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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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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 [原無鄉/倦收天/清水]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更新第六、七章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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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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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02-25 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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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 [原無鄉/倦收天/清水]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更新第六、七章
2
18僅以此文贈予所有愛雙秀的道友們!
{|d28!8w
(*M*muk
帖文說明:
lfAiW;giJ
1、“無非夢”即如是清狂本人。有些道友可能已經在我微博上看過此文,再一次感謝你們的支持!
oVTXn=cYDp
qzj.N$9]
2、本文擬出同人本(計畫中),待全文完結之時將做進一步修定與潤色,因此網路版並非出版終稿。
!/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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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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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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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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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N1b+d~*6
第一章 昔我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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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遠前的江湖盛傳著一南一北的兩個傳說:名劍收天、銀驃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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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柄絕世的名鋒,兩個人非凡的修者,三場曠世絕塵的戰役,遊走於正與邪,道與魔,人與我,仇與恩之間,當塵世最黑暗一夜降臨,你以萬人血肉祭奠這一段天意無情,我用五十年的光陰煢煢獨立日夜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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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江湖,何為生殺,何為恩義,何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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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常有憾,世事難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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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未來會有千萬種不可料的結局,惟一值得欣慰的是至少最初的地方始終如一,任其時歲悠長,回溯總是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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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苦境的道門劃為三派,道真、道玄與道靈,其中道真一脈以終南山為界,各據南北,相隔著幾個山頭,又稱南宗與北宗。北宗掌教以“名劍·天鞘晨曦”為號令,南宗掌教則以“銀鏢玄解”為最高信物,此為道真鎮教之雙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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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遠的時候,南北兩宗系出同門,雖武功路數各有千秋,其內功心法卻是十分相似。兩宗弟子不時往來交遊,雖不免偶有爭鋒之舉,仍以切磋武學術法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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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南派掌教抱樸子道尊雲遊江南,歸來途中得遇一子,將其帶回,收入門下修業,並取名: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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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南宗第三代徒孫中最小的道子十七歲,而排行第一代嫡傳弟子的原無鄉只有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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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白無故地多了這麼一位“師叔”與“師叔祖”,南宗教內上下三代弟子聞之一片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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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抱樸子道尊在苦境道界尊崇的地位而言,實在不該再收只有五歲的小娃兒為徒。更有好事者議論道尊此舉的深意:這名來歷不明的關門弟子難道是屬意的繼承之人?莫非其有何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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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弟子中的大師兄名喚濮陽剛逸,其在南宗素攬大權,教中事務十之七八由其定奪,就算道尊也絕少過問。就此事,濮陽剛逸沉吟半晌,進言道:“師尊,弟子以為此事恐有不妥。弟子明瞭師尊愛才心切,然師尊身份過高,是否將其教由二代或三代以下弟子代收為徒似更為妥當?弟子不敢忤逆師尊,只恐教內非議不斷,於此子日後修業也非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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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尊聞之,輕撚花白的長須,歎道:“此子不過為師一時起興作為,竟成汝等困擾了嗎?其不過與汝等一般,雖與道有緣,然是否美質良材,便看他之造化。汝等憂思過甚,自尋其擾。其既已喚我一聲師尊,此事不必復議,止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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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尊雖外表予人以祥和溫文之感,甚少有驚怒之態現於面上,然身為掌教卻是威信弗邊,平時不理教務之事,一旦開口卻是說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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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此言既出,南宗上下再不敢多作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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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原無鄉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娃兒,正是淘氣好動的年紀,全然不管周圍投射過來的異樣目光,只覺此處人與事與過往生長之地不同,甚是新鮮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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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兩年內,原無鄉跟隨抱樸子修習南宗道經與武藝。道家尚任自然,喜好雲遊天下,不似佛家僧侶一般戒律嚴森。道者們的課業各有不同,大多因其天然自性而擇之。原無鄉所習之術自也與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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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門雖晚,輩份卻高,雖無什麼人能拘禁管束著他,卻有太多人明裏暗裏探究他的言行。同輩的嫡系師兄們本不太待見這個小小師弟,後見其修業所學,不過平平而已,如何看也稱不上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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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原無鄉成了南宗裏最特別的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輩份雖大,地位卻不甚了了。在他之下的幾千師侄輩的道子們無人敢薄待他,只是冷淡相對;而在他之前又有數位資歷不凡稱雄江湖的師兄們頂起道真南宗的門楣,光耀南宗的重任根本輪不到他來操心。至於師尊雖然對其課業監督甚是嚴格,七天考量一次風雨無改,而除此之外,並不過問他究竟幹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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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這幾年原無鄉讀書不算用功,習武不甚精深,課業之餘,倒是把前山後山都玩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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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是朝輝與夕霞。每日立於終南山南坡之上,朝觀日曦瑞光千條奪人心神,夜賞月輝水銀般流轉牽人情懷。白雲蒼駒,瞬息而過,一日似一生,一生若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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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任其自性,萬物適時而生,如此還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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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正值苦境道界十年一度的三脈同修道典大會。屆時道真、道玄與道靈三脈頂尖的修者們皆齊聚一堂,交流切磋術法與武藝。而今年,道典大會恰要在終南山道真一脈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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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道真一脈的兩宗掌教決意南北合一共攘盛舉。北宗掌教葛仙川受邀親自前來南宗商討事宜。是日,抱樸子領著門人迎到了南宗山門之外,釋出南宗最大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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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寒的初春時節,長風自山坳蕩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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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著一身玄墨道袍,眉眼深邃如刻,雙眸略帶些煞氣,須髯飄灑胸前,身後負著一柄透體金光的長劍,極盡華美之能,竟不像崇尚素樸歸真的道家所有之物。長長的金色劍穗似是純金所鑄,幾乎垂落到了地上,而劍栫處有一極為醒目的陰陽太極輪,造型甚是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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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之驚肅。這柄劍無疑正是代表北派教掌身份的鎮教之寶:天鞘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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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讓眾人更驚訝的卻是葛仙川臂彎之中正托著一物,另一手則以袖袍相護,看不太清楚,估摸著是個兩三歲左右的小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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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近前,並未放下手中的小娃兒,略一欠身道:“抱樸掌教親迎出山,葛某慚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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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相讓一禮,笑道:“師弟多禮了。你我久未敘舊,此番正是拜三道同修道典所賜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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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微攏廣袖護緊了小娃兒,道:“抱樸掌教客氣了。此處山風甚大,此兒年幼體弱,可否另辟他處再行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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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心中雖有詫異,仍笑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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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得殿內,雙方落座後,葛仙川依然沒有放下臂中娃兒,改讓其坐在膝上,雙手護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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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娃兒至今未發一言,異常安靜,身形又被道袍擋去了大半,看不真切,卻更引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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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忍不住相問:“師弟,此子是何來曆?汝這般愛護之甚,吾卻從未見過。莫非是師弟新收之高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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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面上方才有了一些笑意:“非是我徒,他是吾之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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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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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葛仙川的修為在苦境道界也許不能獨稱頂峰,但也是去天不盈尺的先天高人。其高傲乖戾,又事事爭勝的脾氣更是道界一絕。葛仙川惟一的同修師兄正是眼前這位南宗掌教抱樸子,雖是系出同門,但兩人明爭暗鬥從修業時開始,後來更是一怒之下各據南北,大有對峙爭鋒之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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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聞言不禁動容,面上微露不悅之色,“同修?哈,師弟,汝之決定未免失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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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抱樸掌教汝介意嗎?”葛仙川並不以為然道:“聽聞掌教於兩年前收了一名關門弟子,想必定是資質非凡之良才。如何不許區區葛某也覓得美質之玉承接衣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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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下南宗眾弟子心下暗驚:難道師尊竟是存了這樣的念頭?不少道子這才想起南宗之內還有這麼一個人,有些道子甚至想不起此人的名字。大家不由向一代師兄之列看過去,這才發覺原無鄉今日竟未出現在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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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首席大弟子濮陽剛逸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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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不經意地掃了眾弟子一眼,長歎一聲:“師弟汝好勝之心多少年依然未改,竟連收徒這等小事情也要一爭高下嗎?吾之小徒兒不過是雲遊江南時趁興而作,未料竟成師弟之心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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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弗然不悅道;“性本天賜,要如何改,又何必要改?衣缽傳承是教內大事,不爭高下如何能立南北頂峰,光耀我道真盛名!吾看是汝疏懶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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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無奈歎道:“罷了,即便如此,師弟何不收其為徒,而要喚作‘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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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道:“吾平生所收弟子業已太多,無需再多一個人喚吾師尊。而吾自會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於他,與之切磋上下,與之精研同進,是為同修,何謂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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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深知這位師弟向來自視甚高,江湖之上能入其眼者寥寥矣,今日說出此等駭聽言語,足見對此子之珍視,不覺大為好奇,起身走上前道:“能否將此子予我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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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遂展袖袍,笑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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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這才看清這娃兒確實殊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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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金色的頭髮梳成兩縷垂鬏,小臉潤澤中帶著些紅暈,下巴略有點兒尖,額間一點金珠,鼻挺而唇珠,生相極是秀美。奇的是,小娃兒應是兩周歲多點兒的模樣,本該是最為好奇好動的年紀,卻不知為何甚是安靜,始終閉著一雙眸子,緊抿著唇不發一言,對外界變化毫不感興趣的模樣。再看其淺金色的道袍底下赤著一雙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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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心中一動,看得更為仔細,查覺其通身上下竟有與“天鞘晨曦”一般泛著極淡的光華,襯在葛仙川玄黑長袍之上,好似懷中捧出了一輪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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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頓時驚訝非常:“嗯——? 此娃兒三歲之內,雙足不可沾塵,雙目不輕視人,身蘊金陽,體透華光,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金陽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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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又是一片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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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希望能看上一眼這位幾乎只曾出現在道家典籍裏的特質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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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終也掩不住得意之色,頷首道:“正是汝心中所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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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讚不絕口道:“難怪此子武骨奇佳,道氣沛然。美玉一詞豈足以形容!吾該恭喜師弟百年宿願終究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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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笑道:“再過半月,便是其三周歲生辰,屆時便能落地如常人。而未來的三十日內,我須與掌教共商道典大事,故此,我不放心將之留在北宗,攜其同行,想必抱樸掌教不會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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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笑道:“師弟客氣了。今日能得見此子,還要感謝師弟不吝讓南宗大開了眼界,見證了傳說中道家仙源授命者出世。敢問此子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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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道:“名喚倦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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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不覺皺眉:“收天之名已過於狂傲,再著一‘倦’字,恐驕狂過甚,傷人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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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擺手道:“仙源天授,日陽金身,天命如此,何不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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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罷了,既是師弟認定的‘同修’便由師弟決定吧。不過,稍後吾當與師弟前去北峰觀雲臺檢視道典同修大會籌辦事宜。此子情況特殊,隨行恐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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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道:“確實如此。勞煩掌教推舉一名得意又可靠的弟子代為關照,吾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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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笑道:“論吾之得意弟子嘛,滿堂皆是,師弟且看哪一位合適擔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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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生相甚有威儀,高鼻深目,眉頭略蹙,不苟言笑,素以苛嚴而聞名。此時其眸光一掃,堂下南宗諸多弟子只覺心中一寒,有些道子更是忍不住地低垂著眸子,不敢與之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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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環視了階下一番,越看越皺眉,忽而回身問道:“哪一位是你的關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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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适才提及我收此子只是一時起性,非如師弟一般孜孜耗費上百年時光尋覓。平日裏也疏於管教,此子好玩成性,若所料不差,此刻應尚在後山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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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聞之不覺皺眉,問道:“吾能一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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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點頭道:“當然。”招手喚來一名小道子,“速去將原無鄉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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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摟緊懷中至寶,心念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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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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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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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原無鄉其實哪里也沒有去,正在自己的院中抄寫經書。原本,他知曉今日是個重要日子,揣度著也許其他師兄弟會來喚他一起去山門外迎接貴客,所以,他一早就起床,照例練了一趟南宗內家拳法,待晨功既畢,又將自己裏裏外外都收拾妥當,神清氣爽地等著。可是,並沒有一人來支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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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略有些失望,但也無有怨懟,早已習慣一個人獨居生活。於是,微微一笑,拿出了筆墨抄寫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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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偏隅的小院,只有兩間極為普通的平瓦小屋,一為讀書習字之處,一則為臥榻之所。自書屋的軒窗望出去便是終年覆雪的終南山主峰,院內有一排翠竹芊芊臨風,三邊籬笆疏疏密密地圍起,不甚齊整,一派天然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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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七八頁的時候,便聽聞一道子在院門外喊:“小師叔祖,您快點來,道尊喚您速往前殿一會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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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聞之倒有些驚訝,輕輕擱下了筆,走出院門,尚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是師尊是喚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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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子猛點頭道:“來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點名要見小師叔祖您呢。隨我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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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也不多問,只笑道:“好,請師兄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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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管自己徒孫或師侄輩們叫師兄的事情,南宗上下只原無鄉一人如此。原無鄉本該坦然地接受教內那些比他大幾輪的老者稱他“小師叔”,而他總是含笑回禮,敬稱對方一聲“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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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不止一次糾正過原無鄉應注意不可錯了輩份。原無鄉雖不曾頂撞大師兄,也不曾因此改變自己稱呼他人的習慣。這種無有必要的堅持,竟是來得莫名。好在不算什麼大事,而濮陽剛逸本也對這個小師弟不甚愛理,時間長了,也就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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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道子一路顛兒地小跑。原無鄉落在其後三個身位,行得不緊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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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殿上人人滿腹言語說不出口,人雖默立著,卻相互以眼神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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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一樣金貴的小娃兒,傲橫激進的北道尊。眾弟子面上雖鎮定,心中已然諸多不耐,只希望此會早些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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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講敘了午後的安排與明日需要籌畫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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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踏入大殿,所有道子都一齊看向他,南北道尊也停下了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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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一時極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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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今年也只有七歲,雖然是抱樸子欽點的入室弟子,但離出師之日著實甚遠,正殿並不是他能常來的地方。