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7 [釵素]吟香1~5（上）　15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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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暉

开新坑是我的愿望，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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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1)

樓主發表於: 2007-01-30 02:1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07 [釵素]吟香1~5（上）　15F更新

聲明，本篇時空錯亂，非是同一時期的人物同時出現，人物關系大家也就不要深究了……藝術需要，藝術需要嘛。
另外，作者是懶人，更新慢，本篇也極有可能成坑，踩進來的道友要注意了！

01　月上樓，月下樓

葉小釵常想，或許這個世間有許多事都是永恒不變的：比如日升月落，花開花謝，比如春去秋來，生老病死，也比如，他頭上的這片黑色的天。
黑色，烏鴉羽翼一般漆黑，濃郁的，幽怨的黑。
女子在沉沉的黑暗里嚶嚶哭泣，悲傷，絕望，心碎欲死。
――葉小釵，你回頭看看，你回頭看看啊！
她抓住他，黑髮凌亂披散，枯瘦慘白的手指猙獰地張開，像一道纏滿荊棘的枷鎖牢牢捆著他，讓他渾身劇痛，動彈不得，也掙脫不得。
于是葉小釵驚醒。
凄冷的夜風呼呼刮過，他汗濕的衣衫黏在背上，像一只夜晚行動的爬行動物靜伏于身，黏膩潮濕，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
而眼前琉璃碧瓦，燈火如晝。
他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夜深沉。
月上高樓。
那個人微微低著頭，柔順的銀色髮絲從耳旁直垂到腰際，輕輕地溫柔了那凝在唇邊的笑意。他執著佛塵，負著長劍，但他的動作氣度，卻像是拈著一朵花，挽著一段風情，踏月臨風而來。
“歐陽先生。”
他在月上樓外站定，柔柔笑著打碎一夜寧靜：“劣者素還真，前來赴約。”

“素賢人，義父已經等你很久了。”
絕美的玉手掀起紗簾，女子烏髮如云，娉婷而立，一身衣裙紅得張揚，就像在黑夜中翩躚飛舞的紅蝶，美麗絕艷，卻也危險神秘。
而女子的臉上，也真正戴著華麗斑駁的蝴蝶面具。
“我的名字是陰月。”
她輕輕一笑，豐潤的唇上妝彩嫣紅，胭脂香味里透著股奢華的嫵媚：“素賢人，請。”

“夫人，你請。”
素還真抬首，展眉微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干凈很漂亮，清秀的眉目出奇的出塵，好看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于是陰月夫人看著他，忽然就笑不出了。

沒有女人會喜歡比自己還漂亮的男人。
特別是，當這個女人是個堪稱絕色的美人時。

“素賢人，隨我來。”
垂睫掩袖，陰月夫人輕折腰肢，步履如蝶般輕快，妖紅的身影像一道殘留在世間的虛幻之物，仿佛足不沾地般飄曳在長長的回廊之上。素還真緊隨其后，玄色的衣袍更似融進了夜色，飄逸如風，優雅閑適，竟是為這月上樓平添三分仙氣。

葉小釵立在閣樓之內靜靜凝視素還真的身影，忽然感覺手心一陣冰冷。
他知道他自己開始緊張。
他一緊張，手足就會發冷。
自從二十年前那一戰后，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反應了。
于是他開始覺得，是否有把握殺得了素還真――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義父，素還真帶到。”
陰月在廂房外三步站定，輕聲稟報，房中人便笑道：“素還真來了？請進請進，老夫已經等你很久了。”
“勞歐陽先生久候，素某真是過意不去。”
玄衣儒者在房外微微躬身，禮數周全，應對得當，一舉一動都是無懈可擊的完美。歐陽上智試探著動了動右手食指――素還真極其自然流暢的動作便將他的攻勢全數封死了。
于是歐陽上智只有微笑。
“來人，上茶。”

月上樓是茶樓。
京城里名利圈中最豪華，最奢侈，最不像茶樓的茶樓。
月上樓賣名賣利，賣得賣失，賣生賣死，賣有賣無，也賣茶。
茶只有一種――月下樓。

茶香裊裊。
茶癡素還真的确很滿意月下樓。
他捧著茶，垂著睫，唇邊淡淡的笑意有些慵懶的韻味：“歐陽先生找劣者來，莫非只是為了請劣者飲這絕世好茶？”
“是，也不是。”
歐陽上智撫須一笑：“月下樓千金不賣，如今有緣得嚐，素還真你何不放下心事，盡心品茶呢？”
“托先生的福。”
放下手中香茗，素還真長長的睫毛一瞬，斜瞥著對面的美髯中年人：“只是天生勞碌命，素某放不下，也不得放下。”
“如此，真是可惜了。”
一聲長嘆，歐陽上智手一揮，擲出兩張薄紙：“素還真，你看看吧。”

