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27 飛雪吟（楓岫主人X拂櫻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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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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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21-10-27 20:4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27 飛雪吟（楓岫主人X拂櫻齋主）

BY：浮呀浮小歡
已經過作者允許轉載
章一
“你非常韌命。”
“你以為吾會放過你嗎？！”
“如今你也只能在口頭逞能了。”
“呃……吾一生大錯，便是相信你。”
“可惜一步踏差，便是萬劫不復。楓岫呀，吾想吾會很懷念沉眠地獄的你。”
“哼，地獄無你，何等失味！”

天旋地轉，有如身墜無間，頭疼欲裂，可耳畔盡是與那人第一次交戰的交談。
凱旋侯看著眼見顫顫巍巍的燭火，在桌面上斜斜的灑下淡淡的幽光，一隻毛筆被隨意的放在硯臺上，底下壓著的是一副寫了一半的詩詞。
興許是在苦境和那人相處太久的緣故，凱旋侯回了佛獄仍然習慣以詩詞記錄發生的一切。
為什麼從前倦於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如今倒成了自己的習慣。
罷了，佛獄和碎島的合作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還是不要把思慮放太多在想清這件事上為妙。
凱旋侯掐了掐已然紅起的鼻樑，提起筆正欲接著書寫，可之前那陣莫名的頭疼又襲了上來，伴隨著全身都燒灼起來，眼前的燭火不再聚集，而是慢慢散開，化作一團光暈，他感到仿佛有千萬隻蟲子在撕咬自己的頭皮，體內的真氣也從丹田炸開，於四肢百骸間亂竄，在小腹鬱結，而後猛地一沉。
“啊！”
一聲慘叫，凱旋侯重重地仰面摔到了地上，燭臺也在他這大起大落的動作間被打翻了，堪堪滾落地面後便點燃了桌腳幾團被揉碎的廢稿。在明黃的光焰中，凱旋侯的鬢角佈滿了細密的冷汗，眼下的鯨紋泛著冷冷的光輝，周身真氣散去，蒼白的臉色顯示著他此刻承受著蝕骨的痛楚。
看著自己逐漸變成粉白交替的髮絲，鼻尖也傳來淡淡的花香，凱旋侯扶額無奈，果然離開故土太久，連身體都不適應這種窮凶極惡的環境了嗎？
不對，按理來說不應該是殺體更容易接受佛獄地氣嗎？雖然拂櫻才是他真正的形貌，但佛獄需要的從來不是風華絕代的拂櫻，而是殘酷嗜血的凱旋侯。
可現在出現在凱旋侯府的，確實是拂櫻沒錯。無論如何，如果不趕緊把眼前的火苗撲滅，拂櫻齋回不去了，凱旋侯府也沒了，自己就當真無家可歸了。
扶著桌角，拂櫻艱難地站起身來，甫經歷強行轉換功體的苦痛，此刻的他渾身疲憊不堪，即使耳邊燃燒的爆裂聲逐漸變響，他都難以完全集中思慮。
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房門被猛地打開，來人正是凱旋侯副體——無執相。
“侯，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眼前站在火舌正中依舊神思恍惚的凱旋••••拂櫻齋主？無執相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下意識地揮滅了燃燒的火團，無執相趕緊沖進房間將凱••••呃，拂櫻齋主扶了出來，濃濃的黑煙將眼前人雪白的髮絲熏得泛灰，刺鼻的氣體嗆得他咳個不停。
原來侯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啊。
看著倚在樹邊咳個不停的拂櫻齋主，無執相覺得十分詫異，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自己也是凱旋侯的一部分，但只能做為依附存在的他，于眼前人從來都是下屬的關係，所以關於拂櫻的在苦境經歷的種種，他也只能是略有感知而不分明。
罷了，不想這麼多了。
“你怎麼來了，誰叫你進來的！”
喉間的燒灼緩和了下來，周身的痛楚不再叫囂，眼前的景物也開始聚焦，拂櫻回過神來，才發現站在不遠處盯著自己發呆的無執相。
“侯，吾看到你的房間似有濃煙飄出，察覺不對就來看看，你••••沒事吧？”
瞧著無執相盯著自己來回打量，拂櫻感到一股無名業火直竄心頭，不過是展露最本真的自己，連副體都覺得奇異嗎？
“出去！沒吾的命令不許進來！”
拂櫻轉過身去，不想讓對方再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喉間又泛上一股酸意，讓他不得不再度扶住身邊的大樹。
“可是你的房間••••”
一股猛烈的氣勁貼著無執相的右耳呼嘯而過，鬢角的綠色髮絲直接被削斷了一大截，無執相看著眼前的侯雖然是一團嬌豔的粉紅，眼下也沒有駭人的鯨紋，但鋒利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如果剛才的氣勁偏哪怕一寸，那飛出去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腦袋，無執相知道侯是真怒了。
“無執相告退，侯自重。”
看著眼前人合上了院落的大門，拂櫻整個人都垮了下來，胃裡的翻江倒海讓他不得不努力平復，但是這種陌生的感覺根本不受他的意志支配，終是一口酸水全部吐了出來，眼睛也生理性的泌出淚水。
如果說剛才的咳嗽是被濃煙熏得，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拂櫻不通藥理，不明白自己這具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只覺得異常疲憊，便靠著樹慢慢坐下，抬頭望著一片黑暗，連一顆星都沒有的天空兀自發呆。
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和那人在中秋夜下，品茶賞月，紅塵俗世不過是閒談中的一句笑話，他總愛說，此情此景正應該把酒當歌，方不辜負這皎潔月色。鬼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差，三兩下肚就開始發瘋，有一次甚至•••甚至把自己抵到了樹上，要不是潛伏任務不能就此終結，當時的自己真想一掌拍碎他的天靈。兩個男人，以這麼曖昧的姿勢互相對視，若不是天尊皇胤到嘯龍居做客而導致極道脫不開身，怕是要被那廝出了名兒的潔癖笑話到新年。
不過苦境的夜空是真美啊，雖然沒有群星閃耀，但兩三粒碎珠兒散落在黑色的幕布中，月如銀盤，傾瀉在大地上的月光如流水，流過片瓦牆垣，也流進自己的心裡。
離開佛獄的百年光陰裡，偶爾在酒醉的一瞬間也會想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但酒醒以後，一切又回到原初，自己是拂櫻齋主，更是凱旋侯，臨行前咒世主的句句告誡還在耳邊，自己終是佛獄的子民，怎麼能因為苦境的安逸生活就棄故土於不顧呢？
如今，自己毫不留情的一掌重傷了那人，甚至劃瞎了他的眼睛，于凱旋侯，於佛獄，他已經問心無愧了；可是，自己也不單是凱旋侯，拂櫻齋主呢？被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拂櫻對於這個結果，又是怎樣的心情？畢竟在去莫漢走廊前，兩人難得舉起了酒杯，喝得酩酊大醉，而後發生的一切•••••
唉，頭又開始疼了，胸口也悶悶的，還是不想了。
呵，怎麼可能不想！那個混蛋居然借著酒力撲倒了自己，甚至沒給喘息的時間就直接含住了自己的唇瓣，熟門熟路的挑逗起來，仿佛一切都是預謀已久，只可恨當時的自己也被陳年老酒所醉，居然暈乎乎的就回應了他，直到身下的鈍痛喚醒了自己的意識，但一切都太遲了，那一夜的寒光一舍，用那神棍的話來說是萬種風情難與人說，可對拂櫻而言，就是莫大的恥辱。
“可惡！”
抓起身邊的一塊石頭，拂櫻狠狠丟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門框上。威風凜凜的凱旋侯，居然在情事上被人牽著鼻子走，而對方居然還是個男人！
“砰！”
石塊砸中門框的聲響在夜間格外清晰，拂櫻忽然愣住了。
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凱旋侯府堪堪走水，自己居然還坐在樹下回憶過往，而且滿腦子想的，居然還是與那人的••••纏綿燕爾？
用力甩了甩終於徹底醒透的腦袋，拂櫻站起身來，腰腹間傳來一股異樣，但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起身走進被燒的略顯狼狽的房間，還好只是幾張廢稿被燒毀了，貪邪伏木所制的桌子較於苦境所用的木材更為耐燒，所以剛才的火勢只是讓它微呈焦黑色，並不影響使用，甚至桌上那幅將近完成的詩詞都沒受到影響。
