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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过后,戢武王与寒烟翠二人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许多,她有时会和寒烟翠一同进餐,寒烟翠也会在她处理政事时送来几份精致小点,只不过都是悄悄放在外间桌案后便离去了。戢武王也不出面,待屏风后那道娉娉褭褭的身影消失,连宫门口的脚步声都无法听清时,她再将托盘端至内中,就着茶水慢慢地吃完那些玲珑小巧的点心。或许是寒烟翠不大清楚她的口味,也无法从宫人口中探听出什么,无奈之下就捡了些平日份例常有的和湘灵爱吃的口味,轮换着给她送来。 c~tSt.^WX
戢武王心里明白,要寒烟翠猜中她的饮食喜好着实是难为人,这些年来她实在是太一板一眼地身行为王之道,不见所欲久了,她自己都说不清喜恶如何。现下,身边突然多出一人将她细细揣测,她也不觉被冒犯,倒在来回的试探与琢磨中,觉出一分自然真率的可爱来。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未登上王位时,只有湘灵会拉着她,问她喜好什么。她即位后,湘灵随之成为碎岛祭司,君臣有别,她们便鲜少再有那样的情景。如今寒烟翠看似遮掩、实则无比坦诚的一举一动,在她多年平静无波的心间,如同风起枝摇、落花颤袅堕于水面,惊起心底一片漪漪。不知是无风自摇,还是春风解意,漾起的一痕情波,都是如此真实而无法逃避。 6/-!oo
对这样陌生而难以把控的心情,戢武王难得感到一份茫然与无解。可每每注视着屏风,直到最后那裙摆的残影也淡出视线时,她又会生出一种的温软的满足与“合该如此”的理所当然。几番思索过后,戢武王无师自通地,认为这是王与后之间正常的相处。也许她是逐渐习惯身边有了一位王后,才会拈起那小点时唇角含笑,才会听到那如蜂蝶吻花般轻悄的脚步时,便将目光从文书移至屏风,静待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y{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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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之间亲密又疏离的关系维持了一段时间,湘灵的回归突兀地打破了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杀戮碎岛的祭司结束了在苦境的游历,终于回到了故乡。 | 5L1\O8#
湘灵换上祭司繁杂的服饰,眉心处坠着的绿玉髓随着动作微微摇晃,将她海蓝色的眼睛衬得更加明亮。戢武王和寒烟翠携手并肩站在高台,看着她们共同爱护、怜惜的妹妹提着裙摆一阶阶走来。与湘灵分别甚久,寒烟翠面上显着明晃晃的喜悦,眼神牢牢专注在湘灵身上,似乎要将她发丝晃动的弧线都看个分明,连身体都忍不住向前倾去,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她久久思念的人。 Ffxk] o&%c
对于寒烟翠一反平常的情绪外露,戢武王感受得一清二楚。自己的王后心中爱慕着自己的胞妹,这话放在哪处讲都可谓是惊世骇俗之大不韪,戢武王却没有什么愤怒,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关系有些复杂。在她眼里,湘灵和寒烟翠都是优秀的女人,况且她们情同姐妹无话不讲,在她即位后忙于政务时,湘灵大多时间都是同寒烟翠呆在一起。平心而论,寒烟翠对湘灵的照顾、了解与疼爱甚至更甚于她,因此她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一事实,也不觉得她需要避讳什么,甚至并不阻拦寒烟翠和湘灵相见。 XeB>V.<y
高台上的二人心思流转各不相同,但无疑都热烈地盼望着面前人的归来。终于,湘灵走到了她们面前,分别向她们见了礼,碍于群臣皆在不能多说什么,只在欠身行礼的间隙偷偷冲二人眨了眨眼。寒烟翠会心一笑,眼角眉梢间皆是真心的欢喜,整个人看起来都明媚了许多。戢武王也难得眼含笑意,她左手本就挽着寒烟翠,此时只好单以右手扶起湘灵,手掌相触时,湘灵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此时,她的王后与王妹分别在她左右身侧,同她掌心相贴,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别样的满足与踏实。于是她转过身,三人一同向正殿走去,拖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融为一处,再难分辨了。 y(]|j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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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正殿后,湘灵汇报了些在苦境的见闻,群臣议论了一阵后便散了朝。戢武王要前往王树殿,她拟了几条扩大碎岛女人权利的新政令,需通知那些自傲狂妄的长老,省得未来朝会之时她发布新令,这些长老又联合一些保守臣子骤然发难,导致各岛民众间再起非议。于是,湘灵便先陪伴寒烟翠,待戢武王回宫后自会寻她。 o5D"<-=>
遣散了宫人,院中顿时清静许多,院门方才关上,湘灵便如同一只初生的稚嫩雀鸟般扑进了寒烟翠怀里,叫着“翠姐姐”,将寒烟翠披肩上的绒毛蹭得纷乱。 -oZac
许久未见,如今怀中乍然拥住温热躯体,上次如此相拥尚为姐妹,如今她却已嫁与戢武王为后,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寒烟翠只念出“湘灵……”,其余话语皆化进收紧的臂膀和怦然心跳之中了。 9kF#*
感受到寒烟翠心绪波动,湘灵本就敏感体贴,如何不知个中缘由。她牵着寒烟翠的手,两人缓步行至廊下坐了,又重新拥在一处。湘灵将脸埋在寒烟翠颈侧,任寒烟翠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她们以前坐在花树下一同读书时,夜间点一盏小烛在床上絮絮低语时,也是这样亲密地依偎。寒烟翠的脸贴在湘灵额角,说话呼吸间二人的鼻息时不时融在一起,像极了林间挤在一处取暖的幼兽。 eTF8B<?