此時,氣氛甚是壓逼,而他似並無受到影響,穩步邁腿跨入門中,並向左右在列的道者們點頭示意,面上始終帶著和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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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從其一進門就盯著他瞧,看他所行踏出的每一個步伐,觀他面上每一個不經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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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清俊,氣格上乘。觀其年歲應屆於孩童與少年之間,氣局卻是老成。身著極為普通的月白色道袍,與殿中二代以下幾百名無名的道子根本無有區別。至於其武魄似並不出挑,當在中正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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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皺眉:這就是抱樸子的關門弟子,將來的衣缽傳人嗎?這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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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如何能與倦收天一爭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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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微微一笑,招手喚其:“原無鄉,且上前來,見過北宗道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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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尊。”原無鄉躬身便拜,忽覺脅下有兩股異力一左一右托住了他的身躬,雙膝落不下去,腿腳立時動彈不得,抬頭看向眼前陌生的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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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的眸光如劍般逼視過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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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微怔了一下,未見驚慌,索性直起小身板,雙掌相合,端正地行了一個稽首禮,朗聲道:“稟北宗道尊,弟子名喚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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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卻立時沉下臉,突然喝道:“羅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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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氣勁撲面而來,掃動少年月白色的袍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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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只覺得身上的壓力劇增,迫得一時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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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厲聲又問一遍:“我問你,汝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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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面上依然含笑,抬眸直視葛仙川,應聲道:“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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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笑容暖如春風,有著不屬於自己年紀的淡定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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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再增一分力,又問:“汝自何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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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身心支持得極為吃力,眉眼之中卻未現半分辛苦,略一思量,溫潤的聲音竟回答了同樣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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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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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邁前一步,足尖頓點,眸光大盛,“汝因何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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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青磚赫然裂開了數道縫,袍袖藏勁一般鼓起,無風而烈烈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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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卻笑了,眸中隱約銀芒一閃,額間清輝一現,唇中吐出的依然只有同樣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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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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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說得比之前都高,一字一頓,雖無怒意,已現了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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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倒覺得有趣,冷哼一聲:“汝敢知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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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從容應對:“道尊又何必拗執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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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顯然已經聽不下去,沉喝了一聲:“原無鄉,不得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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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並不理會濮陽剛逸之言,只冷著臉打量原無鄉,末了,撤去了氣力,背負雙手:“好,算你答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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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暗舒一口氣,冷汗劃入了鬢角。心中暗忖:這位道尊真是好古怪的脾氣,素昧平生怎會如此對待自己?莫非是我犯下了過錯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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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葛仙川沉吟一下,複又開口道:“聽仔細!人心惟危,事無可料。若有朝一日,天意與心願相違,原無鄉,汝當如何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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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适才的三問尚有情理可循,此時這一問當真是不著邊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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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略一思量,應道:“天地道一,性本同源。若當真有此一日,原無鄉願放下吾一心之得失,溯其本源,順應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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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嫌稚嫩的聲音迴響在廣殿宇內,百千道子心中,不知能傳出去多遠,停留能有多久。現在年幼的他也並不太清楚這會是一條怎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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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若干年後,當提問的人早已不在人世,聽的人們也早已忘卻,而這個說的人卻一路堅持著從未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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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站在葛仙川身後多時的抱樸子也終於開了口:“師弟,汝看了,也試了,依你之見,此子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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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轉身,直視這個相識了幾百年,也爭了幾百年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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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小小年紀能處變不驚,氣度沉穩,華光內斂,實鋒芒暗藏,可為無量之器。而适才,此子眸中清輝如銀,燦若月華,雖只彈指一瞬——哈,真是好一個“平庸”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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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險些就被汝騙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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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驀然轉身,向著殿下千雙好奇的眼睛道:“此子雖是不差,但,如何與吾金陽爭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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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想藏著,便成全汝這一次。原無鄉,你最好莫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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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微微一笑,掌中拂塵輕擺了一下,並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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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言罷,低頭看向懷中仍閉目靜默的小娃兒,輕聲問:“倦收天,讓原無鄉照顧你,你可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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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畢竟是少年心性,此番真是好一陣莫名其妙的折騰,還要被指摘不如一個未滿三歲的小娃兒,或多或少被整出了點兒脾氣,聽罷此言,立時便要拒絕:“道尊,原無鄉恐不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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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覺眼前一亮,小娃兒被捧到了自己面前,原無鄉口中言語便是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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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面的金娃兒卷翹的長睫毛輕輕地扇動了一兩下,竟緩緩地睜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眼,定定地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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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忘了還要說些什麼,一眼便落進了琥珀樣的金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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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任滄海桑田如何變化,春華秋實幾多變遷,縱然來時路已雲深不知處,萬千過往恩義與愛恨早已經沉沒在時間的長河之中,惟一值得慶倖的是,你我開始的地方終究不會因任何事情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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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天意如此,天意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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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眼中只倒映著自己身形的金娃兒,忽閃了一下眸子,鬆開了緊抿的丹唇,清脆而有力地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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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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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使久到誰都算不清到底過了多少年,終南山雖在,山南山北只剩下興榮過盡後惟餘的殘骸。
ES+CAwqf
當原無鄉獨自一人立於千仞峰之上,萬懺血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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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霞流彩,旭日異光,與百年前並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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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至今,他仍可清晰地憶起百年前是怎樣一雙奪魂攝魄的金眸,耳畔依然可以聽見當時少年的自己是如何清晰而堅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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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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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碧血鋪黃沙,無親亦無家,餘生只堪寄天涯,亦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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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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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微博上看过了,看到楼主有出本的计划真是太开心了,那我就先不用右键了,等着本子出来,说定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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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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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念茲在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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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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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上下眾道子們想不明白一件事情:葛仙川為什麼偏偏挑中了原無鄉照顧自家的寶貝“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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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自己都還是一個小孩子,尚需要別人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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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道子們似乎都忘記了另外一件事情——根本沒有人照顧過原無鄉,而他幾乎一個人自顧自地生活在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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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將倦收天遞給了原無鄉,便甩手而去,與抱樸子去了登雲臺,走得甚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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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抱著倦收天,抱得很緊,這是他第一次抱小娃娃,只恐掉到地上。可這個小娃娃似沒有武息的跡象,身體一團軟綿,他又不敢用力過度,生怕傷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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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喊完一聲“原無鄉”後,緩緩閉上雙目,梗著脖子,挺著脊樑骨,極為端正地坐在原無鄉臂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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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兩人距離極近了,衣裳貼在一起,卻根本不熟悉彼此的存在,均感十分彆扭,一時尷尬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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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掂著懷中的份量,忐忑不安起來:這個娃兒脾氣真大,不太好相處,要怎麼辦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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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道子們見兩位道尊已經離席而去,早已壓抑不住好奇心,紛紛圍上來觀瞧傳說中“金陽之體”的形貌,一時間人頭攢動,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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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正被抱得勉勉強強,絕對稱不上舒服,此刻忽覺耳畔人聲蕪雜,腦中嗡嗡直響,連空氣都稀薄了幾分,頓時眉頭輕擰起來,側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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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單手抱緊了小娃兒,另一手將其整個身體往自己懷中護了一護,揚聲道:“眾位師兄,不可如此!這位小道友不高興了。請諸位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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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道子正欲探頭張望,奇怪道:“這娃兒面無表情,未吭一聲,你怎知他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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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笑道:“這位師兄,無論這位小道友有何特殊之處,來者是客,不可失禮。易地而處,汝一樣不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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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緩步上前,端詳了倦收天幾眼,沉聲道:“原無鄉,你知這娃兒是什麼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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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微欠一禮道:“知道,他是北道尊的‘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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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道:“你知道北道尊是什麼身份?他的同修又是什麼樣的身份?那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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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一怔,“原無鄉不明白大師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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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伸手,沉聲道:“把伊交給我,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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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聞言驚訝,將娃兒護得更緊:“這位小道友是北道尊親手託付給我,原無鄉責無旁貸,我不能麻煩師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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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沉下臉,頗有幾分不耐煩道:“你尚且年幼,自持仍有困難,如何能顧其周全?若有任何閃失,南宗豈不無顏!將其交我,可妥善安置,待北道尊歸來,自然是兩相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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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看著濮陽剛逸的面色,隱隱覺得哪里似有不妥,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胸口一緊,低頭看,小娃兒仍是彆扭的坐姿不改,一只小手卻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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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聽到自己的聲音朗朗而出:“師兄提醒我記住了!原無鄉必然盡力看護,不使南宗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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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好奇觀望的眾弟子們發覺氣氛不對,立時噤聲,皆暗自心忖道:好大膽的原無鄉!大師兄向來說一不二,教內無人不懼。這個小娃兒雖是金貴,但是,為其開罪了大師兄將來你在南宗要如何立足?何況,此子是個麻煩,將其交出,便不必擔起責任,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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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亦是一派宗師身份,今日在這麼多門人面前,居然一再被一個七歲孩童挑釁,臉上早已十分不悅,聞言喝道:“怎麼?是我說話不算話了嗎?此時師尊不在,教中之事由我定奪。原無鄉,還需要我再說第二遍嗎?把人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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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退開一步,反到更加護緊倦收天,堅持道:“我不懂師兄為什麼執著此事。但,我不能將他交出,請師兄勿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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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冷笑一聲,“哈,你是非要逼我動手嗎?”言罷,即欲邁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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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道子們見此不禁失色:難得見大師兄如此生氣。論武功濮陽剛逸乃道真南宗道尊駕下第一人,平時除了道尊,沒有人敢纓其鋒芒。今日對上只有兩年道行的原無鄉,此回結果根本不值得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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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平日裏人緣真不錯,有不少道子不禁為其捏了一把汗,但誰也不敢反抗濮陽剛逸的決定。而另有一些道子則暗自興災樂禍:早看這個破格入門的“師叔”不順眼了,今日可能出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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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眾人屏息而觀時,原無鄉別無他法,一咬牙,心中默念一聲“老前輩對不住了!”,暗自蓄勁,氣沉雙肩,只求能得一時之機脫身而出,孰料自己懷中一直靜默的金娃兒突然有了動作,昂其首,豁然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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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眸忽現,一道銳利的目光挾騰騰煞氣直逼向靠近過來的濮陽剛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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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原本背光的大殿之內,似有金陽穿透雲層照射進來,耀目燦然,威儀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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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一室皆驚:這個三歲娃娃的眸子怎麼會有如此驚人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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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剛逸也愣住了,一時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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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見狀,伸手輕撫倦收天的背脊,柔聲輕言道:“好了,好了,莫生氣,我馬上帶你離開。”言罷,又用手擋了娃兒的眼睛,“乖,閉上眼,一會兒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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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冷哼了一聲,這回倒是軟了身板,把臉埋到原無鄉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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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覺得原本全落在右臂上的力量大半都因此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頓時輕鬆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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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樣抱著才會舒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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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笑容再展,沖未及回神的眾人道:“諸位師兄,吾先告退。”言罷,也不等誰應聲,快步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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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子意欲攔阻,卻被濮陽剛逸抬手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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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濮陽剛逸眉頭壓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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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道真表面上的和平已經維持得太久,這最終避不了的一戰,結果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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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你會是未來南宗最大的隱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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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無鄉,又會是怎樣一個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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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兒的身量不重,成人抱之自是無慮,可原無鄉自己只有七歲。好在他武息不差,氣力自然比尋常同齡人大得多。