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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9【赭墨】碧桃芳信 完结,19F
2
相关说明:
9_A0:S9Z
配对:赭墨
kl3S~gE4@
现代架空+民国架空插花文,保证双甜就是~
e(;`9T
进度基本可以保证两日一更吧,赭霞墨曲论坛同步。
zhX`~){N6
单数章节为现代校园风师生恋,描写尽量愉快轻松;双数章节为民国篇,尝试笔调文艺。
@U /3iDB\
那么,下面开始~
eFj6p<
/@:up+$
楔子、
ZP63Alt
他记得他是在自家小院子里的藤椅上睡着的。
dp[w?AMhM9
春风拂面阳光温暖的好下午,几片桃花瓣坠落面庞,耳边是幽幽的胡琴声,有点慵懒有点尖利但不刺耳,配合着鼓笙的调子,一下一下的响着,像是一个瞌睡的人在不时的点着头。
|:e|~sism
他还听到青衣幽怨婉转的低吟:“大王——”
16[-3cJ T
他的眼前是一座旧式的戏台,周围漂浮着缭绕的白雾,有听客们点燃的香烟,有跑堂手中拎着的盛满开水的大茶壶,有不起眼的角落里烧着的数枝线香。戏台高高在上的伫着,朱红色的栏柱配着半旧的锦绣帘幕,上面富贵牡丹穿凤凰的花纹弹跳着昏黄光线中的微尘颗粒。出将入相的描金楷字映着地上旧红毡毯,可以看到有听客欢喜洒下来的铜钱和珠翠。
JwI`"$>w
他看到了戏台上身姿曼妙的青衣,团绒绣鞋一步步飞出一片天地。剔透水钻头面捧一支如意顶花,点翠压条上显出一抹清冷冷的蓝光,浓墨重彩的桃花粉面上一双乌珠顾盼流转,却只有一片空洞硬气的冰冷。檀口轻张是一段西皮二六,莺声鹂语中素手翻出。
8R)D! 7[l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g* \P6
鱼鳞细甲反射着金红的暗光,掌中三尺秋水双股青锋。流水一舞解不了君王的忧闷,只是了却自身一腔不知是怨是恨是爱是痴的执念。
}dd k}wga
“愿乞君王三尺宝剑,自刎君前,以报深恩……”
!O F?xW
“啊呀妃子!”
0j{F^rph
终究是剑横香颈,揉碎桃红。
EREolCASb
他看到那片红色的雨,像是春天里桃花林中随风而起的落英,最后蔓成一片带着热气的小小的湖,还是消散在天地间了。
dq YDz
他猛然醒来
[ 此帖被tianmengli在2012-01-29 23: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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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学长你好
SUH mBo"}
墨尘音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九月开学他和这学校里的新生们一样由父母陪同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跨进了校门。天气还热的很,不过花圃中飘香的桂花已经在提醒着秋天的来临。很难说这么一条梧桐林荫道上到底摆了多少“欢迎新生入学”的摊子,各个院系都排了大二大三的学生们轮流值班,为新生提供入学的报到登记。后勤部门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排着大片的桌子办理“一卡通”,并给学生们安排宿舍。
J$#h(D%
所谓一卡通,餐卡水卡借书卡各种杂糅,一体化电脑网络服务。
Z0[)u_<
几乎是被推搡着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墨尘音找到同样考进这所大学的朋友伯藏主,手里拖着大行李箱艰难的在人潮里挤着,身后是他们满头热汗但是面带喜色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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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藏,你弟弟丸子怎么没来啊。”
*M>iZO*@
“他上课呢,高三学生忙死的。哎小墨啊,你说学校也真奇怪,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还能分到一个寝室里……”伯藏主轻轻抖抖T恤的衣领好凉快一点。
-ajM5S=d*
“那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课抄作业吧。”墨尘音翻翻白眼,“不是一个专业,课程安排肯定不一样,作业也没法参考啊。不知道寝室里另外的人是谁……”
5l41Q
身后的父母还在很有兴致的聊着。
E /fw?7eQ
“哎哎俩孩子一直都玩的好,这下又在一个寝室,能相互多帮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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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里结下的友情,一般来说是最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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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尘,别还没开始上课就想那些幺蛾子。考上大学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要好好学习知道么?”一只大手在自己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多参加学校活动别老想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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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又开始了……”墨尘音苦着脸,伯藏主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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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宿管大爷那里登记名单并领取了宿舍钥匙和扫帚拖把,墨尘音和伯藏主打开了他们即将要住四年的427寝室门,感慨一下他们的运气就是好,学校新建的几栋学生公寓楼投入使用,正好让自己这一届新生赶上了。宽敞明亮的四人间,还是朝阳的一面,有独立的阳台与卫生间,床铺下面连接着衣柜和书桌椅子,地板铺着淡青色地板砖。
_4P;+Y
家长们相互说一下现在的学生们真挺享福,住宿条件比他们当年要好太多,墨尘音和伯藏主忙着打扫卫生,擦桌子抹板凳,和父母一起铺床搬东西,跑上跑下买暖瓶脸盆等等生活用品。忙活了一阵子寝室里收拾的窗明几净,两家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去校外的饭馆吃了午饭,就准备离开回家了。
D9qX->p
“爸妈你们不留下来参观参观我们学校么?”墨尘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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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车票都买好了,还得回去上班呢,以后有机会爸爸妈妈来看你啊。”墨爸爸拍拍儿子,“我儿子真帅。”伯藏主噗的笑出来,墨尘音红着脸踹他。
2.[_t/T
“尘尘……妈妈不在你身边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明白么?”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墨妈妈抬手掩了一下脸,眼泪就要掉下来,搂住墨尘音不放手,“跟同学们好好相处,经常打电话,放假了赶快回家来……”墨尘音靠在妈妈怀里不断点头,“妈你放心吧,我都十八了,再说还有伯藏嘛……”他抬头看看,伯藏主的妈妈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叮嘱儿子,把伯藏那一头金毛撸的乱蓬蓬的。
nK+lE0
墨尘音爸爸和伯藏主爸爸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儿子,口吻倒是很一致的关爱中带着严肃:“要好好学习不能浪费时间啊。”
r1i$D
送父母上了去车站的公交车两人重新回来,已经是半下午了,又在公寓楼群附近的小超市买了路由器和网线才回的寝室,继续收拾着各自带来的书本小物件。另外的室友依然不见人影,伯藏主打开电脑玩游戏,墨尘音在阳台把拖把涮洗了晾着,趴在窗口随意的往外张望。楼下人来人往热闹的很,都是来报道的新生和家长。这栋新楼的对面也是宿舍楼,不过比较旧了,不经意间墨尘音的目光被对面一个阳台上动来动去的红色物事吸引,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个红色短发的人在翻晒床单,颜色鲜艳果然比较打眼。
[096CK
墨尘音看了看觉得甚无聊,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就躺床上睡着了,等被伯藏主叫醒去食堂吃饭时已经天黑了。开学报到的时间有三天,接下来是二十多天的军训,等十一假期过了才会正式开始上课。
Gs[Vu@*
买好了军训时候穿的军装鞋子,他们决定这几天在学校和学校附近好好逛逛熟悉一下。这所大学是重点,占地面积也很大,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也有大片大片的花园运动场,第二天伯藏主和墨尘音在校园里没头没脑的瞎转,一致决定准备等开课后去买二手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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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mA
“学校一共四个图书馆,最大的在校门口那里,还有三个小的。”墨尘音靠着外语系大楼外面的一棵梧桐树,手里啪啦啪啦摇着扇子,“咱们已经走了三个了,一直没找到第二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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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人问问吧。”伯藏主买饮料回来,丢给墨尘音一瓶冰镇茉莉茶,“哎你看那个红头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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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发?墨尘音一下子想起昨天自己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个晒床单的红发男子,顺着伯藏主的手指一看,果然前面有个又瘦又高穿白汗衫的红头发在走,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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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吧,墨尘音拧开瓶盖灌了几口饮料,跑上去喊:“红头发学长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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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们好,我叫赭杉军。”前面的人回过头来,吓了墨尘音一跳,粉粉嫩嫩一张娃娃脸,带点婴儿肥,鲜红色的眉毛又细又长,表情四平八稳有点严肃,“有什么事找我么?”嗯,声音也很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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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好,赭杉军学长。我叫墨尘音,他叫伯藏主,都是大一刚来报道的新生,想要问一问学校的第二图书馆怎么走。”墨尘音和伯藏主跑的一头汗,气喘嘘嘘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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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点点头,“我正好要到那里去借书,就带你们过去吧。你们的一卡通都办了么,没那个卡不能进去的。”“办了,那就谢谢了啊。”墨尘音抹一抹额头笑,跟在赭杉军身边,边走边往两边看。宽阔的水泥道两边种着叶子翻飞拍啦的杨树,左手边是球类运动场,右手边是一栋一栋的楼。赭杉军说,“这里是小运动场,打网球排球羽毛球什么的,大运动场在东面的那片空地。从这些小道过去那些楼就是数学系物理系和化学系的实验教学大楼,右边那些楼是女生的宿舍楼……”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很详细周到,穿过林荫道往右拐上一条种着各种月季花的小路再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第二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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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主要是理工科类的专业书,那我就先进去了。”赭杉军很客气的介绍,跟他们说再见,准备上台阶的时候被墨尘音叫住,“赭,赭杉军学长,认识你真挺有缘的,那要不就互相留个手机号吧,以后常联系。”“好。”赭杉军点头同意,把自己的手机号报出来,同时掏手机记录墨尘音和伯藏主的号码,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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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是日语系的。”伯藏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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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化学系,学长你是哪个专业的?”墨尘音按着手机的按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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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我也是化学系的。不过去年博士毕业,留校任教了。”赭杉军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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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赭老师好……”墨尘音一副咬着自己舌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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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忽然笑了笑,伸手用手里的一张卡片刮了刮墨尘音的头,“怕什么,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啊。”说着他快步上了台阶,走进图书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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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赭杉军那一头红发消失在图书馆里面,伯藏主拍了一下仍有些呆的墨尘音,“走啦,虽然都是化学系的可他也不一定会教你课吧,你怕什么呀。”墨尘音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怕啊,等考试了可以找他去要往年的卷子复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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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藏主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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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堂会
