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02 【無雙】華麗無雙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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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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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5-11-02 22:1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02 【無雙】華麗無雙序~1

《無雙之序章》

　　世人觀，不知是無心的巧合或刻意的安排，劍子仙跡與疏樓龍宿分別在一條雙叉路兩端建立自己出師獨立後的居所。

　　龍宿大興土木，築了疏樓西風，宮閣燈幃碧瓦朱簷，美崙美奐。
　　劍子一切從簡，建了豁然之境，樸實無華但求能住人就好。

　　雖是二種迥然不同的風格與性情，可無損二人之間親睦的情誼。

　　想當時，龍宿仍未繼任儒門龍首之位，劍子亦無天涯海角四處遊歷，更沒結識三教九流狐群狗黨，尚年輕的他們的生活圈依然單純，除了彼此與可接觸範圍內的儒員道生之外，便是佛劍分說。
　　天下皆知疏樓龍宿喜好華麗，執掌儒門龍首卻避世做閒雲野鶴，而令人難解的，是這樣一枚火樹銀花的走動花燈，為何獨親簡約樸拙的劍子仙跡？
　　若說青梅竹馬倆小無猜，那麼佛劍分說也該算是，雖然和佛劍的情誼亦相當深厚，但總不如與劍子款曲密切，連住都要住隔壁。

　　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

　　某日，二人不知怎地沖沖興起，互相交換珍藏的紫金蕭白玉琴，從此琴吟蕭鳴，宛如夫唱婦隨，更教人不心起疑竇也難，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幾近黏膩的友情是「堅」定？「姦」定？或「奸」定？

　　到底是什麼，能讓天差地遠的二人如此相好？

　　「是啊，到底為什麼呢？」白髮道者平淡著方正俊臉，言不由衷。
　　「因為吾喜歡汝呀。」頰生漓渦的華服儒生搖扇微笑，語蜜腸衷。
　　「南無阿彌陀佛。」一頭銀舍利的莊嚴僧人法眼垂閉，無動於衷。

　　一桌三方，三人各自三種神態，正是儒釋道三先天最常見的共處場景──
　　劍子提出心知肚明的疑問，龍宿笑意輕盈的應答如流，佛劍古井不波老僧入定。

　　「你同樣很喜歡佛劍不是？」又是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這是當然。」毋庸置疑的回答。「汝二人可說是吾在這世上最親篤之人。」
　　「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盡言如是佛法無邊。（【註】摘自《雜阿含經》）

　　「佛劍，我們知道你心中都是佛，但有時能不能說人話。」
　　「此言甚是，吾心中都是儒，亦無滿口子曰之乎者也。」
　　難得炮口一致對向佛劍。
　　法眼緩緩張開，回視他們，徐徐說道：「所有識，彼一切名色緣故，比丘白佛，善哉所說，歡喜隨喜。」（【註】摘自《雜阿含經》）
　　道儒二先天，敗。

　　話說回來，萬所崇仰的三先天也曾經年輕過，人所不知的輕狂歲月被時光洪流沖走了，然而過往點滴早己深植在他們的心中，那是他們最寶貴的共同珍藏，永不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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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此發文，請大家多多指教：）

[ 此貼被朧月在2005-11-03 07:23 PM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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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5-11-02 22: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

《無雙之華麗無雙》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所謂人生如是循序漸進，儒門思想一言以蔽之。
　　「儒門天下」創定的規章其中之一，即是循此矩蹈此規，生員學徒皆需歷經志學、成家、立業的過程，而後才能出師入世。
　　能修得深厚功力之人甚至可與天地同壽，三十年歲不過如浮雲朝露，因此數字只是一種階段的象徵，表示若要獨當一面，就必需通過這個關卡。

　　孟子又曰：「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
　　儒門天下不僅是位高權重的儒學大宗，更是名震四海的絕世派門，然一個組織創立久了，就像一個大家族，制度難免僵化迂腐，極重視倫理規範，婚事便是其一。
　　尤以高層直系嫡傳弟子的婚事，皆需承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在學成之際，由其師指以婚配對象，婚禮之日即是出師之日。

　　疏樓龍宿尚居於儒門門舍內的年輕時期，名號還不叫「疏樓龍宿」，就單單只是叫「龍宿」，儘管當代龍首指定他為繼承者，但只要他還沒成親，就沒能正式出師，往後更難順任龍首大位。
　　而他完全不急於獨立，對於龍首之位可有可無，事實上，他只是懶，當龍首就表示不能再悠閑渡日，繁雜纏身煩死了。

　　可當代龍首儒宗可不這麼想，某日喚來愛徒，開宗明義直言道：「龍宿，汝之所學皆已大就，出類拔萃，為師當為汝擇吉日出師，如此為師亦可將龍首之位傳繼予汝了。」
　　髮色紫銀的雅俊青年不由一愕，連忙拱手應道：「師尊，徒兒不器，才疏學淺未及出師……」
　　「毋庸多言，這事就說定了。」搶口截聲，拍了拍愛徒，語重心長的一嘆。「唉，吾老了，早想卸任龍首之位，遊歷五湖四海，安享晚年，徒兒，汝可別讓為師就這麼老死在這儒門天下之中啊。」
　　語藏威脅的裝可憐，誰不知依他的根基，只要沒遭受什麼天外飛來的橫死意外或自己想不開，可活得像老妖怪一樣禍害遺千年。
　　說穿了，老頭子只想推掉責任，無事一身輕的遊山玩水去。

　　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勞。』
　　他那道門超先天的好友則常說：『死道友免死貧道。』
　　所以，只要他這徒兒趕快完成「三十而立」這項迂腐門規，然後順便繼任龍首，他就能光明正大拍拍屁股逍遙去也。

　　「其實，為師早替汝擇了數家門當戶對的名門閏秀，個個賢淑有德，秀外慧中，只要汝中意，為師即刻為汝提說去。」說著，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起來。
　　這天底下，不論凡庸如平民百姓或權貴為儒門龍首，替後輩說媒牽紅線，似乎是所有老人家的共同樂趣，沒等徒弟答覆應諾，從提親到成婚逕自開始一一安排調度，興致昂揚，口沫橫飛。