伸手接過薄紙，素還真匆匆一瞥，不由眉頭微皺：“南霸天十三聯鎖會的通商協議和雨臺齊天塔的結盟書？”
“沒錯。這兩樣東西，是今日一早同時送來我處的。”歐陽上智頓了頓，又道：“素還真，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四個字，不懷好意。”
素還真長眉一挑，冷哼道：“結盟為虛，挑釁為實。”
歐陽上智抬眼，似笑非笑：“哦？何以見得？”
“先生是明知故問，還是考教我素還真？他們的用意，先生應該都一清二楚不是麼？”
歐陽上智手指輕敲桌面，低低笑了。
“素還真，你果然是聰明人。”
素還真垂睫斂容，正色道：“先生謬贊，在天下第一智之前，誰敢自稱聰明人。”
歐陽上智不由自主微笑起來：“天下第一智……素還真，這句話你可是說錯了。”
“怎么說？”
輕啜一口月下樓，歐陽上智笑道：“你莫非忘了，一月之前，我已是萬教公認的武林皇帝，天下至尊？”
“在下自然記得。”
悠悠然一抖佛塵，素還真輕笑：“既然先生已得萬教擁戴，又何必執著于素某一人之言？”
“在我眼中，萬教擁戴抵不得你素還真一人之言。”
歐陽上智定定看他：“一百八十年前，當我屈膝在你面前的時候，我就無時無刻不想著這么一天，你素還真能在我面前親口稱我一聲――‘武林至尊’。”

素還真一怔，他微微抬了眼，眸光似流水般滑過歐陽上智的面容，然后嘆氣。
長長長長的一口氣。
“那么久遠的事情，原來至尊還記得。”
于是歐陽上智笑。
因為素還真幾乎是不動聲色的妥協。

“很好，素還真，三天之后我要看到對付聯鎖會和齊天塔的方案。你可能做到？”
“至尊下令，劣者自當竭盡全力。”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兩張薄紙，素還真振衣而起：“至尊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在下想要先告辭了。”

02 殺，救

女人沒有敷粉，淡淡的燭光映照下，她瑩白得不可思議的側臉就如透明般，帶了點溫潤的粉色。長而卷翹的睫毛微闔輕顫，便在眼簾下投下了一片柔和的陰影。
“義父……”
側頭靠在男子的膝上，任男子枯瘦的手指一下下穿過她烏黑如瀑的長髮，女子朱唇微啟，柔和的聲線甜得如夢似幻：“您不趁這個機會解決掉他？”
歐陽上智呵呵一笑，伸手捏了捏女子尖俏的下巴：“怎么，我的小陰月，你討厭素還真么？”
“凡是與義父為敵的人，陰月都不喜歡。”
柔媚一笑，陰月抬手將桌上的茶杯拿起，紅潤的唇微微上勾：“若是義父需要，陰月現在就去把素還真給殺了！”
“陰月，你果然對義父忠心。”
揚了揚眉，歐陽上智淡淡笑道：“不過，殺人這種事，自然會有人幫義父去辦，還用不著去弄臟你的手。”
“哦？是誰？”
陰月仰起臉，染著鳳仙花汁的白皙手指輕輕勾住歐陽上智垂落胸前的發，膩聲道：“義父，是誰這么大的本事，讓你如此信任？”

“葉小釵。”
仿佛沒有感覺到女子身軀微微地一僵，歐陽上智摟住陰月，又低笑著重復了一遍那人的名字。
“刀狂劍痴，葉小釵。”

葉小釵跟在素還真身后，已經很久。
他在等一個機會。
殺人的機會。

月色很濃。
濃得葉小釵似乎聞到了三秋桂子的馥郁芬芳，而素還真的腳步在這樣的月色下，鎮定優雅得仿佛每一步都精確丈量過，一尺三寸，不多不少，絲毫不亂。
他總是右腳四分力，左腳六分，所以他留下地上的腳印，永遠是左邊比右邊略深一厘。
三萬五千九十二步。
每一步，都是如此。