拂櫻簡單清理了一下房間，就重新點燃燭火坐在桌前，腰腹那股異樣再次傳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體內蠕動著，拂櫻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不禁蹙眉沉思了起來。
原本因為自身精瘦而寬大的衣袍，如今居然被自己的肚子微微頂了出來。平日以殺體見人，所以不容易發覺原本身形的變化，如今這又是什麼情況？
難道是回到佛獄伙食變好所以發福了？
拜託，拂櫻搖了搖頭，無論怎麼想，都是苦境物產更為豐富且養人，萬沒有回到佛獄卻發福的道理，況且體內這蠕動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拂櫻把手移到了微隆的腹部，閉上眼仔細的追索那微弱的蠕動感，調整內息逐漸集中於那團未明物上面，耳畔先是響起自己的心跳聲，而後便是一陣渾濁的響動，再然後••••嗯？怎麼回事，伴隨自己強勁的心跳聲似乎還有另一個聲音，拂櫻懷疑自己聽錯了，可隨著意識的繼續深入，那個微弱的聲音愈加清晰，最終，和自己的心跳明顯區分，
那也是一個心跳，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心跳！
拂櫻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低下頭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地攥緊了腹部的衣物，
縱使再不解岐黃，如今這情勢於心下，他也了然三分了。
很顯然，自己的身體裡有另一個生命的存在，
簡單來說，就是他，佛獄的凱旋侯，苦境的拂櫻齋主，一個男人，身體裡有個人，他身體裡有個人，他懷••••
呸！
什麼亂七八糟的，吾是男人，怎麼可能！
怒怒怒，燒心的怒，拂櫻調動體內真氣，猛地襲向那不該存在的生命。可那個生命雖然還小，卻也不是這麼容易對付，拂櫻感到自身真氣被他盡數吸收，而後便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在腹部炸開，
“呃！！！”
似是表達外界對自身敵意的抗議，那個生命躁動起來，在狹小的男體內盡力掙扎，即使拂櫻停止了對他的真氣攻擊，但他仍不停止對拂櫻功體的吸收。
太疼了，拂櫻被這種從未體會過的疼痛折磨的兩腿發軟，他緊緊捂著小腹，緩緩移到床邊，側身躺下，渾身縮成一小團，
“呃——哈——哈——”
豆大的汗珠不斷滾下，鬢角被打濕了，嘴角也瀉出控制不住的哀吟。
“別鬧了，吾••吾暫時不傷你，停下。”
鬼使神差的，拂櫻居然不自主的開始和腹中那個生命商量起來，佛獄的凱旋侯，無論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都絕不求饒，可這樣的感覺太過陌生，且這等荒唐的事也讓拂櫻滿心疑慮。
佛獄記載中從來沒有這等荒唐的事情發生，難道是天在作弄自己嗎？
而且，這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
凱旋侯戰場上驍勇狠厲，戰無不勝，可在某些方面卻是白紙一張，如今想來，唯一與自己有親密接觸的，恐怕只有那一個人！
為什麼和那人一晌貪歡，巫山雲雨之後，自己竟能以男子之軀珠胎暗結？他是慈光之塔的天舞神司，自己是佛獄凱旋侯，雖說中間隔了個靠四魌玉槐樹繁衍生息的殺戮碎島，但千百年來也未曾有過這樣的奇聞。
也對，佛獄作為四魌界最底端的地域，除了自己怕也沒有其他人能和高高在上的慈光之塔之人有聯繫，所以自己也算是開創了一個奇跡吧！
楓岫主人！你！你當真可惡！可惡至極！！
想到這裡，拂櫻一掌又襲向自己的小腹，卻在最後兩寸之地停了下來。
按月份算，這個孩子在自己體內紮根4月有餘，若是強行殺死他，恐怕自身的折損亦是不小，此時正值佛獄開疆拓土的關鍵時刻，自己絕不能有更大的損失。
傷不得他，難道要留下嗎！太可笑了，這太荒唐了！
拂櫻一拳用力打在剛經歷火焚的桌子上，可憐這剛剛逃過一劫的八仙桌，此刻竟是爬上了裂紋。
“哼！楓岫啊，你當真是吾的噩夢！”
拂櫻強提真氣化為殺體，伸手探向腹部，
果然，只有本體才會顯懷，殺體由於功體緣故並不會露出馬腳，凱旋侯恨恨地甩開寬大的衣袍，化光離開了凱旋侯府。

[ 此帖被櫻語雪在2021-10-27 20: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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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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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二
噬魂囚內，湘靈倚在楓岫懷裡，表面淺淺睡去，實則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的滴落。
沒有多少時日了，他在這人世的時間，不多了。
身邊的人披頭散髮，雙目失明，和自己臉頰相貼的頸窩滾燙，但隱隱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陰冷又散發著腐敗氣息的噬魂囚內充斥著水滴摔落的聲音，辯不明究竟是水，還是身邊人的鮮血。
“時間到了，該離開了！”
獄卒面對眼前的景象十分不耐
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有這等豔福，當真死而無憾了！
湘靈從楓岫懷中起來，水靈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人，似是要把他牢牢刻在瞳孔，深怕下一秒自己就忘記，隨後將不離身的白絹放在那人手裡。
“先生保重，湘靈不能久留，先離開了。”
強壓住鼻頭泛起的酸意，湘靈儘量平靜地和眼前人告別。
“囚牢內污穢不堪，還望姑娘莫要再來，楓岫會照顧好自己。”
雖然心中也閃過一絲不舍，但面對這個從小就被呵護著長大的碎島王女，楓岫此刻所想，就是將她儘量推離這場風波，如果她對自己的依戀依舊那麼深，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當年沒有去見你，你就不可能愛上吾，但人又怎麼能回到過去呢？所以現在的吾只希望你能徹底忘掉吾，乾乾淨淨。
湘靈啊。
聽著她逐漸遠去的步伐，楓岫再難壓制喉頭腥甜的氣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被強行扭斷的手臂還熊熊叫囂著痛楚，潰散的真氣因為無法在斷裂的經脈間流轉而鬱結，眼睛被劃瞎，不受控的向外淌著鮮血。
好友拂櫻，你下手還真是一點也不留情。
當真這麼恨吾嗎？過往的歲月情意在立場之下就這麼脆弱不堪一擊嗎？
罷了，這世上沒有拂櫻，只有凱旋侯，凱旋侯對楓岫主人怎麼會留情呢？
哈哈哈哈。
想到這裡，楓岫不禁苦笑出聲。
所謂情意，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本就不存在的東西，談什麼留呢？楓岫，你真是無藥可救！
嗯？什麼聲音？難道是湘靈又回來了嗎？
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速度不慢，但每一步都很沉重，楓岫主人還沒來得及細嘶，熟悉的聲音就傳來了。
“真慘。”
凱旋侯看著眼前渾身佈滿暗褐色血跡的人，心下不禁產生了一絲異樣，搭在腹部的手也明顯收緊了。
“是……你。”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楓岫主人內心一片了然。
“你的傷並非無藥可醫，為何對她隱瞞？”
“吾不願她再為吾犧牲。”
哦？想起剛才遠去的嬌柔少女，凱旋侯滿心的煩悶，即使這情緒究竟從何而在連自己都不敢深究。
“你可以求吾。”
“但你不可能還吾自由。沒自由，生死便無差別。”
“你是存心找死！”
聽到這樣的回答，凱旋侯並不覺得意外，若是這人當真求自己，難道真的會救他嗎？
“呵呵……在吾活的時候，你處心積慮想殺吾，如今將死，感到不舍了嗎？”
“笑話！小小罪囚何須吾費心？！”
可惡！這個死到臨頭的傢伙在這時候還想著揶揄吾！
“很好，千萬不要這樣，凱旋侯沒有仁慈，對敵人不能仁慈。做好你的凱旋侯，替佛獄開拓更多血腥之路。等到最後你將獲得悲慘的下場。比起吾，必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若是祝福，那吾收下。你死之後想骨埋何方？”
“隨便，這副皮囊就任你處置吧。”
是嗎？哈哈哈哈，那你恐怕要灰飛煙滅了！
“你還有什麼心願？”
這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連凱旋侯自己也感到訝異，自己難道真的捨不得眼前這個差點毀了佛獄大業的男人嗎？
對面同時也是一陣沉默，而後緩緩開口。
“不如為吾畫一張像。”
“嗯？”
“讓拂櫻齋主為楓岫主人畫一張像，這個要求不難吧？”
有一瞬間，凱旋侯以為自己聽錯了。
“吾允你。還有嗎？”
“叫拂櫻齋主別畫太快，把吾畫俊美一點。吾要他一筆一劃去記住，他曾有一個好友，名之楓岫!”