　　儒家以師為尊，敬師更如敬父，龍宿一時插不上嘴更反駁不了，只能無奈苦笑。
　　說起來，縱然他百般不願，可這事確是早辦晚辦遲早都要辦，差別只在於何時辦怎麼辦。
　　是呀，該怎麼辦才好呢？
　　並非真不想遵照門規禮俗娶妻出師，既為儒門龍首繼承者更須以身作則，容不得他任性。
　　瞧得出徒兒面有難色，儒宗暫停一頭熱勁，徴詢道：「龍宿，為師一向尊重汝的想法，汝意下如何？還是……汝已有意中人？」

　　正是如此，可這「意中人」卻難宣諸於口呀，哎哎──
　　「師尊，婚姻大事牽繫一生，請給徒兒一段時間詳加思量。」龍宿退而求其次的請求道。
　　「當然沒問題。」應得乾脆。「給汝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哪家的千金好。」
　　「謝師尊，徒兒先行告退。」龍宿仍恭恭謹謹的揖禮退下。

　　離開儒門天下，直往好友劍子仙跡的住處而去。
　　他與劍子同一輩份，年歲修行旗鼓相當，可劍子已有自己的「豁然之境」，他卻仍居住儒門天下的門舍裡。
　　雖說儒門天下有權有勢富甲一方，身為嫡傳繼承人，理所當然是眾星拱月的天之驕子，養尊處優自是不在話下，不過在他眼中，再如何華美的宮樓庭閣，都比不上劍子獨立擁有的家徒四壁。

　　二人青梅竹馬，從小比較到大，而這點似乎令劍子略高了龍宿那麼一籌，為此，他心裡總不禁有些不平衡。
　　他不喜歡落居人後的感覺，即使對方是最親近重視的摯友。

　　紫影艷艷，珠翠琮琮，龍宿刮著華麗之風，吹進簡約樸實的豁然之境。
　　劍子仙跡如往常納息靜坐，冥思修心，然這陣香氣撲鼻的風豈容忽視，睜眸，見龍宿掩不住俊臉忡然。
　　「龍宿，你今日是吃了苦瓜之後才來的嗎？」衣髮淨白如雪的青年道生一臉正經地調侃道。
　　「確實是吃了好大一顆苦瓜。」龍宿苦笑應和，坐至好友身旁。
　　「哦，說來聽聽，是什麼樣的苦瓜能進你的口，又怎能苦了你。」劍子邊說著，邊為他斟茶。
　　「劍子，吾……唉……」嘆氣，就是說不出口，只好舉杯飲茶。
　　「難得辯才無礙的龍宿會有欲言又止的時候，想來必有什麼難言之隱，難道你要成親了？」劍子再調侃。

　　龍宿一頓。「汝怎麼曉得？」
　　隨口說說沒想到是真？
　　劍子也不由頓了頓，才道：「算了算也差不多是時候，吾雖非儒門天下的門生，但多少聽聞貴門的門規。」
　　「汝對此事有何觀感？」龍宿試探的問。
　　「是喜事，恭喜。」雲淡風輕的回答，也為自己斟了杯茶，細細品啜。

　　微蹙眉。「汝不在意？」
　　「若推斷無誤，好友大婚之日即是繼任龍首之日，這是喜上加喜，劍子仙跡為你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在意？」
　　眉摺加深，不死心的進一步再追問：「汝當真不介懷吾娶妻生子？」
　　「儒門不似道釋二家禁色斷慾，主張成家立業人世常態，何以介懷？劍子在此先以薄茶代酒，祝福好友喜覓良緣，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劍子舉杯祝賀，臉容方正的表情一向平板，看不出是真心誠意或趁機挖苦。
　　「是嗎？感謝好友的祝福。」龍宿涼著聲，接受這杯滋味酸澀的茶，劍子那一副無所謂的死德性，讓他的心寒得更透。

　　心是寒的，也是躁的。
　　紫金綢扇輕搖，卻搧不熄胸口燃起的一把心火，甚且搧得更旺。
　　原來徹頭徹尾只是他一廂情願！？

　　可惡啊，真想翻桌！

　　手隨心動，龍宿的一隻手抓住桌緣。
　　眼明手快，劍子一隻手也抓住桌緣。

　　開玩笑，這張桌是他特意尋找的千年樟木所雕製，況且豁然之境也只有這麼一張沒缺角的桌，怎能讓龍宿一掌劈成二半。

　　「好友，汝與吾的交情可說是『非比尋常』，汝必要親臨吾的大婚。」龍宿笑瞇瞇的，口吻特别強調「非比尋常」。
　　「這是當然，好友的大婚之日劍子保證『風雨無阻』。」劍子亦是笑嘻嘻的，語氣也特別強調「風雨無阻」。

　　狐狸與黃鼠狼好友來好友去，一手各抓一邊，表面悠然自若，談笑風生，二道內力暗中較勁，額冒青筋不著痕跡的跳呀跳，掌下無辜的桌子隱隱發出細微的吱嘎呻吟。
　　直到另一個與他們情誼密切的友人來了，才不約而同的鬆手，停止這場堪稱幼稚的勢均力敵。

　　「佛劍，你來得正好，龍宿說他要成親了。」劍子代龍宿宣佈喜訊。
　　「恭喜。」年輕僧者習於言簡意駭，但可知他出自真心的祝賀，不似劍子皮笑肉不笑的言不由衷。
　　不待佛劍入座，劍子忽起身拉著他說：「佛劍來豁然之境必有要務，事不遲疑，我們邊走邊說，龍宿，我和佛劍先行一步，麻煩你自便。」
　　語畢，不由分說，拖著分說不清的佛劍分說走了，讓他來不及說他沒事，只是跟以前一樣來喝茶磕牙。

　　簡直像被棄之不顧的龍宿面色更陰霾，微瞇的珀眸惡濤洶湧，手中紫金扇不覺搖得更急更重，刮出一陣陣恨恨風火，七竅生煙。
　　「哼哼，劍子，汝好樣的，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是吧？即然汝這麼說，吾就真娶個老婆生個孩子給汝瞧！」