葉小釵又開始覺得手心發冷了。
對手太可怕。
冷靜得可怕。

葉小釵握拳的手緊了緊，指甲掐進了肉里，掐得見了血，但他的眼睛卻忽然亮了起來。
對付一個冷靜的敵人，暗殺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不能暗殺，那便明斗！
劍氣瞬間出鞘，迅如雷，疾如電，冰如霜，寒如雪，頓時斬斷素還真面前足有合抱的大樹，阻其前路。

于是素還真只有停步。

夜晚的風有些大，素還真的長髮被吹得亂了些，他便伸手壓了壓。銀色的月光透過黑色的云層灑在他線條優美的頸子上，像是鍍了一層玉色，皎潔溫潤，螢然生光。而素還真半側了頭，像是猶豫般微微垂首，然后片刻后，便緩緩轉過身來。

那一瞬，夜也被那人的容光映照得亮如白晝。

葉小釵覺得從未像此刻般，看一個人的面容看得如此分明。他看見那以雪色做底的面容上，用銀線勾勒出眉，用墨線描畫出目。一筆勾挑，一筆頓折，工筆白描里力道十足，花鳥風月的柔軟細致中便帶上了恣意山水的飛揚寫意，灑脫不拘。他看見那半是憂傷，半是愁苦抿成一線的薄唇間，一點緋色淡得幾乎不真切。而那人微微勾起的嘴角偏偏又帶著慣然的笑意，沖淡了那與生俱來的悲涼凝重。
然后他聽見那個胡笳般清朗的聲音如絲弦般劃過天空。

“朋友，你的身上有殺氣。”

許多許多年后，葉小釵回憶起這個時刻，恍惚間覺得命運的轉輪是一樣非常奇妙的東西，人的一生似乎都是已經被安排好的定局，轉輪上指針的撥弄，就注定了人和人的相遇相離。就如他和那個人的一生，無數顛沛流離，兜兜轉轉，似乎都只為了那一刻的驚鴻一瞥和以后的相知相惜。無論江山變更，歲月流逝，他的心底總會為那人留下一個安靜柔軟的位置，讓他在不經意間回想，微笑，然后淚流滿面。

然而當時他只是沉默，持劍于手，凝氣于端。
他是殺手。
一個好的殺手不能多話，更何況，他就是想說，也說不出來。

葉小釵是啞巴。

素還真抬眼看他，輕輕呵了口氣，白霧模糊了他眼中的神情，卻模糊不了他清冷明晰的話語。
“朋友，你殺不了劣者。”
這句話的語氣平淡，音調輕柔。不是疑問，不是肯定，也不是堅持，那句話就仿佛一份注定的事實和真理，不用人去褒貶評說，肯定否定，它就是在那里，任誰也改變不了。

葉小釵的眉猛地一揚。
刀劍出鞘！

爾后就是戰斗。
其實葉小釵和素還真的這一戰，遠遠不是日后武林佚事記錄者們所寫的那樣驚天動地、飛沙走石，日月無光……文字記載的東西，往往夸大且走形，就像歷代史官對皇帝的歌功頌德一般，信不得，也不能信。
葉小釵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日雙方交手，只用了三招。

高手過招，生死本在一線之間。一招已經太多，而他們卻用了三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三招過后，素還真的佛塵擊中了葉小釵的左手，葉小釵刀劍墜地，目光卻很淡然。

風聲烈烈，素還真玄色的衣袍在風中飛揚，他垂眼看了看地上的刀劍，抿了抿唇，黑得幽深的眸中卻忽然多了一點笑意。
“朋友，你是個不合格的殺手。”
他溫柔地笑笑，拾起地上的刀劍重新遞給葉小釵：“殺手的任務是殺，而不是救。”

素還真笑得很漂亮。
漂亮得像在夜風中緩緩綻放的花，一瞬間明艷得讓人不忍逼視。
葉小釵心頭微微一恍，握住的右手便緩緩松開了。

他垂眼。
掌中一只幼燕。

他能感受到指腹摩挲著那絨毛，柔軟而細致，溫熱的生命脈動在薄薄的皮膚下流淌，脆弱卻也堅韌。那小燕的張著眼，目光純凈得沒有一絲的陰霾，不害怕，不膽怯，頭微微仰著，神情居然透出些許溫柔來。
就如他面前這人一般的溫柔。