g[M]i6h2
北平是个爱京戏的城市。
GE@uOJ6H
日落西山下护城河的河水缓缓流出,碎金一样的波纹中荡漾着阵阵细腻的胡琴调子和唱腔。时光在这里都像是放慢了脚步,走在喧嚣混乱的街市上,时不时就可以听到路人哼哼的两句流水。调子清丽奢华,但总透着慵懒迟慢,沉着人心,像冬季里午后的日头惹人发困,却还能回出点甘甜的美。各个名头的戏班子如同雨后春笋,三天两头就捧出个新角儿来。到了晚上戏园子都热闹起来,门口的木板上用红纸贴了,正中大大的漆黑隶书写了今晚的头牌名字,一旁的小字列出戏单。青衣的婉转端庄老生的严肃直板,小生的粉面尖嗓武生们的优美把式,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春秋粉墨。名角儿们自然是大戏园争相邀请的对象,听众趋之若鹜求一票而不可得。有时候两家戏园摆开了擂台,挂头牌的戏子们也是暗暗较劲,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听戏的人潮呼啦啦东来西往,只跑的晕头转向谁也不肯落下。富贵人家每每家中有了宴席,都去请班子来串堂会,堂会好席面热闹,主人家自然也是面上有光的。
29%=:*R$
市长金先生的父亲金老太爷要庆八十大寿,金家老宅几乎忙翻了天。作为长房长孙的金鎏影自然不必说,为老父分忧为祖父欢喜,一力担下筹办各项事宜,还要忙着法院里的差事,团团转连吃饭睡觉都没了空闲。流水宴席开了三天,一应世交亲友部门下属都来贺寿送礼,又请来北平城里不少大头名角儿串堂会。头一天给老爷子磕头贺寿,戏台上一出《八五花洞》插科打诨谐趣连连,台下客来主迎张张笑脸,确是一片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热闹。
_ j~4+H
七彩琉璃瓦檐折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风中送来点淡淡的香味。金老太爷身边自然不少人奉承伺候,金鎏影难得躲个清闲,斜斜靠在花梨交椅上喝了两口酒,新娶进门的小妾乖巧的给他剥花生吃。少时他把小妾打发了回去,很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戏台。
`aIG;@Z
戏台上演着一出堂会戏最常见的玉堂春,妓女和王孙公子的悲欢最后汇成一出喜剧。他眼中看着那个在台上跪的端正的戏子,一袭红衣红裙白布裹腰,眼光迷离含着一汪润润的水,声腔柔美清润熨帖的人每个毛孔都舒服,披枷带锁的唱着对情郎和命运的哀怨。他的同学好友,已经在财政部门谋到处长职位的苍端了一杯酒走过来,一把拍在肩头笑道:“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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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呢,听两句戏罢了。墨老板的戏唱的越来越好了,也难怪老太爷这次点明了要请他。”金鎏影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转身接了苍的酒杯一口喝了,“赭杉军是怎么回事,帖子下了也不见人来,昨儿老爷子还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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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兄刚到北平,又是大病初愈,晚了一点我想也是有的,不过错不了来给老人家贺寿。”苍撩起浅紫长衫的衣摆在一旁坐下,手指在桌上轻敲着胡琴拍子,“扮相俏丽嗓音滑,他要是来了估计也会喜欢。”又等了等,已经开始演会审一折了,苍有点遗憾的说,“赭兄怕是要错过好戏了。”金鎏影随意夹一块点心吃了,“这有什么,墨老板是北平城最当红的乾旦,赭杉军要是真喜欢了多捧捧场子也就罢了,花几个钱的事。”
cv= \g Z
二人接着饮酒看戏,随口说些官场上的秘闻乱事,不多时有下人过来禀,说大爷,赭杉军先生到了。金鎏影放下酒杯和苍就出去迎人,只说是迟到这个时辰才来,一定要多罚他两杯。苍握了手中折扇轻击掌心,“金兄别忙着乱闹,赭兄怕是不能多喝。”“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金鎏影一叠声的吩咐下人,“跟玉京班的班主说,等下请墨老板再加一出,不拘什么戏,拿手的就行。”脚下也不停跨过门槛匆匆走着,“人怕是都进了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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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Zu[c[%'J
1932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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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下了火车,手里挽着一个十岁幼童的小手,那是他弟弟的遗腹子,小名叫天草。身后有两个仆人为他拎着行李,出车站他们上了几辆黄包车,车夫们抖抖车把脚下发力,车铃响了几声就飞快的穿过条条大街,往城西的一条胡同里去了。赭杉军从欧洲留学回来,本在上海一所大学教书,月间收入颇丰衣食不愁。他的祖父辈父辈在苏北老家经商置地多年经营,也算是大富之家,不过这些年来家中老人过世兄弟纷争不断,赭杉军烦不胜烦生了抽身躲避的心思。偏不凑巧又病倒卧床,好不容易调养痊愈,就立即辞了上海的职位。北平毕竟是多少年天子都城,他又爱听两句京戏,且颇有几位一同留过洋的好朋友在那里安家立业,去住着安身方便。于是就托当年在法国念书的同学苍在北平寻了一所小小宅院,胡同深处车少人稀,搬过去权当散心过几天清静日子,教育小侄也是好的。
/u=aX
虽然不大但是干干净净的四合房,布置简单雅致,院中栽植了两棵矮矮碧桃树,花开的正好,满树粉色花朵挤挤挨挨,配着绿叶格外娇艳。站在院中看花随手抚了一把头发,指缝间夹了两根掉落的黑发,赭杉军想起来他这么一病,连容貌都似乎是要改了去,面容清癯脸色苍白,故人见了怕是要认不出了。
GMBJjP&R]
换了一身深色长衫,他带着天草出了门准备往金家去贺寿。礼物是早早准备好了,在车上他又嘱咐了天草几句,无非是要他不要太玩闹对大人长辈们有规矩。天草在老家时候也顽劣,不过跟着伯父来千里之外的北平,性子安生了不少。未到金家大宅就能听见远远的鼓乐声响,下了车递上帖子金家小厮慌不迭引着他们往里进,半途中遇到金鎏影和苍,也少不得寒暄一阵。天草笑嘻嘻叫了两声叔叔,金鎏影摸了摸天草的头直笑:“这孩子讨人喜欢,好友是何时成了亲有了子嗣,也不说一声,这次该把尊夫人一起带来的。”苍取下扇子上的玉坠交给天草,“拿着玩吧。”赭杉军摆摆手,“金兄说笑了,我病了这几年如何成亲来。这是我小侄子,跟来北平读书的。倒是你们,一个个妻妾成群的,也没见个动静。”“哎哎,妻妾成群的是他,我可还未婚配。”苍用扇子敲着金鎏影的肩头笑,“说笑别误了时辰,赭兄还没给老太爷拜寿呢。”三人带着天草,匆匆走进正厅。早有丫鬟拿了红缎软垫来,赭杉军依着晚辈的规矩磕了三个头,贺老人寿比南山,天草一进一退的也很有礼数,被带下去和金家的少爷小姐们一同玩去了。
Wm(:P
当初三人留学回来时候金老太爷就见过赭杉军,喜欢这个晚辈稳重,隔了数年再见也不免多说了两句,要金鎏影给他在北平谋个好差事成家立业,金鎏影满口答应着。赭杉军敬了两杯酒陪着说了会儿话,金老太爷困倦回了上房休息,底下人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同辈人之间说笑劝酒,不亦乐乎,赭杉军推脱不过,饮下几杯葡萄清酒算是过了场,才坐安稳了看戏。那出会审已经演完了,他只来得及看到红衣的小旦施施然走到入相的帘幕后面,姿势优雅不扭捏,便问苍这是谁,苍笑说是玉京班的头牌乾旦墨尘音,北平城里正当红的。金鎏影还拈着个酒杯,打个哈欠,“苍说你看了墨老板的戏会喜欢的,我就请他加了一出,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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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凝墨不染尘,好名字。”赭杉军看向台上,一段短短的武戏跳过去,未见人,却已听到那一声——摆驾——高高的调子清亮悦耳,如同抛入空中的一卷银丝,直震的人心底发颤。锣鼓胡琴一响,帘幕掀开来,点翠头面锦绣凤袍下的华丽杨妃缓缓步出,玉手中泥金牡丹小折扇一翻,雪白水袖轻扬。
L?HF'5o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那双眼睛还是含着水,朦胧之中带着醉己也醉人的风情,却又隐着一丝清冷的孤傲。周遭的人大声的叫着好,哗哗的鼓掌声不绝,赭杉军端着茶碗的手停在身前,他的心被那副嗓子吊着,那副如同这位墨老板一样珠圆玉润的嗓子晃悠悠的吊着他的心尖,随着一腔一调的起伏颤抖着,滑动着。他的手指有些发凉,眉头也有一丝褶皱,看着戏台上的杨妃唱着人生在世如春梦,接了力士捧上的美酒,柔腰一折咬住金樽饮下。赭杉军放下茶碗,自己竟也倒了一杯清酒陪着饮了,他又看了看那双浓墨一般的双眼,清亮的是水凝重的是墨,再也分不清这双眼睛中有着什么,又望向哪里。
ilv_D~|
不多时胡琴声音停止,满院子嘈杂的掌声和喝彩中墨尘音的身影又消失了,赭杉军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脸上挂着浅浅苦笑,说不出是满足后的轻松还是带着遗憾的欣赏。苍看他的神情和金鎏影对视一眼,都笑着不说话,一杯一杯的斟酒递上去,赭杉军来者不拒尽都喝了,很快面上飞霞些许醉意也上来。
e8{^f]5
他站起来去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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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四大名捕
3p_b8K_bG
墨尘音和伯藏主买了零食回去发现寝室门大开着,地板上堆着几个箱子旅行袋,屋里多出的两个人正握着一叠报纸爬到床板上去垫了好铺被褥。墨尘音对面床上那个一头蓝色卷毛的小子看到他们进来,手一伸大声说:“有水没有给我点,跑一路渴死了。”墨尘音愣了下走过去,把手里一瓶刚准备开封的果粒橙递上去,蓝毛小子谢了一声就拧开喝了,手倒是还伸着,“帮我把床下那个黑包里的被褥搬上来……忘了说我叫紫荆衣,数学系的。”伯藏主对面的是个黑发学生,圆脸盘眉清目秀就是有点黑,一张嘴挺文气的说,“在下白忘机,中文系新生,以后大家多多照应。另外有个不情之请,我也很渴,这位眯眼仁兄……”伯藏主撇撇嘴,把刚买的可乐也送了上去,又问一句,“你不会也搬被子吧。”白忘机喝着可乐面露喜色,“承蒙帮忙,请送上来吧。”
iS
伯藏主决定今天暂时先把自己的嘴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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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年轻人,相互之间斗斗嘴玩玩闹闹也就熟络起来。四个人都是十八岁,可墨尘音不凑巧的生在那一年的年尾巴上,就成了最小的,被紫荆衣一口一个墨小四的喊着玩。紫荆衣虽然是老三,但性子最张扬,很是自来熟的一个人,于是专职跑腿社交的苦力寝室长就落在他的头上,最大的伯藏主乐的躲清闲。
"Hht g:
到了晚上427寝室四人集体去了宿舍楼不远处的西苑食堂,在二楼的小馆子里吃酸菜鱼炖锅,啤酒开了一罐又一罐,来庆祝有缘分进一个寝室。墨尘音一向酒量不行,一小罐啤酒喝的猛了些就呛的连连咳嗽,白皙的脸颊一下子通红,倒被紫荆衣捏来捏去好一通嘲笑,直说他是个小馒头寿桃,还是酒酿夹心的。墨尘音一脚踹过去,“我是寿桃你是什么,一头卷毛像火鸡……”四个人乱着笑闹成一团,不多时就把一锅鱼汤喝了个底朝天,桌上又乱滚着几个啤酒罐子。。
b/nOdFO@
“明天就开始军训了,你们别喝太多啊。”滴酒不沾只喝茉莉茶的白忘机说,“小心明天起不来了。”紫荆衣手里抓着把扇子摇摇大笑,“放心,我定的闹钟肯定都能把你们叫起来。”墨尘音夹了块茄子吃着,“我只希望明天早上寝室里别演恐怖电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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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到八点多大家都有点醉意,AA制结了帐准备回寝室,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时墨尘音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哎哎,你是那个,那个问路的墨尘音是吧?真巧啊又碰到了……嗯……金鎏影别拉我你手太热……”声音非常熟悉,就是有点大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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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你消停点吧,都快栽下去了……”另一个人唉唉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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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后的墨尘音一回头,果然是那天给他领路的老师赭杉军,他身边还有一个金色长发的男子拉着他的手臂,另外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同样的面上绯红一片兴奋。赭杉军很明显是喝大了,眼睛都有点红,一头红发还挠的乱糟糟的,满脸通红走路直摇晃。“是赭老师啊,赭老师好,我刚和我寝室人吃完饭……”墨尘音打了招呼就想跑,结果赭杉军下了两节台阶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嫩嫩的娃娃脸上表情很傻,“该军训了吧,好好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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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是,不就做实验出结果了么,至于这么灌他么……”金发的男子拍着赭杉军的背,塞给他一瓶矿泉水喝,“他一喝多就说胡话你们存心看他出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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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几个人都笑,一个棕发带眼睛的男子拍拍赭杉军的肩膀:“今天确实喝过火了,我都开始眼花了……哎,赭杉军也是,才两杯五粮液就倒了,真是没一点长进。”