饒是如此,一路抱回自己偏遠的小院,也費了好些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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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進了臥房,打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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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凳之上太涼,桌案之上太高,嗯,走過床邊,騰出左手抖開一床薄被墊在下面,才將懷中的娃娃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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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摸了摸小娃娃漂亮又柔軟的淺金色頭髮,替其整了整歪斜的衣襟,溫言道:“好了,到了,這裏沒有別人,你可安心。”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不能經常睜開眼睛是嗎?那行動時千萬小心,不可走太遠,會從床上掉下去。”說著,又一伸手扯過兩個枕頭擋在床緣的外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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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小娃兒的坐姿極為端正,一派完全不打算多挪動的樣子,原無鄉不覺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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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渴嗎?你冷嗎?你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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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一連串地搖頭作為回應之後,原無鄉直犯愁:哄小孩兒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做過。記憶中,也從來沒有人哄過自己,到底要怎樣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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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別說是被人哄,就是身邊多了一個陪他說話的人,對原無鄉而言都是難得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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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倦收天的樣子,他好像不愛說話,而自己也不算多話的人。可是,就這樣幹坐著,倦收天一定覺得真無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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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眸張望了一下,見案幾上擺放著昨夜未能看完的南宗典籍,靈光一閃,“呐,我念書給你聽可好?你要是覺著無趣,或是累了,就自己躺下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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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坐上床沿的原無鄉捧著書開始誦讀,清潤的聲音似朗朗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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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床上的娃兒閉著眸子,雙手虛握置於膝上,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偶爾側一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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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何處的鶯鸝不時啁呦一兩下,唱和著屋內的低語與翻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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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既過,便是早春。午後溫潤的日陽正融融地暖遍大地,花木向榮,爛漫繁生。綠意一層又一層地撫過這一隅小院窗下,越過參差的籬笆,掠過整片山坡,遍盡了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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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不覺進入忘我之境,竟把道尊幾日來的課業都完成了,直誦得口乾舌燥,才發覺日光淺薄了許多,暮色將臨,抬頭看,倦收天竟然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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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頓時覺得過意不去,撫了撫他有些僵直的背脊,“真抱歉,讓你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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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搖頭,並不作聲,傾身,伸出手,來摸他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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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順勢抱過來,將書塞到他手中,又問:“你渴嗎?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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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握著書,依然只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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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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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看了看天色,又詫異地瞪著這個娃娃:不言不語也就罷了,竟還能不吃不喝?難道真是個餐風飲露的小神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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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原無鄉探究的目光太過明顯,倦收天不滿地頓了頓足,一不小心踢到了床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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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一聲,倦收天雖沒有多大力氣,但這一下也著實夠疼上一會兒了,誰知仍是一聲不吭,好像踢疼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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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倒吃了一驚,忙攬住其雙足,不讓亂動,“莫生氣,莫生氣,你不痛嗎?”暗自吐舌頭:呀,原來還是一個壞脾氣的小神仙!不過,再看其皺著眉頭,忍痛卻一聲不吭的樣子,原無鄉著實無奈了,不知怎麼地就來了一句:“呐,我渴了,餓了,你陪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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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頓了一頓,把臉轉向他,慎重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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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恍然而悟,忍不住笑了:耶,原來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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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飯堂,已有很多道子在坐,見原無鄉抱著倦收天進來尚不及反應,倦收天已經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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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暗道不好:把這位小道友另一項脾氣給忘記了——不愛見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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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能讓他餓著,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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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找了一處人少的角落坐下。偶爾,自身邊經過的道子們仍用好奇的目光不時打量他們幾眼,但不敢走得太近。原無鄉並不可怕,可這小金娃兒倒像會咬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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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已理會不了這麼許多,特意先替倦收天盛了一碗菜粥,舉著勺子欲喂過去,中途,手頓了一頓,轉回來,自己先吃了一口,嗯,有點燙口,需吹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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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吹著,耳邊不時落下幾句師兄們正在熱議的話題,似是有關今日午後兩位道尊會晤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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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正言:“呀,汝可有聽說,南北兩位道尊在登雲臺起了不小的爭執。北道尊一味固執己見,倒教咱道尊好生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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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反駁:“汝可有親眼所見嗎?在此胡說,小心被大師兄聽到領受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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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自然不服:“吾哪有胡說!要說今日登雲臺當值的道子可正是吾之師尊,吾師尊之言可會有假嗎?早有聽說北道尊對南宗諸多不滿,我看這次的道典大會著實夠嗆,倒不如咱南宗自己主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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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加入討論:“這話說得不無道理,兩派合作之意圖雖好,若有不合倒不如一方獨執牛耳!我真不明白南宗哪里比北宗差,為何咱道尊一向隱忍如此!因此北宗一味自大,無視我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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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被誰人再次打斷了話頭:“行了,什麼南啊,北啊的,你若惹不起北宗的拳頭就莫再亂嚼舌頭!省下些欠打的話,安生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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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者總是不會少:“這位師兄此言差矣,身為南宗弟子,南宗之事如何能不關心,要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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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本不欲理會此類流言匪語,但又擋不住其聲聲入耳,聽得直皺眉頭。懷中的倦收天已緊抿起唇,側過頭,拒絕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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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粥鐵定喂不下去了。原無鄉暗歎了一聲,正思良策,忽見門口走進來一個後廂伙房的弟子,靈光一動,端起碗,仰頭快速喝盡了,擱下碗,抱起倦收天出了飯堂,往後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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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堂是一處伙房,伙房由初入門的道子們輪流看顧,內中煙氣過重,原無鄉沒敢帶著倦收天進入,只隔著窗子問一位略有些相熟的道子:“道兄,老前輩今日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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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道子正添柴加水,忙得熱火朝天,頭也未抬地答:“後廂呢,你且去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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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暗喜,如此正好,抱著倦收天又奔向後廂一隅,推開院門,見一頭發花白的老翁正在院中喂雞,便笑道:“老前輩,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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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鬍子與頭髮一般花白,面上皺紋也似一位普通七旬老者,但身板好似十分健朗,此時直起腰杆,搖頭歎道:“你這猴兒又來貪吃倒也罷了。怎麼還把這位貴人給帶來了。老朽這裏只有粗茶淡飯,並沒有什麼金貴玩意供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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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卻笑道:“前輩又欺負我。要我說呢,金貴之物全南宗只有前輩這裏才有啊。前輩的手藝天下一絕,小道友一定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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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笑道:“你少褒我。怎地不去前堂,抑或找你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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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攏了攏懷中之人,道:“前堂人多,這位小道友認生。大師兄嘛,嗯,他事情太多了,我不好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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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哈哈一笑:“認生?你與他認識不足一日,你們又有多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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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被問得一怔,隨即又笑道:“耶,前輩也與我一見如故,平輩論交,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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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正洗淨雙手,聞言忍笑道:“原無鄉,與汝一見如故的是燒餅,不是老朽。汝竟把貪嘴尋香而來說成了一見如故嗎?看來汝師尊上回罰汝在此幫夥半年的‘薄懲’實在是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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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聞此言,立時斂容道:“若師尊此舉是為責罰,原無鄉願再多受三年,十年亦可。前輩大恩,原無鄉畢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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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擺手道:“罷了,此事揭過,不必再提。莫盡講些小道友聽不懂的話。”擦淨了雙手,撚髯而笑:“進來吧,不過,今夜確實未有準備,只有些米粥與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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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點頭稱好,說得極為肯定:“此二物本是老前輩的私珍,我料他必不會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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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看了看原無鄉獻寶一樣的神色,又看了看其懷中安然若素的小金娃兒,亦覺得十分有趣,笑呵呵地取來灶上熱騰騰的米粥與香酥燒餅,並將碗筷等一一擺到桌上,隨後笑問:“原無鄉,你捨得將這位小貴人給老朽一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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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忙著吹粥,聞言抬頭,驚訝道:“我有什麼捨不得嗎?”遂把倦收天轉向老翁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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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鬆手也能叫捨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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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口中說要看倦收天,卻一直在打量原無鄉,忽道:“哈,有個伴兒陪你的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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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想也不想地答道:“可惜他不是我之師弟,不然,可以天天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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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端詳倦收天,這孩子雖為天之驕子,卻難免孤煞之格,與之交陪的代價,你可知道嗎?遂又道:“若他不想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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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將吹涼的粥,送到倦收天的嘴邊,輕聲道:“換我陪他,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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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真的很香,倦收天果然十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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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好生在此,我去前堂看顧。”老翁走出小屋,合上自家院落的小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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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沉沉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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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有一株參天古木,虯枝盤結,已不知生長了多少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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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負手緩行,突然道:“呵,原來你也會擔心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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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在樹下陰影之中:“原無鄉畢竟只有七歲,照顧倦收天的責任關係著南北兩宗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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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你也知道他如今也不過七歲年紀!這兩年來,你將他置於最特殊的地位,又故意冷落其存在,讓他在眾道子之中容身何等艱難!你既給他最大的自由,又給予最苛嚴的標準,你待他甚至不如你之徒孫,他可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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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出聲打斷道:“他是我的弟子。我給予他最特殊的地位,只為審其如何自恃;忽略他的存在,是為視其可會自棄;給予他自由,為驗其自律;予其苛嚴,為檢其耐性。汝從來都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又何必多此一問。何況,汝正因為明白,故而在暗處對其多有提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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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自嘲道:“哈,看得清楚又有何用?我未必認同汝之做法。汝想將其訓練成最為得意的弟子,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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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未必。此事尚言之過早。吾所需要者,乃是一個堅守南宗,又能與北宗共處的衣缽傳人。在吾天命將盡之時,此人將一肩挑起領導南宗與道真一脈的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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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所謂的天命未必不能改,而人力也未必無所作為。何況,只要你與葛仙川尚在,南北道爭不過是一場同門內部之爭,對兩派弟子修業精進甚有益助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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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生滅迴圈,天道始然。南北之爭開始得太早,盤根錯節,早已積重難返,維持表面的平安共處僅是一時之權宜,待天時一至,必然是一場大戰方能有所了結。貧道只望後來者能再開新局,切莫負吾等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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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葛仙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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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雙雄並峙,抑或是一枝獨秀,汝認為,葛仙川會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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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卻反問道:“那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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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夜了,我須去。感謝之言,我省下了。”一晃身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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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夜風輕拂,屋上幾縷茅草飄飛,夜空星河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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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輕輕地推開了院門,並未進屋,立於院中仰望星空,末了,輕歎一聲:“同樣過剛容易折,眼底不容沙的兩個人,終究是為難了他人,也為難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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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長夜未央,小窗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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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人知道的未來路上,山高水長,煙水蒼茫,還有誰再能憶起這一室的暖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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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正雙手捧起一大塊香餅,咬了一口,沒啃動,留下了一排淺淺的齒痕在上面,皺了眉,睜開眼,瞪著餅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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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正在吹涼熱粥的原無鄉笑不可抑,險險把勺子裏的粥倒扣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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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不客氣地用金色眸子狠狠地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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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一點兒也不怕他,又一勺溫度正合適的粥送到他的嘴邊,笑著溫言道:“我來幫你。再喝一口粥,可香了。”
*6%r2l'kZ
倦收天一口吞下,伸手就來搶勺子,“我自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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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立即拒絕,“不准,太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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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一怔,面上露出驚詫的表情,從未有人對自己如此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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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伸手刮了一下倦收天的鼻子,笑道:“咦,原來你還會其他表情嗎?我以為你這張臉是蠟糊出來的,怎樣都不會變呢。”伸手將老翁特製的香餅撕成指甲片的一小碎塊,遞過去,哄道:“來,又酥又軟,可好吃了!”
(|<.7K N
一定是餅太香甜了。
T8rf+B/.L
倦收天竟沒有再計較原無鄉方才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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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張嘴將餅含進口中,細細地嚼著,認真又專注的樣子,琥珀色的眸子忽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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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燭光太過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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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覺得懷中的小金娃哪兒哪兒都好看,忽然覺得很餓,簡直餓得要命了,舔了一下嘴唇,看了看倦收天正鼓起的腮,一定很好吃吧,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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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過去舔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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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忽覺臉上一熱,愣住,忽閃了一下眸子,看了看燒餅,又看了看原無鄉,隨即會意,拿起最大的一塊,送到他嘴邊——
YV0K&d
“不必搶,我分你。”
HNtl>H
原無鄉心頭沒來由一熱,脫口而出:“倦收天,我們做一輩子的好友,你願意嗎?”
#<|q4a{8
長久以來,早已習慣了獨自生活,並未覺得孤單的感覺有何難耐。為什麼當有人陪著自己的時候,反倒開始擔心起來,希望從此不再獨自一人?
FO5'<G-
好友到底是什麼?一輩子又到底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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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只有三歲的倦收天不會知道,七歲的原無鄉也不可能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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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只覺得嘴裏的餅十分香甜,非常地喜歡,至於這個喂自己吃餅的人似乎也不太討厭,含著餅,模糊不清道:“好友就是一起吃餅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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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笑了,將倦收天的一雙手握在掌心,“是,我們一起吃餅!好友就是不管我有什麼都會分給你一半的意思。”
BSu ]NOwe
一百年後,終南山沒有了伙房老翁,沒有了巍峨道觀,沒有了師友至親,當所有的足跡都變成了遺跡,留在記憶中的東西卻日漸清晰。
M%8:
南坡上,人,仍是百年前的那個人,眺望地也正是當年同一輪初陽。
jFBnP,WQ
萬丈金輝一如當日奪目。
z2lEHa?w
我與你一同修業,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面對未來不可知的天命。
*Q8d&$ ^
有好吃的,我會分你;好玩兒的,也分你;所有的,都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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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分你一半。
Qm\VZ<6/5
就這樣,一百年,再一百年。
}TCOm_Y/qL
無論有怎樣不堪回首的曾經,漫漫長夜終將過去,劫波一一歷盡,縱然雲層千裏也擋不住朝霞東升之勢,天空燃燒起來的時候,每一朵雲都會鑲上耀目的金邊。
D'823,-).
漂亮得就像你的眼睛。
?g$dz?^CK&
你,看見了嗎?