“劣者說過，你殺不了劣者。”
走到葉小釵身邊，素還真微微仰臉看他，精致柔和的眉目在一瞬間舒展開來，仿佛春風化雨，暖意洋洋：“你的劍中有殺氣，有殺機，卻無殺意。”他展顏，忽然輕輕拉住了葉小釵的手腕，“其實，你根本不想要劣者的命吧？”

葉小釵一驚。
他低頭，拉住他的那只手瑩白如玉，指尖是淡淡的琉璃白，仿佛冰雕雪砌。而那冰涼修長的手指看上去非常柔軟，但卻是異常執拗地拉住他，堅定得似乎永遠也不會放開。于是葉小釵抬頭，看見手的主人鳳眼含笑，白色的修眉在夜色里柔和了棱角，讓寂寂月色模糊成溫柔的好意。
那是一種不容人拒絕的溫柔。

“朋友，跟劣者來吧。”
拉住葉小釵的手緊了緊，素還真微笑：“讓素某為你療傷。”

03　還真，無欲

談無欲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當一個讓自己恨得牙癢、手癢、兼帶頭皮發癢的人笑得一臉無辜地出現面前時，他會有什么反應。
只是事到臨頭他卻發現，無論他為自己設想多少的開始，事情的結局卻總是握在那人的手掌心。

“道友，吾冒昧前來打擾了。”
素還真仰頭、微笑，晨風中他眉目舒展，衣袂飄飄，恍如和風霽月般不染俗世塵埃。
然而談無欲看到他，卻是只想呻吟。

“素還真！不要有事沒事就將傷患往我的無欲天帶！”

嚴格說起來，談無欲和素還真之間若說有緣，也是孽緣。
如果說在認識的二百余年里，兩人之間除了拌嘴吵架比試較勁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交集的緣分還不叫孽緣的話，那談無欲對緣分二字的注解，實在有些無語問蒼天。
可讓談無欲覺得可悲的是，在他毫無所覺的時候，不知何時他和素還真已被世人打包一捆算做堆，背上還牢牢貼上了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好友”二字，真真讓他連皮和血吞，氣到內傷。

好友？
他談無欲和素還真能夠得上一個“友”字已是天下大奇，更何況這個“友”字之前還加了個“好”？
于是談無欲長嘆。
世人無知啊！

而現在，被談無欲視做世人無知最佳例證的某人正似笑非笑半挑修眉，好整以暇地道：“道友，何出此言？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更何況，劣者并非是有意前來打擾……”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而是故意！”
氣呼呼地一甩佛塵，談無欲白凈得似乎有潔癖的修長手指毫不客氣地指向素還真的身后：“這回這個又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道友，他是人，不是東西，怎么能用這個那個來形容？”
“我管他是人是鬼是東是西！”
舉臂一攔，談無欲站在無欲天大門外居高臨下斜睨臺階下的素還真：“素還真！我老實告訴你，今天你想進我無欲天的大門，只有兩個字！沒門！”

“……真的？”
白髮賢人俊雅秀致的容顏上慢慢浮現出困惑之色，他微微仰頭，澄如秋水的眸光轉瞬流轉，宛如漣漪般擴散開來，極盡風雅，也極盡風情。
只是談無欲看到素還真此等模樣，卻是心中警鈴大作，臉色發青。
鎮靜！
談無欲，你要鎮靜！
素還真這小子絕、對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這次若還要中招就無顏見人了！

連退三步，警戒地盯著素還真略顯哀怨的面容。談無欲半挑著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素還真，我警告你，陰謀詭計在我這里行不通！”
“道友……你把素某想成是什么樣的人了？”悠悠嘆了口氣，素還真輕蹙長眉，“道友對素某如此不善，莫非……莫非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不成？”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難道還要我特意提醒不成！”
嘴角微微抽搐，談無欲一想到被素還真留在無欲天長期“做客”的某人，就忍不住一陣頭疼。
“知道錯了，就趕快彌補！”