另一个红裙子的女子笑着摇头,“苍老师你还说,什么两杯,哪有用葡萄酒杯灌人白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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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楼梯扶手的赭杉军歪歪斜斜站着,一巴掌拍在苍脑袋上,“看见了没有,你赭老师惨痛的事实告诉你们,全化学院,苍最坏……别跟他玩了,到我这边来做项目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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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里另外三人站在不远处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墨尘音囧的恨不得立即逃跑,可是赭杉军的手还是不依不饶的把他的头发搓成个鸡窝,一身微醺的酒气,“以后学习上啦实验上啦有啥问题,来化学南楼找我就行……”“谢谢老师谢谢赭老师我还得回寝室呢……”墨尘音低下头刚一转身赭杉军已经失去平衡直挺挺撂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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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头重重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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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逃回寝室,紫荆衣那边已经笑的说不出话来,微凉的手掌按在墨尘音脑门上给他揉着那个鼓起的包:“你跟伯藏主怎么能遇到那样的老师……”伯藏主敲着桌子嗑瓜子,“这我哪能知道,当初问路的时候他可严肃了,跟导游似的讲解耐心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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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人大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白忘机坐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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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扒拉开紫荆衣的手,闷闷的去洗澡,心想以后千万别再碰上这位赭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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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早醒来的时候室友们还在睡觉,墨尘音翻开手机盖子一看才六点十五,摸了摸头上的包还是生疼生疼,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便跳下床去洗漱。咬着牙刷边刷牙边往窗外看,已经有学生早起在楼下的摊子上买馒头夹蛋,再一抬头,对面正是那个红头发的赭杉军,赤着胸膛站在窗口,同样在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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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应该也看到了墨尘音,居然探出身子来对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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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你妹的手!墨尘音抓着还沾满了泡沫的牙刷就丢出了窗户——扔出去了他才想起来两栋楼之间足有好几米的距离,他根本砸不到赭杉军。看着自己的牙刷在空中一路甩着泡沫飞出个斜抛物线,墨尘音气的直跺脚,甩开蓝色窗帘郁闷的洗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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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拉拉——阿拉拉拉——”激情万丈的帕瓦罗蒂把所有人都吵醒了,不用说肯定是紫荆衣的手机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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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老三你真闲的!”伯藏主揉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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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军训开始,其他三个人也没敢赖床耽误,迅速起来洗漱,墨尘音下楼买回豆浆和馒头夹蛋来做早饭,草草一吃套上军装就跑去指定的地点集合。军训无非也就是那些内容,站军姿走正步什么的,初一和高一都经历过。不过,虽然项目简单但是繁琐的很,强度加大天气又热,每天上午下午合起来七个小时的训练也让墨尘音有点吃不消了。二十多天下来427四人组基本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最后一天下午是参观军营,来回徒步走了二十多公里,回到寝室大家忙着倒热水泡脚挑水泡,紫荆衣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可算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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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白忘机摇头晃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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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郁闷还是迷惑,自从那天他被赭杉军撞了头以后,赭杉军就开始给他发短信了——开始是道歉,表示一下那天我被灌醉了从楼梯上掉下去不是有意的,撞你的头也不是有意的,我很抱歉你的头还好么——墨尘音又生气又好笑,但是直接骂过去又觉得对老师不尊敬,只能老老实实回说我已经没事了,老师你脑袋上的包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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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以后就是关心短信了,啊我是化学院无机电化学研究室的赭杉军,实验室化学南楼S-401,办公室化学南楼S-408,墨尘音同学你要是脑袋还起包军训要中暑,可以随时来我这里我给你找点药吃吃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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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客气的回说谢谢老师,我很好,祝您实验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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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军训结束了来的是庆贺短信,恭喜结束军训啊,十一假期玩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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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按着手机,赭老师您好,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十一假期您也要玩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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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来一条叮嘱短信:要开始正式上课了,注意好好学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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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撞了个头么,老子的牙刷都赔出去了,这天天短信的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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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越想越气,手机随便丢床上蒙上毛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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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在家里吃吃睡睡甚是无聊,妈妈拉着儿子的手问东问西老是看不够似的。墨尘音到学校的时候紫荆衣和白忘机不知道去哪里,伯藏主八风不动的窝在床上给自家弟弟煲电话粥,见他进来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然后又说:“咱们的课表下来了,跟紫荆衣说一声让他帮你打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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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先查查。”墨尘音打开电脑,准备登学校的网站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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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有条短信进来,墨尘音一看直接打个哆嗦,还是赭杉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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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同学,新生课表已排,注意下载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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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点系统找到自己这学期的课程表的时候,墨尘音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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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第一个学期,专业课只有无机化学一门,可是授课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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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才会碰上这个赭杉军!”墨尘音把鼠标一摔,站起来准备下楼去打印课表,紫荆衣和白忘机恰好开门进来,“墨四怎么了,那个赭杉军又撞你的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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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学期他教我们无机。”墨尘音愤愤的说,“他要再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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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撞次脑袋嘛,劳其筋骨成大器噗噗。”白忘机哼哼笑着,被墨尘音抓了支笔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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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听清楚了,那个赭杉军,是咱们学校抓逃课抓最牛的四大名捕之一,”紫荆衣爬到床上去叹气连天,翻着自己的课程表捶床,“我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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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都谁啊。”墨尘音还在看着赭杉军三个字发愣,“你咋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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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学系赭杉军,数学系金鎏影,中文系的太史侯,日语系的神无月。合称抓逃四大名捕,总捕头是教马列的素还真。好好上课放你一马,敢逃课立马挂科。”紫荆衣抖着手里的课程表,“我这学期的高数是那个金鎏影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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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古汉语文学老师是太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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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无月教基础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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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寝室里大眼瞪小眼。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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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meng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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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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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眼睛,是白檀香木底子上镶嵌了墨蓝剔透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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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上的上好珍珠颗颗圆润,当中闪出一点白金光点,颤巍巍的顶花上还沾带着脂粉朱墨的清香,一个热茶壶已经放在了妆台的桌子上。