“愚蠢！你真是愚蠢至極！”
聽到這裡的凱旋侯感到心血一窒，功體也隨之不穩，小腹隱隱傳來異樣。
怎麼？聽到另一個父親如此荒謬的言論，你心痛了嗎？
凱旋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再和這人多呆一刻，怕是自己要再經歷一次強行轉換功體地痛楚了。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哈哈哈……”
離去的腳步踩碎那人蒼涼的笑聲，不知為什麼，凱旋侯感到自己的眼眶隱隱泛著酸意。

回到侯府時，凱旋侯已經化為了拂櫻齋主，他徑直走進了臥房，整個人攤在了床上，瞥一眼隆起的腹部，拂櫻滿心的煩悶，憤憤的將手壓向了腹部，但最終還是沒有繼續用力，而是輕輕的撫過：
到底是殺，還是留？
留下？呵，那恐怕以後佛獄就會流傳一個關於戰無不勝凱旋侯如何臥底到最後，身為男人還給對手留後的笑話；可是殺，這個生命畢竟有一半是自己的骨血，哪怕成為先天，傳宗接代依舊是流淌在血液裡的本能，況且佛獄如今形勢•••
夠了，捨不得就是捨不得，何必拿佛獄做藉口呢？凱旋侯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不敢面對自己了！若是這孩子能夠在往後自己的奔波苦戰中依舊牢牢地呆在身體裡並順利降生，那是他的天命；若是不能，便是他與這紅塵無緣，怪不得別人。
似是聽到了拂櫻的心聲，成型的胎兒輕輕在他手心處動了動，回應這第一次不帶任何殺意的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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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2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三
而後的武林局勢愈加複雜，為了使佛獄在正面對上苦境正道時不出現腹背受敵的情況，咒世主決定把自己唯一的女兒寒煙翠嫁給殺戮碎島戢武王，以聯姻鞏固雙方合作關係。但是沒想到隨著素還真的回歸，慈光之塔也加入了這場武林紛爭。佛獄正面對上的敵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咒世主本以為靠著三公之另外兩位：凱旋侯和太息公，能夠扭轉佛獄敗局。但是，太息公節節敗退，而佛獄曾經的戰無不勝也在回歸之後屢現不支。三公會議上所談及的勝利一次比一次少。
難得勝了一場戰鬥，凱旋侯拖著傷疲的身心回到侯府，掩上房門，最後一絲真氣瀉出，霎那間黑羽散逸，鯨紋消逝，殺體兀自消散，拂櫻雙腿一軟，堪堪跪下，但雙手本能的護住腹部，眼前是一團白光，虛汗也早已濡濕貼身的衣物，這6個月的孕體在經歷一場互相搏命的戰鬥後已是不堪重負。
顫抖著摸到了桌角，拂櫻借力勉強支撐起笨重的身體，坐到椅子上，自腰間泛起的酸意讓他直不起身來，眼前雖是一團模糊，但也看得出是一幅人像。
無論如何，答應那人的事，拂櫻還是會照做。
雖然到現在他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當初會應下這看似無禮的要求。
過幾天就是王女出嫁的日子，跟著王女去碎島的還有本身就來自碎島的湘靈，那個瘋狂迷戀天舞神司的少女。這幅畫就當是給她的最後一份念想吧。
微微調整內息，拂櫻覺得稍微舒服了一些，便拿起毛筆蘸了墨，只差最後兩隻眼睛，整幅畫就完成了。
記憶中那人的眉眼溫潤而深邃，看著自己的眼神總是笑意中含著防備，時不時還喜歡偷瞄自己兩眼，也不知他到底存了什麼心思，拂櫻內心雖然有些抗拒，但仍小心翼翼地在宣紙上描摹。
真是個混蛋，說什麼忘記楓岫，世上就沒有拂櫻。拂櫻就是凱旋侯，堂堂慈光之塔天舞神司難道不明白嗎？
過往的百年歲月你處處提防著吾，卻在虛偽的割席斷交後卸下心防，甚至受了背後一掌依舊對你那拂櫻好友念念不忘，
呵，真是癡愚！
“嘶！”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狠狠一腳踢在了拂櫻肋骨上，拂櫻冷不丁的吃痛，手一抖竟是將墨水灑在了畫作上，拂櫻捂著小腹伏在桌面，咬牙忍著胎動帶來的不適，
果然是楓岫的崽子，沒出世就會折騰人！
待孩子再次歸於平和，拂櫻拿起那幅畫作，借著幽微的燭火仔細端詳，沒想到抖落的一筆竟是意外的合適，淡黃的火光中，畫中人仿佛活了一般，炯炯有神盯著自己。
拂櫻煩躁地將畫作卷了起來，丟在一邊不想去看，腦子裡盡是些亂糟糟的東西，看著畫軸，撫摸著隆起的腹部，
又是一陣恍惚。
最終，他還是展開了那幅畫卷，提筆寫下了兩行大字
回首雲開楓映色，不見當年紫衣深。
待他再次卷起畫軸，外面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隨後便是無執相的聲音。
“侯，吾有要事須稟報。”
自己現在的樣子絕不能見人，拂櫻隔著窗戶控起一塊石子砸在了無執相腿上。
“何事讓你行色匆匆，失了分寸？”
無執相吃痛一下子跪在房門前。明白了侯的用意，他調整氣息，儘量平靜的說道，
“噬魂囚裡的那個，死了。”
沉默
除了歸巢的鳥兒停落在樹上的響動，
一切都寂靜無聲。
“是嗎，死了？”
侯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平靜，但無執相總覺得，自己汗毛根根都立了起來。
“是的，發現的時候他正去夠一塊白絹，但是停在了相差一寸的地方•••••侯，怎麼處理？”
真想立刻逃出侯府啊~
無執相在心底哀嚎。
“他是慈光之塔的天舞神司，哪怕立場相對，禮數不能少，就按乙等規格給他打造棺木和棺槨，這些你傳達給迦陵即可。”
“是。”
說完無執相幾乎連滾帶爬的離開了侯府。
緩緩放下手裡的畫卷，拂櫻不知道現在心裡這種帶著苦澀的複雜心情是怎樣來的，
他死了，除去佛獄一大隱憂自己不應該很高興嗎？從接下臥底任務那一天起自己就一直盼著他死不是嗎？
不是嗎！
整天搖著扇子裝神棍，表面不理紅塵實則切開滿腹黑水能淹死人，動不動就調戲吾的人早就該死了，碎屍萬斷，灰飛煙滅都不為過啊！
為什麼現在他真的死了，自己會有點不甘，有的心痛，甚至有點•••捨不得呢？！
拂櫻煩躁地一把拽下自己的發冠，粉白交錯的髮絲瞬間垂落，狠狠地揉了揉頭皮，他倒在床上，出神地看著天花板，直直地盯著，
一滴清淚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
果然。
拂櫻齋主還是忘不了楓岫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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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四
幾日過後，王女出嫁，拂櫻化為殺體與咒世主相送，臨別前他將那幅畫一把塞進了湘靈懷裡，而後默默退到人群中，趁著沒人注意便轉身化光離去。
看著迦陵把楓岫抱進棺木，染血的絲絛依舊縛在他眼前，凱旋侯心神激蕩，耳邊傳來棺蓋合緊的悶響，迦陵拖著棺木前往與從慈光之塔來準備收屍的無衣師尹相約的地點回合。看著一人一棺逐漸遠去，只留地上漫長不絕的拖痕，凱旋侯感到喉頭泛起微微的腥甜，腹中的胎兒比往日掙動的更加劇烈，倚著藏身的樹木，他背過身去，手死死地攥著衣角，額角是豆大的汗珠，下身的濕漉之感愈發清晰，一股血腥從周身散開，凱旋侯有感卻也不為所動。
你想隨父親一起離開嗎？也罷，黃泉路上兩人相伴也不孤單。
只是，他知道你的存在嗎？
“侯，你怎麼在這裡？啊！你的身子！”
無執相的驚呼喚醒了凱旋侯的最後一絲意識，他看了看眼前的副體，搖了搖頭，隨即一頭栽在了他的懷裡。