“在下有彌補啊？”
非常無辜地眨眨眼，素還真長睫下眸光微轉，止不住的笑意流動：“上次不小心把道友的茶杯打破，劣者已經讓一線生送一套新的過來了嘛。可是道友你堅決不收，這可不是在下不想彌補的問題。”
“誰跟你說那個事！”
談無欲捏拳，感覺腦門青筋直跳。他談無欲豈是如此小氣之人，區區一個茶杯，他會記恨？更何況，素還真讓一線生那個老奸送來的是什么茶具？他談無欲不是素還真，不需要連茶杯都是蓮花套裝！
“不是茶杯？”
修長白皙的食指抵住柔和的下顎，素還真微微側首，不確定地道：“那……莫非是那次劣者贏了道友棋局的事？”
“誰會去計較幾局棋局的輸贏！”
好吧，談無欲承認，那次他因連輸三十七盤棋局這個太過凄慘的事實而著實消沉了好一陣子，但這不代表他氣量狹窄到連輸棋也輸不起！古人不是說過，不以成敗論英雄，更何況，這成敗還只是方寸間的游戲而已！
“唉呀，道友。你這么說，在下實在是想不起來還有什么惹你不快的事了。除了八歲那年……”
“住口！你敢說那件事我就真的跟你翻臉了！”
氣得幾欲吐血，談無欲實在沒想到素還真連幾百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居然都還清清楚楚記得。照他對素還真的了解，那件讓他丟臉丟到姥姥家的糗事絕對會被對方當成把柄牢牢抓住不放。他若是想徹底解決這事，只有兩個可能，一是素還真死，二是素還真放手。

只可惜，這兩個可能……都不可能。

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談無欲終是無奈妥協，一甩袖，丟下句“進來！”，他便頭也不回進入無欲天。素還真微微一笑，伸手拉了拉身后的葉小釵道：“朋友，進入吧？”
略一猶豫，葉小釵折下道旁枯枝在地上寫到：『他是？』
“姓談，名無欲，號脫俗仙子。算起來是劣者的同修，也是這無欲天的主人。”頓了頓，素還真輕輕一挑眉，又道：“劣者姓素，名還真，號清香白蓮。目前居住在琉璃仙境。”
愣了愣，葉小釵在地上寫道：『我知道。』
“可素某還不知朋友你的姓名呢。”
柔和一笑，素還真的容顏在晨光中宛如初雪，晶瑩柔軟，難描難畫，他靜靜看著葉小釵，薄唇輕啟：“朋友，在下有這個榮幸能知道你的名諱么？”

『葉小釵』

那時他并不知道，這極為普通的三個字將會成為面前之人一生中不離不棄的相伴。
天涯海角，生死相隨，并不僅僅是一句承諾。
那更是一個用血用淚，用無數尸骨堆砌的誓言。而在這條道路上，前路無盡，嫣紅的曼陀羅由血澆灌，在他身后搖曳綻放，血腥迷離的氣息里，只有那朵永遠綻放的清香白蓮遙遙指引，讓他不會迷失在黑暗之中，沉淪在欲海之里。

“葉小釵……”
細細低念這個名字，素還真的語調帶著優雅，帶著矜持，還有一分兩分難以細說的煙塵迷蒙：“吾聽過這個名字。”
眼光轉向葉小釵身后的刀劍，素還真嘴角上翹：“大名鼎鼎的刀狂劍癡，今日一見，果真風采卓然。”
心臟不可抑制地跳漏一拍，葉小釵面色微紅，有些尷尬地避開素還真的目光。而素還真卻像是對他的窘態視若不見，反而大大方方地拉起他的手，笑道：“快走吧，若讓道友等久，他可是又會開始發飆了。”

『你們感情好像很好？』
一怔，素還真噗哧一聲笑出來：“嗯……外界相傳，清香白蓮和脫俗仙子乃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不過事實上嘛……”聲音漸漸轉低，素還真垂首，戲謔的語調里慢慢滲入了一點苦澀。

“這么認為的，也許只有我一個吧……”

04　人心，人情

無欲天無愧于其名中的一個“天”字，乃是修建在萬刃之高的山巔之處。當初談無欲千辛萬苦尋得這么一個山清水秀、靈氣十足的風水寶地做為家門之時其實并未多做考慮，他唯一且單純至極的目的說來好笑，不過是為了跟素還真賭一口氣，非要找個比翠環山高的山頭罷了。恩情愛休與仇恨怨止兩個老茶僮對于主人如此幼稚的比拼行為已然懶得相勸，只能由得他胡鬧，卻不料在談無欲驚人的毅力（？）之下，居然還真給他找到了無欲天這么一個所在……只是無比殘酷的是，後來事實證明，無欲天在絕對高度上雖然高于翠環山，可是在相對高度上，卻仍是矮了翠環山，零點一米……

為此，談無欲郁悶數十年。

只是，山頭占了、名號打出了，事到如今再搬家挪窩另尋他處，談無欲最寶貴的面子實在是拉不下來，思考良久，他終將心一橫――好吧，高度比不過，在另外一方面總是要比過素還真的琉璃仙境！