“翠姐姐,你来到碎岛之后过得如何?”湘灵将她的手包在自己双掌掌心,虽然经历了太多变故与波折,可这双眼睛看向她时,一如当初纯然模样。 E?XCL8NC
寒烟翠将搂住湘灵肩膀的手臂收得紧了些,湘灵看向她的眼神、开口时小心翼翼的语气都有着藏不住的不安与难过。可是道路既已踏出,断无回头的道理。她无法与怀中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能以亦亲亦友的身份陪伴身旁,好像是阴差阳错下另一种的结缘。 bg,}J/
她摇摇头,开口道:“不用为我担心,湘灵,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这里的日子并不如你我想象中那样难耐与不堪。” 0l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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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此话,湘灵语带哽咽,似是要替她将不能说出的悲切与无力都倾注在眼角一滴泪中,“即使,姐姐待你好,可我知道,翠姐姐不是自愿来到碎岛的……” ;/V@N |$n
一语未尽,那滴泪已然滑落,寒烟翠心中一痛,不由伸出手抚上湘灵脸颊,这滴眼泪便碎在她指尖,连带着这段时间以来她在频繁梦魇折磨下强撑出的气度仪态一起碎去。好似失了气力,寒烟翠环抱湘灵的手臂也滑落在腰间,她很倦怠疲累,整个人松懈下来,和湘灵一起倚靠着廊柱。 /,Rca1W
湘灵轻轻拍着她的手,动作就像少时她躺在湘灵身侧哄其入睡一样柔和。这样的安抚让寒烟翠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安全感,不像戢武王那样,厚重难消的冰雪也能堆砌出一方天地给她暖意,湘灵更像一阵缠绵的春风、一道潺潺的流水、一叠漠漠氛氲的落花,将她妥帖温柔地包裹起来,令她感到放松心安。 ?fmt@@]T?
苦境一遭游历,让曾经明朗天真的少女看到了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取舍牺牲,但她能够挣脱出曾经的庇护,用她尚且稚嫩的臂膀为他人作依靠了。寒烟翠心疼湘灵的成长,可湘灵经历诸多变故后一如往昔的纯善与真挚,让她愈发觉得珍贵,她将满腔爱意倾注在面前女孩的身上,是一件永远无需后悔的事。 fl"y@;;#h
嗅着熟悉的气息,寒烟翠方才如浪翻滚的委屈、怨恨与痛苦也慢慢平静,她屈起指节擦去湘灵眼角的泪痕,皮肤上的一点潮湿仿佛要渗到身体深处,让她的心跟着柔软下来,“不要为我难过,湘灵”,她温柔开口:“嫁入碎岛为后实非我愿,对于王上,我也着实无爱。可这段时日相处,我却并不厌恶。我与王上也许难结夫妻情缘,却未免不能为友。她和你性格不同,行事风格也果决凌厉,但我想……”说到这里,寒烟翠停顿一下,唇角也微微翘起,“我想,能够以一己之身废除千年贱女传统,又能不卑不亢力压众议,为碎岛无数女子歌颂的王者,一定是一位心存善意的人。” 7rSUSra
似乎是有些讶异会听到此番评价,湘灵不禁侧过头,寒烟翠微带笑意的神色直直地撞入眼底。她叹息一声,重新握住了寒烟翠的手,道:“臣子们说她放肆叛逆、不敬先祖,男人们说她妄图逆转尊卑,女人们称颂她胆魄无双……他们看到的,确实是他们眼中所见的姐姐,可翠姐姐,你却能感受到姐姐所做一切皆是发乎于心、无愧碎岛子民,若是姐姐知道身边有人懂她,她也一定会高兴的……” e9W7ke E*
寒烟翠一声轻笑,道:“与王上不过相识月余,我哪里能揣测清楚王者心思?不过,我也并非自怨自艾之人,既已为碎岛王后,往后如何我定有能力周全,”她捏了捏湘灵的脸颊,“更何况,你也已经回到碎岛,我们仍能像以前一样谈笑戏耍,我不会觉得烦闷的……所以,”寒烟翠手下稍一用力,湘灵双颊的软肉被微微聚拢,嘴唇不由自主嘟了起来,“你可万万不必再为我忧心了。” ,w%oSlOu
一时不妨露出此等笨拙模样,湘灵“哎呀”一声,嘴里嚷着“翠姐姐耍我”,也要动手给她捏出个一模一样的嘟嘟嘴。寒烟翠自是躲闪,两人来回玩闹几次,又重新相拥在一处。她们额角贴着额角,湘灵小声地讲起她在苦境眼看耳听到的奇事异闻,不知不觉便消磨了大半日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