找寻的人开了个玩笑。
　　对于这样的结局，认萍生不过苦笑，南宫神翳却是杀气毕现。
　　淳朴的小贩对眼前的危机浑然不觉，还在想着他的买卖：“怎么样，你们到底要不要哇？”
　　“要要！怎可翻遍宝山空手回！”却见认萍生伸出两个手指，“老板，来两斤！”
　　南宫惊愕地看着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半天终于叹气般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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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2-06-0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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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南宫神翳不是输不起的人，虽然遭人戏弄难免气闷，但很快也就释然了，甚至还跟着认萍生一起吃起菱角来。不过相较于认萍生的津津有味，南宫只尝了一个就不再动手。
　　“怎么不吃？”认萍生望着他。
　　“嫌麻烦。——你倒是挺熟练。”
　　“呼呼，菱角嘛也是认某的心头好，我剥得惯了。”说完起身取来个小碗，剥好的菱角不再往嘴里去，而是都扔进了碗里，然后将碗往南宫面前一推：“喏。”　　
　　南宫看看碗里水嫩雪白的果肉又看看认萍生，不动。
　　认萍生嗔道：“都剥好了给你还不吃，也太不赏脸了，难不成要人喂么！”
　　南宫面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只望着认萍生不说话，认萍生心里一咯噔，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若是对别人可以说得坦坦荡荡，可面前是南宫神翳……
　　南宫也不管他此刻心中纠结，拈起一个菱角几口吃下，末了用大拇指一揩嘴角抹净汁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甜。”声音又低又柔又危险，像河底缓缓涌动的暗流，一不留神就会被它卷进漩涡沉没到底。
　　
　　认萍生轻咳一声，另起了个话题：“我们是不是就这么打道回府了？”
　　“你想呢？”
　　“难得出来一趟，匆匆而回未免遗憾，不如在此逗留数日，一览江南风光。”
　　南宫略一沉吟，又捡了个剥好的菱角吃了，笑道：“就依你。”
　　认萍生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别人说翳流教主是魔头恶鬼，我却要说教主是个活菩萨！”
　　“哦？怎讲？”
　　“有求必应啊！”
　　“哈哈哈哈……萍生你真是——”话未完就顿在嘴里，本打算说某人“油嘴滑舌”，但细想来，这话却是说得半点不错——自己对他，可不就是有求必应？
　　——不过，又何妨呢？

　　【没找到，晚两天回来。】
　　这边认萍生刚大笔一挥写好密信，那边南宫神翳已经会完账上楼来了：“掌柜的说东边云来城和南面陆镇都是游玩的好地方，我们往哪边？”
　　认萍生吸一口水烟，随手拍了拍信鹰的背脊：“云来城吧。”