“所以說，道友將心思動到了另外一個方面。”
含笑步上了通往無欲天中心的臺階，素還真體貼地提醒一時為眼前景象而愕然的葉小釵：“葉小釵，地濕路滑，小心腳下。”
小心……腳下么？

葉小釵無言地看著從自己腳下一直延伸到目所不能及的高峰之上的白玉階，那玉色純凈，光滑可鑒，仿佛明鏡般映得人的容顏清晰柔和，熠熠生光。葉小釵雖然對玉石素無研究，卻也知如此無暇的美玉只要巴掌大的一塊已是價逾千金。縱然歐陽上智號稱富可敵國，但他寶庫內所有的財富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及眼前這條奢華到近乎浪費的通道的萬分之一。
挑了挑眉，葉小釵不否認乍見這樣的景象，的確讓人頗為驚訝。只是，驚訝過后，他對這條上山道路的唯一感想，就是路面太滑，容易跌倒……
“咳咳，其實……道友的執念真的頗讓人佩服。”干咳兩聲，素還真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輕挑了眉，一雙漆黑閃亮的眸子波光流瀉，道不清是溫柔還是促狹。
于是葉小釵垂眼望地，半晌后，默默點頭。

人的執念有時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

“因為有執念，所以人永遠都不滿足。”黑須男子揚眉，低首輕嗅庭院中盛放的花朵，“權勢、名利、財富抑或是長生不老，永生不死？什么才是人最想要的，什么又是人最難掌握的？”
斜倚在涼亭之內慢慢梳妝的紅衣女子問言輕笑。她以手梳髪，淡掃胭脂，雪白的皓腕上金鐲燦然：“對女人來說，青春是最想要也最難留的東西。而最難掌握的嘛……”眼神微微一動，女子唇角輕勾，霎時間笑靨如花，柔媚似水，“女人最難掌握的，一向都是男人的心。”
“哦？”男子轉了轉指上的碧玉扳指，笑道：“陰月，對你而言，難掌握的是‘我們’男人，還是僅僅是‘那個’男人呢？”
挽髻的手頓了頓，陰月垂下眼簾，拈起亭內石桌上的金羽毛斜簪進髪鬢內，語氣是一貫的慵懶嫵媚：“義父，您說這話。莫是信不過孩兒我么？”
“哎，莫要誤會，義父哪有此意！”
折下一朵開得正盛的杜鵑，歐陽上智慢慢踱步到陰月身后，輕笑著取下了她髪上的金羽：“義父只是想要確認一件事罷了。”
“義父……請說。”
“如果……”低低笑著將紅艷似血的杜鵑插入陰月的髪中，歐陽上智枯瘦的手指慢慢下滑，撫上了她光潔
如瓷的頸項，“如果有一天，我要你對上他，你會怎么做？”
“還能怎樣……”
輕笑一聲，陰月抬眼――鏡中的那個女子云鬢花顏，秋水蛾眉，一張美麗絕倫的臉龐似嗔似喜，柔媚得讓人相思入骨……可是，只有那雙眼，蒼白、空洞，死寂得竟是無半分波瀾。
“一字，殺！”

葉小釵無端覺得一陣惡寒。
那種感覺，就像是無數小針刺在背上，雖然不疼，卻是有一種奇異的顫栗感，讓他全身的寒毛一根一根全立了起來。
那是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輕皺眉，葉小釵緩緩轉身，殺氣陡升。

他的背后有一個人。

那個男人隻身站在烈陽之下，身材修長，衣袂飄飄，皓白的髪潔如霜雪，眉目清朗之極，遠遠看去，說不出的仙風道骨、器宇軒昂。只是他的動作表情，卻是讓葉小釵瞬間無力，完全喪失了拔劍的沖動。
呆呆看著懷抱布娃娃的高大男人泫然欲泣，萬分委屈的幼稚神情，葉小釵被兩種極不搭調的感覺沖擊得腦中瞬間空白，直到――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玄真君？”
“原來你在這兒！”