匆匆的腳步踩碎一地枯枝落葉。
背著本體，無執相一路疾奔，出於副體與本體的感應，他知道侯現在這個狀況絕不能讓王和公知道，所以一路避開人群，抄小路急急向侯府奔去。
“侯，你醒醒，這是怎麼回事？”
感受到本體的氣息變得微弱，血腥氣也愈發濃烈，無執相內心愈加惶恐。
奔回侯府，凱旋侯的殺體已經消散，無執相把他放在床上，拂櫻蒼白的面孔和身下一片猩紅形成鮮明的對比，鮮血順著濡濕的衣角繼續滴落，看著侯隆起的腹部，無執相大吃一驚，本想去尋醫生一探究竟，但是看著眼下這個情形，讓外人傳出去，自己和本體兩者皆不保，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了侯的另一個副體——白塵子。
收到千里傳音的白塵子即刻從苦境趕回了侯府，不過待他趕回侯府的時候，拂櫻已經蘇醒並靠在床邊一臉無奈地看著行色匆匆的自己。
“侯，聽無執相說你•••身體不適，可有好些？”
作為唯一一個通藥理的凱旋侯副體，白塵子走上前去想為拂櫻把脈，卻被拂櫻用氣勁震退了3步。
“吾無事，只是胎氣不穩，此子血脈特殊，未出世便有神源相護，勞你奔波這一回了。”
面對兩個副體，拂櫻無心隱藏孕子的事實，撫著剛剛平靜下來的肚子儘量慢的闡述，避免讓兩個副體受到太大的刺激。
但事實上並沒有什麼用處。
無執相和白塵子依舊傻在當場，看著眼前的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本體還有這種特殊的功能啊，等等，這個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誰？難道是•••••
“楓岫主人。”
拂櫻對兩個副體在自己眼前無聲地用眼神交流感到十分不耐，能擁有神源的必定是慈光之塔的血脈，而且本體和副體雖有區別但也有聯繫，自己在苦境的百年歲月他們並非完全不知，面對自己何須掩藏呢？
受到兩重精神打擊的白塵子首先回過神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拂櫻隆起的腹部道：
“看來侯是打定主意要留下這孩子了?”
“••••••”
沒有得到回應，白塵子歎了一口氣，揮筆寫下一副藥方，
“此時正值佛獄戰況關鍵時刻，望侯保重身體，早晚各服一次即可。”
將藥方放在桌上用硯臺壓住，見侯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白塵子準備離去，作為潛伏在擎海潮身邊的臥底，自己不能在佛獄久留。
“記住，不能讓另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拂櫻淡淡的開口，
剛才的沉默自己其實想了很多，
6個月大的胎兒，若是尋常凡人必不能存活，但是擁有慈光之塔的神源又吸收了佛獄功體，可就不一定了。
而且自己真的希望他平安出世嗎？
罷了，就當是為了自己的血脈吧。
“是。”
白塵子轉身離去，無執相也隨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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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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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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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和碎島的聯姻並沒能在實際中改善佛獄的敗勢，無執相在戰鬥中爆體而亡，雖然期間凱旋侯用兵甲武經廢字卷的第一招換來了集境的中立立場並催化加速了一頁書的入魔，但是白塵子為了傳回天刀一行人私闖佛獄，前往碎島送上雅狄王遺書的資訊而導致臥底身份暴露，被素還真一掌擊殺。隨後素還真化身白塵子潛入佛獄內部探聽得到了許多機密而導致佛獄局勢雪上加霜。咒世主也在一次和集境燁世兵權，苦境擎海潮，慈光之塔一羽賜命大戰後重傷，深感此次自己在劫難逃，為了佛獄的最高利益，也為了佛獄的未來，他想起了佛獄的異數，被自己封印的親生兒子凝淵，雖然不知道這個瘋狂到看似正常的兒子將來會做出什麼，但眼前已經沒有別的人可以寄託了。
佛獄的異數果真沒有辜負這個名號，凝淵沉睡蘇醒後殺的第一個人就是解除自己封印的父親咒世主，而後在他的一系列不計後果，看似隨心的發號施令之後，佛獄的形勢更加急轉直下。這一切，凱旋侯都看在眼裡，所以每一次出擊他都盡全力為佛獄搏得最大的利益，但是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腹中胎兒的月份越來越大，雖然殺體並不會顯懷，但是胎兒的生長勢必影響功體和真氣的運轉，好幾次都在緊要關頭因為胎兒的劇烈掙扎而導致真氣運轉停滯，進而功體不穩，險些當場切換成拂櫻。凱旋侯又氣又急，恨不得立即把肚子裡的崽子揪出來摔死，但是每當自己飽提真元的掌勁襲向小腹的時候，胎兒淺淺的掙動又總是牽著自己心間一絲情意，
凱旋侯苦，拂櫻心更苦。
苦不過眾生苦啊。（浮歡：誒誒誒，串棚了喂！）
然而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先前為了阻止天刀一行人通過火宅佛獄，凱旋侯獨自對上太君治，雖然最終的戰局是侯擊殺了太君治，但侯也在這場戰役中再度傷了胎元，胎兒與身俱來的神源再次被消耗許多；而得知雅狄王真正死因的碎島戢武王也沒有顧及王妃寒煙翠的身份而與集境合作，全面對佛獄開戰，先前贈與集境的兵甲武經更是成了對付侯的一項利器，凱旋侯疲於應戰。可喜怒無常的魔王子對這一切置若罔聞，甚至動著將已經出嫁的親妹妹迎回佛獄做自己妻子的亂倫之念。
侯看著自己與先王一手搏來的利益被魔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心急如焚，但是8個月的身子實在不敵以往，在眾軍面前自己也不可流露疲態，凱旋侯只能勉力支撐。
直到一次和集境碎島聯軍大戰之後，已滿9月且胎象劇烈波動的凱旋侯遇上了來自慈光之塔的劍之初。
戰火方休，凱旋侯此刻感到小腹沉沉的下墜感之餘，細密的酸痛也自脊椎逐漸向下蔓延，臨盆之日將近，孩子也在自然而然地下降；看著眼前穩如泰山，一言不發的劍之初，凱旋侯別無選擇的與之對戰。
起初的幾個回合侯尚且能憑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和深厚的根基不落下風，但在逐漸激烈的近身肉搏中，劍之初密不透風的招式讓凱旋侯感到喘不上氣，小腹的疼痛越來越劇烈，胎兒的掙動讓他身法不斷變慢，而劍之初也抓住侯分神的一瞬間，一擊包含內元的劍指分毫不差的襲向了侯的腹部，凱旋侯感到眼前一片空白，隨後便被氣勁震飛了出去，勉強落地後，一口鮮血漚了出來，耳邊嗡嗡的作響，之前還在劇烈掙扎的胎兒此刻竟是歸於平靜，侯感到一股難以名狀的窒息，隨後周身真氣爆沖，身體不自覺的被撐到一種十分猙獰的狀態，
“啊——！”
侯感到四肢百骸間的真氣消散大半，渾身虛脫的直直仰面倒下，餘下的殘缺功體勉力維持著殺體。
“你為佛獄鞠躬盡瘁，吾留你三成功體是敬你的忠誠，然你在苦境作惡多端，殘害一頁書，擊殺太君治，這筆帳自有人來向你討回。”
聽著劍之初冷冷的話語，凱旋侯眼前是一片白霧，腦內一片混沌，完全無法去思考，只是聽著那人離開的腳步愣愣地發呆。
直到腹部炸裂開的疼痛才喚醒了他，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自己的身體，腰間似乎要斷了一般，凱旋侯側過身緊緊捂住肚子，先前的平靜似乎就是為現在的疼痛積蓄力量。