{s=$.Kg
而你是否也正在千裏之外的地方,看見了一百年前的終南山南坡之上,有這樣一個漆黑的夜裏,坐著兩個尚不識憂愁的孩童。
&v^LxLt+s
不過相處了幾天,原無鄉與倦收天倒像已經認識了幾百年。原無鄉本就愛玩兒,這幾日為顧及倦收天並未外出,這會兒便有些心思活絡起來。前一日傍晚時分,望著漫天的晚霞雲霓,猜測明早一定是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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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便興起說要一起看日出,南坡上望過去可美了如何如何,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要分倦收天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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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這幾日與原無鄉一處鬧騰,話倒是多了不少,被說動了心思,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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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兩人前日睡得早,這回趕走瞌睡蟲坐在南坡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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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夜風中的寒意煞煞侵人肌骨,春寒料峭果然不是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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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倦收天,你可別睡著了哦,一會兒要著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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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話的原無鄉恨不得把這個團子整個塞進自己衣裳裏,正慶倖還好出門時特地多帶了一件夾襖。忙用夾襖把倦收天整個裹起來,頭頂最怕受涼風,也要遮起來,只露出個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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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倒不以為意,淡淡回答:“我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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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才不相信,抱緊了他:“哈,可是我很冷,你給我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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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點頭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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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夾襖仍是有點兒短了,倦收天的雙腿裹了起來,但一雙腳丫子仍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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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陽之體不著鞋履,不可染塵的規則自出生起便是如此,倦收天多少習慣了,也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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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見他一雙雪白的雙足裸露在寒風中,晃得他直眼疼,心都覺著涼。想了想,需得騰出雙手,又怕倦收天不小心跌落下地,笑道:“來,你要抱緊我哦,我很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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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想了想,對哦,原無鄉的外衣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會冷的,給他暖暖也是應當,於是,伸出雙手,抱緊了原無鄉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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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暗笑:真是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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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開原本抱著倦收天的雙手,先替他又攏了攏外衣,然後,一伸手,握住了倦收天的一雙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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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時,掌心的暖意貼著腳心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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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似被燙了一下,受驚不小,甩足便要掙脫,驚訝地抬頭瞪向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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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卻低下頭,用額頭輕輕碰了碰倦收天眉心一點金色的道印,雙手握得更緊了一些,輕笑道:“呐,這樣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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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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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後,中原苦境有一個道家先天高人不辭辛苦,走遍名山大川,終於找到一處叫“永旭之巔”的所在,日日對著朝霞神思天外,從此絕跡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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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曾經被原無鄉抱在懷中等待日出的小娃兒已經變得太有名,太非凡,太不普通,他是道真北宗的最高指標,身背名劍“天鞘晨曦”,他是“名劍無名”的北芳秀倦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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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記不清百年前的那一夜曾經是如何星斗滿天,螢火如夢,寒瑟的夜風中帶著早春不知名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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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卻清楚地記得那一雙手曾經有過怎樣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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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仍能感覺到當時的暖意怎樣從腳心遊遍了全身,一直落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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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此一生,不堪記取,又未能或忘的,始終是——
DiAPs_@
屬於你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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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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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6 [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更新第三章
第三章 月圓·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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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7]N[
一個月後,苦境道典大會在道真一脈的總壇南宗登雲臺如期舉行。道真一脈可謂是道門中修行者最為眾多的派系,影響甚大。雖是道家大會,江湖中眾多名流亦到場共賀。一時豪傑彙聚,盛舉共攘,終南山上一派喜慶,輝煌一時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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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天之後,眾人逐漸散去,相約他年再度聚首。百年不過一日,一日足當百年。對修真的道家高人而言,十年之約不過是轉瞬之事。
7[55
這一日,原無鄉在南坡上站了很久,直到日頭西落了,又徑直來到伙房後廂,正遇上老翁升起炊火,便過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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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今日倒也沒有拿話擠兌他,兩人一處吃了飯,其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白日裏在派中的見聞趣事,氣氛倒也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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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去,晚風未至,白日裏地上蒸騰起來的濕潤之氣正彌漫空中,貼著皮膚總有些說不清地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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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畢,收拾得七七八八,原無鄉推開了窗戶,眺望遠處,大片黛青色的煙海,黯淡的天光中隱約可以看見連綿無休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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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外是山,山外還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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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自前堂巡視了一圈回來,見原無鄉仍在,看了看天色,遂道:“你若不走,就去後院劈些柴來明日好燉一鍋鮮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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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應聲說好,便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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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點著了水煙,坐在前院神遊。不過片刻,聽得後院原本乾脆俐落的劈柴聲越來越急,一聲暗歎,站起身,來到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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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樁,一劈二,二斷四,四裂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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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出聲喝止:“原無鄉,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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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一愣,不好意思道:“抱歉,前輩,是我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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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柴木,無奈道:“夠了,不必這麼多。”隨即,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柴啊,碎了也一樣能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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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笑了:“前輩,您想對我說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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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你的小朋友今夜就要回北宗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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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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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既然如此,你不去送他倒來這裏耗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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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笑道:“我送過了,送了他許多燒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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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一怔,笑罵道:“我的特製可保百年不壞,千金難求,你到底拿走了多少?為了哄你小朋友開心,我之珍藏就此叫你給毀盡了!你說,要怎麼罰?你是打算在這裏幫夥一百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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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眨眼道:“我願意師從前輩,習前輩之神技,傳前輩之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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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哈,你這是騙師嗎?難為你師尊曾說起過你本性純良,不諳詐偽之道,想是他當年抱錯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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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甚是意外:“師尊有提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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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自然有。你師尊嘛——古怪的人,古怪的性子,可謂一生剛直,雖變通不足,也足為表率,只不小心幹過一兩件誤人誤已的荒唐事——罷了,陳年舊事說來無益,你莫怪他冷淡了你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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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搖頭道:“師尊雖然苛嚴了一些,總是為我好。當年,師尊帶素不相識的我回到南宗,予我安身之所,傳我道真絕學,此大恩原無鄉此生難報其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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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歎道:“你這娃兒,重情是好事,有時也是壞事。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懂,我且問你,你可知抱樸子與葛仙川兩人在道典大會上因道真雙寶歸屬問題而起了爭執?道靈、道玄兩派代表苦勸多時,方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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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驚訝道:“不知道,道真雙寶各歸南北兩宗所有,為什麼還要起爭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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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拿煙杆輕敲原無鄉的額頭,“你啊,盡知道陪小朋友玩兒嗎!‘名劍天鞘晨曦’與‘銀驃玄解’本是道真之至寶,在未分南北兩宗之前,兩者合一,不曾拆分。待南北分屬之後,原本約定於每十年的道典大會上各自交換至寶一次。為求公證,交換儀式由道典大會的三脈領袖人物們來作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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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點頭道:“我有聽其他師兄說起過。但是,二十年前北道尊不願再交出掌中名劍,只肯歸還銀驃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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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也正是因此開始,南北兩宗弟子摩擦不斷,各不相讓。抱樸子與葛仙川雖然一直設法化解,兩派弟子只是保持表面上的太平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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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問道:“北道尊為什麼不樂意交換名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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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拿煙杆在地上磕了磕,“這嘛,葛仙川素來以劍法自負,心高氣傲,他認定了名劍之威只能在北宗方能光耀千古,留於南宗只是一種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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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想了一想,道:“南宗長於拳,北宗長於劍,讓北道尊留下名劍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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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奇怪地看著他:“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你不覺得南宗若不將兩者合一便會顏面無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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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認真道:“嗯,物盡其用,也是該然。既然是雙寶,必是不相上下。我們南宗之人若能將銀驃玄解發揮至極,也足以抗衡,怎麼會怕輸給北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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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言語嘗未褪盡稚氣,倒是足見了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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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亦是驚訝不已,看著原無鄉飛揚的劍眉:汝果七歲否?少年人之好勝與任性,汝都藏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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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怔,又問道:“汝可知,多少年來,已經沒有人可以駕馭得了銀驃玄解。即便是汝之師尊,也不過僅能發揮其五成之力。北宗能用名劍,南宗卻用不了銀驃,南宗之人如何能滿意葛仙川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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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倒是意外了:“竟連師尊也不能嗎?嗯,也許,將來師兄們總有人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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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暗歎一聲,但願未來猶可期,此際多說無益,遂笑道:“哈,汝真想學烙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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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歡呼一聲,“前輩,你果然最好!不只是烙餅,前輩的其他好手藝都想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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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暗笑,汝只有七歲而已,歡喜來得容易,煩惱忘記得輕鬆,道:“呵,莫褒莫褒,也莫要高興得太早!你且打一套拳來看,免得汝師尊怪罪我耽誤你之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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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應聲道好,紮步,提氣,順步出拳,腿進手隨,三尖相照,六合相應。一套拳打得極為中正,乍看說不上哪里出彩,但也絕對挑不出任何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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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納氣收式,見老翁在旁思索了良久不發一言,原無鄉試探道:“前輩,可有哪里不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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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搖頭道:“無。這力出四分的習慣到底是誰教你的?再這樣下去,你何時能出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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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拉扯著老翁的袖子,笑道:“出師有什麼好,不如我們來學烙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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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拿煙杆一點山的北面,道:“哈,你不想去終南山的另一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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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微怔:“我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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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能,不過不是現在。道真一脈雖然分處既久,卻依然保持著一項傳統,那就是南北兩宗每十五年有一次新秀擂臺,得勝者可以自由選擇去南宗或北宗繼續修習。不過,僅只三人,你若能代表南宗贏得新秀之魁首,自然就能見到你那北宗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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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大喜過望,簡直雀躍道:“前輩,你怎麼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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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怎樣?如今,你一心只想習武藝,不學廚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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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扯著老翁就走向灶間走,“耶,前輩,一言即出,不可反悔啊。你已經答應我了,我都要學啊。走啦走啦,今晚就開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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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被其纏得沒辦法了,再度起了灶頭:好吧,少年人的興趣也就是三五月的事情,過了,淡了,自然就忘了,哪還能當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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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可知光陰之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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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可知人心之易變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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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可知當年葛仙川與抱樸子如何數百年同修,一同開創道真輝煌之局面,最終,亦不過是分道揚鏣,而所謂的合而不同,不過是表面上的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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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汝與倦收天,相處不過短短三十日,要如何經得起十五年光陰的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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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總是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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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亙古不變的惟有這天地蒼茫,日升月落,山南山北的無限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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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山的秋收時季方過,高柳寒蟬,西風方起,冬日薄陽已遍灑了大地。當又一季的暖風送別了滿枝的芳菲,春水向天涯,天地又是一新,再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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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原無鄉終於能夠做出一模一樣的燒餅償還老翁時,已經是一位英挺俊美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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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改變了太多的人與事,早已不是七歲時的模樣,也不再是那個輕易欣喜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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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最喜歡去的地方仍是兩處:南山坡前與老翁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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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比之當年並未見蒼老了多少,此刻,正拿著煙杆敲原無鄉的手背:“失之毫釐亦是敗筆,你想毀我聲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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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正卷著袖子和麵團,聞言笑道:“學南宗十五年的武藝不難,修習前輩的廚藝當真是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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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誇口!千難而一易。看似得來全不費功夫的事情,萬不可忘記之前還有一句叫踏破鐵鞋。武藝與廚藝根本一途,既然要學,必然專一方可精深。觀汝今日心不在焉,是想受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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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將揉好的麵團一一按量分好,“前輩明知我心思,又何苦為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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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你既執著了十五年,明日便是關鍵,你之顧慮何來?或者說,你怯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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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熟練地擀好了面皮,抹上酥油,忽道:“只須名列三甲便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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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是道真的三甲,不是南宗的三甲。汝可莫要大意。以你那位小朋友的資質,這十五年來的成就如何不可估量。而且,北宗前些年新入了一位帶藝投師的小子,據聞也是相當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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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輕甩了一下散落下來的一縷流海,聞言抬眸笑道:“前輩,別再叫他小朋友了,都已經十八歲了。”又將麵團子一一取來細揉於掌心,每揉一層,再上一層酥油,“北宗雖有強援,但我們的靈犀師妹也是一把好手,實力堅強得很,連甚少誇人的師尊也對其稱頌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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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靈犀指瑕確實不差,只是心氣略浮躁了些。原無鄉,你到底是怕輸呢,還是怕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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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撒上細鹽般幾不可見的花生末子,合著顆粒飽滿的白芝麻,左右觀詳了麵團子的賣相,嗯,發麵、酥皮、餡料口口皆是香,看罷,十分滿意,將面餅小心地送入爐堂之內,這才想起回答道:“可是前輩呐,代表南宗的弟子有十人之多,何必非我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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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道:“十五年過去了,有些人與事對你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忘記初衷本也是人之常情,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不過,自你答應了抱樸子作為南宗代表之一開始,你所代表的就是整個南宗,不是你原無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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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撿出上好的松枝,折成小段,一點點添火,爐火彤彤的暖光正照映著青年人冠玉一般的面孔,明澈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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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松脂的香氣先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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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見爐火差不多,站起身,鄭重道:“前輩,師恩不可負,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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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當真明白嗎?吾卻希望汝不明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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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義如縛絲。一兩樁上身時渾未在意,待人驚覺,已是千絲萬縷織就了天羅地網,附骨吸髓,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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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望向窗外,不覺莞爾道:“哈,看來今日這一爐餅的意義嘛,需看明日結果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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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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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似圓還缺,留著那麼一點的遺憾照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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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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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d":\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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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小当家能一直温暖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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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出本加油>< 南北太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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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7 [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更新第四章
第四章 似見·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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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金輝霓雲,碧空萬裏,風中帶著秋日特有的爽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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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點一新的道真總壇登雲臺再開競武場。南峰附近的山谷雖多為雲氣障目,身處絕巔的登雲臺卻因淩空高絕,煙雲僅徘徊於半山腰處,視野極為開闊。
DvCs 5
待上到登雲臺,只見正中央是幾十丈開闊的圓形競武場,場中鋪著厚實的白沙,左右兩排兵器架上以長短各色的劍器為主,東西兩端各架起一口巨大的銅鐘。銅鐘之上印有碩大的太極印,一面為“行”字,另一面則為“止”字。不消分說,此鐘必是鳴戰之器。
o4,fwPkB
競武場之外,其北、東、西三面各築有一座高臺。正北面是受邀前來的重要賓客與仲裁之位:道靈一脈的兩位上師:感謝師與祖鴻鈞;以及道玄的掌教玄靈子。此次,玄靈子還帶著兩名愛徒慕氏兄弟來此觀戰。東面為主人位,是以東高臺之上自是由東道主領銜的南宗諸位在列。而西者為貴人位,西高臺之上的來客便是對壘之北宗之位。
17AJT
此時,南北兩位道尊正帶領著自家精英的弟子們登上了左右高臺。
4nQk*:p(X
許是多年未曾如此熱鬧了,南宗的弟子們個個十分地緊張又興奮,借著近水樓臺之便利,競相邀約前來觀戰。既欲一窺各宗之名流面目,更為壯自家聲勢之威。一時間,競武場外已圍了個裏外幾十重。而那些尚不夠資格上登雲臺的小道子們更是團團圍在山下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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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真一脈聲名甚隆,每年有多少的江湖弟子慕名前來拜師求藝,每年又有多少的道子出師回到了江湖。作為一個剛出道的新秀,沒有什麼比出道戰更為重要的事情。而作為一名道真的新秀,沒有什麼比能站上登雲臺競武場更值得榮耀的事情。
Q?-HU,RBO
每十五年,僅有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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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能成就人,更可以殺人。登雲臺將是新秀們渴望一戰成名的最佳舞臺,同時,也是一旦失敗便再也無顏立足的殘酷所在。
QlmZBqK}&
有多少人夢寐以求想登臺,又有多少人終此一生不敢再來?