一人詫異，一人惱怒，輕柔與高傲兩種聲線如二重奏般在無欲天中回蕩開來，成功讓葉小釵回神。他轉頭看去，卻見談素二人提著藥箱遠遠行來，二者均是面色奇異，談無欲更是修眉倒豎，咬牙怒喝道：“恩情愛休！仇恨怨止！給我出來！”
龜縮在一旁的恩情愛休顎下一叢白須抖了抖，左右環顧某個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友人確實不在后，只得小心翼翼挪了過來，戰兢兢道：“主、主人？”
“你們是怎么辦事的！”眼神一沉，談無欲的臉色臭得直如晚娘……若不是因為素還真在場，他真想揪著面前這個老家伙的衣服好好讓他知道什麼叫做主人的威嚴不容違抗，“讓你們看好他看好他！你們就是這么看的！”
“這、這……主人，方、方才玄真君還好好的呆在房內，我們真不知道……”白了一張老臉，眼看談無欲的臉色越來越黑，恩情愛休滿臉苦色，求救的目光不住向旁飄去――素賢人啊，您再不開口，我這條老命今天可就要被收了啊！
“道友……”
收到恩情愛休太過“熱情”的目光，素還真長睫微動，優美的唇角一揚，才待說情，就立刻被談無欲“兇狠”的眼光瞪了回來：“你還敢開口！你不想想這個麻煩是誰帶來的！”
“哦，是素某。”
眨眨眼，柔軟的食指點點自己，素還真的微笑看起來三分天真七分無辜，更是十二分的溫柔慈悲：“所以無欲，別再為難恩情愛休了。”

沉默。
談無欲瞬間僵硬。

沒等他從那聲“無欲”中解凍，玄真君忽然轉過身，一雙帶淚的眸子四下環顧，終是在看見素還真時破涕為笑：“素素……素素！”
“……玄真君。”
輕聲嘆息，素還真抱住玄真君撲過來的身軀，摸了摸他的頭：“你還記得我？”
“素素～～”
嘻嘻笑著，獻寶似捧高手中的娃娃，玄真君眨眨眼：“素素！”
“嗯？”
眉輕挑……這娃娃，怎么越看越眼熟？
……
“談兄，若是劣者沒有看錯，這娃娃的發上是蓮花冠？”
不妙！
瞬間回神，談無欲眼神飄忽，仰天干笑：“這個……你的確看錯了。”
“哦？那這娃娃身上的衣袍，為何與劣者身穿這件，似乎也有七分相似呢？”
不是吧，被玄真君弄得又破又舊你也看得出來？
“衣服嘛，總都是有幾分相似的嘛！”腳步輕移……可惡啊，為什麼連在自己家都要隨時想著跑路！

“……是嘛？”

完蛋了！
聽到素還真招牌般不溫不火，柔和清冽的的嗓音低低吐出那兩個字時，談無欲幾百年來養成的反射動作幾成本能，拔腿就想跑。可是，當他左腳才動，素還真下一句話就立刻将他給凍結當地，欲移不能了。
“如果世人知道脫俗仙子談無欲貼身收藏素某的人偶娃娃，還把娃娃的臉上弄得又是牙印又是口水印……你猜他們會怎么想？”

半晌……
“那不是我收藏不是我收藏不是我收藏的啊！！！！！那是玩具！玩具！是恩情愛休他們做給玄真君的玩具而已啊！！！！”
談無欲抓狂地凄厲哀號：“那上面的牙印是玄真君咬的，口水印也是他睡覺流在上面的！不是我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哦。”
似笑非笑捏了捏手中娃娃胖乎乎的小臉，素還真抿了抿唇，微微輕嘆道：“道友，你這話聽起來極像此地無銀三百兩。更何況，就算是真的……又有幾人會相信呢？”
瞬間消聲，談無欲捂住胸口踉蹌后退，顫抖兼哀怨地盯著素還真手中的玩偶，一臉被雷正面直擊到的表情。
――武林啊，乃“是非”之地。

“素……”
感覺衣袖被拉了拉，素還真垂眼，卻見緊緊抱住他的玄真君警惕地看向一旁的葉小釵，滿臉防備之色就像是怕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孩童。心下微微一嘆，素還真拉起他的手，柔聲道：“玄真君，他叫葉小釵，是素某的朋友。”
葉小釵一怔，頗有些無措地看向素還真――朋友，是說我么？
朝他點了點頭，素還真道：“葉小釵，這位是玄真君，道教十三道之一，也是素某的好友。”
十三道？
葉小釵抬頭。
那一瞬，他確信在素還真的眼中看到了什麼，那么悲哀，那么深沉。雨后墨梅般洗亮的眸柔軟而脆弱，如湮沒在名為哀傷愁海中的月光碎片，讓他的心，也不自覺跟著疼痛起來，像被冰火灼燒的疼痛。
只是下一刻，當他刻意去探究，那雙眸里，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依然深邃、平靜、溫柔得讓人沉醉。