　　氣死！
　　轟然一聲「啪！」，千年樟木桌最後還是在劫難逃，變成一堆支零破碎的廢木材。

　　遠遠的，劍子聽到珍貴木桌最後的哀號，好不心疼，他要去哪再找塊千年好木，最重要的是眾人皆知他乃「崇節尚儉」的最佳典範呀！
　　「劍子？」被拖著跑的佛劍發出疑問，不明底蘊。
　　劍子這才停步，無所謂的表情出現裂痕，眸色黯了，眉心爬上鬱悶的皺痕。

　　「有事？」佛劍再問。
　　「沒什麼。」
　　「有什麼，且與龍宿成親有關。」一針見血。
　　「總瞞不過好友的利目呵。」這會兒換劍子苦笑了。
　　「因為我了解，龍宿與你的情誼非比一般。」
　　「我與你同樣也非比一般。」
　　「雖非比一般，但你與他之間，有不同於我的牽繫與罣礙，假如，今日要成親的人是我，你會有何想法？」
　　「不會有任何想法，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
　　「所以……呵，也許正是如此，我才會無法再輕鬆面對他。」
　　「龍宿的煩惱不會比你的輕。」佛劍說。
　　「我明白，只是我有我要修的道，他有他該走的路，這世間誰與誰的人生沒有分道揚鑣？」看似豁達實則無奈地聳了聳肩。

　　「道亦是路，路亦是道，萬法一宗，殊途同歸。」
　　「噯，好友不愧是佛門高人，出口皆是禪機，劍子仙跡受教了。」劍子恢復風趣，澀笑著諷人又嘲己。
　　佛劍拍拍他，不再多言，讓他自己繼續庸人自擾。

　　　　◆

　　時近夏末，然天氣尚未轉涼，秋老虎啣著殘暑張牙舞爪。
　　以往三天兩頭便會往劍子這兒跑的龍宿已數日沒來，原本就空曠的豁然之境少了光鮮亮麗的添綴，更顯蕭條索然。
　　早習慣看見那身亮晶晶的珠光寶氣，耳邊少了吳噥軟語般的儒家口音，劍子不禁有些不適應的寥寞，感到有些涼。
　　想來，龍宿正忙於打理婚事，再沒空上他這裡閒扯瞎聊。

　　龍首繼承人的婚事是儒門大事，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樁喜事，忙進忙出。
　　不知是無心或刻意，龍宿選在前往豁然之境的雙岔路另一端建築新居，題名「疏樓西風」，從此，他才真正叫「疏樓龍宿」。
　　當劍子發現龍宿建屋置宅成為他的芳鄰，劍眉不覺蹙起。

　　那傢伙是在跟他耀武揚威什麼嗎？

　　「龍宿有心。」佛劍指出。
　　「何心？」
　　「近水樓台之心。」
　　「他都已是快成家之人，何必與豁然之境近水樓台？」劍子沒查覺自己的語氣有些許微酸。
　　「明知故問。」佛劍悠然飲茶，身為旁觀者反而看得清，二位好友在互相鬧意氣。
　　「佛劍，你如何看待此事？」
　　「你又如何看待此事？」把問題丟回去。
　　一時答不出來，劍子靜默了，只覺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不久之後，正式接到儒門天下捎來的喜帖。
　　龍宿真要成親了？！
　　翻開觀看，內容如一般喜帖標明婚期、地點與務必賞光之類，儒家禮教規範至重，女子閨名不宜與外人道，所以未寫新娘子全名，只寫著「霍氏長女」，看不出是哪家的名門千金，說不定連龍宿自個兒都還沒見過這個準媳婦。
　　擱在從另一個朋友聖蹤那揩來的玄武石桌上，黑色冰冷的岩石襯著大紅燙金，看來異常醒目刺眼。
　　眉結擰得更重，心緒不再恬淡無為，徘徊的涼意轉成侵體惡寒，一字一字從喜帖爬上他的眼，再鑽入心坎裡。

　　大婚前一天，日夜趕工的疏樓西風落成，龍宿特地邀請劍子和佛劍前來，希望他們是最先踏入新居的人。
　　錦樓玉閣，十里宮燈燦爛，雖富麗堂皇卻不流俗，不失儒文風雅，完全符合龍宿嗜好華麗的品味。
　　「歡迎二位好友大駕光臨。」龍宿親自迎接他們。
　　「好友新居如此金碧輝煌，氣派豪華，不愧是斂財有術的儒門。」劍子調侃道。
　　「好友說笑了，和汝那一貧如洗的豁然之境比起來，吾這疏樓西風顯得世俗了。」還以顏色。
　　「耶，寒酸味哪比銅臭香。」
　　「花香誤為銅臭，好友的嗅覺果真被寒酸味蝕壞了。」
　　「是啊，有道是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好友忒謙了，切莫自損豁然之境為鮑魚之肆，不若疏樓西風乃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
　　「非也，鮑魚與銅臭實屬同味也。」
　　揶揄相譏，酸過來酸過去，皮笑肉不笑。
　　哼。
　　哼。

　　「佛劍，你覺得呢？」同時轉向另一個好友異口同聲。
　　「佛祖座下，心是瓊宇，看是瓊宇。」和尚的標準答案，誰都搶不到便宜。
　　三人各自三種心思，三三落坐，一如往常。
　　「是說，龍宿，你要迎娶的霍氏千金是何地的世家名媛？」劍子回歸大婚前最普遍的話題，談論起新娘子來。
　　「住得很近，距離卻很遙遠。」含糊不清的答案。
　　「你見過了嗎？」
　　「當然見過。」
　　「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漓渦淺漾，眼神語氣都放柔了，娓娓說道：「氣度悠然，談吐風趣，涵養非凡，樸雅不華，容貌雖言不及國色天香，但氣質出眾若天仙，十分動人心弦，令吾一見傾心，因此決定非此子莫屬。」

