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快发现他清醒了,于是起身到他枕边照料,素续缘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只好一径保持沉默,而素还真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份略有难堪的寂静,诊脉之后先是静静出了一会神,随后便开口向素续缘说:“我之前只知道你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会虚耗成这样,本来还想把手头事情告一段落后再为你调养,现在看起来是不能拖了。”听着话的人心里苦笑了一下,对神色平静的素还真回话:“爹亲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心了,我的状况也不是能调养好的,不过我一直想能在某地安稳住一阵子,所以请爹亲自己保重,今后就当没有续缘这个人吧。”素还真右手还停留在他枕畔,闻言很是疑惑,但还是抬手点在他额心朱砂处将一道暖热气流渡了过去,顿了一顿才来得及发问:“怎么说出这钟话,你现在只是这几年虚耗的厉害一些,并不是大病。” G{$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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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道热流迅速在素续缘体内游走,刹那间便驱除了沉滞在经脉中的莫名淤积,也顺带把难缠的倦怠感打扫干净,而素续缘本人似乎毫无所觉,一双眼睛直直盯在素还真脸上,眼光之中沉重的郁怒令人心惊:“六脉俱沸,这个症状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必骗我了,我不会再回来,只望你也不要再弄什么招魂复生的,我有这样的一世就已经是个错误了。”言毕便移开目光,翻身下了床朝门外走去,素还真盘坐在里侧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快步踏过门前的一片郁金草丛。 ^OQ#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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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他只是楞了一下,还是及时在素续缘走上浮桥之前张开界限把他拦了下来。玉波池上纷繁茂盛的莲花荷叶随着界限开启骤然被赋予了灵性,摇曳生姿的柔脆茎枝忽而变得柔韧活泛,自动伸出水面在素续缘面前编成藤墙,素续缘此时也顾不得怜惜花叶,划出一道火刃连烧带砍,将众多植株齐齐斩断。一时间无以计数的白莲碧叶坠入水中,散落的花瓣残蕊纷扬落下。素续缘立在浮桥花雨当中,神情由忿恨转为平淡,而扣住他手腕的素还真叹了一口气:“续缘,你太偏激了,我虽然一向不纠葛世情,对你也很冷淡,可是本心还是无论如何不想见你不好的。”两人难得这么面对面的说话,素续缘还是习惯性的别过了脸:“我知道……不过自从我记事以来一直做不成任何我想做的事,这种从始至终的挫败感也许你不能理解吧,其中当然有一半原因是我懦弱无能,可是另一半常常都和你脱不了干系。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何处可以让我安身立命,始终没有这么一个地方能让我安心,我想趁最后这一段时间再找找看,所以爹亲,你放过我吧。”而对面的素还真难得听见这么逻辑混乱的话,心下很是奇怪,脑袋里转了一圈没转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当做儿子想要独立生活理解了。 |7I.DB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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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热的日光烤得池畔白芷丛干燥委顿,菖蒲叶子也有些发蔫,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这样燥热的午后是在不适合在大太阳地下上演离愁别绪的酸戏码。素续缘挣开手转身正要离去,素还真在他背后挥了挥袖,原本流波脉脉的玉波池忽然变得粘稠起来,沉浮水上的花朵叶片像是陷入松脂里一样渐渐被柔软的固体包裹住,不过是素续缘在桥上走出五六步的功夫,眼前池水就已经转成了一塘藕粉凉糕样的固体,连浮桥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由不得他不回头看着微笑的素还真,也由不得他不从心脏深处升起一股冰冷的怒意。 wWf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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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愤恨得无计可施的素续缘面前,素还真散发单衣的赤足走过来揽着他肩膀低声说:“你自幼颠沛流离,时常感觉不能安心也不足为怪,你想要出门游历尽管去就是了,不过你身体实在太差,这样出门是不行的,我一直没能给你什么东西,但是至少现在我该给你一副完好的身体吧。” ;.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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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前素续缘曾经见过一瓣纯白莲花坠落在他衣袍当中的景象,然而现在倒转了过来,他原本穿在身上的深灰单衫扔在一边,已经被落花埋了一半。而他自己虽然还保持神智清明,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在随着素还真的意思而动作。 JqH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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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热辣明亮的空气里,柔软脉动着的玉波池中,素续缘持吉祥座正位在同样姿势的素还真身上,双手结起的三昧印也搁置在对方掌心里,背心灵台处与身后人膻中相接。素还真冰冷的肌肤刺激着素续缘不断战栗,却依然生不出一丝挣脱他怀抱的力气。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幽凉气流自然而然的进入他身体,带动起己身已将枯槁的气机随之运转起来。而双方呼吸心跳也随着真气的渡入流归渐趋一致。素还真是极有耐心的以己身功体滋润疏通着滞涩经脉,引导本身功体归附丹田。