這一次，自己與這孩子怕是真的再也躲不過了。
凱旋侯勉強把自己的身子挪到樹下背靠在樹幹上，腹部的疼痛沒有得到緩解，他粗粗的喘著重氣來緩解眼下的窒息之感，
不知為什麼，忽然又想起了那個頭戴華冠，搖著羽扇的混蛋了。
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迷離，但隱約似有一道白影閃過，胸口有一雙手覆上，源源不斷的向自身灌輸真氣，凱旋侯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但是久戰的疲憊和腹中劇烈的疼痛折磨的他實在無力睜開逐漸合上的眼皮。
赤睛看著眼前昏睡過去的凱旋侯，雖不知為什麼身受重傷的他此刻體內會運轉著一股不屬於佛獄的真氣助他恢復，但作為佛獄的三公之一，他不能暴屍荒野，故而自己也傳與他些許真氣保他一命，但能不能從那人手下逃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凱旋侯再度蘇醒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下意識的動了動胳膊，經脈間撕扯的酸意讓他清醒了過來。
被廢了七成功體外加胎元大動，居然沒死？
凱旋侯運起殘存的真氣去探腹中胎兒的氣息，雖然大不比從前鮮活，但至少沒有胎死腹中，
怕是這孩子與生俱來的神源再度護下了他和自己。
“哈哈哈哈。”
凱旋侯此刻不知為何居然失聲笑了出來，自己對腹中的孩子有過無數次殺的念頭，可每一次到了緊要關頭卻都是這孩子在保護他，一生慣於血腥和殺伐的凱旋侯，幾時得到過別人的協助？
即便楓岫活著的時候，兩人的相處也在互相試探中度過，
真心，又能有幾分？
罷了，勉強站起來，凱旋侯也不打算在苦境久留，此刻的自己太過虛弱，不能再對上任何敵手了，佛獄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戰力不如從前，至少還能動動腦子出謀劃策。
前提是，魔王子聽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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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5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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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推舉新任的王，若票數相同，以武力決勝。”
太息公瞥一眼坐在王位上的魔王子，眼裡和聲音的顫抖止不住的恐懼，而對方只是懶懶的回答
“你們有其他的人選嗎？”
“吾推舉太息公。”
淡淡的看了一眼剛剛戰敗回來，面色發白的凱旋侯，魔王子道，
“很好，為了不讓吾做王，你放下私怨，推舉了太息公，只要公自己也投下一票，那太息公就是太息王了，那公你呢？
“吾~~~”
太息公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吾也投太息公一票，恭喜你，太息王。”
“這••••吾••••”
深知眼前此人喜怒無常，太息公對他的話從來不敢相信太多。
“那又如何呢？失了制衡的力量，會議上的決策毫無效力，所謂的議會共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手法，你們，有命令吾的膽量嗎？這世上蠢人多而聰明人少，多數表決，其實是讓多數蠢輩決定蠢事。吾在的地方，就是吾做主，因為吾和你們不同，吾比你們聰明，證據就是，吾不信用表決的方式，可以尋得真理。”
不想多聽眼前人的歪理邪說，凱旋侯強忍身體的不適，認真地回答道
“三公決策是佛獄的傳統，也是規範，為了防止佛獄一人獨大，讓真正有利於佛獄的決議進行，魔王子，前任王不惜犧牲自己放出你，就是為了延續佛獄存亡而賭上一切，王對你的苦心，你••••”
凱旋侯忽然感到嗓子似乎被一股邪氣掐住，隨後便是火燒火燎的疼痛，
“時間有限，你的廢話引不起吾的興趣，佛獄的存亡，這種小事，嗯••••你被劍之初廢了七成功體？”
感受到咽喉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摧殘，凱旋侯只能咬著牙說到，
“吾••會退下侯的位置，讓守護者繼承封號。”
“誒~既然這樣，剩下的三成也不用留了。”
魔王子運起魔功，雲淡風輕的點下凱旋侯5處大穴。凱旋侯霎時感到體內最後一點真氣開始變得渾濁，並在經脈間橫衝直撞，
“啊！！！”
腹部重重著地，最後三成功體的剝離有如從身體裡狠狠拽出深埋進骨血裡的鐵絲，寸寸經脈盡數斷裂，根根白骨均出現裂紋，這樣的痛楚竟然生生蓋過了腹中胎兒的拳打腳踢，凱旋侯伏在地上，雙手深深嵌入佛獄如同黃沙般的土地，被毒啞的嗓子只能發出暗啞的嘶喊，
“沒權力的人，就算聲嘶力竭，也沒人聽聞，你失去侯的位置，失去了權力，所以吾一併剝奪你的聲音，這是吾的教誨，你要謹記，謹記。迦陵，送前任侯到死牢好好休••••稍等一下。”
魔王子似乎察覺到什麼，他再次運起魔功將凱旋侯整個提了起來，凱旋侯感到無比窒息的同時，也感受到腰腹間劇痛的來源似乎也被魔功纏繞著。
“哦~~真是有趣，前任凱旋侯，你的身體裡是不是有秘密呢？”
魔王子眼裡浮現一抹發現獵物的興奮，他伸手操控著魔氣，來回在凱旋侯腹部掃動，時不時加大力度往裡探索。
而凱旋侯此刻一句話也不能說，鮮血順著嘴角不斷滑落，窒息和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停地顫抖，功體在殺體和本體之間不斷閃爍，時平時隆的腹部在眾人面前若影若現，他死死地攥緊雙拳，勉力穩定自己已然潰散的真氣，
不可以，絕不能被這個瘋子發現自己的秘密！
感受到凱旋侯的抵抗，魔王子也沒有惱火，而是一把鬆開了凱旋侯，看著那一團不斷顫抖的墨綠，眼裡流露了一絲不耐。
“吾原不知前任侯體質原來如此特殊，哈哈，當真有趣的緊。”
凱旋侯此刻根本無心顧及這只么蛾子在說什麼，腰腹劇烈的疼痛讓他透不過氣來，只能伏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佛獄，吾離開你太久了，竟不知你孕育的子民還有這般神奇的特質。原本這能引起吾極大的興趣，然吾生性仁慈，亦懷好生之德，不願摧折一個還未及出世的生命，迦陵，送前任侯到死牢好生休養，莫要傷了他才是。”
凱旋侯勉強抬起頭，魔王子幽幽地眼神依舊釘在自己身上，下身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讓他沒法再思考，只能被迦陵一個橫抱帶走了，耳邊留下了魔王子最後的一句話。
“啊~吾都要為自己的善良感動地落淚了。父親，你在天有靈，感受到了嗎？”

可惡！真是可惡！為什麼自己會肖到和這種人講道理，凱旋侯滿心的悲憤，自己一生都在為佛獄的利益披荊斬棘，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潛伏苦境百年隻為等一個機會能開啟血暗沉淵以便奪取更加豐富的資源，可遇上魔王子這樣的上級，縱使付出再多的努力，佛獄在他眼裡只不過是一綹雲煙，一吹即散，
呃——好疼！
剛剛有所恢復，卻再度受到重創，腹中的胎兒縱然血脈特殊，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凱旋侯被扔進噬魂囚後就再也支撐不住殺體而化為拂櫻，足月的腹部高高隆起，即使有衣物的掩蓋，但劇烈的胎動依舊明顯，幽暗的噬魂囚透著佛獄特有的幽紅色暗光，除了妖邪的鬼哭狼嚎，便只聞拂櫻喑啞的喘息，