}'mVD^<+
所有的熱鬧都是演給別人看的,個中甘與苦只有剩獨自孤燈一盞時,才品得出真味。
2\h}6DGx2
鐘聲沉沉響起,喧嘩聲漸歇。
<7N8L
東道之主人南道尊抱樸子一甩拂塵,向正中賓客一方施以全禮:“感謝諸位道友撥冗前來見證我道真新秀之名,”隨即,又轉身,向來客北宗眾人禮讓道:“南宗眾道友蒞臨蔽處,不甚榮幸!來者為尊,請南道尊開題。”
4A^=4"BCV
北道尊葛仙川起身,率眾還禮,甫一開口,其辭風還是一如往日的銳利,“好說了。餘話省下。規矩照舊,鐘聲為示,點到即止。不過——”一甩掌中拂塵,冷然道:“不過,此次北宗只遣兩名弟子參與即可,至於如何戰法,由北道尊決定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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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賓客們多半是道家名流,非是初次參與此會,甚是知悉以往規則,聞此言不禁詫異。而南宗眾弟子們聽了更是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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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第一個忍不住道:“老祖,你看,無論多少年過去了,葛仙川這老道永遠是這麼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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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祖鴻鈞接話道:“唉,都是當年道真雙寶之事鬧的……罷了,多少年了,道真兩宗依然是明爭暗鬥,放不下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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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玄一脈的掌教玄靈子卻笑道:“旁觀者雖能看得真切,卻無切膚之痛啊!兩位非是當事之人,勸人放下總是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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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點頭認同:“中肯。我既然拆解不開,也不好多言其他,只希望莫要愈演愈烈那不就真感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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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正色道:“其他的先不論。往屆規則總是要各自比試十人,今日葛老道突然改轍易幟,看他意思是只需兩人便可戰遍南宗,看來,對其兩位弟子的實力相當得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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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道:“葛老道雖然驕傲一世,但確有實力,並非虛妄空言之人。想必其中一位得意弟子正是傳言中的‘金陽之體’吧,還有一位,我曾於數年前在北宗有過一面之緣,亦是上佳之資。葛老道這回是要欺南宗無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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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道:“南宗這邊嘛,近年來似未聽說有何新秀值得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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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倒先急了,“老祖,這萬萬不妙啊。若讓北宗欺壓南宗太過,豈不是麻煩大了!”
5[l9`Cn&A
祖鴻鈞笑道:“我說老師啊,汝也太過心急了!玄靈子都知道的事情,抱樸老道豈會不知嗎?且看南宗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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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一拂塵掃向自家一則的戰鐘,“嗡”一聲沉響過後,眾人安靜了不少,遂揚聲道:“道真新秀之名本為嘉獎兩宗弟子相互請益而設定,貧道既已應座下十名弟子之請托參與此戰,若臨時有所偏廢,實為失言。葛道尊可否再作思量,請以過往相應之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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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卻並不領情,一擺手道:“何須如此麻煩。十人與兩人同樣可以一戰,汝不必失信於眾弟子,而吾宗之弟子自不會有任何異議。”言罷,也不管對方回應與否,轉頭看了一眼立於左側之人,長聲沉喝道:“最負英雄,汝何以因英難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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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一聲清越地長笑,擂臺上已多了一人,先朝北宗一拜,“多謝道尊!”又隨即轉身,面向南宗眾人,一抬手掌,朗聲道:“北宗代表最負英雄請戰,問南宗,哪、個、先、來?”
ReE-I/n8f
在場上千人譁然又是一陣大亂!
V\Oe]w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是嗎?怎麼北宗教出來的都是嗆聲專業戶嗎?竟連名字都這麼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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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簡直想要抱頭痛哭了:“老祖啊,這回真是莫有救了!”
"Y0:Y?Vz"
玄靈子哈哈一笑,撚著鬍子道:“有趣,真是有趣,不愧是葛老道的弟子,驚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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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自也十分無奈:“玄老道,這柴都已經燒上了,你就莫再添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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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額首道:“是極!一會兒若真不可收拾了,還不是你我這些和事佬的麻煩!你莫添亂就真感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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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場中的最負英雄身著玄色道袍,卻不加道冠,將頭發一把紮到頭頂,散著馬尾披在腦後,綁著一條額帶,身上雖乾淨俐落,腰間插著一杆長笛,倒像個江湖閒散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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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悠閒自得混不似在競武場之上,由於距離比适才站在自家高臺上近得多了,正好仔細打量一番對方戰圈中的人物,計算一下未來的敵手強弱。觀察力對於高手而言是測量對手實力的第一步哦,目光掃了兩遍,在兩個人的身上停了一停:咦,南宗新秀中居然還有女子!嗯?慢著,那位白衣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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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南宗弟子們自也是無法再忍,十人中倒有七人立時請戰。抱樸子點了點頭,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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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見南宗的對手來了,收回打量的視線,待戰鐘一響,以形意拳起手式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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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最負英雄的戰姿穩妥,並未見多少狂態。倒是南宗弟子略為上火,上手一陣強攻,毫不留餘地。一時間,北宗打得穩,南宗倒打得急了,混不似往日對家的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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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兩宗本是同脈相連,太極對太極,形意對形意,相同的招式,拼起了兩家不同的修習根基。你來我往,待拳路走了幾趟,場面並未見多少驚心之處,但兩人確實是新秀中的上乘人選,根基扎實,拳路走起來也甚為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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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弟子更是不斷為自家這方高聲叫好,一時間場面也算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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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今日更是自一開始起便始終沉默。南宗之人早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人覺得奇怪,更不會有人發現他正在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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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起,他便望向對面北宗的方向,那裏有一個想看不見卻十分困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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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空隔著數十丈開外的寬闊競武場,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眼眉,只能望見其一身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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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陰陽冠戴熠熠生輝,獨一無二的淺金長袍,手持拂塵,衣袂隨風,通體華貴之氣派並不像一位十八歲的青年,倒似業已修行了幾世的先天嫡塵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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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真快,也真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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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過去了,我已經快要認不出你了,你可還能記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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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神思恍惚間,忽覺袖子一沉,低頭看,原來身側的小師妹靈犀指瑕拉了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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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師兄,你快看,北宗那小子不可一世的樣子好生厭惡,哼,他已贏了三局還不夠嗎?不可再容其囂張下去,你且予我掠陣,我會他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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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靈犀指瑕的來頭也是十分特殊。據說是濮陽剛逸的遠親,五年前由濮陽親自引見給抱樸子,試其能為後,才破格收入門下,排名在原無鄉之後。靈犀指瑕雖然是一位姑娘家,那脾氣也不是易與之人。其在南宗深受眾師兄與長輩的寵愛,加上抱樸子亦對其很是青眼,平日甚是高傲不凡。在眾同門之中,獨與年紀相仿的原無鄉等有限幾人甚為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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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她亦對北宗一忍再忍,哪容自家一再受挫,這一蹬足,人掠出去,一個眨眼,已登上了競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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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回神間,一把沒拉住她,無奈道:“師尊,小師妹一時心急,無令出戰,請師尊莫要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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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道:“無妨,此時由她出戰本在情理之中。原無鄉,你又作何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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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自知師尊從不勉強弟子做不願為之事,從容道:“弟子並不畏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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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聞言沉默了一息,又長歎道:“汝若能有靈犀一半的好強爭先,而靈犀若有汝一半沉穩冷靜——罷了,不過妄言罷了,且觀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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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一下到場中,氣局頓時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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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南宗眾弟子們素來知其大名,頓時精神一振,鼓掌與喝彩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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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並未沒想到南宗的這個女子竟有如此地位,依然不信其能有多大作為,心中並不樂意與女子交手,冷哼了一聲,臉上未藏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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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卻被靈犀指瑕毫不客氣地怒目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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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得了我,容汝瞧不起女子。贏不了我,准汝瞧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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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之人适才悶了一肚子火,正無所發洩,聞靈犀指瑕一言頓時歡聲雷動,熱鬧得炸天般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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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笑開了懷:“感謝,感謝,真感謝!南宗幾時出了這麼一個厲害的女娃兒,怎麼看倒更像是北宗的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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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亦笑道:“此女來頭可不小。老師啊,你當真以為抱樸老牛鼻是好惹的嗎?我看,此戰終於開始進入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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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卻道:“站在葛仙川右側那位可就是傳說中的‘金陽之體’嗎?看起來確實殊於他人,想是非常有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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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道;“確實是倦收天不假。至於傳聞也不可盡信,實力如何須親眼見證。不過,靈犀指瑕若拿不住最負英雄,恐怕就沒有必要讓倦收天出場了。如此,那便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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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奇道:“竟以‘收天’為名,好生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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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得有人輕輕地冷哼了一聲道:“就不知是否有收天的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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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道家尊者皆自回頭一看:原來是隨玄靈子同來的小徒弟慕瀟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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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拍拍小哥的肩頭,哈哈一笑:“誒,老玄家的兩位高足自然也不會差!論傲氣嘛,想你兄長慕崢嶸三字也足夠睥睨江湖!苦境若能由你們這些得力晚輩一力扛起那不就真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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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笑道:“少年人嘛,總要有些銳氣才是,不過,要知道分寸呐。”意有所指地瞪了兩個徒兒一眼,又轉回去看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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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歎道:“感謝真感謝!我寧可北宗弱勢一些,這樣兩邊都不會爭起來,道真太平,道門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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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道;“老師,你看這臺上不已經爭起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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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一聲,又短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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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與靈犀指瑕幾乎同時擊中了各自戰鐘,雙方並無多少的耐性可供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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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頓時又是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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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帶藝投師,本就在江湖上名聲不小,“最負”兩字不是過進入道真北宗之後的化名,也是自負自傲的一種自況。在北宗之內,除了對著葛仙川與倦收天會有所收斂外,見誰都不甚搭理,向來自由自在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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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想到今日卻被一個女娃嗆得火往上湧,出步,伸拳,喝道:“好,汝有何本事儘管使來,吾讓汝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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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盡,靈犀指瑕的拳風已及面門,風聲劈啪直響,剛猛全不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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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吃了一驚,側身閃過,踉蹌退開一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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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得了嗎!”靈犀指瑕毫不手軟,拳勢驚風,拳路開闔,勁道掃向四邊,連圍觀的眾人也是衣裳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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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先機既失,竟被靈犀指瑕一連串的拳風逼得連退三大步,方才立定。這一口氣連守了三五招竟未有一息反攻之機,這在最負英雄過往的武鬥經驗看來簡直不可思議!這才覺得方才自己確實失言,這位姑娘果然實力堅強,不能因女子而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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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看罷兩人這一輪拳掌對峙,撫掌道:“一個女娃兒居然能有這等開闊的拳路,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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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認同道:“確實,此女無愧南宗後起之秀。本屆道真新秀之實力比之前兩屆不可同日而論,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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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則將兩名愛徒叫到跟前,叮囑道:“你們兄弟需戒驕戒躁,好生學習。南宗向來拳路超妙,今日之機殊為難得,與汝等修習之路甚有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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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南宗之拳路正宗當以“守中”兩字為本要,先思如何立於不敗,而敵莫能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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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靈犀指瑕的拳路卻不盡然,竟慣以霸道無匹的連番攻擊而棄守中路,掌隨步進,步步搶先,氣勢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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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臺之上,葛仙川居中端坐,注視場中武鬥未再作聲,待看到此處,方才微微頷首,開口道:“總算不差,如此方才不落道真一脈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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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其右側之人明明背著日光,仍難掩其奪目之感,垂眸靜觀,聞言道:“師弟已有所顧忌,恐未盡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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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站起身,點頭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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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方落,便聽得兩側的止戰之鐘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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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仍在激鬥的兩人倒是十分驚詫,退開數步,各自望向南北兩家高臺,異口同聲道:“師尊為何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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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率先揚聲道:“靈犀指瑕,棄戰吧。此局平手已是汝之饒幸,快謝過北道尊宏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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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負手而立,朗聲道:“不必。點到為止,亦是北宗之幸。最負英雄,歸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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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額首慶倖道:“感謝真感謝!兩邊還是明理之人多呐,平手是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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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道:“這兩人差得不多,再打兩刻鐘也難分勝負,不過,若過了三刻,最負英雄便占上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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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認同道:“老玄頭所言不差,端看下一輪要如何開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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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笑了,抬手指點一人:“關鍵看南宗如何應對吧,因為,北宗這邊已經沒有懸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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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鬥即止,場面一時便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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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旗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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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倚盼最後的懸念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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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懸念的懸念又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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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英雄退得真快,恍不及眨眼,人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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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倦收天卻來得極慢,仿佛這幾十丈的路,他已經走了整整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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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北宗未出道卻聲名遠播的先天高人似突然間忘記如何使用武功,竟踏著臺階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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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響起了一片驚虛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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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卻依然故我,聽不見,看不到,根本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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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極高明修為的道門眾賓客們卻看出了一臉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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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身這門功體修習並不困難,越快越好練,越慢越難修,而此刻,倦收天足不染塵,整個人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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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就此飄下了高臺,雙眸輕闔,似天地萬物皆不足觀,卻在足尖點落競技場之時,一個回身,拂塵輕甩,忽地抬眸,看向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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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看南宗其實不盡然,倦收天看的只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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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人也正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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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28 [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更新第五章