搖搖頭，錯覺吧？
自認識以來，他面前這個人就總是微笑著，溫柔似水的，就像能包容一切的海。這世間的事，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掀起海中的波瀾。無論是犀利的言語，或是尖銳的傷害。他超然物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所以，那是錯覺吧。

“葉小釵？”
察覺葉小釵的走神，素還真輕輕挑眉：“你怎么了？”
示意無事，葉小釵以指代筆在地上寫到：『十三道已滅。』
點點頭，素還真嘆道：“沒錯，二十五年前，道教內亂，十三道在此次內亂中泰半失蹤。剩下的兩人也得癲癥，渾渾噩噩數十年。”
『他就是兩人之一？』
“非也。”
出聲的非是素還真，而是一旁的談無欲。示意恩情愛休去泡茶，談無欲撇了撇嘴角：“玄真君當時剛好不在道門之內，所以逃過一劫。不過逃得過一次逃不過第二次，天意又豈是人力可以改變？”
冷笑著看向葉小釵，談無欲指了指素還真道：“你是叫葉小釵是吧？如果想要以后生活得安穩，我勸你還是不要和這個姓素名還真的家伙有什麼牽連比較好。就算萬一不幸有了牽連，也莫要欠他人情。”
薄唇輕輕牽起一抹笑，冷冷的，卻銳利如劍。

“因為這個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有磚就扔，這篇文嚴格算來是我霹靂的第一篇正經文，希望能多看到些意見～

[ 此貼被公子暉在2007-09-07 15:2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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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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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

1樓發表於: 2007-01-30 04: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喜歡這篇唷

不知為何
悲雨看到這樣腹黑的素還真就讓人猛笑

這樣也可以稱之為可愛嗎？～XD

文章雖然不算短
一次看完還真令人欲罷不能

樓主加油，悲雨還在等您的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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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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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07-01-30 06: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嗚嗚~好可愛的一篇文喔~是我喜歡的文風呢~
很喜歡這篇的素素啊~大人把他描寫的好美啊~腹黑的真好啊(?)釵釵好可愛啊
忽然覺得談談倔強的好可愛喔>///<承認吧承認吧~居然收藏素素的娃娃~就知道你暗戀素素很久了(噗噗~咦...這篇應該是釵素吧~怎麼覺得好像月餅呢~噗噗)
大大寫的好棒喔~請繼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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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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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1)

3樓發表於: 2007-01-30 17: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悲雨：
當初我也是因為素素的腹黑而喜歡上他的啊！所以寫著寫著就變成這樣了，雖然心里面拼命提醒自己是在寫正經文，可為什么就會很微妙地偏向搞笑的方面去呢……

TO闇羽：
汗，其實我真的是要寫釵素的，可是……不說話的小釵太難有存在感了，而且月餅寫著很順手嘛，不知不覺中……淚，小釵，我對不起你（小釵：……），下一章我一定給你加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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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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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4樓發表於: 2007-01-31 00: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有武侠风的一篇呢，感觉行文流畅，笔触清丽，很喜欢～～～～送花一朵，请加油～要看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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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捨

情深不壽，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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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5)

5樓發表於: 2007-01-31 04: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难得看到钗素，看得挺爽快，倒是不晓得怎么回复了^^
颇近武侠风，虽细节描述上有些过了，但是看的非常开心<——这点对俺来说非常重要>_<

PS：那个莲花冠小娃娃的情节非常可爱^^
请您继续写吧～难得一篇钗素，请千万不要成坑，握拳～～

角弓玉劍，桃花馬上春衫，猶憶少年俠氣；
癭瓢膽瓶，貝葉齋中夜衲，獨存老去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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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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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6樓發表於: 2007-01-31 09: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阿~真的是非常好看呢~在正經中又帶點詼諧~
老實說，怎麼想都覺得小釵會被素素耍的團團轉的阿~不過就是這樣才可愛~
我喜歡作者大人形容的小釵跟素素的感覺...
深情義重、敏銳溫柔的小釵~
溫文儒雅、帶點悲傷帶點灑脫的素素~
真的是令人嚮往的兩個人阿~
期待他們兩個人接下來的歷程，
也衷心希望蓮葉相依的日子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