　　「說得這般好，明日定要見見能讓你如此心醉神迷的奇女子。」劍子見他一臉溫柔幸福，心裡滋味愈不好受，強抑著，努力維持慣常的愜意澹然。
　　「汝會見到的。」華扇輕掩，微微一笑。
　　「再次恭喜好友覓得佳人良侶，天大喜事怎能只飲茶，今日咱們改喝酒吧，不醉不休。」劍子乾脆想尋醉麻痺無以名狀的難受情緒。
　　「奉陪，只要別耽誤了吾明日的吉時。」
　　「這是當然。」心頭又是一撞的疼，胸口緊縮窒悶，只得狀似豪爽地大口喝起下人端來的美酒。

　　佛劍始終默不做聲，不著痕跡地瞟瞟藉酒作態的劍子，再瞄瞄太過平靜的龍宿，那成竹在胸的微笑……
　　肯定有鬼！
　　但他什麼都不說，靜觀其變。

　　酒不醉人人自醉，可以是芳華醉人，也可以是愁腸醉人。
　　數巡酒過，月橫半蒼天，劍子醉意七八分，難得可見面泛酒酡妃色，手臂重重攬上龍宿的肩膀，說：「噯，我說龍宿，你可別有了老婆沒拜把，娶了媳婦就淡了我和佛劍的情誼。」
　　「汝與佛劍對吾而言，無人可取代。」龍宿誠懇應道。
　　「哼，難說！」酒氣濃重的一哼，突然用力抱住他，語無倫次起來：「龍宿，記得你曾跟我說過，我是你最重視的人，所以明天不淮你阻止我鬧洞房，就算新娘子是佛劍，他也不能用佛牒砍我，我要當你兒子的乾爹，要不要我乾脆把豁然之境送給你，當做你的嫁妝……」
　　咕咕噥噥，顛三倒四。
　　「如果汝願意把豁然之境當做汝的嫁妝，吾絕對欣然接受。」微笑加深。「汝喝醉了，吾帶汝至廂房休息。」
　　「不用你扶，我可以自己走。」劍子搖搖晃晃的推開他。
　　佛劍起身摻住他。「我帶他去吧。」
　　「也好，吾也該早早休息去了。」說完，人便先行離席了。

　　「那傢伙果然一心只想著明天要娶老婆。」低聲嘀咕，讓佛劍扶進廂房裡。「佛劍，你說，龍宿會不會有了糟糠忘了摯友？」
　　「不會。」
　　「你就對他這麼有信心？」
　　「道說無為，劍子，你的心有了羈絆。」意有所指。
　　「難道你不在乎龍宿？」
　　「佛劍分說在乎天下蒼生，龍宿亦是蒼生之一。」
　　「算了，問你等於白問。」苦笑揮揮手。
　　「你好好休息。」佛劍也離開了。

　　躺在床上，酒意並沒使他立即入睡，翻來覆去，思潮紛亂，好友大婚前的這一夜，突然有了某種遲來的頓悟，如佛劍所言，他的心有了羈絆，那隻風姿華麗的紫龍啊，讓人又恨又惱又……不得不愛。
　　哎，也許是從小一起長大，認識的時間太久了，一時無法適應他將不是龍宿最親密的人了吧。
　　朋友之間也是會吃醋的，他想，他的確在吃龍宿的新娘的醋。

　　不期然，門扉悄悄無聲開啟，華紫身影躡手躡腳溜了進來，來到床邊，床上未入眠的人瞪大著眼直覷來者。
　　「呃，汝還沒睡啊？」
　　「這麼晚了，你還來我這裡做什麼？」
　　「來看汝睡得好不好。」龍宿的眼神飄了飄，明顯說謊。
　　「很好，你明日想必會非常忙碌，趕快回去培養體力。」劍子轉身背對他，不想於此時面對他。
　　「可吾今晚想跟汝一塊兒睡。」說著，不待應允，坐至床沿褪下鞋襪，鑽到劍子身邊，手臂橫抱他的腰，密密貼合他的背脊。「記得小時候咱們常常一起睡。」
　　「那時是年幼無知，現在我們都長大了，不適合再同床而眠。」貼背的熱度如火炙燙，烘烤著他的皮膚感官，想趕他，卻縱容他緊偎著自己。

　　「噯，劍子。」
　　「幹麼？」
　　「汝真的不在乎吾要成親了？」腰間的手有意無意地摸索。
　　僵了僵，捉住。「睡就睡，不要摸來摸去。」
　　「汝還沒回答我，汝在乎嗎？」
　　「我幹麼在乎。」睹氣回答。
　　「劍子，汝真無情，哎──」長長嘆口氣。

　　香暖誘人的氣息呼在後頸耳畔，拂起細細疙瘩，劍子更覺如臥針氈，一骨碌坐起來，斥道：「龍宿，快回自己的房間去，明日都要當新郎倌的人還鬧！」
　　「汝沒醉嘛。」龍宿笑望他。
　　「真是受不了。」想越過他下床。

　　龍宿忽捉住他的手，倏地一個返轉，將劍子壓在身下。
　　皺眉。「你幹什麼？」
　　「想把握最後的時間與汝一起回憶兒時。」不改優雅麗靨，卻似不懷好意，暗藏禍心。
　　「那也用不著壓在我身上。」沒好氣，要翻身，卻被重重制住。「龍宿，別鬧了。」
　　「吾偏要鬧！」話落，驀然俯首，柔軟的唇堵上劍子的嘴。