伺候行头的戏班小师傅帮着墨尘音把身上那套明黄锦绣凤袍脱了,小心翼翼的捧着,分量真是不轻。行头是新做的,锦缎光滑,质感柔软冰冷,上面五色丝线和着金线绣了凤凰牡丹,一片灿灿的富贵荣华。沉重华贵的点翠头面全数摘下来有不少件,按照顺序码放好了放在一个雕花檀木盒子里,小师傅偷偷往里一看,满满一盒的流光珠翠耀人眼花,好家伙,光这身行头这副头面,不怕值上一根金条?那双修长洁白的手托了茶壶饮着热茶,手指上一只翡翠戒子还没摘了去,一旁又有人来送了不少值钱物件放上桌,竟然是金宅的管家,满脸赔笑着说:“墨老板您听听这外面又是满堂彩,真真是您的戏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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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坐着饮茶的人放下那只白瓷的小壶,利索的动手拆着头上绷着的黑色绒带,声音很沉,已经含了些许倦意,“抬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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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哪里话来着,主家宾客们不都是盼着您么?”管家站在墨尘音身后客气的说:“现在离堂会完还有些时辰,能不能烦您再加一折小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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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的确是人来人往的纷乱,可是妆台这一小片地方忽然的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管家满脸笑的站着,桌上的珠翠闪着,身后来往人的眼光都瞧着。取下翡翠戒子,那双手又拿了一块素白绸缎巾子擦着脸上的粉墨浓妆,眼睛却已经闭上了,“我刚刚已加了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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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深,“是大爷来让我问问的,他一位贵客朋友误了时辰只看了那出贵妃醉酒,说是欲罢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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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块巾子已经红红黑黑不成个样子,沉沉的声音再次发了话,“那也请管家上覆金先生,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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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道眼光,就夹杂着多少复杂的情绪,可掩不住最深处的浓浓嫉妒,像是妆盒子里粘稠的朱墨,要把人从头到脚糊个一塌糊涂。小师傅暗暗咽了几口水,这就是红角儿啊。行头是最好最贵的,伺候饮场得有专用的茶壶,擦个脸别人最多也就用块细棉布他可以用素绸,次次听客赏下的东西他都是头一份,连加个戏都得客客气气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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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子,谁让人是红角儿,戏班子靠着这个墨尘音能演大场子多赚不少钱,连班主都不敢违拗些什么。不过这位墨老板倒不是那种倨傲的人,虽平日里说话少也不多和班子里人接触,脾气还是不错的,也常笑,待人接物和和气气,就是透着一点淡淡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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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中的热水换了几次,墨尘音洗干净粉彩,擦脸的时候发觉有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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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上唱戏的时候随意往下一瞧,就能把台下所有的情形全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一双双眼睛,时间一久就能从那些眼睛中看出不同的情绪来。有专心听腔的,有欢喜欣赏的,有色勾勾盯着的,但有一点都是一样的,那一点看着玩物一样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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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嘛,旁人对着名角儿面上客气,可也不过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没人会真正当回事的。这北平城里多少专职票友宁可暗中拿着“黑杵”(票友参与商业性戏曲演出所得的私下收入),也不愿意正式下海,还不就是因为这么。墨尘音逐渐开始厌恶看他人的眼神,梨园俩字听着好听,但和这个世道一样,面上一件花团锦袍盖不住私底下的肮脏与混乱,自六岁签了卖身的死契进班子学戏,熬到现在十六年了终于成了“角儿”,见了多少脏事也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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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北平没有什么亲人,除了一个自小跟着学戏的师傅六铢衣时常有些来往。算的上能交交心的是一个学老生的师兄,名叫紫荆衣,现在改了艺名叫尹秋君在上海也很红,偶尔会写书信来。孩童发蒙时候他们曾在北平一起练功,分腿拉筋疼的一群孩子鬼哭狼嚎,稍稍偷懒顽皮一点挨打不说大冬天光着脚在雪地里罚跪,也多亏了这位师兄照应着自己才能活下来吧,墨尘音有时候会想,可惜现在就他一个人,只能打着十二分的小心照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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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貌的当红乾旦,多少双胡来的手都想来占一把便宜,能保住自己身子的清白干净他是费了很大心思的,如同讨厌被人盯着看,他也不允许旁人碰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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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那只手掌的热度和渐渐加紧的力度,墨尘音抓上身后人的手腕挣脱出来转身一看,被来人深邃的瞳孔吓了一下。这个人他刚刚唱戏的时候注意到了,毕竟清癯苍白的面容与那眼神中特异的光彩在人群中比较显眼。现在这位先生明显是喝醉了,双颊透着绯红,呼气间吐露着葡萄酒的气味,很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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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脸上挂着惯常的浅笑:“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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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老板好,在下赭杉军。初到北平,只来得及看您一出小戏,很是仰慕。”虽然醉了还是很能说话的,一点也没有胡言乱语的样子。墨尘音的笑容未变,目光柔和,欠身施礼回道,“赭先生谬赞,只是一出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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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忙乱的人静悄悄停下来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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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原本严肃的面容添上那种略带苦涩的笑容也不难看,赭杉军正正对上墨尘音的眼光,却忽然抓起了墨尘音的一只手,自己右手的手指在整个掌面上细细摩挲。——柔软丰嫩,指尖覆着薄茧。墨尘音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掌中已经被放上了一枚还带着赭杉军体温的玉石。只有拇指大小,但确实是块光泽沉郁的上好美玉,通体暗色赭红很是大气,中心有极小的一个点,整块玉的红色就像是从这一点流出蔓延而成。玉块上穿了一个小孔,系着赭红色绳子,原本应是佩戴在颈上的饰物,刚被赭杉军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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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先生,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接。”墨尘音把玉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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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自己愿意赠你,为何不收下呢。是了,墨老板是多少人捧着的红角儿,想必金银珠玉好东西见多了,不稀罕这小小的血精玉。”酒劲绵软,醉意上来已经完全盖住了赭杉军的理智,有点潮湿的手掌啪的合在墨尘音的手上不放开,温热的血精玉硬硬的硌着两个人的掌心,“算是我的礼,请墨老板再加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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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先生您醉了,醉中眼花怎么能看戏呢。”眼睫垂下墨尘音把那一小块血精玉握在掌心,手搭上赭杉军的肩膀,扶他在妆台前坐下,“若是您不嫌弃这儿的东西脏,我就先沏一壶茶给您润润嗓子,休息一下,我再加一出如何?”赭杉军按着发晕的额头,“可以。”墨尘音嘴角带着冷笑拎了自己用的白瓷茶壶走出去,一面解开罩在身上的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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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灌下一大口,赭杉军整张脸蹙成了一个核桃,噗噗的呛着往外吐,这个小茶壶还没有一个柚子大,里面放了不知道多少的苦丁茶叶,茶水是浓浓的碧色,至于到底有多苦只有赭杉军自己知道。他的舌头已经快麻木了,半咧着嘴的样子难看极了,两边太阳穴上突突的跳着,脑袋里面好似敲钟一般嗡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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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效,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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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响,那个茶壶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冒着热气的水滩中一片深色茶叶,还散发着苦苦的味道。墨尘音早换好了衣服,淡青棉布长衫穿着愈发显得他身材颀长骨骼匀称,浅墨蓝色的中分碎发下是一张带着英气的脸,他把手中的一顶浅灰帽子扣在胸前,微微施礼:“赭先生,对不住。”赭杉军长长舒了口气,苦涩的茶水滋味在嗓子中也慢慢回甘,有了一丝香甜,他站起来很正经的回礼,“抱歉,对墨老板无礼了。”自己酒醉后来到后台到底对墨尘音做了什么他脑中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但看面前的这位墨老板淡然的表情下隐藏着一点怒意,便以为自己真是无礼了,心中甚是懊恼。还想再解释点什么,金鎏影和苍已经进来,看着一地狼藉心下便有些了然,只岔开话题去问赭杉军酒醒了没有。墨尘音微笑着打圆场,放下帽子说自己走的急不小心摔碎了茶壶,又把那一枚早握的热乎乎的血精玉拿出来还给赭杉军,“赭先生错爱,这等贵重美玉墨尘音实是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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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却代赭杉军推了回去,笑说,“墨老板哪里话,担不担得起这块美玉暂且不论。只是送出去的礼您要是再退回来,岂不是削了赭兄的面子,旁人又好说您恃才狂放,总之都是难听的。”墨尘音面上一怔,赭杉军已经握住他的手重新把玉推回去,暗红色的瞳仁中满是诚恳,“酒醉时候我对墨老板多有叨扰,这块玉权当赔礼压惊,何况您也确实配得起。”直看到墨尘音把玉收了回去,才拱拱手匆匆离开。苍看看赭杉军的背影,又仔细瞧了瞧秀眉微蹙的墨尘音,不再多说拉着已经笑的打跌的金鎏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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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宴席到了尾声,醒酒的酸辣汤上来窘迫不已的赭杉军大口喝了几碗,把最后一点醉意也驱没了。苍一本正经的说,“我看赭兄这次是真的动心了,金兄你说是不是?”金鎏影表示赞同,“这位墨老板举止得体文质彬彬,赭兄是读书人看上了也不奇怪。”赭杉军一时说不出话来,头脑中回映着墨尘音的身影和谦谦笑意,挥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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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预告:社团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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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社团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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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面前摊着无机化学课本和参考书,苦着脸总结原子的电子云图像模型,一会儿圆球一会儿纺锤一会儿又是多瓣花,还不同空间的。