小腹的下墜感越發強烈，拂櫻能感覺到自己狹窄的盆骨正被胎兒一點點擠開，但是男體對於一個足月的胎兒來說實在為難，所以他的每一次下移都是一場煎熬，
第二場陣痛過去，鬆開緊攥的柴草，額角的鬢髮因為被汗水打濕而隨意的糊在臉上，拂櫻睜開眼，看著從高高的鐵窗裡投進的一束血色微光，心情慘澹異常，
曾經身居高位，縱橫捭闔的凱旋侯此刻居然完全像個廢人一樣被遺棄在噬魂囚內，甚至面臨著男體誕子的命運，而且孩子的另一個父親還是自己除之而後快的角兒。
那是什麼？
幽暗的光打在噬魂囚的牆壁上，隱約能看出是幾個字，凱旋侯撐起笨重的軀體，斷裂的經脈瘋狂叫囂著不滿，但他竟一時顧不上了。
好友拂櫻
吾不恨你
吾原諒你。
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字體，深深地嵌在噬魂囚粗糙又佈滿血痕的牆壁內，拂櫻一愣，壓抑多日的情感此刻終於徹底決堤，恨恨地捶向壁上12字，他慘然地發出嘶啞的笑聲，嚴重受傷的嗓子不堪這陣笑的重負，一口鮮血登時漚了出來，
楓岫，你到死都不肯放過吾是嗎？
你這麼怕吾，吾會•••
你這麼怕吾會忘記你嗎？
可笑，你太可笑了！
哈哈哈哈哈，呃——！
腹部再次開始發硬，腰部也襲上更為洶湧的酸意，拂櫻一個吃痛摔在柴草堆上，可他還是止不住的慘笑，
看到了嗎？拂櫻齋主肚中是你的崽子，糾纏百年，到最後竟然能有這樣的因果，你滿意了嗎！
呃——哈——唔呃——哈——哈哈哈哈
原諒，談什麼原諒，吾會在意你的原諒嗎？
吾稀罕你的憐憫嗎！
你以為你是誰？天舞神司？楔子？楓岫主人？
哈哈哈哈哈，臨死你還念著那個一掌重傷你的好友拂櫻，真是癡愚，癡愚至極！
呃————
真痛，久經沙場的凱旋侯面對刀砍劍劈都能冷眼相待，可在誕子的苦痛之前，那些傷痛都不值一提。
楓岫主人，碎島的王女對你心心念念，甚至甘願為你而在死牢停留這麼久，可你臨終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選擇留給吾嗎？
哈哈哈哈哈哈
捂著發硬的腹部蜷在那面牆下，拂櫻依舊止不住的慘笑，究竟是在笑楓岫陷於虛情假意的癡，還是諷自身困于忠心二字的愚，到最後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這波陣痛比上兩次更加劇烈，拂櫻仰面翻身，雙手死死地攥緊身下的稻草，喉頭的腥甜讓他無法叫出聲，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胎兒在自己體內緩慢地下滑。
連你都在折磨吾！
拂櫻恨恨地將手中的稻草擲向腹部，換來的只是它輕飄飄地垂落。
下身沒有濡濕的感覺，說明還不到瓜熟蒂落的時候，可這劇烈的疼痛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熬過第三波陣痛的拂櫻探了探下身，內心除了對那個混蛋的恨意之外，對誕子的恐懼也逐漸升了上來。
從哪兒生，怕是只有一個地方了。生下來若是個死胎倒無妨，萬一活著••••難道讓他在噬魂囚裡和自己一起等死嗎？
摸著再度開始慢慢發硬的腹部，拂櫻的眉頭再次收緊，陣痛的間歇變短了，一切可能都要加速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次陣痛，時間間隔一次比一次短，為了防止自己將牙根咬壞，拂櫻扯了一塊披風咬在嘴裡，雙手也被稻草劃的滲血，貼身的裡衣已經被汗水濡濕，發冠早在自己痛的受不了的時候被拽下，滿頭白髮隨意鋪散在焦黑的地上。
這劇烈的陣痛竟然完全蓋過了經脈盡斷的痛。
忽然，自下身傳來一股濕漉感，拂櫻心一顫，雙手探向褻褲，果然被打濕了，這下是真的躲不掉了。
雖然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本能告訴他，若在羊水流盡前沒能將孩子推出自己的身體，那後面要經歷的恐怕會是常人難以忍受的苦楚。
想到這裡，拂櫻也不再猶豫，不顧全身斷裂的經脈讓手腳的移動變得困難而酸痛，顫抖著將下身的褻褲除去，噬魂囚陰寒，加上羊水的濡濕，突如其來的涼意讓他打了個寒戰，出於本能的自尊心，他用上衣將誕子的所在微微蓋住，並在身下墊了儘量多的稻草，隨後將手壓向了高聳的腹部。
男體實在太狹窄了，單靠胎兒自身的掙扎，下滑的速度遠追不上羊水流出的速度，必須借助外力加速胎兒的入盆，
“啊————呃！”
拂櫻咬緊牙關弓起上身，手上的力度也不減小，但胎兒生生劈開盆骨的劇痛豈是等閒，儘管喉頭滿是血腥之氣，拂櫻依舊疼的嘶喊出聲，身上的冷汗出了一波又一波，但他此刻已經感知不到了，胎兒略有加速的下滑讓他不敢放鬆，口中的衣料已經被他咬破，
時間第一次變得如此緩慢又迅速。
終於感覺到盆骨已經徹底容納了胎兒，拂櫻上半身頹然地倒了下去，但雙腿卻在胎兒下滑之際順著本能張開，這樣的姿勢太過放蕩，拂櫻神智尚存，感到面上無端一股火辣辣，伸手探向羊水流出的地方，那裡變得潮濕且溫暖，正隨著自己的呼吸翕合，但外部摸不到胎頭應有的觸感。
羞恥感在心頭越燒越烈，他索性把手收了回來，覆在面上，指尖泛著淡淡的血腥，顯然羊水已經不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和楓岫的荒唐一夜後，自己也曾有一瞬茫然無措，而後便是狠狠一腳將酣睡的那人踢下了床，看著褥間星星點點的血跡，整張臉都燒紅了。而摔下床的老先生則扶著腰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滿臉寫著“好友你幹嘛”的無辜表情，實在欠揍。
“呃——啊！”
下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發硬，受本能的支配他開始向下用力推擠胎兒，但羊水的減少讓胎兒在通道的前行變得逐漸乾澀，拂櫻不得已只好再次抬起笨拙的左手，咬咬牙一邊用力一邊將孩子往下推，右手伸到觷口，指尖由最初的空虛，逐漸抵到了一個潮潮軟軟的東西，但是只要自己一放鬆就能感覺他縮了回去，
“唔！哈——哈——呃————！”
緩了兩口氣，拂櫻攥緊腹部的衣物用力向下推去，下身那處的飽脹感越來越強，終於，右手能完整的摸到一個幼小的頭顱，觷口也被撐到最大。
難受，好難受，一大團事物堵在那裡的感覺太憋脹了，拂櫻感到十分煩躁，但是好巧不巧發硬的下腹此刻卻停了下來，他只好大口喘氣來緩解向下推擠的欲望。
撫摸著那顆將出未出的幼小胎頭，拂櫻此刻滿心的酸楚，頭頂的牆壁上還留著那人看似深情實則絕情的文字，
你說原諒拂櫻，拂櫻能原諒你嗎？
不僅癡愚，還自大的傢伙。
“呃！”
又一波的疼痛自下腹傳來，再次將他的思緒揪了回來。用整個手掌控住柔軟的胎頭，拂櫻咬緊了牙關用力往下推擠，左手也不再向下按壓腹部，轉而死死的揪住一邊的碎石，空氣中是越加濃烈的血腥，
感受到胎頭的下滑並不再往回縮，拂櫻心下寬慰許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拼盡全身的力氣向下擠那團肉球，同時儘量用右手抓住滑膩的胎頭往下拽
“啊——哈——呃嗯——啊！！”
感到下身一陣非常強烈的撕扯，拂櫻沒能壓制住痛呼而啞著嗓子尖叫出了聲，
孩子的頭已經完全露了出來，而此刻的他卻被身下撕裂的疼痛和非常強烈的飽脹感堵的一聲也發不出來，雙手都在不住的顫抖，他努力地想平復，但太痛了，痛的人想發狂，想殺了那個害自己經歷這種苦痛的混蛋，儘管他已經死了。
楓岫，你真該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在心裡發恨似得將那人罵了十幾遍，拂櫻終於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儘管雙腿還在顫抖，但長時間的僵持會讓本就體虛的自己更加痛苦不堪。