　　劍子被突如其來的「偷襲」嚇了一跳，剎那反應不過來，感覺龍宿用舌尖將什麼推進他的喉嚨裡，猝不及妨，咕嚕吞下去。
　　龍宿抬起頭，笑花更綻。

　　「你……」面色大變。「下藥！？」

　　撇撇嘴。「那種下流招數不符合吾的華麗作風。」
　　「那你給我吃了什麼？」
　　「蟲。」
　　「什麼，你竟然餵我吃蟲！？」驚愕怒瞪，噁心欲嘔，這跟下藥有什麼不同，一樣很下流！「你餵我吃什麼蟲？！」
　　「這種蟲很特殊。」
　　「特殊你個頭！」氣得破口大罵，掙扎著要再下床，想把蟲嘔出，他甚至感覺到那蟲在胃袋裡蠕動，爬呀爬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不要動。」
　　龍宿輕聲一個命令，劍子當即全身無法動彈，不由駭然心驚，這是……？！
　　笑比黃鼠狼狡詐，不疾不徐的說道：「吾餵汝吃的，是一種叫『昏因』的蠱蟲，吞服之人會絕對順從蠱主，不過宿主的意識仍相當清楚，完全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你究竟想幹什麼？」怒不可遏。
　　「噓，不要說話了。」
　　又是一個命令，這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龍宿重新擁抱他，軟聲道：「放鬆一點，吾不想抱著一塊石頭睡覺，別這麼緊張，吾說過只是想與汝一塊兒睡。」
　　劍子的身體果然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身體彷彿不再是自己的，全然無法作主。

　　「笑一個來。」
　　咧嘴一笑。

　　「做鬼臉給吾瞧瞧。」
　　俊容扭曲，擠出一個好醜的豬鬼臉。

　　「噗……呵呵呵……」把握機會作弄好友，樂不可支。
　　劍子的臉則刷得和衣服一樣蒼白，誤入陷阱，氣得半死！

　　「汝一定在想，怎麼把『昏因』逼出來，坦白講，方法只有一個，與人交合後它才會自行排出體外。」龍宿進一步解釋道。「這是某個地方用來給新娘適應新婚夜的肌膚之親用的，不過事實上，是為了滿足男人的控制慾，以及防止新娘逃跑。」

　　這麼說來，難道龍宿他……劍子的臉色更蒼白，開玩笑，他堂堂昂藏七尺大丈夫，怎能讓另一個男人「開苞」啊──

　　內心憤怒的哀號咆哮著，怒不可當卻身不由己，眼下只能任由龍宿搓圓捏扁，隨他高興的玩耍逗弄。
　　「放心，待明日婚禮過後，即為汝解下這蠱。」美麗的珀瞳閃爍一種叫「色慾薰心」的光芒。「現在，先乖乖睡覺吧。」
　　身體違抗不了龍宿的任何命令，眼一閤，立刻墜入夢鄉，不省人事前的唯一想法，就是──

　　變態死龍宿，你給老子記住！

　　　　◆

　　翌日一覺醒來，劍子的身體仍然不能自主。
　　「汝暫時可以說話。」龍宿好心的讓他開口透透氣，以免悶壞了。
　　禁制一開，本想破口就罵，想了想，還是先義正詞嚴的講道理：「龍宿，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切莫破壞你我之間的多年情誼。」
　　「汝瞧吾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也認真正色，記恨道：「哼，誰叫汝那日要招惹吾。」
　　「我怎麼招惹你啦？」
　　「汝明白。」
　　「我不明白，別打啞謎，就算要定罪也得有個名目吧！」

　　「汝的罪名叫『無情』。」
　　「我怎麼對你無情了？」劍子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汝就愛明知故問，真教人氣惱，汝明知吾對汝的感情，卻滿不在乎的恭喜吾要成親，踐踏吾的心意。」愈說愈生氣。

　　劍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傢伙在記恨這個，飛快思索一回，再道：「好友，我非完全不在乎，然而儒門規矩不是你我可改變，我也只能以一個朋友的立場，誠心祝福你與未來的龍首夫人擁有美滿的婚姻呀。」語氣懇切惆悵，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龍宿聞言斂了氣，重拾微笑。「汝怎麼還沒會意，劍子仙跡即是未來的龍首夫人。」
　　「什麼？」

　　「新娘來自豁然之境，不就是姓『霍』嗎？」巧辯強奪理，原來早就心懷鬼胎，居心不良。

　　「你……」青筋爆得快腦充血了，但良好的修為讓他努力不讓自己失控，沈聲再問：「你當真要如此做？不怕後悔莫及？」
　　「哎，吾現在也來不及另找新娘，只能委曲好友了。」狐狸似的狡笑粲粲，勢在必行。
　　火山還是爆發了。「龍宿，你膽敢……」
　　「噤聲。」
　　到嘴的話硬生生又被堵回去，怒目圓睜，氣窒難當。

　　「今日吾會使汝成為世上最美的新娘。」龍宿說著，為他穿上金繡牡丹的緞紅嫁裳，之前把尺寸拿給裁縫師傅時，師傅詫異直說從沒做過這麼大件的喜服。
　　叩好珍珠盤釦，披上虹呢霞帔，足履雲綃珠鞋，一一著裝完成。
　　可龍宿玩得正興起，竟拿胭脂水粉往劍子頰上撲，一面細細塗抹，一面柔喃吟哦：「寶髻偏宜宮樣，蓮臉嫰，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敝畫，天教入鬢長，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情話意綿綿，與子揉新妝，該是卿卿儂儂好浪漫。
　　然而劍子的行止雖然斯文，但相貌頗為陽剛，濃眉鼻挺，無一處陰柔的方正輪廓，上了妝的臉活像戴了唱戲面具的……相公娘娘。（換成現代話＝金剛芭比）
　　「噗……哈哈哈！真的好美啊！」龍宿忍不住噗嗤大笑，只差沒拍岸叫絕。
　　根本和玩具無異的劍子不能言語，更無法反抗，只能惡狠狠的瞪他，直想把他大卸八塊。
　　不理會恨不得千刀萬刮的目光，龍宿老神在在，輕輕撫摸劍子的臉龐，說：「劍子，汝其實真的很美，如仙姿的飄逸瀟灑之美，遙遠得搆不著，所以更令人想追逐。」
　　劍子的目光緩了點，眉間的皺摺亦舒張了些。