寝室里其他三个人也都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书桌前坐着勤奋苦读,上课一周大家把原先的玩心全收了起来,原来这专业课也能难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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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机化学课每周两大节,每节一个半小时,结果就是这么开头三个小时的课上下来墨尘音发现他很喜欢听赭杉军讲课。赭老师严肃认真,没什么架子,讲课深入浅出各种模型描述来滔滔不绝。更为体贴的是因为知道懒是学生们的通病,赭老师还特别列出来一些主要的疑问点详细讲解,课件PPT也做的细致美观任由学生拷贝参考,至于作业布置的多点催交的紧点就只当是人家对工作对学生负责的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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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只在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对着学生花名册点了一下名字,第二次上课目光扫了一遍教室,就准确的说出了几个刚开学就大胆开始逃课的不听话学生的名字,告诫旁边人回去通知教育一下,逃课行为是违反纪律的是不道德的,惊的满座学生一句话也说不出——墨尘音在心里庆幸又感慨,这“名捕”就是“名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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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墨尘音就等着下周上课的时候再跑去第二教学楼201教室抢位置,坐在第一排能看清些板书课件,赭老师在讲台上戳着粉笔头讲课的样子也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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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课赭杉军看到墨尘音也会笑笑点头,平日里关心学习的短信,是没有断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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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管不住嘴瞎咧咧又撞头,那也就是喝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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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赭老师说了可以随时去办公室实验室找他,但墨尘音,终究还是觉得去了太尴尬,最多就是课间休息的时候请赭杉军给讲点自己不清楚的问题,什么泡利原理洪特规则,电子自旋也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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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校园里依旧热闹非凡,各个学生社团组织摆开了摊子宣传招新,427寝室的人也在琢磨着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大学社团,组织活动锻炼能力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关键是要混够了资历和获奖证书,好在期末综合测评中拿到不错的活动分数,将来自己简历上也能添上光彩一笔,如果能捞到学生党员这张票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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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传统优良部门学生会以及学生社团联合会自然是人人首选,桌子前人山人海,竞争干事申请表雪片一样乱飞。墨尘音手里攥着四个人的报名表格和报名费挤进人群,好歹是登记上了,就等着那一轮一轮的面试通知。文学男白忘机申请办公室的策划,从小打群架先锋紫荆衣听说墨尘音和伯藏主曾经一起学习过古琴,就撺掇着他们一起去申请文体部干事——四人中只要能有一个入选,就是大家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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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表格,墨尘音在各个社团的宣传摊子前随意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玄宗的古典乐团,想到自己总是不甘心放下从小学起来的琴艺,而在宿舍里又不能天天拨弦弄曲的扰民,能有个专门练习的地方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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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乐团团长翠山行,这位同学有擅长的乐器么?”接待他的是一个碧色头发的男子,眉目很秀气,递给他一张社团宣传单,“或者对古典乐器感兴趣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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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呃,我只是会弹一点。”墨尘音准备回去把伯藏主也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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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难得是古琴,可以考虑参加我们的乐团么?这边的指导老师苍老师也是弹古琴的好手,可以很好的指导帮助你。还有社团会经常组织演出,活动分很好挣的……”翠山行不断的劝说着,一转身看到一个人过来便招手,“赭老师,这位同学会弹古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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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捏着桌上的签字笔准备填报名单子,手下停住不自然的笑笑,“赭老师,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赭杉军拿着一叠资料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墨尘音同学,你好,我是乐团的指导老师之一,欢迎你加入我们乐团。”“好,赭老师……”墨尘音低下头飞快的在单子上写着自己的资料,觉得自己脸有点热,“我的好朋友伯藏主也会弹琴,那我把他也介绍来好啦。”赭杉军点点头,口吻像是在课堂上讲课,“大学里面在课余时间发展一项自己的特长是很有好处的,墨尘音希望你能努力充实自己,不断进步。”“谢谢赭老师。”墨尘音心跳的很厉害,写完单子立即就想走被翠山行叫住,“墨尘音同学,这次的招新会持续一周,到下周周日晚上七点,你来音乐楼305房间开会。”回过头答应,赭杉军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嘱咐不要迟到,眼神中不止一丝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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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墨尘音把伯藏主踹去报名,自己闷在寝室里想,本来是想跑的,怎么就答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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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那天晚上墨尘音和伯藏主早早赶去了指定房间,翠山行和另外几个人正在摆桌椅,见到他们和气的打招呼。得到简单的一番介绍,墨尘音才弄明白与其说玄宗乐团是个学生社团,不如说是一个成立了只几年时间的业余兴趣小乐队。最早就是现在做指导老师的赭杉军和苍叫了几个好友一起办的,现在队里有本科生有研究生还有学校老师,特别申请了音乐楼305大房间做排练室,平时谁有时间了可以自己来练,周末大家一起排曲子。学校为了表示支持,不少晚会总叫这支乐队去演出,演完多数时候都可以发下来可以算测评活动分的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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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两得,加入是很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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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招新情况不很理想,再加上有一些人因为学业的关系离开了,所以乐队也就剩下寥寥几个人。赭杉军吹笛苍弹古琴,翠山行和白雪飘是弹琵琶的,赤云染敲扬琴,拉二胡的黄商子,另外就是一个弹古筝的物理院新生九方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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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一个编外伴奏,打鼓的金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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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的时候赭杉军和苍准时来了,抱着琴盒的苍看到墨尘音后笑眯眯的说:“是那天被撞的墨尘音同学啊。”墨尘音看到旁边的人都在笑,有些窘迫的说,“苍老师您又开玩笑了。” 赭杉军面色不动,拍拍墨尘音的肩膀对苍说,“无机实验课下周就开始了,苍,你是实验教师要负责把墨尘音教会。”苍把手里的琴安安稳稳放在木架上,眼睛一直眯着,“教不会也没事,反正有人天天短信问候着呢。”墨尘音的脸刷的红了,伯藏主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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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结束大家坐在一起开小小的迎新会,介绍一下乐队目前的情况,安排一下本学期的工作。这个学期乐队比较闲,演出不算多,元旦时候的学校晚会倒是个重点,苍准备排春江花月夜,特别嘱咐墨尘音和伯藏主好好跟自己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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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我们的乐队虽然人很少,但是大家都是很优秀的成员,希望可以勤于练习,起码可以为自己的大学生活添加一点亮色。今晚的正事说到这儿基本也就结束了,下面为了欢迎新人,我们还是来几只曲子助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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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发了话,几位成员便各自抱着擅长的乐器演奏曲子,虽然不如专业搞音乐的人好,听来也是有滋有味。最后赭杉军和苍合奏了一首《春到湘江》,古琴低吟竹笛清亮,曲调明快活泼让人心情舒畅。墨尘音看着赭杉军站在房间的地毯中间一脸肃穆的吹笛子,莫名其妙的就在心里浮了一个画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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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和赭老师琴笛合奏,也是很美妙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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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姗来迟的人是那天在食堂拉着赭杉军的数学院“名捕”金鎏影老师——他们全寝室都知道这个金鎏影,上课仅仅两周,紫荆衣已经不知道把这个名字恶狠狠骂了多少次,骂他讲课太慢不给拷贝课件作业留太多连教育学生都是啰嗦着浪费时间等等。可现在站在这里的金老师完全不是紫荆衣嘴里的窝囊废啊,人家金发飘飘一表人才,手下敲着恰到好处的鼓点给大家的曲子伴奏,堪称锦上添花,这无疑是个很优雅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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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活动很开心,大家其乐融融的玩着,墨尘音也在赭杉军的鼓励下弹了一支短曲子。谁也没有注意到,305的房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紫荆衣站在外面听,带着很少见的恬静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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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以后繁琐的面试结束,墨尘音终于进了学生会文体部做个小干事,跟在高年级学长学姐的后面做各种繁琐的工作积累资历。干事干事,就是专门跑腿办事的。学生会的事情比元素周期表的信息还复杂纷乱,两个月下来墨尘音感觉自己快成了一个陀螺——忙着上课做实验,忙着写作业看论文处理实验报告,忙着文体部的一摊子烂事,还要忙着练琴,元旦节的演出他不想拖了整个乐队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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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学简直比高中还累,墨尘音有时候会和室友们抱怨。其他三个人其实比他好不了多少,伯藏主学外语考等级被家里逼着谈对象,基本连练琴都放下了,紫荆衣被数学和英语难的天天泡在图书馆和金鎏影办公室,在学校文学社的白忘机每天写字也是写的发疯。