　　由水波镇到云来城也是要走水路，不过距离尚短，所以没再给南宫取笑某人的机会。
　　大摇大摆进了城，又大摇大摆找到了全城最气派的宝鑫客栈，两人还未出声掌柜的就先开口了：“若是住店，二楼的三两一晚，一楼的二两一晚，地窖里一两一晚。”
　　认萍生惊道：“地窖也要一两一晚？！”
　　掌柜笑眯眯点头：“老板说了，我们是云城第一的店，就算最差的房也要别家最高的价。”
　　认萍生不禁失笑，转头问身边的人：“哎呀，不知道我们的盘缠还够不够？”
　　南宫没答话，直接向掌柜吩咐：“二楼的要一间。”说完便准备上楼。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南宫回头去看，却见认萍生正站在原地望着他笑吟吟不说话。南宫也笑，然后走回来拉了认萍生的手一同往楼梯去，一边故作无奈地说：“盘缠不够，只好继续委屈你跟我同住了。”
　　认萍生眼角瞟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有些恍神。
　　平常执行任务偶有受伤，南宫神翳亲自为他治疗的时候不在少数，那时坦胸露背肌肤相触也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他拉着自己的手……却让人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不自在。
　　但因为南宫神翳这一下实在做得自然磊落，反倒让人不好挣开。认萍生吞下喉间“盘缠不够不会去住便宜的么”之类的话，任他牵着不做声。所幸这种状况也没有持续很久，南宫走了几步就松开了。认萍生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又笑自己——不过拉了拉手而已，何以在意至此呢。只是……这人的手，倒也挺暖。
　　
　　刚一落脚，认萍生便趁着送茶水的时候拉住店里伙计打听这云来城里的好去处。伙计把灰白的布巾望肩上一甩，叽里呱啦放爆竹似的说了一通，北面珍匣铺的鹅蛋粉是本地特有西街的云雨面全天下只此一家城东飞仙楼的酒连后边山上的和尚也会半夜偷溜来喝等等等等。
　　待那伙计捧着打赏的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南宫慢悠悠问认萍生：“吹成这样，你说他是不是收了那些店家的黑钱了？”
　　认萍生哈哈笑着扯了南宫的袖子就往外走：“若真如此那老板们这钱可給得真值，我现在就想去尝尝那飞仙楼的美酒，一刻也等不了了！”
　　
　　飞仙楼的玉液琼浆和此地柔媚多情的女子一样有名，据说饮之甘醇绵长，唇齿生香，如沐春风，如遇姝女。
　　南宫却一脸不满：“温吞吞像个软骨头的小白脸！”
　　认萍生噗嗤笑出来，点头道：“嗯，虽是好酒，确实不合你我喜好。既已尝过新鲜，明日再去别处看看吧。”
　　
　　“明日”眨眼就到，云卷云舒的悠闲午后，二人已经坐在了云来城最热闹的裕华馆。
　　两杯清香淡泊意境幽远的香茗端上来，认萍生笑着看南宫先喝下一口，然后问他如何。
　　南宫神翳沉默地搁下茶盅，半晌叹气：“我居然开始想念那软骨头的小白脸了。”
　　认萍生哈哈直笑，南宫又道：“我也不是不懂品茶，可这‘月贻’虽然也还不错却仍算不得上品，并不值得这云来城里人人推荐叫好。——还有，为何不去楼上小间？”
　　认萍生在桌角磕了磕有些堵塞不通的烟管，一面说道：“谁叫我跟人打听情况时你不注意听——这里卖的是茶，红的是说书啊。”
　　像是响应他的话一般，周围忽地喧闹起来，只见裕华馆大厅台前走来一个长袍长须的精瘦老者，手握折扇，向着周围一圈拱手。
　　认萍生凑近南宫耳边悄声道：“看来就是他了。”
　　他猜对了，不过，有句很经典的台词说，我猜到了这开头却没猜到这结尾。
　　老人家开口第一句话就惊得认萍生一愣——
　　“今天老朽就来跟大家说一说这个黑派翳流！”
　　
　　翳流地处西北，虽日益势壮，却尚未真正影响到这东南地带来，然而翳流一派行事神秘邪佞，种种事迹于市井之间早有流传，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正当红的一项。
　　所以说书先生此言一出，周围立刻一片叫好之声，
　　就连原本兴趣缺缺的南宫也顿时来了兴致：“这倒有趣！我就听听他怎么说——说得不好，就割了他的舌头喂……诶，我们那只信鹰叫什么来着？”
　　认萍生答：“阿十。”
　　“啊对，阿十！——说来当初听你的留着那个兽族的小子没杀果然是对的。”
　　认萍生笑道：“杀他无意义。我那时听说他有先天半心之疾，是无药可医的死症，这就来了兴趣，想以他试药练练身手。后来看他是兽族，能与禽兽沟通，才想到让他给教里豢养信鹰。”
　　
　　这边说书老者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悬在了嘴边上，正从翳流立教说起，直讲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比划起来手脚并用，折扇唰地一张又啪地一合，故事里几个魔头又是手起刀落斩杀了无数豪杰，
　　南宫一边吃着花生一边时时点评两句，比如打赤诡的时候我没去啊，东河那小子用的明明是板斧，原来玉音堂的大小姐喜欢我们军师呀，……
　　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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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靈

級別: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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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3)

8樓發表於: 2012-06-04 21: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樓主更的好快,才剛看完就有新的了XD

南宮視萍生為知音,殊不知萍生是刻意為之,少艾是否因此為南宮難過了呢,只能說少艾,你果然是個多情人

萍生和寰宇奇藏哈拉的那兩句好有趣,我忍不住笑了,暈船的事全教都知道,這下回去臉上無光囉

素素!素素你真是太可愛了!我好久沒看到這麼幽默愛耍人的素素了,回想以前他剛出道時的那五見殺,反將一軍的幽默,欺負反派的態度都讓我好懷念,現在他只有偶爾和屈仕途說說笑了QAQ

說書人要講翳流,會不會說到南宮發火滅樓呢?還是會說到最近翳流做了啥事但他都不知道勒(畢竟消息都是萍生在看萍生在回,說不定他有偷偷搞鬼但沒跟南宮說~)

我很喜歡他們兩個的相處,很有趣呢^^

<萬千紅塵>第一部 (all素本) 大陸預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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