　　接著，替他挽起雪絲，戴上沉甸甸的珠翠鳳冠，蓋好吉紅喜帕，萬事就緒。
　　龍宿滿意的審視著，喜笑顏開，以一種惡劣的溫柔叮嚀道：「汝就要嫁給吾囉，要乖乖聽話哦。」

　　眉頭又重重扭結，他能不乖不聽話嗎？去死吧！

　　此時，佛劍已在前頭等候，見龍宿從劍子昨晚休息的房間裡，扶出一襲雄壯威武的艷紅，注視著面覆喜帕不得真面目的新娘，若有所思。
　　「佛劍，這位既是吾的新娘。」龍宿笑瞇瞇的介紹道。
　　佛劍，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是我，快救我啊！劍子的內心奮力向他吶喊求救，懷抱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

　　豈知……雙手合十，誠摯祝賀：「祝二位永結同心，南無阿彌陀佛。」

　　佛劍吶……希望破滅，欲哭無淚，後悔沒把「心識傳音」這招功夫學起來備用，這下求救無門，落得無語恨蒼天的悲慘田地。

　　「感謝好友。」龍宿盈盈笑納。
　　佛劍再望向新娘，語重心長的諄諄開示：「佛告玉耶，作婦之法當有五等，愛夫如子故若母婦，事夫如君故若臣婦，事夫如兄故若妹婦，事夫如妾故若婢婦，背親向疏永離所生，恩愛親昵，同心異形，尊奉敬慎無憍慢情，善事內外家殷豐盈……」
　　喜帕下的俊容一陣白、一陣青。
　　哇哩咧，不救他就算了，竟然還苦口婆心來一段《玉耶女經》，告誡他為人妻婦的道理，聽到快吐血！

　　吉時至，禮司過來提醒，五花大轎已在大門候著。
　　「好友，由於新娘無親無故，所以吾希望能由汝代其親人，暫為其兄負他上轎可好？」龍宿向佛劍懇請道。
　　「嗯。」一口答應，不費吹灰之力把人高馬大的新娘扛至背上，塞進也是特地加大加寬的奢華花轎裡。

　　這不就等於從佛劍手中把他嫁出去嗎？

　　龍宿笑得更燦朗。
　　劍子幾乎快內傷。
　　佛劍仍不動聲色。

　　三人又是三種心思，一個喜孜孜，一個怒急攻心，一個則是不知真不知或裝無知，任二名好友暗潮洶湧。
　　佛祖有云：「無常有為，心緣起法，彼觸受行受，亦無常有為。」
　　或許他真的不曉得，也或許他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就是不拆穿點破，化身事外，沈著旁觀。

　　隨後禮司拔高一聲「起轎！」，新娘子便從疏樓西風往儒門天下抬去，一路笙歌鼎沸，鑼鼓喧天。
　　今逢婚慶大喜，儒門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祝賀賓客絡繹不絕，裡裡外外擠得水洩不通。
　　「恭喜、恭喜！」
　　「謝謝、謝謝！」
　　恭賀與道謝聲不斷，龍宿喜染眉梢，儼然就是一個稱心如意的新郎倌，春色滿面，走路有風。

　　過火爐、踏瓦片、坐華帳等等，新嫁娘在眾人的蔟擁下經過一連串繁複禮俗，最後牽扶至正廳拜堂。
　　龍宿低低一個口令，劍子乖乖一個動作，儘管覺得自己快爆炸了，依舊身不由主的言聽行從，宛如人偶，比訓練有術的雜耍小猴兒還聽話。

　　進正廳，儒尊等眾人這才第一次見到新娘，無人不瞠目訝然，原以為喜愛風雅華麗的龍宿會選擇秀逸嬌艷、小鳥依人的女性，沒料到竟是這般高頭大馬，甚至可說是魁梧壯碩，鶴立雞群。
　　不過只要他喜歡就好，旁人何能異議，只是忍不住心想，實在看不出來龍宿會喜歡這款看起來很勇猛的女人，那雙大足簡直像二條小船，一腳就能把龍宿踹翻似的。
　　原來，當初他跟儒尊說，必要自己選擇未來的妻子，否則寧願終身不婚更不繼承龍首之位，並承諾會於大婚之日親自將她迎來。
　　為避免固執起來比牛還拗的徒兒抵死不從，儒尊便由著他了，只要能順利完成婚事繼承大位，啥都好說。
　　「儒尊，我怎麼覺得新娘子有些眼熟。」劍子的師父道尊必為座上貴賓。

　　師父，救我啊！無聲的求助吶喊。

　　「吾瞧汝是老眼昏花了。」儒尊笑駁。
　　「不過奇怪了，我那徒兒和你的愛徒是八拜至交，如此重要場合怎未出席？」

　　師父，我在這裡！無聲的悲情呼喚。

　　「聽說他昨日在疏樓大醉，想必這會兒還起不來。」
　　「是嗎？」

　　師父，您再不視破新娘的真面目，徒兒我就要被推入火坑，萬劫不復啦！無聲的絕望哀號。

　　「大喜之日，何必自擾。」另一旁的天佛尊拍拍他，叫他放寬心。
　　「好友所言甚是。」復而暢言談笑，不再對新娘子的眼熟身形心存疑惑。

　　師父啊……悽悽慘慘，嗚呼哀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禮司高聲唱禮，終究水到渠成順理成章，道門兩袖清風的劍子仙跡和儒門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結成莫名奇妙的連理。
　　禮成，儒尊笑得合不攏嘴，當場順勢將龍首之位宣佈傳繼給龍宿，喜上加喜，皆大歡喜。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才怪！）

　　喜房裡，啞口不能動彈的劍子氣極敗壞，心忖，等那隻作怪的蟲排出體外後，一定要連本帶利向龍宿通通討回來！
　　可是要排出「昏因」的方法……一思及，俊臉不由得青紅白變化不定，內心又開始哀號咆哮不斷，快瘋了。