不过墨尘音觉得累也很值得,毕竟这样的日子很充实,听赭老师的课感觉越来越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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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看着心旷神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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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每天发短信不落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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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经常给自己开小灶补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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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候乐团偶尔会出去聚餐,墨尘音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赭老师说他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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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十二月,周日下午排练回来又被叫去学生会办公室整理资料,七点半回到寝室里墨尘音才想起来这周五布置下的无机作业还没有写,忙着摊开书本计算器做题。酸碱平衡章节的内容杂乱计算繁琐,题目做到后面越来越难,有几道连题意都快看不懂了。墨尘音看着书本上的黑字开始感觉头晕,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室友们都睡下了,可是这章节的作业明天一早上课要交——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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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感冒药来随便吃了两片,墨尘音用凉水洗洗脸继续坐回书桌旁重整思路开始做题,只是精神还是不能集中起来,那些题目真的太难了。抓过手机,他想也没想就拨通了赭杉军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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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赭老师么?我是您的学生墨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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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墨尘音?你在哪儿有什么事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往日沉稳有力,墨尘音松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赭老师明天要交的无机作业上好几题我不会……我想请你给我讲讲我去你办公室好么……”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再有半个小时自己住的宿舍楼楼门都要落锁了,一边打电话一边把纸笔书本塞进书包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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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看着床上烧的满脸通红已经昏沉沉睡过去的学生心里直叹气,手中的温度计指示着三十九度的体温,校医院急诊室的夜班医生正在给墨尘音扎针输液,一面告诉赭杉军:“重感冒,这几天都得输液。”赭杉军向医生道了谢,掀起被子一角盖好墨尘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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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墨尘音电话的时候他刚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大衣还没脱急忙跑出来,下了楼看到对面学生公寓里墨尘音拎着书包头重脚轻的晃悠着,再跑近点路灯下墨尘音的脸像番茄一样,愁眉苦脸的对自己招手,“赭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赭杉军感觉不对一摸他额头才知道坏了,这傻孩子肯定是最近忙太过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便什么也没管先扯下自己的围巾把墨尘音头脸裹个严实,背上人就跑去了校医院。墨尘音趴在他背上还在迷糊而又有点委屈的咕哝,“赭老师酸碱平衡那章我学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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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题目不会做明天的作业可以推迟一下交嘛,赭杉军心里有点懊悔,自己平时催作业催太狠了,墨尘音又很听话努力社团课堂两头跑的忙,想来平时这样熬夜学习肯定是常事。赭杉军想了想,专业课是绝不能落下的,那么社团乐队的事自己就多“利用职权”几次吧,别让墨尘音这么忙了,他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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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手翻着墨尘音带过来的课本笔记本,上面的黑色字体工整干净,总结了自己上课讲解的重点难点和典型例题,再想想平时里那一份份认真的作业,看得出他是下了功夫学的。赭杉军心中不由得暖了一下,脸上也挂上一丝笑容,放下书本伸手去擦拭墨尘音的额头,一片湿漉漉的汗液,烧还是没有完全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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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拧出热毛巾来小心轻柔的给墨尘音擦脸,生怕把他弄醒了。他仔细端详着这张还未脱稚气的圆润面庞,眼睫毛温驯的垂着,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点滴瓶里的药水流光医生来拔掉针头,墨尘音看起来是真的累极了,一直熟熟的睡着只是皱了皱眉,赭杉军用手背滑过他光滑透着浅红的面颊,心中的暖意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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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很明白,对这个学生,的确是与别人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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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琴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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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所两所大学单纯教授法语,实属独善其身之举。学弟良才美质,又有忧国心,只做个文人教授不免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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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学长你可高看我了。若只是教书育人为报刊撰些文章,我自信可以胜任,但谈到官场一途,赭杉军虽然木讷些,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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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是学弟你忒谦了。我虽说一贯推崇实业教育救国,可现下时局混乱,很多事跑断腿不如官面上说一句话。入官场非为自身钻营,而是手有一权能更多多办些实事。别的我不多说,还望学弟自己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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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谢学长举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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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园子里不改的嘈杂热闹,从南京调任到北平的师九如行政处长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喝的不亦乐乎,看了看身边面色仍有些凝重的学弟赭杉军,又加上一句,“兼职的语言类教授也不是不可以。”他身边坐着个黑发薄衫的学生,眉眼间很是英挺,哼了一声说,“老师还是改不了这到处教育人的毛病,自己老大不小的学弟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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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只是摆明我自己的道理任他人去想。策马天下,我想你这个时候应该去预备明天的功课,怎么跑到戏园子来偷听师长谈话?”师九如不轻不重的放下瓷盏。黑发的学生毫不示弱,扬起了下巴对过去,“老师这个时候也应该预备一下明晚的哲学课程吧,怎么跑到戏园子里来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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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摇头苦笑,招呼跑堂端两份荷叶冰碗来推过去:“二位,拌嘴可以放到课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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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春天太短,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瞬便迅速的散了漫天乱红,十三陵的樱桃桑葚下了市天就飞速的热起来,细麻长衫穿着还是汗流个不住。这里的夏天是各色鲜果子的天下,好像洞府神仙的天厨玉供,天草的小嘴一天到晚不带停歇,从连果核都没长硬的糖稀青杏吃到酸甜可口的樱桃黑李,每天咬着葡萄抱着香瓜跟着赭杉军转悠:“伯父伯父,你给我买桃子嘛,要绿的带条红边儿的硬桃,我不吃饭也行啊。”赭杉军回头看看自家光脚只穿条短裤的小侄,蹲下身戳戳他圆鼓鼓的肚子,脸黑下来,“我给你的书看完了么,不看完不给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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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园子里的戏墨老板唱双出,送走了一直在对嘴的师九如和他的宝贝学生策马天下,台上一身缟素的东方氏和王伯当打斗正酣,赭杉军靠在椅背上坐的笔直拈着冰碗中凉沁沁的菱角吃,眼睛是看着戏台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胡乱的想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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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堂会有些狼狈的回家以后,赭杉军左思右想提笔写了一封正正经经的信托人送到墨尘音手里,他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对梨园行没有的任何歧视,纯粹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致歉。没多久墨尘音的回信就送了回来,一笔硬气的行楷好字,字里行间言语得体客气甚是通文墨。赭杉军很讶异这位墨老板的不同一般,心中不由就生了进一步交友的心,只是连带着信被送回来的还有当日他送出去的血精玉坠子,断裂的细绳换了新的,亮亮的墨蓝色绳子绾成一个可以调整绳圈大小的活结,十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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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细心疏淡让赭杉军那点念头更深了几分,他时常去看墨老板的戏,坐在二楼的小包厢里静静欣赏舞台上的身影,浑圆细腻的唱腔飘进他的耳朵融进他的心,让他觉得很欢喜。偶尔有几次走的晚了些,他遇到过墨老板离开戏园回家,顺便也就招呼一下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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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合该是个书香温文的读书人的,赭杉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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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晚夜戏散台他们一同散步走了一段路,听到有路边纳凉的人随口说起学生抗议南京政府不支援东北抗日反而打压联军,被军警揍了不少。墨尘音少见的皱眉,冷淡的口气中带着不屑的痛恨,“这种政府,就算是日本人打到南京去,他也只会拱手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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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让他对墨尘音有了几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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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北平也差不多三个月了,本来想随便谋一个教书的差事过日子,但金鎏影等一干同学旧相识不依,非要给他运动上一顶乌纱来戴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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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进了教育局当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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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手下也管着几十个小学中学。