第五章 但為君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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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直視著一人,緩緩開口道:“倦收天,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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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心頭驀地一熱,這種久違的感覺,十五年來,你也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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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推了推身邊人道:“原師兄,你認識他嗎?”而向來溫文有禮的原無鄉竟怔忡了,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這可更奇怪了,正欲開口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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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忽地邁出一步,躬身施禮,正色道:“師尊,原無鄉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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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舉動倒把靈犀指瑕駭了一大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請戰?誰都可能請戰,但是這個往日裏不被自己逼到差點兒打破臉才肯出手的小師兄居然主動請戰?這個十幾年從不上校武場,從不與師兄弟們爭短長的人居然主動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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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淡看了其一眼,略一沉吟,卻擺手道:“稍安勿躁。先讓於你師侄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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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四名弟子應聲而出,一一請戰,一起下到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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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忽地合起了雙眸,掌中拂塵略微抬了一抬,啟唇吐了三個字:“齊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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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得找不到語調,沉靜得摸不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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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立於當場,卻遠得比昆侖之巔的雪還要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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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四大弟子們聞此言齊齊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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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正一腳踏上競武場,聞此言,一時進退不能。知曉倦收天在道真的輩份極高,只得強壓騰騰怒火卻不敢開口頂撞:“前輩,吾等不敢有違武鬥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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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閉眸,背身而立:“一招,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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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名弟子亦不打算再作客氣,“那就請前輩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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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言。”倦收天拂塵一甩,“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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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感謝師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唉,這位北宗的小哥哪里來的這麼大火氣,簡直要把整個南宗都得罪了。莫說是個人,但凡天神都被活活氣死了,他收天之名可以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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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卻笑道:“我倒認為少年人該有如此銳氣。此子確實不簡單,普通的對手絕試不出其實力。這回是要逼南宗出底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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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長歎一聲:“北宗有此人在,足夠南宗頭痛幾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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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三兩句話間,南宗四名弟子各自上前,出了一招,便告束手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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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也各出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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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極為公平的對待,公平到一視同仁。不管對方是什麼人,用什麼招式,什麼樣的力度,他都只用了兩根手指點向其眉心,位置分毫不差。甚至,他一步都未曾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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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比試、不是指導,什麼也稱不上,只是一個沒有懸念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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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閉目向天,獨立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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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座衣冠,人傑千萬,誰足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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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在頭頂之上,但,收天的人卻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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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冷眼看罷,忽地高聲道:“師尊!靈犀指瑕願纓其鋒!” 這一聲全場皆聞,靈犀一時失控運上了內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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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尚未來得及接話,眾人卻是一聲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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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倦收天身形拔空,袍擺翩然而起,煞是好看,空中一個折身,再展淩空飛渡之術,竟掠向了東側南宗的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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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與台下眾人一齊怔住,倦收天到底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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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的反應最快,頓時氣得粉面煞白:好一個倦收天!無視我南宗師長在列,恃強鬥狠,欺人太甚!其本就不能容忍太多,此際認定倦收天的無禮之舉,更是無需再忍,攥拳頭,猛提一口勁,南修真之上乘拳路宏擊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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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仍蹈步空中,四邊不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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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盛怒之下的拳風就算是濮陽剛逸出手也要提神應對,這一道完全不留餘地的拳風橫掃出去誓要將倦收天摧折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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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哪里來的一抹行雲裹住了霸道無匹的罡風,一收一卷之間,風,消彌於無形,仿佛從未在此天地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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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當然認得出這是誰人的手筆,遍尋整個南宗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會有這麼可惡的作風,回頭怒道:“原師兄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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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置若罔聞,無視催命的拳風,無視驚怒的人,如蒼鷹淩空直擊落下,一伸右手抓住“行雲”的衣襟,同時,左手拂塵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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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勁掃,正落在靈犀指瑕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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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雖早有警覺,卻仍未看清這一式的起落變化,心下駭然失驚,不覺微退了一步,低頭看,不動則已,一動才發覺方才足下所立之青磚皆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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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冷汗濕了重衫:好可怕的功體!不對,原師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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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倦收天借此拂塵勁掃之力,人又掠了回去,將一名白衣人帶入了競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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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此人並未作任何的抵抗,反順勢而行,一身月白色袍擺飄灑在風中,與倦收天的淺金色披風幾乎融合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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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浩蕩,一時金輝躍目,一時清輝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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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一抹鴻羽落地雖無聲息,然足下白沙卻似受了巨力衝擊,下陷,退開,氣浪劃出兩輪巨大的半弧,波浪一般掃向競武場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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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知道是被驚了,還是駭了,個個看得有點呆怔,做不出太大的反應,四周仍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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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怒意未減反增,順勢將白衣人扯到了眼前,沉喝一聲:“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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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之人菀爾一笑,握住正捉著自己衣襟不放的手:“倦收天,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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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鬆開了手,推開一步,仍是逼問的口氣:“你想旁觀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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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無奈歎道:“你啊,壞脾氣真是一點也沒變。”甩開長袍,月白衣袂當風揚起,撤開一步,一抬掌,朗聲道:“來吧,一會兒打痛了可莫要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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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橫其一眼,甩去了拂塵,出一步,一攥拳,揚聲道:“哦,有何本事就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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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聽得何等莫名其妙:“誒,這次的嗆聲——咳,倒是有夠特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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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噗一聲笑開了:“老師啊,汝今日可大開眼界了,這一對南北新秀對擂倒像在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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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祖鴻鈞無奈了,歎道:“我說你倆能不再打岔嘛!這是最關鍵之戰了。被倦收天挑中的這個叫原無鄉的實力到底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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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摸了摸唇邊蓄著的兩縷寶貝小鬍子,一臉茫然:“原無鄉啊,從沒聽說過的名字。不過,看他長相,英挺俊秀,氣宇不凡,實力應該不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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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笑得更為開懷:“老師呐,汝一味偏心南宗倒也罷了,竟講出這等樣的風評來,汝是想要招女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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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祖鴻鈞也有心情打岔了:“我看老師是沒有機會了,人家靈犀小姑娘與之必是青梅竹馬,良緣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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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哈哈”笑開了:“我哪里來的女兒,汝真是愛說笑。不過,難保深謀遠慮的抱樸老道沒有這個意思哦!道門久未逢喜事,這要真能成那不就正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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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笑道:“汝還是希望自己未有看走眼吧,原無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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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感謝師、祖鴻鈞、玄靈子等一幹道界名流從沒聽說過原無鄉,十幾年來,南宗上下真正見識過其武學修為的人又能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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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是南宗之內少數與原無鄉經常對招之人,此際亦為其捏了一把冷汗。與自己只堪五五平手的原師兄能在此戰有多少勝算呢?雖說自家師兄上場了,無論如何都要力挺到底,如何能尚未開局就先唱衰?但是,心中又駭於适才倦收天示威時展示的功力,一上一下地將兩人不停地作比較。驚憂的是,此戰若失利南宗顏面何存?歡喜的是,終於道門中所有人都能看到原師兄的真正實力;但是,原師兄能贏得了倦收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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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心緒似無頭緒的亂麻一般糾結到了心頭眉間,竟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可笑自己從來都是果敢明決之人,曾幾何時起了如此複雜的心緒,當下竟有些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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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忽聞抱樸子道:“靈犀,你知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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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一怔:“師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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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南宗的這些年裏,雖然眾位師兄們都對自己十分愛護,但自己最親近的人卻只有原無鄉。連表兄濮陽剛逸都排不到他前面。這些年,你我幾乎日日見面,讀書練功,不時結伴遊玩,整個南宗再無人比我更親近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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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知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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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再後撤一步,心導氣,氣催力,唇含一口勁,輕吐一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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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雙眸迸出耀目光華,道了一聲:“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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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出手便是直取中路的攻勢,拳風乾脆俐落,毫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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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腳踏中門,出掌納勁,推手卸力,化消攻勢的同時,膝進、肘隨、足趨、掌推,一套動作走得行雲流水,全無一點造作的煙火氣,順其勢,占其位,一式便奪了倦收天之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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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揚眉,輕喝一聲:“好!”,撤步一讓,雙掌排推,納氣轉力,逆其勢,得其機,解其圍,再一式又占回了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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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地是,這兩人此番較量打得極慢,好似每一招都要極盡了完美,任何一分破綻都是對自己的羞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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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行家一招便知深淺。正中高臺之上,素以八卦拳法著稱的道玄之尊玄靈子首先發話:“嗯?沒想到這兩位年輕人的根基如此扎實,這點年紀竟有宗師風範,實在不一般。嗯,崢嶸,你也是學拳法的,依你看,兩人誰更勝一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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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崢嶸已不復之前冷漠觀戰之情狀,眸光閃爍道:“倦收天的幾輪攻勢打得漂亮。不過,若論沉穩,原無鄉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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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師贊道:“誒,小慕的八卦拳極好,眼光也是不差!依我看,原無鄉腳踏中門奪敵位,八面來風不能動,其氣局沉、穩、定,其拳路開、闊、廣。奇怪的是,他既有這等樣的本事又怎會在南宗籍籍無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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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鴻鈞道:“原無鄉允中執一,守得滴水不漏,倦收天再有能為恐怕也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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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忽道:“那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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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場中又起了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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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突然改變了拳路,攻防速度越來越快,不斷納勁摧力,掌風再出已如洪流,迫使原無鄉之節奏逐漸被其帶快。既然以慢打慢不成優勢,便要以快制快再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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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腳踩八卦步,太極遊身周,拳相扣,掌相抵,一則為剛,一則為柔。驕如金陽,燦如清輝,身影越走越快,越纏越緊,衣袍在拳風中難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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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這樣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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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接連拍出九式,眸光燦若晨曦:“我不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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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逆沖其勢,望定眼前人,眼中燃起了異彩:“我也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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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勢又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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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的勁力似是無窮無盡,一重又一重地加催,掌力揮灑,意氣縱橫,驚天撼地而來,好似這一日已經消磨了太多的耐性,等待了太久,久到迫不及待——仿佛此生修為只為今日這一刻,這一戰,不惜將不曾輕用的修為一同埋葬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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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原無鄉,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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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看定對方的眼,卻聽到了自己渾身血脈迸流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戰慄與興奮感充斥著身心,再也壓抑不住潛藏在深處的渴求。我曾以為,我可以不在意輸贏,不執著於結果,但是,我,竟錯了!不好戰,亦不畏敗,只為與你並肩的資格而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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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縱然你不再記得,我也可以再一次成為你此生不能忘記的人,邁不過去的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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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絕、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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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圍觀之眾人無人想到會遭遇這樣一場驚豔的武鬥,這樣一對好對手。而南宗之人更是為原無鄉表現出來的武學修為震驚得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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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川望向對面看臺之上的“宿敵”:這就是你的底牌嗎?哈,好一個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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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越鬥越激烈,已戰至了極點,兩人每呼出一口氣都看得觀者心率不暢,血流加速,而靈犀指瑕的心緒卻越來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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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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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不上校武場與眾師兄弟們過招是因為沒有必要嗎?你無論與誰對招都五五分數的結果是因為沒有想贏的對手嗎?你的意氣風發只留給了特定的人,而你從未示人的驕傲心氣——我到底知了你多少?
)U>q><
拋卻了這世間天與地,還來與你再戰一場!
(toGU
原無鄉三指扣緊倦收天右腕,不著痕跡地一貼,隨即鬆手,輕聲道:“還要再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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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隨即乾脆俐落地撤力收式,卻傲然道:“汝敢換劍嗎?”
6G/)q8'G
原無鄉展顏一笑:“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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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掌對峙之後,再起劍訣爭鋒。
=NSLx2:T
天地萬物自有靈。兵器架上的這兩柄最普通的長劍,待今日過後,可會因這兩名此際尚未成名的年輕人而不虛人間走一遭。
M86v
少年不怕斷頭怕低首。
TA`*]*O(
長劍在握的倦收天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風雲立時改色,滿目肅殺,“我不會敗給任何人!”
gA2Il8K
原無鄉一彈掌中長劍,朗聲道:“我不會敗給你。”
uCNQ.Nbf C
快,快得來不及眨眼,快得每一口呼吸都是多餘!
r@e_cD] M
我的眸中只剩你的眼,你的人,以及你的劍。
xaoaZ3Ko
在此之前的多少年裏,我已設想過太多的相遇,任何一種皆不似如今。
> 9JzYI^
我們之間絕對沒有恨,卻只想把劍插入對方的心臟。我們之間絕對沒有仇,卻只願將掌心親手印上彼此的胸膛。
HOsq _)K
如果,不能就此印證了些什麼,便恨不得一同死在當場。
:?RooJ~#
濤濤紅塵,何足可戀?一日當一生,一生當一日。醒夢不計,醉死其間。
|}QDC/
周圍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聲音,過耳只有風聲、掌聲、喘息聲。
7_E+y$i=
抽招換式時的錯身,汗水甩落到對方身上,仿佛就此可以感知彼此同樣劇烈的心跳。
~~;fWM '
吾之心願,你,聽見了嗎?
?qHW"0Tjn
奉陪到底,你,聽見了嗎。
Zul]ekv
這一戰究竟已經過去了多久,沒有人記得,也沒有人喊停。
%ia/i :
所有人都似忘記了時間與規則,忘記了今日之目的,但沒有人再會忘記曾有兩柄怎樣的長劍譜寫出怎樣一場少年意氣,磊落肝膽,鋪就一天一地的霜華璀璨。
<hZA$.W3
場外,三五重外的南宗人群之中,無人查覺正有一雙陰鷙的眼,注視著場中變化——呵,這就是你的心腹大患嗎?
9C-F%te7
武鬥時間拉得越長,到最後招式盡老,比得便是各自的根基,更是各自的堅韌。
w<J$12 "p+
只有戰鬥才是男兒之間最榮耀的認同。
`;hsOfo
我不會退,死也不會退。
)!|K3%9
我可以敗,敗給任何人,但,不能是你。
za<Ja=f9X
劍,劃出一道又一道弧光,在空中與你交匯、迸發——
6%U1%;
我用每一劍喝問:誰人並駕江湖?
WQv~<]1JF
你以每一式反詰:孰可共論天下!
h}q+Dw.i
劍鬥技,掌鬥力,身體在衝撞中力抵,眼神於糾纏中審視,呼吸已在分不出彼此的頻率中失落,心,在劇烈地跳躍中企圖止息——
O(~`fN?n
曾經,我問你,做一輩子的好友,你願意嗎?
cw/g1,p
幾百年後,江湖潮平,千帆過盡,你,仍會是我等的人嗎?
k:m~'r8z
原無鄉與倦收天望住對方的眼,良久,再無動作。
L;,Nh
風停,雲止。
?5$\8gZ
一息千年。
fT[6Cw5w`
兩人掌中長劍突然同時脫手飛出。
p % 3B^
這一劍,無視了千百人的矚目與希望,抹掉了南宗與北宗的分界。
]B3 0d
這一劍,是對彼此的絕對認同,是不可改變的堅持。
}C2I9Cl
這一劍,繞過了你我的身軀,撞響了一南一北止戰之鐘。
x@v,qF$K
勁力何等綿長,傳徹了山南山北千年未改之路,萬古流芳,光輝萬丈。
&^63*x;hE
原無鄉長舒一口氣,緩步上前,伸出手,關切道:“你無事嗎?”