　　天吶！難道你真要助紂為虐，亡我劍子仙跡的百年貞操和一世清白嗎？我不想慘遭惡龍辣手摧草啊！

　　天可憐見，不論他的內心再如何呼天搶地，依舊身陷囹圄，無計可施，如砧上魚俎上肉，等著被剝皮宰割。

　　身為新郎倌的龍宿禮貌性地敬了幾巡酒，應酬了一下，便興致勃勃的回到喜房，迫不及待用金鑄秤桿撩開喜帕。
　　「親愛的娘子，讓汝久等了。」故意甜膩膩的說。
　　被綁鴨子上架的「新娘」怎可能給他好臉色看，紅眉毛綠眼睛的弩眉豎目。
　　「汝的眼神如此熱情如火，真教吾銷魂呵。」
　　是啊，熱情得雙目快噴出火，恨不能在他身上燒出二個洞！
　　「只能用三成的聲音溫柔說話。」哦，這種把劍子掌握在手中的感覺真好。

　　就算是神人被這樣惡整，也會氣得抓狂變神經病，總算又能出聲的劍子啟唇，音量低柔地問候起龍宿的祖宗十八代，「&%$#@～」
　　「呵呵呵……」龍宿又笑不可抑，輕撫他的臉頰。「劍子呀劍子，汝怎會如此可愛又如此迷人呢？」
　　一陣雞皮疙瘩，卻也一陣柔情蜜意，憤怒揉合潛藏靈魂深處的情感，澎湃洶湧交錯，人與心，同時挫敗得更潰不成軍，欲振乏力。

　　想想真是可笑，他竟然栽在最親密的好友手上！

　　「劍子，汝怎麼不說話了？」
　　認栽了，豁出去，索性自暴自棄，牙一咬閉上雙眼，含淚捐軀慷慨赴義：「早死晚死都是死，要上就快上吧！」
　　龍宿笑了笑，續道：「『昏因』是一種極為特殊稀有的蠱蟲，必要雌雄成對並彼此交媾過才能發揮作用，服雌蠱之人會對服雄蠱之人千依百順。」
　　不消多言，劍子吞進肚子裡的是母蠱，而龍宿則在自己身上種了雄蠱。

　　「那又如何？」
　　「老實說，吾有些捨不得將『昏因』解出。」
　　「龍宿，別以為我會一直如此任你擺佈。」咬牙切齒，用眼神警告，等我恢復自由，你、就、死、定、了！
　　「汝記不記得，小時候吾們曾在深山裡迷路了，又冷又餓又渴，幾乎放棄生存希望的時候，汝對吾說了什麼嗎？」龍宿驀然問道。

　　頓了頓。「誰會記得那麼久的事。」
　　「吾記得，汝抱著吾說，龍宿，別怕，就算我們會死也死一塊兒，不會寂寞，那就是汝對吾的誓言，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又頓了頓，劍子的眼神飄忽起來，其實他並沒忘記，只是死鴨子嘴硬，忿怒緊繃的神態稍稍軟化了。「幼時的無知童言怎能當真。」

　　「對汝，任何事任何話吾都當真。」龍宿摟住他，與他耳鬢廝磨，柔聲傾訴道：「可汝呀，老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不解風情極了，從不正視吾對汝的心意，若即若離的，常常叫吾心灰意冷，不知該拿對汝的感情如何是好。」
　　深情告白，劍子沈默了。

　　「劍子，吾真的好喜歡汝，多麼希望汝能完完全全屬於吾，可是這樣的汝就不是吾所愛的那個劍子仙跡了。」說著，慢慢將劍子放倒床褥，卸下錦帳，身軀隨之覆上，唇依著唇呢喃：「劍子，莫忘今日今夜今時，吾要汝永遠記住，疏樓龍宿與劍子仙跡曾為一體，永不分離。」

　　花有清香月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
　　龍宿怎可能放過大好良機，況且還是五花大轎正式娶進門的「新娘子」，順水推舟，毋需贅述，當然是明正言順的拆吃入腹，吃乾抹淨，意猶未盡……
　　洞房花燭夜，翻雲覆雨，水乳交融，龍宿整夜抱著劍子不放，詭計得逞，連睡著了嘴角都噙著如願以償、死了也痛快的笑花。

　　吾終於把劍子吃掉啦！

　　　　◆

　　芙蓉香帳暖，可嘆情長良宵短，朝陽催人醒。
　　隔日晨起，龍宿拉著劍子浸沐千年紫檀木浴池，洗淨一夜雲雨黏膩。
　　水煙霧氣迷漫，鴛鴦共浴，充滿遐艷的旖旎氛圍。

　　「『昏因』……」劍子慵聲氣懶，渾身痠疼的倚在池緣，連說話都覺得累。
　　「別急，不久之後它就會自行排出。」龍宿寵溺地拿綢巾為他洗拭。
　　「你不會是誆我的吧？」坦白講，讓龍宿為他洗澡的感覺還滿舒服的。
　　「當然不是。」
　　「龍宿，我這回真栽在你手上了。」

　　「吾要汝不只栽這回，要汝栽一生一世。」是任性，更是執迷。

　　「你從小就貪心，想要什麼就非拿到手不可，而且愈要愈多。」不由得苦笑。
　　「吾承認吾確實貪得無厭，尤其對所愛。」
　　「對劍子仙跡而言，這是幸或不幸呢？」
　　「汝若以同等心待吾，就是汝之幸。」說完，唇再度覆上悱惻纏綿，以吻與愛撫代替所有話語。
　　巫雲雨露，正繾綣朝朝暮暮，撥亂一池春水蕩漾……

　　淨完身，著好裝，龍宿依禮俗要為「娘子」畫眉，有模有樣拿了炭筆，欲與劍子共享新婚畫眉樂。
　　孰可忍孰不可忍，河東爆獅吼：「我一頭白髮配上兩道黑色粗眉能看嗎？」
　　龍宿笑到險些打跌。

　　醜媳婦終歸得見公婆，再拖著仍未脫離掌控的劍子，來到正廳向儒尊拜晨禮，在場眾人皆驚愕不已，張口結舌。

　　昨天的新娘子是劍子仙跡？！

　　「龍宿汝……」儒尊老臉無光，拍桌怒喝：「胡鬧，真是太胡鬧了！」
　　「噗……哇哈哈哈──」道尊則是笑得前俯後仰，壓根沒想到要為不慎失身的徒兒喊冤抱屈。
　　「阿彌陀佛。」天佛尊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不予置評，反正受害者不是自家小徒。
　　「劍子，沒想到你竟會與龍宿狼狽為奸，一起擺了這個譜。」道尊好不容易止了笑說，這話，也算是給愛徒台階下，沒讓一臉困窘的劍子太過難堪。
　　一頓嚴厲訓斥免不了，儒尊雖被不肖徒兒擺了一道，然而實際上卻莫可奈何，幾可預見此二子的未來仍會藕斷絲連，糾絆不清。