雙手都向下身探去，拂櫻牢牢抓住那個害自己痛苦至極的小東西，狠狠心開始向外拽，
“呃啊———！”
隨著孩子逐漸移動，拂櫻感受到溫熱的液體從自己體內湧出流過雙手，咬緊下唇，眼角都隨著手中的動作而抽動，
“唔！！啊—嗯——啊！！！”
身體在最頂峰的疼痛之後，忽然得到解脫，拂櫻感到眼前一陣發白，拖著那團軟肉的雙手頹然落地，胸口劇烈的起伏。好在之前在身下墊了稻草，以至於新生的幼兒不至於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陰冷透著紅光的噬魂囚內，逐漸響起嬰啼，由虛弱到嘹亮，最後完全蓋過了地牢裡的鬼哭狼嚎，即將喪失的意識被嬰啼擾動，拂櫻稍微清醒了一些，雙唇止不住的顫抖，臉上佈滿了汗水，勉強睜開眼，幽暗的光線冷冷照在那三行字上，拂櫻別過頭，用最後一絲力氣將腿間剛剛出世，揮舞著小手小腳大聲啼哭的嬰兒拖到自己懷裡，瞥了一眼嬰兒胯間的小茶壺，顧不得擦去那團紅球身上的血跡，他再也撐不住一頭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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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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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紅狐來到噬魂囚的時候著實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不輕，牢內面色慘白的人側身昏迷，懷裡是一個左蹭右蹭似乎在尋求溫暖的嬰兒，下半身勉強看得出是用幾片染滿血漬的外衣微微蓋住，修長的雙腿片綹不沾，斜倒在一邊，身下的稻草也佈滿乾涸的血痕，變成一大片黑色的聯結。
什麼情況？
先前被那瘋子一樣的魔王子扔進噬魂囚的不是前任凱旋侯拂櫻嗎？這這這•••怎麼回事？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拂櫻此刻感受到牢外人的氣息，雖然內心更想接著假寐，但身邊不停嚶嚀的嬰兒揮舞著小手有意無意的擦過自己的面頰，心隨之一顫，原本了無牽掛，不懼生死的他，此刻心裡卻滋生了另一番情愫。
最終，在紅狐即將離開的時候，拂櫻咬著牙用飽受摧折的咽喉叫住了她。
“等等。”
背後忽然傳來的聲音讓紅狐心間一抖，雖然已經完全沙啞且不清晰，但的確是自己被封印時隱約聽到的屬於侯的聲音。
轉過身去，那人左手抱著嬰兒，正吃力地挪著身子靠到牆上，下身用稻草蓋住，隨後轉過頭盯著自己。
沒錯，這個眼神紅狐九尾不會認錯，就是前任凱旋侯拂櫻，可他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這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前任凱旋侯拂櫻？”
紅狐試著與眼前人說話，換來的只是對方的點頭與搖頭，出生至今沒有進食過的嬰兒此刻也感到不滿而大聲哭泣，並不斷往拂櫻懷裡蹭。
“他肯定是餓了，現下沒有可以給他充饑的東西。”
看著眼前人懷裡拼命啼哭的嬰兒，身為女妖的紅狐九尾心生不忍，卻也沒有辦法。而抱著他的人卻是低頭看了看滿臉憋紅的嬰兒，隨後咬破自己的指尖，鮮血滲了出來，他將手指探向嬰兒的唇邊，沒想到這孩子雖然剛出生，反應倒是不慢，一口銜住指尖吮吸了起來，滿足的輕哼聲在拂櫻與紅狐之間響起。
看呆了的紅狐此刻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神情有多可笑，拂櫻從心底發出一聲冷哼，
她能到這兒來，想必是那只么蛾子已經離開佛獄徹底不管了。
汲汲營營一生都在為佛獄貢獻，到最後卻成為了棄子，自己視若生命的東西卻是他人眼裡最不珍惜的東西，拂櫻無端一陣冷笑。
既然如此，功體全廢，經脈俱斷，甚至還多了一個累贅的自己又何必再執著呢？
他伸手敲了敲鐵欄，紅狐從震驚中猛地回神，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後，清清嗓子道，
“新王已經離開佛獄並將全體佛獄子民轉移，吾可以放你自由，只不過從此以後新王和佛獄的一切與你再不相干，你可願意？”
相干如何，不相干又如何？難道指望一個廢人再掀驚駭浪嗎？自己與這孩子還能有多少歲月能活？
嘶~這小崽子的力道是真不小。
拂櫻眼角抽了抽，看了一眼懷裡依舊在吮吸的嬰兒，抬眼看看紅狐，點了點頭。
“好•••吾去為你和這••••孩子找一身乾淨的衣服先換上，等一切都處理好就放你走。”
不敢再多看眼前人一眼，紅狐九尾轉頭離去，原來褪下凱旋侯那層皮，即使此刻的他狼狽不堪，卻也可以這般風流，紅狐紅著臉趕緊從地牢裡跑了出來。
看著那個妖嬈的女妖匆匆離去的身影，拂櫻心內卻是一片平和，懷裡的嬰兒已經睡去，身上還殘留著出生時的血漬，噬魂囚內根本找不到可以為他清洗的東西，拂櫻只能艱難的從自己貼身的衣物撕一些下來，將他幼小的身體包裹起來，隨後便將他緊緊貼在胸口，與其說是怕他受涼，不如說是此刻牢內只有他和自己相互取暖，抬眼看看依舊深深刻在牆壁裡的三行大字，拂櫻眼角還是泛起了酸意。
凱旋侯無悔，可拂櫻有悔。
楓岫主人終其一生都不知道，他與摯友拂櫻之間，還有一個這樣特殊的聯結方式。
拂櫻低下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嬰兒，心下一片柔軟，嬰兒生的很漂亮，雖然幼小卻也看得出和自己相似的高挺鼻樑還有•••與那人一樣細長的眉眼。不知夢到了什麼，嬰兒忽然咋著嘴左右探著小腦袋，開始輕輕扭動，嘴角還掛著一點血痕。
佛獄的幼兒自小便不吃奶水，均由鮮血澆渥長大，可現下自身功體盡毀，產後留下的傷口恢復的異常緩慢，拂櫻感到一陣無力，他很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可這孩子又該怎麼辦呢？
出於本能，他伸手捏了捏嬰兒的圓嘟嘟的腮幫子，和孩子鼻尖對鼻尖蹭了蹭，初生的氣息讓他憐惜，更讓他心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做弄自己，戰無不勝？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再次抬頭看著壁上無聲勝有聲的三行大字，拂櫻無端一陣苦笑，
你贏了，楓岫主人，贏得徹徹底底。
吾認輸，拂櫻認輸，他餘下的歲月都忘不了你了！
哈哈哈哈。
感受到抱著自己的人心神激蕩，嬰兒醒了過來，他看著眼前斜著頭滿臉愁容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便伸出兩隻肉乎乎的小手，努力去夠。
察覺到懷裡的動作，拂櫻低下頭，看著懷裡睜著清亮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小東西，他勉強抬起手，將那只幼小的肉手貼在了臉頰上，溫暖的觸感讓他嘴角無知無覺的彎起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而懷裡的小嬰兒也將自己另一隻小手搭在了拂櫻另一側臉頰上。
“小東西，給你起個名字好嗎？”
看著眼前不斷揮舞著小手的嬰兒，拂櫻眼裡滿是憐愛，當時為那人畫的那幅像上自己提了兩句詩，取其中兩字而成名，
“雲楓，就叫這個名字吧。”
看著和那人神似的眉眼，腦海裡便浮現這兩個字，而小嬰兒似乎對這個名字也十分滿意，彎彎眼角笑出了聲，有如清鈴般的笑聲讓牢內其餘的鬼哭狼嚎都為之噤聲。