Lt@4F
倦收天納氣歸元,抬手拍掉其手掌:“先顧好你自己吧!”
>]T(}S~
原無鄉看了眼手背上的一道極淺的痕跡,淺笑道:“好友劍術絕倫,是我敗了。”
WE|L{
倦收天因這一聲“好友”豁然看過來。他本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清亮的琥珀色眼瞳與秀氣的鳳眸分明是任何一名女子所夢寐難求,但其眼神卻是連男人都少有的強勢——果敢、堅決、充滿著力量,就如同他的劍一樣迫人。
z.e%AcX
這雙劍一樣的利眸望過來跌入了另一雙眼。
GQ2&D}zh
許是春寒乍破,冰銷融泄,許是波光瀲灩,脈脈如泉,竟教人能於蕭瑟的秋意中感覺到了春和景明,如沐甘霖。
Z)P x6\?+
無論過去了多久,輕易記起的總是屬於你的溫柔。
_f|Au`7m
倦收天垂了眸子,輕哼一聲:“我也未勝。”
K?-K<3]9f
鐘聲漸歇漸遠,餘音中,掌聲卻如雷鳴。
m?;)C~[
眾師長前輩們皆自起身,步下高臺,上前恭賀南北兩家眾位傑出的新秀。道脈匯流,不分彼此,競武場中出現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H7: bO
這一戰,原無鄉拳掌第一,倦收天劍訣稱雄,諸位道界前輩們幾乎一致認定二人高下難分,當雙列第一。這是南北兩宗自分流之後,首次出現了並列魁首。自此,道真“雙秀”之名傳遍了苦境。
_?1<
正是:
jn]hqTy8
彼時千尋,相逢青眼,擲杯為君傾。
Z:O24{ro5
衣裘萬金,一劍風快,彈鋏碧落清。
y\5V(Q\
刀霜屈指聽。怕風未緊,浪無驚,蹈步從容且且行。
)\`TZLR
百廢江山新。待千帆盡,百川行,誰人共此夜夜心。
YwoytoXK
Fdm7k){A
mC>7l7%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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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ory26
代理时好时坏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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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01 [南北/原無鄉X倦收天] 南北道真前傳之東籬南山 更新第五章
我也在微博上看過了,大人寫得真的超級棒!
n@T4z.*~lA
若要出書一定要算上我一份——咳咳,還是等我看到結局再說吧……如果虐就算了Orz……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边看热闹~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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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qu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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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绝对没有恨,却只想把剑插入对方的心藏。。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仇,却只愿将掌心印上彼此的胸膛。。、、、
ghbxRnU}
写的真好,这种情,,要如何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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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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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舊事·新事·人間事
eoTOccb!
<\X4_sdy
男兒壯懷幾人識?
{r[*}Bv
強敵環伺,頓步驚雷,一戰天下知。
PovPO
名與利總是有足夠吸引人的理由。在山為石,出山為玉,一朝成名便是眾人豔羨的至寶,既使在此之前你什麼也不是。
:V}8a!3h
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op+~@*!
倦收天習慣獨處,見此景不禁皺眉,往邊上走遠了一大步。
<gf:QX!
旁人也不敢上前去之攀交,一個個略躕躊便轉向好脾氣的原無鄉。
r^WO$u|@i
原無鄉應對南宗眾弟子湧上前來道賀,面對諸多恭維之辭,含笑點頭,口中只道一聲“僥倖,多謝!”鮮少言及其他。
[rqq*_eB
耳邊充斥著雜亂的人聲、笑聲、腳步聲。
cg1<
倦收天只是閉目,默立於崖邊,面向崖外天地,忽聽耳畔傳來柔和的嗓音,聲音雖輕,但卻清晰:好友,汝渴嗎?餓嗎?累嗎?
e/#4)@]
倦收天一楞,睜開眸子,轉身望過去。
/~J#c=
這世上也曾有一人用如此語調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再也不會有第二個。
]~3wq[O
不覺好笑。
:Gy .P
汝仍待吾如三歲之稚兒嗎?
kW6}57iV
原無鄉凝眸相對,見倦收天嘴角揚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而腦中依稀可辨的兒時模樣就此在記憶中蛻變成了如今眼前之人。
)bi*y`UM]
十五年過去了。
`j_R ?mY
又仿佛從未過去。
>@h0@N
不禁也笑了。
| 2p\M?@
有些東西千年不壞,有些東西一夕難留,不過就是如此奇妙。
47`{ e_YP0
原無鄉辭讓過眾師友,走到倦收天身邊,“好友多年未曾到訪,此回容我帶汝去尋一樣好物以盡地主之誼。”
2$qeNy
倦收天抬眸道:“你怎知我之喜好。”
*v l_3S5_
原無鄉伸出手道:“你我多年未見,其他尚不敢揣測,不過此物應是汝之鍾愛,好友可敢與我一賭嗎?”
cS QUK
倦收天一甩拂塵道:“帶路。”
W 86S)+h
原無鄉拉起他的手,握在掌心,笑道:“定讓好友滿意。”
o=;.RYi
“我自己走。”倦收天微愣了一下,腳步卻未停。
s:I^AL5
原無鄉已將人帶出一大步,聞言回頭笑道:“此處人多地廣,不好認路,走散了豈不麻煩嗎?”
FE/&<g0,:
倦收天未再拒絕,握住自己的手掌修長而有力,有著令人懷念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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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眾弟子們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處,起哄晚間的道門大宴將會是如何如何的場面,待有人想起回頭要找本次為南宗掙了莫大顏面的大功臣原無鄉,卻見南北雙秀正並肩而去,一時如梗咽喉:按說不請原無鄉自然不行,但是,倦收天在,誰去提這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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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又有不少南宗弟子想起了十五年前這個三歲小娃娃尚不好惹,現在常人又豈會願意一試鋒芒?眾人對之古怪脾性極為忌憚,渾然忘記了這裏是南宗自家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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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面面相覤,一時猶豫不前,倒讓雙秀行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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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攜倦收天幾乎要步出了競武場,忽想起一事,頓覺汗顏不已,遂又轉身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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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雖不明所以也不多問。
~NU~jmT2
待兩人又走回來,繞到南北兩宗掌教面前,見另幾位道真名宿亦在一處,原無鄉斂容肅然道:“弟子見過師尊與諸位仙長。若師尊無他事吩咐,可否容弟子先行一步?”
F3';oyy
幾位道家名宿們正商量後續事宜,聞言皆轉頭來看雙秀兩人。
4J94iI>S.l
感謝師最是耐不住性子,打量著兩人,笑道;“你們果真是舊識嗎?有趣了,貧道要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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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子在旁亦笑著介面:“自古英雄出少年,未料到兩位的交情頗為不錯,這就要走嗎?是嫌我等衰朽不足論少年志趣嗎?”
`1M_rG1/+
原無鄉道:“晚輩豈敢——”
Br\/7F
玄靈子擺手道:“不怪你,也是,年紀相仿更聊得來。”喚來一邊自己的兩名弟子道,“不如與老道的弟子們一道兒去吧,都是少年人又同在道門,相互結交照應總是妙事。”
(873:"(
倦收天面無表情,全然不作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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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覺察到其握著自己的手掌微微一緊,隨即又鬆開如常,遂躬身一禮:“仙長美意,弟子不該拂逆。然末學已與倦收天有約再開新局,且容弟子先行履行其約,改日再請仙長高足之指教。”
WYEvW<Hv
此一言雖斂氣端容面向玄靈子,待話音方落,又似不經意將目光在葛仙川面上停了一停。
OjrQ[`(E
抱樸子聞言不覺皺眉,未及開口。
-?LSw
葛仙川卻一揮手,冷然道:“既是如此,汝兩人自便吧。”
xv4nYm9
抱樸子不好當場駁了葛仙川的顏面,聞言也就只得作罷,“也好,原無鄉你便代為師一盡地主之誼。謹記,同門切磋,點到為止。”
YwB5Zqr
原無鄉暗自長出一口氣,“是。”
s_D7?o
倒退三步,方轉身,走出幾步,見南宗弟子久未散去,一個個對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忽提高了些聲音道:“好友,适才你我比過了拳法與劍訣,甚是痛快,不如此番再來一試輕功如何?”
mz9Kwxe
倦收天挑眉道:“奉陪。”
F^A1'J
兩人足尖一點,衣袂生風,幾乎同時道一聲:“請。”
b$rBxe\
颯踏如流星,一陣風過,人已不見。
O}#*U+j
南宗眾人莫名所以,還待再追,卻被靈犀指瑕叫住:“不必管他們,散了回歸各部,師尊另有安排。”
Rg0\Ng4|G
眾人的興奮之情自然不可能就此熄滅,大家三五結伴下山去,回歸各自住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未能上山的師弟小輩們講敘今日之戰的精彩程度,眼中帶著不可一世的驕傲,就好像奪魁之人是自己一樣。
.!)7x3|$[
待華燈初上時分,南宗大殿之上,今夜道門高人齊聚一堂,十年難得如此熱鬧。眾部大弟子皆以上殿為榮。數千小道子則在自家院中成群結隊小酌,高談闊論,話題仍舊不離今日一戰之難得。而此時話題的焦點人物新任兩宗之魁首卻在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8n.!F}
老翁看顧完伙房諸多事宜,並沒有打算去前殿湊熱鬧,便在自家後院灶頭上升起了炊火。
#cjB <APY
幾乎就是那個十五年前相同的時刻,同樣的地方,一樣的情景。
6JK;]Ah
忽地聽到些微不同尋常的風聲,抬頭看,一時忡怔。
tC|5;'m.2
這兩個十五年前相同的人,他們正迎著風,逆著光,並肩而來。
]6=cSs!
有一些夢永遠不會成真。
~a/yLI"'g
所以,有一些時刻總以為身在夢中。
LjxTRtB_
“前輩,我們來啦。”原無鄉揚聲道,站定,笑問:“好友,你可還記得前輩嗎?”
MzJ5_}
倦收天欠身一禮:“倦收天見過前輩。”
H26j]kY
一彈指,起心動念似恒河沙數,一念換一劫。
i}+dctg/
忘卻初衷又如何,不過是無緣,亦無劫。
v[F_r
老翁默然上下打量著倦收天,末了,又看了看原無鄉,長歎一聲道:“好,果然好,你們都真好!”
]Ms~;MXlx5
說天意如此是菲薄了情義之赤真。
$t}L|"=8X
說情義如此是屈枉了天意之眷顧。
)I!l:!Ij*D
是緣,亦是劫,不過如此罷了。
[gQ~B1O
老翁見兩人攜手,奇怪道:“汝等這是從何而來?”
[DjdR_9*I
原無鄉道:“我正與‘小朋友’,呃——”接收到倦收天的薄怒瞪視,暗自吐了吐舌頭,“适才,我與好友切磋輕功,去南坡繞了一圈,正巧遇上日落,待看罷便來此見前輩。”
6 D!,vu
老翁哈哈一笑:“當年的小朋友已經長這麼大了,長大後更為不凡。”哈,原來手牽手也能叫比試輕功嗎?到底是他拉了汝一把,還是汝拽了他一程?
tb0s+rb
見兩人並肩而立,一個如金陽耀目逼人,一個似輝月華光內蘊。如果說,世上有一個人能站在倦收天身邊而沒有為其光華吞沒,那麼,這個人就是原無鄉。
=_ -@1 1a
原來世間真有雙璧雙生一說。
$Fd9iJ!k
倦收天道:“前輩過譽了。”
7p u*/W~
見老翁手撚著長須似還待問些什麼,原無鄉卻道:“前輩,莫再問了,他又不愛說話。”
7(gQ6?KsZ
“哈?”老翁看他一眼,搖頭歎道:“算了,今夜前殿大宴,你們兩個大英雄不到場,似乎說不過去吧?”
[Hn+r&
倦收天茫然道:“為什麼?”
QKCk. 0Xe
原無鄉忙解釋道:“人情事故罷了,好友不必理會這些瑣事。”
3=;iC6 `
老翁聽著好笑道:“那你呢?”
1*>a
原無鄉果然面露為難之色:不去吧,定會駁了師尊與南宗的顏面,但是,倦收天好像不樂意去……
p?Yovckm
倦收天更為不解道:“既不必理會,你又猶豫什麼?”
ly,d =
原無鄉被嗆得咽住,心裏嘀咕:北宗真是養神仙的寶地啊!
~^Vt)/}Q
老翁聞之大笑,拍了拍原無鄉的肩道:“我且去前殿看顧一二,你自己知道怎樣做。”
QM;L>e-ZY
原無鄉如蒙大赦道:“多謝前輩!前殿應酬之道弟子處理不來,師尊與眾仙長面前還請前輩多多替我們擔待。”
(sr_&7A
又是一室暖香,小窗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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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咬了一口餅,即問:“十五年來,你都在學烙餅?”
RJBNY;0
原無鄉正替他盛熱粥,總覺得這話聽來有點奇怪,不過更令自己在意的卻是:“你怎知這非是前輩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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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認真地端詳了一眼燒餅,又看了一眼原無鄉,言中已帶笑意:“呵,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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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倒是怔住了:“是吾之手藝令好友失望了嗎?”
PX]A1Kt?
不過,有此可能嗎?昨日前輩與小師妹嘗過都道無論長相與口味簡直分毫不差,甚至其猶能過之。倦收天憑十五年前的記憶如何分辨個中差別?