　　哎，孽緣天注定！

　　後來，已為儒門龍首的龍宿宣佈廢止「三十而立」，是否娶妻任憑個人意志，更毋須再循媒妁婚配的陳腐陋規。
　　而關於他和劍子的「婚姻」，儒門天下當然只好裝聾作啞，當做是沒發生過的錯誤，更不能把此等尷尬詳細的登史錄冊，只極簡略的記載著：「庚武年秋，五世龍首迎霍氏，廢三十而立之規。」
　　儒家男尊女卑，對於歷任龍首夫人本就無幾載述，後人因此不知這場婚禮是條大烏龍，更無從獲知「霍氏」其實是名滿天下的劍子仙跡，而這個脫軌事件後來也只留在當事者的記憶深處，偶爾才會不經意的想起來。

　　話說回來，「昏因」須經三日直到新婦的歸寧日，殘餘毒素始能排盡，劍子不得已又渡過了「水深火熱」的三天，才從被龍宿任意擺弄的惡夢中解脫。

　　很久很久不知多久之後的某日，劍子仙跡、疏樓龍宿、佛劍分說三人再度聚首於豁然之境，泡茶磕瓜子。
　　「下次若我們之間有人要再娶親，新娘就換佛劍。」劍子玩笑道。「到時我一定奉送一段《素女心經》。」
　　「好。」佛劍不假思索。
　　二人掩不住愕然，齊望向他。
　　「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緩緩再道。

　　「龍宿娶過了，所以換我娶！」劍子興奮的自告奮勇，躍躍欲試。
　　「吾不算真娶了親，而且儒家可三妻四妾，再娶一個理所當然，況且劍子汝為道士不能娶妻，所以應由吾娶佛劍比較適當。」龍宿不落他後，這等好事怎能拱手讓人，更何況還是同樣最覬覦的另一個好友。
　　「修道人不一定就是道士，就算是道士，也有出世和入世之分。」劍子振振有詞的駁斥。

　　華麗無雙和天下無雙又爭奪起來，唇槍舌戰，事關佛劍幸福美滿的「歸宿」，誰都不願退讓半步。

　　「哼，龍宿，你別老想佔盡便宜。」
　　「說的是，汝的便宜確實讓吾佔盡了，『龍首夫人』。」飽含曖昧的訕道。
　　方正俊臉猛地脹成豬肝紅，即使又氣又恨得牙癢癢，卻狼狽語塞。
　　佛劍保持著事不關己的中立，猶自好整以暇，從容自若的飲茶。

　　你知我知，心照不宣。

　　紫金綢扇搧呀搧，這回搧起的不再是陣陣燥火焦風，而是一道道宜人舒爽的妙意春霏，沁人心脾。
　　二人在娶親風波平息後，雖對互相的心意想法有更進一步的體會了解，然而他們選擇了往昔的交往模式，是密不可分的「好友」，更是生死與共的「至交」，在彼此的生命中佔有最重要的一席之地，如此便足矣。
　　此後，龍宿三不五時便會到豁然之境小住一宿，劍子更常至疏樓西風大吃幾頓，儘管二人故做江湖壁上觀，然你來我往，談笑間，武林豪傑皆成茶餘飯後，曠世梟雄盡落舌根齒縫。

　　談八卦論是非的友人，總是比談情說愛的情人來得更易天長地久，不是嗎？

　　當然，那筆「昏因」惡帳劍子仙跡勢必討回！

　　唇角似有若無的微揚，心懷叵測地用眼角瞄瞄好友，腹黑地算計著什麼。
　　陡地，綢扇的風變涼了，龍宿的背脊竄上一股不明惡寒，不覺微微抖了抖。
　　「龍宿，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難得佛劍主動關問道。
　　「沒什麼，吾想起儒門還有些事待處置，先告辭了。」起身道別，華麗之風逃避什麼似地匆匆刮走了。
　　「劍子，你的臉色也不太對。」
　　「是嗎？」伸手抹抹臉，又是一本正經，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圖謀不軌。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疏樓龍宿，別以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劍子仙跡就是要你猜不到，哼哼哼……
　
　

[ 此貼被朧月在2005-11-03 07:23 PM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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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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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5-11-02 22: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哈，很好玩啊
这两只~~~~~
果然佛剑是最强的流氓
纵使是剑子和龙宿也不得不甘败下风
以龙宿来看，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定情信物都交换了，一切都说明了
哈哈~~~~~~

不过，龙宿，汝还真是强
就这样，娶到了剑子……
剑子啊，以后你要想否认，但一切都是事实哦
毕竟，八台大轿迎娶的，礼也成了
那么多宾客都看到了
一切都是成事实了（其实，在床上不也成了事实吗？被古尘殴飞！）

佛剑大师，你还真是，强就一个字……
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汗……
正经的回答，高，果然是高！

闊眼青山幾重深，眠覺耿耿起劫塵，
無邊剎境一點遮掩，自他此際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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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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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5-11-03 01: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果然是旁觀者清，佛劍看的比誰都明白，
是說莊嚴的外表下，是否偶爾對他這兩個百年之交會有小小的壞心眼呢XD
想到那幕還是很好笑...劍子就這樣從佛劍手上嫁出去了

文中的龍宿終於有不被劍子吃得死死的一天
反而設計劍子，那一步步的計畫真是妙阿
雖然結尾的伏筆看得讓人為龍宿擔了一下心
畢竟....腹黑的性子有那麼好說話嗎?

很喜歡看劍子包容和寵溺龍宿 ^^
因為龍宿本就帶點任性
正需要劍子在彼此不傷和氣的算計下
內心能帶著無可奈何的縱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