看著懷裡嬉笑的嬰兒，拂櫻內心一片柔情似水，將孩子貼近自己的臉頰，揮動的小手和輕輕蹬動的小腳丫無論怎麼看都不忍下殺手，拂櫻閉上眼感受生命的鮮活，同時也有些許慶倖當時自己有那一瞬間的心軟。
可就在此時，拂櫻覺得的臉頰忽然有一陣熱流湧過，伴隨著血腥直沖鼻翼，定睛一看心口都一抽，剛才還在嬉笑的幼子此刻嘴角掛著一條鮮血蜿蜒而成的細流，雖然他的嘴角依舊彎彎，但肉眼可見的開始泛灰，似乎感受到了自身的異常，小小的雲楓停止了笑意，轉而直愣愣的盯著眼前顯然已經嚇壞的拂櫻，但是洶湧的困意襲向了這個出生才一天的幼子，忽閃著長長的睫毛，在拂櫻不見溫柔的搖晃中睡了過去。
而此刻的拂櫻腦海一片空白，趕忙捉住那只幼小的雙手，脈息在一點點變慢，拂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剛才還在自己懷裡放聲笑的孩子會忽然之間開始衰弱。
淩亂的衣物讓他此刻更加狼狽，卻也發現了自身的異常，被劍之初重重一擊的地方此刻已經由紅轉青，拂櫻亂作一團的腦海忽然得到了一些解答。
懷胎9月，自己幾乎沒有一天不在戰鬥，不在受傷，甚至是刻意讓自己暴露在更大的危險之下，一方面是為了給佛獄爭取更大的利益，但私心裡不也希望這個孩子能在戰爭中隕落嗎？
可是他熬了過來，甚至順利出生了，但成長的過程如此艱辛，拂櫻每次受到的傷害他也得被迫承受相當一部分，而天生的神源一次又一次用來維護拂櫻受創的身軀。也許能活著出生並在牢內陪拂櫻一日，已是上天的恩賜。
脈搏越來越弱，拂櫻的心也一點一點落進冰窖，難道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連天都看不下去嗎？
如果所有的罪孽都需要人承擔後果，那與天者合作的人是吾，殘殺一頁書的人是吾，擊殺太君治的人是吾，一切的罪孽都是由吾而起，吾願意承擔後果，能不能放過這個孩子，他來這世上，才一天，一天而已！稚子何辜？為什麼自己做的罪孽要幼小的他一起承擔！
大串的眼淚從拂櫻眼眶滑落，一滴一滴打在孩子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頰上，而拂櫻下身好不容易止住的鮮血此刻又流了起來，感受無力阻止生命的流逝，拂櫻頹然地攤在牆壁上，空洞的眼神沒有什麼聚焦。
一切都在無聲中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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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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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7樓發表於: 2021-10-27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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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紅狐遍尋火宅佛獄也沒找到略厚一些的衣物，只能帶來一件白色單衣給拂櫻做禦寒，然而接過衣物的他卻是直接將昏睡的雲楓放進衣服包了起來，甚至還從自己本不完整的外衣上又撕了一層下來，由於全身經脈盡斷，拂櫻根本無法站立，他將雲楓綁在了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孩子逐漸冷下來的身體。
在噬魂囚呆久了，忽然不適應外界的光線。拂櫻眯起眼辨認出紅狐將自己帶到了血暗沉淵，苦境和佛獄的唯一通道。
曾經老謀深算，曾經背情棄義，曾經曾經，都在歲月無聲中沉澱，蕩蕩兮血暗沉淵，慘景依舊，人卻不同。
拂櫻看著殘留在碎石上的點點暗黑的血痕，心下是一片翻江倒海。
時值臘月，漫天的飛雪為苦境大地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蒼老的樹枝勉強的托舉著厚厚的白粉，然而呼嘯的北風一寸寸刮過大地，伴隨著掙扎的“哢嚓”一聲，枝條盡摧，激起一陣白茫茫，揚起的冰粒甚至打的人臉生疼。
微微側著身子防止孩子接觸到冰冷的積雪，淺淺的呼吸使雲楓的睫毛上結了一串小小的冰珠，即使如此，拂櫻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他幼小的生命在不斷流逝。
傷口的鮮血也未曾中斷，拂櫻身下已是一片狼藉，可此刻的他已經無所知覺，曾經擁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間蕩然無存，凱旋侯的忠誠換來的是無情的背叛，就像楓岫的情癡到最後換來的卻也是背後的重重一掌。
天道為棋盤，眾生為棋子，誰又躲得過天意的作弄呢？
“血暗沉淵西北方二裡有一寺廟，雖已荒廢多年，但曾經的鼎盛香火使其神靈不滅，故吾妖族不能靠近，你是人便無妨，且自己想辦法去到那裡吧。”
紅狐看著眼前人血色盡失的慘白面容，心裡雖不知自己離去的短短數個時辰發生了什麼，但再去追究怕也沒有實際的意義，說完便化光離去。
也罷，這苦境太苦了，你來也受罪，不如簡簡單單的走。
拂櫻能感覺到懷裡孩子的呼吸已經變得斷斷續續，有如被風雪摧折的一株即將脫離土地的幼苗，輕輕拂去落在孩子眉心的一片雪花，拂櫻側著身子，忍著斷筋廢脈的劇痛，左手托著孩子不讓積起的冰雪凍到他，右手稍微向前移一寸，廢掉的雙腿掙扎著向後蹬，以便自身的前移。
撲面的雪粒打的拂櫻睜不開眼，耳邊只有風的嘶吼，那處的傷口一直向外吐著鮮血，但下身已經麻木沒有知覺，只能感覺到拖行帶來的沉重感，偶或有埋在雪下的斷枝殘節刮到他的手臂，留下長長一條血痕。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懷裡已經感覺不到曾經的溫暖，但拂櫻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發生了什麼，也沒有膽量去面對已經發生的悲劇，他的目標只有那間破廟，他只想快些爬到那間寺廟。
天地間，唯剩幾棵老樹沉默的看著緩慢挪動的身影。
就這樣，拂櫻帶著雲楓一點點向西北方的破廟移去，流淌的溫熱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畫出一道蜿蜒，點點滴滴彙聚成一條淒豔的猩紅，哪怕風雪依舊呼嘯，但仍掩不去那條通向生命終點的爬痕。
終於，眼前出現了一個小黑點，依稀是房屋的輪廓，心口的跳動越來越慢，凍僵的雙手和雙腳是如此沉重，但他已經能看見了，能看到那座寺廟了!
不能在這裡，不能是在這裡。
拂櫻咬著牙，強迫自己看清那幾所低矮的房屋，更加努力的爬過去，樹枝紮進紫紅的手臂也無感，此刻的他只想去到那裡，把雲楓放在寺廟前。
若自己一生罪孽深重而不得超脫，至少別讓這個孩子和自己一起墜入無間呐!
快了，就快到了！
生命在終結前總會爆發最後的力量，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拂櫻爬到了寺廟的門口，卻沒來得及解開胸前的布條。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拂櫻眼前是一片楓舞櫻飛，那人搖著羽扇轉過身，
好友拂櫻
好久不見
吾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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