'%K,A-7W
倦收天道:“怎樣,此事真重要嗎?”
/6L\`\g
原無鄉垂下眸子,不改笑意:“不重要,好友若是不喜歡,我去取前輩的——”
`' 6]Z*
倦收天擺手打斷道:“無此必要,這樣更好。”
EZBk;*=B
原無鄉正欲言其他,有人輕叩院門,遂道一聲:“好友自便”,便去應門。
V3I&0P k
門外,站著靈犀指瑕,著一襲素愛的深色紫衣,今夜特地添了一件銀絲薄紗織就的外氅,月下更見清姿出塵。
4fpz;2%
原無鄉引她進門,笑道:“原來是師妹。師妹不在前殿陪伴師尊嗎?怎會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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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行至小院中,立定,並無進屋的意思,“本該如此,但師尊特地令我前來詢問師兄是否需要添些什麼好招待北宗的貴客。我方才已去過你的住處,見未著燈火,猜你可能在此逗留,這便來尋。你果真在此處。”
J0|/g2%0
原無鄉道:“勞師尊費心了!請小師妹代我多謝師尊。我不缺什麼,倦收天也不需要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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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指瑕道:“你怎知其不需要?”
%)q5hB
原無鄉道:“我瞭解他的脾氣。”
U_M>Q_r(
靈犀指瑕道:“你們認識真久了嗎?”
}tj@*n_
原無鄉一頓:“這——確實真久了。”
h-jea1m
靈犀指瑕道:“是我不能聽的故事嗎?”
hnG'L*HooE
原無鄉搖頭,“當然不是。”想了一想,歎道,“孩童時的一次短暫相遇,已是十分久遠前的事情,如今思量起來,好似也無甚特別之處,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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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故事,不過就是兩人相遇便一處玩耍,誰沒有一個玩伴兒,哪家玩伴又不是如此?何況只有短短三十日,並無驚險奇特之舉,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說?往日自己想來總覺得處處不凡,如今真要描摹又覺得不甚了了,不提也罷。
Cww$ A %}
靈犀指瑕也不深究,轉眸看了看小屋窗戶紙上的人影,又道:“今夜前殿道門三脈盛宴,你們既雙雙奪魁,又何以雙雙缺席?可知道玄與道靈的尊長頗有些微辭,更不巧的是元宗六相的兩位執事亦來赴會,倒讓師尊甚是為難。”
ULQ*cW&;?
原無鄉一點也不意外,點頭道:“是,此事本是我一人擅作主張之過。”
`wk#5[Y_
靈犀指瑕眉頭一緊,“你素知師尊作風,他遣我前來的真正用意為何,你想必真清楚。既然他給你機會補過,你若現在隨我前去,也許尚能周旋,亦可免來日責難。”
C/;f)k<
原無鄉只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此過我願領受,待明日一早我便前去向眾位靈長當面謝罪。”
jOEb1
靈犀指瑕不可置信地端視其人,末了,輕歎道:“師兄,短短一日,我快要認不得你了。”
KY4|C05,
認不得你還有多少期許,多少執念,多少不為人知的心願?
vco:6Ab$
原無鄉一怔:“師妹此言何意?原無鄉仍是原無鄉,靈犀指瑕仍是我之師妹,哪里變了?”
YSv\T '3
靈犀指瑕走了兩步,立於茅亭外的一株百年梧桐下,抬頭望月。
5:56l>0
今夜十五,圓月中天。
r7w&p.?
梧桐參天的枝丫間,圓月從來也不曾圓。
GH^i,88
默然半晌,忽道:“師兄,你要離開南宗了嗎?”
pBmacFP
原無鄉心頭一沉,“師妹。”
l'-iIbKX
靈犀指瑕道:“離開南宗是你一直所想嗎?”
D97oS!*
原無鄉道:“當然不是。師妹怎麼會如此問?”
\JN<"/
靈犀指瑕道:“那麼,你會留下嗎?”
rq2XFSXn
原無鄉道:“我並未決定。況且,去留並非我一個人能決定。師妹,你——”
g-')|0py
靈犀指瑕接話道:“我明白了。”
[/5>)HK}C
原無鄉詫異道:“嗯?你明白了什麼?”
Mgf80r=
靈犀指瑕聞而不答,又道:“本次道真新秀武會因一日雙魁之故而止戰,尚未定出第三甲,而三甲之列都有權決定自己之去留。”
&o:ZOD.
原無鄉暗驚:“師妹你想做什麼?”
pm<<!`w"
靈犀指瑕豁然轉身,眸光閃動,天上的月色也為之一黯:“我只想告訴你,如何你如何決定都可以,靈犀絕不攔你。但是,明日的第三甲必定是我靈犀指瑕的。”
f9OVylm
無論你做何決定,我都不會成為你的阻力,但,也同樣不會置自己於被動之境地——是我不去,不是不能去——這是屬於靈犀指瑕的驕傲。
{WFYNEQ[
“——另外,既然師兄什麼都不需要,靈犀不便再作停留。北宗的貴客請代我問侯,恕我不見了!”言畢,揮袖便走。
=X-$kk
原無鄉忡怔在原地,只來得及喚一聲:“靈犀——”
m,*t}j0 7
轉念一想,罷了,師妹個性素來要強得很,既已作下了決定,當下便不好更改,且待明日之戰過後,再與師妹好好排解吧,方一轉身,小屋的門卻開了。
8+gSn
倦收天推開門即道:“你打算要站到什麼時候?”
4S03W
“你都聽見了?”
jd(=? !_
“指哪一件事?”
p&XbXg-
“好友所關心者——”
}$g5:k!
“明日要去請罪是嗎?”
iM}cd$r{
“是。”
/mqEc9sq,
“故意說得很輕是不想讓我知道嗎?”
ap_(/W
“這裏是南宗,南宗的規矩我熟悉。這種小事情理應由我來處理,沒有必要牽累到你。”
51&wH
“我陪你去。”
qYbod+UX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開玩笑,你去哪里是賠罪,簡直是給對方找罪受。
I#$u(2.H
“我記得有人講過,做朋友就是有什麼都要分對方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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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扶額,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又不是什麼好事,怎能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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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完全不打算讓步,“言下之意,只有好事情才會分我,是嗎?”拂塵一擺,一道氣勁毫不客氣地甩出,眸子閃著懾人的光華,“原、無、鄉——你把我當成了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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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風掃過,擦落了竹藤架上前日新釀的酒,酒醞子轉了小半圈就往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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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揮袖卸招,飛身撲過去險險接住,驚出冷汗一身:這酒花費了老前輩數味難得的藥材,自己也被折騰來折騰去的,真打了豈非要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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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道:“好,好,算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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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作俑者無事人一般,拂塵甩上肩頭,冷哼一聲,“記不住就不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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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被倦收天理所當然的語氣給逗笑了,“好友,據我所知,若要辟穀修行需待一甲子之後,呃……莫要瞪我,有沒有人講過汝生氣的模樣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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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略想了一想,認真道:“沒有,汝是第一個,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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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無奈心道:看吧,連敢說你真可怕的人都沒有,可見你到底有多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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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愣什麼,不進來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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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倦大道長教訓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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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渾然不覺老翁在院門外看了多時,搖頭長歎:有誰還記得這裏是南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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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臨行,老翁特意提醒了原無鄉一句:“适才靈犀指瑕既然來過了,前殿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曉,明日要如何處理你該知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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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道:“還望請前輩提點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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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亦皺眉道:“難。今夜確實始料未及,雙揆赫然在列,汝師尊也是為難。雖有道靈與我一同周旋,但——”看了一眼在側的倦收天,又言道:“——但憑一個‘誠’字。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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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肅然道:“請前輩放心,原無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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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老翁,並肩行在月光之下,兩人都非是多話繞舌之人,久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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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小徑溫潤地泛著淡淡月光,腳下的淺草剛沒過腳面,踩起來十分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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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突然道:“我不喜歡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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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並沒有太多驚訝,放慢了腳步,“原因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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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搖頭道:“不知。我只說自己的感覺,素來不喜批評別人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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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挑眉道:“哦?我也是南宗之人,你不怕我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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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道:“呵,那你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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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笑道:“你怎能肯定我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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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道:“因為你不像南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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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這才真正驚詫了,不覺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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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身在南宗十七八年被人說不像南宗之人,還用這麼肯定的語氣,任誰聽了都要質疑其用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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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也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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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緩坡,望出去無有遮擋,極遠處的點點燈火影影綽綽。兩人功力本高,耳聰目明,風中隱約可以聽見自遠處大殿中傳來的人聲,隔著仿佛幾世的距離與此刻的兩人無有半點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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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極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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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沉默,夜色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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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默然了一會兒,含笑道:“好友真是敏銳。我在南宗十七年,這樣說的人,你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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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停在其身前一步之遙,並未回身:“既然格格不入,你還要繼續忍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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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舉目望月,月色如銀,落在眉間、發鬢、衣襟,每一處都似浸潤著柔和的光華,“也許,每一個人所行之路都不甚相同,總有一些事情不是這麼簡單想結束就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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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側過身,正色道:“有這麼困難嗎?你若放不下,我可以——”恰好,原無鄉也正轉頭望過來,一時忘記了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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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眼波似月下的湖水,泛著清澈湛藍的波光,每一次淺笑,都似風拂飛花落於湖面,漾開一層層的漣渏,輕柔地鋪散開,鱗鱗波光折射溫潤的異彩,看久了心生迷惑,不經意間已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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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正是月圓,莫辜負了天地之饋贈,一同賞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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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不可負,義不容辭,而自己的意願又能在其中佔有多少份量呢?有些事情不是不懂,只是時機未到,權當自己插不上手也暫且樂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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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有面對這種境地的一天,永遠只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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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過得真好。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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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南山秋,觀燈火明滅,幾番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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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缺古難留,知清輝脈脈,多少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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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好友分一半”原則,倦收天一口回絕了南宗所謂華堂留貴客的盛情,毫不遲疑地欽點了南坡上一處極為普通的小宅院,就此不客氣地圈占了半片院子,半間屋子,半張床榻,就連半窗子的清風明月也未曾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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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什物原來的主人名叫原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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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方才倦收天以說一不二圈地為王的氣勢嚇走了來傳訊的小道童開始,原無鄉就一臉想笑又不能笑出來的古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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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時辰尚早,兩人暫無睡意,決定喝一杯茶,再賞一輪月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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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若我有三只青玉盞,汝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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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正自泡茶,桌上擺著兩只一般模樣的杯盞,茶湯透亮,清氣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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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正輕闔著雙眸,感受著軒窗外吹來的微風,似帶著點松木的清香,舒服得懶得睜開眼,雙唇一碰,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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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砸掉一只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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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聞其言手一抖,“白鳳點頭”多點了一下,“好友怎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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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翹起一腿,儘量讓自己坐得更為舒服,“天物真重要嗎?有差別的是心境而不是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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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淡掃其一眼:姿態不羈,不失威儀,這是上天對其有多眷顧?“說得也是,這世間能把籐椅坐出龍床境界的高人,非倦大道長不作第二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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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似乎想到些什麼,睜開了眼,打量四周,“嗯,似乎與記憶中的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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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垂下眼眸,極為細心地濾去茶末,修長的手指快而穩,靈巧似翻花,末了,三指奉杯,抬眸相望,道一聲:“請。”自己也小啜一口,才接上之前的話頭:“汝真是好記性。如何?尚能入好友法眼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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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字畫,案前琴匣,庭中芊竹,窗格綠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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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指間青盞,無一絲雕琢匠氣,待茶入其中,盈透似一捧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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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素簡是真,韻味卻別具。雅而有致,耐人尋味。月光自其身側照進來,鋪就一地瑩白,與對面這個白衣銀冠之人融在一處,似一幅意境空靈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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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點頭道:“不錯。”啜了一口茶,又補上一句,“與你真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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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歎道:“我曾以為這一聲‘不錯’該是你稱讚我之燒餅,沒想到卻落在此處,這算不算失之伙房,得之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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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仍未有結論嗎?”倦收天轉頭看他:“汝之燒餅嘛,哈,未來自然有機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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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頓時好奇道:“嗯?好友似別有所指?何不直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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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道:“讓你自己發現,比簡單告訴你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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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也覺得有趣:“哦?如此,倒是好友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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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放下青玉盞,起身道:“夜了,既然明日一早還要去‘請罪’,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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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歎道:“我越來越不明白,此地的主人究竟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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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自顧自走向內室,“有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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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多年未見其實倒似多年未曾離別,相處了一整日已經是默契十足。各自一番梳洗,換過內袍,同擠上一張榻,竟頗覺新鮮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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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散了發,躺下,比劃了一下,感歎:“果然人長大了倒顯床榻小了,上一回你尚能於此踏步鬧騰,於今只得老實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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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轉過臉相對:“怎樣,你好稀罕提兒時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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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稀罕,你要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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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後悔了,轉過臉,有些不好意思。如何能以一已所好而強人所難,實為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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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過去的每一天我都真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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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過你的頭髮,刮過你的鼻子,讚歎過你漂亮無雙的眼睛,笑話過你三年不落地落地便跌倒,搶過你最愛的燒餅,也喂過你喝香甜的百寶粥,一起看過日升月落,一起聽松濤成陣,林林總總瑣事繁雜,以為實在沒什麼值得與他人說,其實只是不願與人分享這一段荒唐又稀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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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你都不必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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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輕扯了扯散在手邊的一捧銀髮,使之又轉過來相對,“那就說來聽,聽著更易犯困,就此睡著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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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原無鄉一伸手刮上倦收天的鼻子,笑斥道:“快說,這種用理所當然態度講些不中聽話的壞毛病到底跟誰學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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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需要學嗎?”倦收天忽閃了一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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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記憶中一般美好,是黎明前的第一道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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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其按了按被角,單掌輕輕蒙上倦收天的雙眼,輕言道:“睡吧,不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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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熟悉的溫度再一次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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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人的從來不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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