赭杉军一直记得那天师九如和他说过的话,决定像他的几位朋友一样,在这个位置上那么就好好的为老师学生们做些实事好事。他开始着手申请经费增加教师津贴减免学生的学杂费午餐费,改良他们的课外读物,只希望这些孩子们可以明白家国天下的概念,努力读书成有用之才。同时对于校长的甄选上也费了些心思,他不能让贪贿的酒囊饭袋坐上一个学校的领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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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的时候赭杉军拾起了在上海的旧业,开始用不同的笔名为报纸撰写文章,参加抗日救亡振兴国家的运动——在这个时代,对于他这样一个揉和着新式思想和旧式处世之道的文人,或者说小官员,这是一件他认为值得付出心血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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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力量很微小也没有什么,星星之火终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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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倒还是经常看,墨尘音在台上唱,赭杉军在下面听,一年多的时间里相伴散步聊天的时间变多了,关系由最初的冷淡客套变的亲近了一些,聊一点戏词以外也能说上几句自己在官场办的实事,不过想到底,赭杉军还是觉得墨尘音离他很远,远的只能礼貌的去敬重,如同君子之间的郑重交情,他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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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1934年,桃花不变的在开放,但时局是越来越紧了。国民党在南方“围剿”打的天翻地覆,日本人一面抢劫杀戮着东北一面举兵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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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好友学生们地下组织宣传运动的时候苍介绍了一个名叫翠山行的年轻人给赭杉军认识,他自称从南方来,像是一个安静秀气的学生,一手好文笔,和他本人的眼神一样凌厉辛辣。翠山行在净水胡同深处的小房子逐渐成为他们聚会联络的小站点,他们在这里写文章制作小报纸传单,组织各自的钱款支援东北的联军,没有人希望北平这座城市因为多年的安逸而变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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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一堵墙外也有高高的桃树,此时烂漫花枝过墙伸来,蜂飞蝶舞,好景致却真不是欣赏的时候。一个周日的下午赭杉军来翠山行这里合计一篇报刊稿,埋头书写之时听到不远处有琴音传来,如一颗石头投入水塘,波纹厚重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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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首古曲《流水》,流畅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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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房子住着什么人?”赭杉军不禁好奇,“琴音清雅浑厚,高远非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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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笑着卖关子:“赭先生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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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愣了一下正想说我怎么知道,忽然琴弦嗡的连续一响,刚才还很平稳的调子已经翻成了一首激昂的武乐,调子嘈嘈切切高亢急促,一如壁上龙泉夜鸣,倏尔又成战场上金戈厮杀,总是男儿心志如铁,不破楼兰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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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一振,乐声戛然而止,赭杉军沉吟许久,“如此琴艺,真想拜访结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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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赭先生认识的。”翠山行把桌上的书本收拾起来,“实话说,我和九方墀租下的这所小院,也是他的房子。这几年来承蒙他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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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赭杉军眉头一皱,一个名字已经莫名浮上了脑海。翠山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带先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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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落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赭杉军握紧了双手舒了一口气,他心中的猜测果然成了真。立在门前桃树下的人一袭浅月白衫子,浅墨短发下挂着疏离神色的隽秀面容无数次的在他的脑海中回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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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老板,幸会。”赭杉军脸上绽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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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的笑头一次是一种舒心,“赭先生,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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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一把看上去有了年头的旧琴,黑色的木质已经被摩挲出了绒绒的光亮,琴的右端坠着数根黑色的流苏,随风飘起。赭杉军的手指拂过冰冷琴弦:“好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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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曲。”墨尘音随手整理着有些乱了的流苏,“是我父亲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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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知道不便再多问,便转开了话题:“听到翠山行介绍说墨老板对他们多有帮助,我也感佩您的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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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墨尘音把琴收起来,“只是尽自己一份心力吧。说的多了,忘记待客之道,请赭先生和翠先生稍坐,我去沏一壶茶来。”赭杉军拦了一下,“墨老板不必忙碌,我方才在隔壁院落写稿,听到您的琴音才过来冒昧打扰。”墨尘音眉梢轻挑,浅笑道,“写稿啊,还要再来一壶苦丁茶提提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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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失笑:“墨老板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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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觉得他还是闭上嘴的好,想了想自己要去那个地下小印厂取回一批传单,便借口离开了。过了一会儿赭杉军回去继续写东西,墨尘音也跟去看。淡黄色的稿纸上是挺拔端正的柳体正楷,仔细阅读着赭杉军未写完的文稿,半晌墨尘音抬头微笑:“原来赭先生就是那位在报纸上写文呼吁政府重视民生支援东北的紫霞涛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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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放下手中钢笔,“我也不知,墨老板琴艺如此高超,心有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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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的抗日救亡运动愈演愈烈,呼吁政府抵抗日本侵略的声音越来越高,只是都被压了下去,很快吉鸿昌死在北平监狱,上海史量才被暗杀直接导致了报业的三缄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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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知道,再这么放任自流的不抵抗下去,总有一天,日本人是要打进北平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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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想到当局政府无耻到非但彻底放弃了东北,连华北都被一纸协定给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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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7月,天气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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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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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量才,《申报》总经理,1934年11月13日死于特务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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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鸿昌,抗日爱国将领,1934年11月24日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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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7月《何梅协定》,国民政府放弃华北主权,两年后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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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现代篇章七、赔本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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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赔本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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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你在哪儿呢?一早起来就找不到你人了,你不是还有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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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赭杉军。墨尘音因为发烧现在在校医院急诊室输液,暂时无法回去,紫荆衣同学麻烦你替他向你们辅导员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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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谢赭老师。什么灯泡白忘机就你没课去买早点送……啊啊赭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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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赭杉军,苍你今天上午有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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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现在都七点半了你第一节不是有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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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发烧了在输液,我走不开。