当真气缓缓渗入并逐渐填满彼处时,素续缘莫名感到心神散乱,于气海处迅疾腾升起一道真火,骤然充斥在脏腑间的炽热感完全不受控制,却始终被外来的阴凉真气包覆得毫无间隙,而主导着真气走向的素还真凝神灌注在素续缘身上,双手从他手印下脱出,自结上品上生印。于是千叶莲台以二人身体为中心层叠绽放,毫光恢弘妄念止息,素续缘体内的命门真火也受压制,改道至任督二脉自行流转,随着阴凉真气的引导同归气海,待气海逐渐充满后外来真气便不再注入,反而游走进四肢百骸,引导着素续缘的身体自行凝练真气。 x9HA^Rj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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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这般等待了约半个时辰,天时已届正午,凝练出的温热真气冲入丹田,包裹在二人身侧的法相莲台也越发浓重,已经现出十二臂法身相的素还真忽然将上品印转为来迎印,以神识在素续缘脑中念出“意守丹田,一阳化生”八字。素续缘此时神智渐趋平静,听到传念后便照日常修习的法诀将丹田真气引向命门,随后自然引发气机向督脉处顺行流动直至会阴,原本以素续缘本身的修为足以轻易引动会阴元精过尾闾再复归命门, 然而他早已是生机枯槁的衰弱体质,健康时还可催动功体强行遏制元精外泄,此时却无力做到了。运行至尾闾的凝练真气忽然脱离了身体意识控制,潮水般的上冲到后脑玉枕处,连带着元精自然回落至会阴,这份冲击一时间让素续缘本心迷乱,无法再持印座,他双手反抱住身后人,下身也随之翻转,整个人完全伏在持吉祥座的素还真身上。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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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素还真原本半闭的双目此时睁开,双手握住素续缘肩头强行令其改持降魔座,此时二人周身莲台骤然化去,素还真现出的法身相则收回十二臂,只以本体肉身拥抱降魔座中欲念勃发的素续缘,封堵他上下两窍,似实还虚的璎珞天衣随着他以身相就的举动不断披拂飘荡。而素续缘被忽如其来的苦热包围以致神智昏沉,瞬间又因为蓦然加身的清凉而平静下来,这股清凉直入脏腑体脉,非但迅速驱除了令他躁动不安的炽热,也渐渐让他感到另一种直抵元神的安乐宁定,而且在这宁静之中仿佛包含着更加丰沛的生机即将萌发。 0r=Lil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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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玉波池上拥抱住素续缘的素还真周身泛起金黄色华光,杂色华花雨自然坠落,不知来自何处的曼妙钟乐悠悠回荡,天衣由半虚半实转为鲜明实体,而业已消失的莲台本座重又出现。素续缘身体为种种异象包围,竟逐渐也同素还真一般自身散发出天衣,毫光,笙乐,散花和青莲本座五种福报。此时的素续缘并不知己身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神智悠然流连在那未知的安宁境界,只觉得元神像是受到清泉浇灌,逐渐从迷蒙中获得了自主意识。在一片缓缓消退的稀薄白雾中他感到了些许新生般的兴奋和欢悦,这感觉越来越明显,随着白雾消退则清晰得像是发生在现实中。素续缘觉得自己正潜身在广袤光明海中,四周莲花绽放霞光入水,远处有一人立于波浪之上,而他就像是始终在追寻这个人。待到他游至那人身前,那人便俯下身体掬了一捧海水浇在他额头上、那冰冷的海水从头顶渗进躯体,与其说是灌顶带来的新生力量,反而更像是强行为虚渺的灵魂加上了重量,迫使他刚才还自在安乐的元神只得在瞬间回到了本体。 k 9K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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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续缘的身体仍然和素还真相连,两人气脉互相流动,使得素还真现出的天人相也过渡到了素续缘身上,而承受了元神的素续缘此时正在适应脱胎换骨带来的崭新身体,对素还真身上逐渐发生着的天人五衰毫无所觉。首先是天衣璎珞断裂毁坏,鲜明的披纱宝石缓缓褪色虚化,最终消失在空幻当中,之后花雨停止,散落堆积在池面上的杂色华同时消失,钟乐在一声爆响后嗡然止歇,法身及笼罩的金黄毫光不再出现,净莲台本座也随之破碎。此时伏在素续缘身上的素还真收拢心神,承接着身下人忽然开始的身体冲撞和随之而来的肉体疼痛,也主动挪移着身体协助他自由进出,直到一股滚烫热流最终冲入体内。 eeb8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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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心知蜕变已将完成,于是离开对方身体,持七支座在浑身散发青光的素续缘面前开声问道:“汝生为何?”听闻问话而半开双目的素续缘神光乍现:“吾生而为天道殊胜娑竭罗。”素还真停了一停,迎着素续缘的目光又问道:“续缘,可认得我?”对面男子身上的湛青神光依旧明亮耀眼,然而宝相庄严的新生娑竭罗龙神情却逐渐发生变化,最终他眨了眨眼,像是从沉睡中刚刚醒来:“爹亲?这是怎么了……” m=fm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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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已经过了正午,凝固的玉波池开始融化,素还真把重新昏睡过去的素续缘抱在怀里,带他到岸上为他着衣。原本像是被镶嵌进池面的娇嫩花朵重又随着水流向下游,连带着素还真自己的衣服也被冲了下去。所幸琉璃仙境并无旁人,他仰天躺在太阳之下,忍受着仍然没有消退迹象的五衰症状。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一动不动的素还真胸口处泛起黑色斑纹笼罩全身,肉眼可见的波动黑痕在他身体内部横冲直撞,虽然此时素还真无力再强行遏制这股力量回归平静,然而这黑痕也并不能从束缚中破体而出,双方僵持到入夜时分,到底还是不分胜负。 K"b v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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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脸,这到底是算肉还是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