请你替我去上课,第二教学楼201教室,内容酸碱两性物质电离和缓冲溶液配制计算,装课件的U盘在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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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为了追学生也学会翘班了?你个见色忘友的先把你修仪器欠我那三百块钱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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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我真不想提醒你,你背着小翠跟朱武打麻将最后差点输掉裤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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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吧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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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转过身去拉起被子盖住脸偷偷的笑,输了两瓶药又在暖气充足的病房里睡一晚,烧已经退了,就是头还昏沉沉的疼,身上软绵绵没有力气,躺着不想动。赭杉军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凑上来拍拍床上隆起的被子包,“想要睡的话就睡吧,躺好,脸闷在被子里不好。”墨尘音由于感冒而变得浓重的鼻音嗯了两声,露出脸来躺平,脸上还是热烫烫红扑扑,赭杉军在额头上抚了一把,“嗯,不烧了。”又仔细给他掖好被角,把脖颈肩膀包的密不透风。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在自己皮肤上蹭来蹭去,墨尘音很不好意思的转过脸,“赭老师,好了……”赭杉军不以为意,一面打理着自己学生一面安慰,“别担心,好好休息,病好了再去上课也一样的,缺的课我会给你补上。惠大夫说今天还有两瓶药,等下给你扎针输上。唉就这样躺着就好,我去买早点,小米粥鸡蛋饼怎么样?对了还有你喝粥的时候顺便把感冒药消炎药吃了……嗯?墨尘音你看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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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赭老师关心照顾我会好好养病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的期望用优异的成绩回报老师……”墨尘音的嗓子哑着一口气不断往下说,眼睛努力睁大的样子很可爱。一旁拿着药瓶的护士噗的笑出来,拎着早点过来的白忘机靠在病房门口捶着门框笑,“墨尘音你酸死了。”赭杉军伸手撩开墨尘音额角短发,手指关节在他额头上轻磕两下,“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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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伸手把被子扯上来盖住头,怎么也不肯出来:“赭老师你还是去上课吧,我这儿输完水自己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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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来先把粥喝了。”赭杉军抠出几粒胶囊,“药也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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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老师细心陪护了一上午,又给买来排骨汤面做午饭,墨尘音把中午的份额药品吃完,惠比寿过来看了看,说这位同学你可以回去了,这几天大风降温,注意防寒保暖就好,没什么大事。墨尘音刚想说什么那边又一句话拦回来,“医药费直接补给你老师。”赭杉军这边正拿着棉球给墨尘音按着手背上的针孔,听到医生的话咳嗽一下,“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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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一共多少钱啊?”墨尘音一眼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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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我管的事。”医生小摊手离开了,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慕少艾啊我确定你那位好朋友是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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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掀开被子下床,穿外套鞋子,站起来拎书包准备往外走——可惜感冒很重头很晕脚步很虚浮——这么“可惜”了一下,他的眼前冒了金星,身子往前栽,栽到赭杉军老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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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不好意思啊。”被扶着站直了以后鼻子完全堵塞的墨尘音大口的呼吸,“谢谢您,我回去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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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晃悠的,”赭杉军把他拦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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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现在是中午校园里人多,我不想丢人……”墨尘音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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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拿起自己的围巾裹在墨尘音脖颈上,又把他羽绒外套的毛边帽子给罩上,想了想自己一脑袋鲜亮醒目的红发便把自己的帽子也包上,抓过墨尘音的书包把人扛了走:“好了,不会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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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你放我下来吧,我走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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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多远就到了。”赭杉军往宿舍楼飞快的走,“你还感着冒,小心再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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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把脸颊贴在赭杉军肩头,忽然就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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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多喝开水多休息就好了。”见到赭杉军背着墨尘音进来,寝室长紫荆衣很自觉地和伯藏主白忘机一起撤退,临走前嘱咐寝室四个暖瓶里都是中午才打回来的开水,尽管喝别客气。赭杉军盯着口干舌燥的墨尘音喝下两杯开水躺下,收起杯子,站在椅子上帮墨尘音把被子盖好,“这几天什么也不要多想,身体最重要,落下的功课等你好了我专门给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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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谢赭老师。”药物副作用上来,墨尘音开始发困,很快就睡了过去。赭杉军的手还在被窝里搭着墨尘音的手,也就没有抽出去,握住了不想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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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说自己不想丢人,但是他的事情已经随着住对面寝室的同班同学,伯藏主的好友九江春的嘴,传遍了全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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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对你真好嘛。”有人来问,“是你身为学习委员的特殊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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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笑咪咪:“一剪梅你可以生次大病撞上赭老师,我保证你也有这种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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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抄笔记的非恩抬抬眼,“怎么这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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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药打针睡觉忙活一周重感冒终于好了,墨尘音继续开始他的陀螺生活。追着已经进行到沉淀平衡和电化学基础的新课,还要重新再补一补不甚牢固的酸碱平衡一章,或者是因为补习地点在赭杉军的办公室,墨尘音觉得学起来很,舒服,他不好意思想。每周周末在音乐楼一起排练也很快乐,苍的重点指导让墨尘音感觉受益良多。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学生会的事情少了很多,文体部的领导师兄居然告诉他说你还是要专心学习呀很多事就不用多操心了,而后该给他的证书一张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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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的演出顺顺利利,不出所料墨尘音拿到一张嘉奖证书,再加上学生会文体干事这个职位的某些“特殊化”,他这个学期的活动分算是赚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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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第一个学期过的很快,眼看就要进行期末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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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赭老师啊,我听说一个师姐说他喝醉了酒就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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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不咱们去灌灌他?要是能从他嘴里套出点期末考试题……就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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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好吧……他已经给我们划过重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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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能叫划重点?从头到尾就十二个字,考试范围本书,参考笔记课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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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包间里一炉红焖羊肉热气腾腾,班里有人过生日请了几个要好朋友来吃饭庆祝,把赭杉军也给死活拖了来,算是感谢老师一个学期来在专业课上的悉心指导,手下倒是不客气,一杯又一杯的轮番上来敬酒。墨尘音心里怀着鬼胎惴惴不安,但是根本架不住班里人的软磨硬泡:“你是他重点看顾的学习委员,顺手牵羊弄点考试题也算是造福我们大家了哈。”赭杉军面色如常对学生们一团和气,又敲打敲打过个生日不要玩太晚还是要好好复习准备考试才好,敬上来的酒都喝了——这帮人是真能喝呢还是真的狠呢,墨尘音心里想,白酒啊,度数还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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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上酒杯交错时间很快的就过去了,赭杉军看看手表,“嗯,时候不早了我去趟洗手间。”拧开门出去时回过头来,“墨尘音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说着就出去了,留下墨尘音愣愣的站在那里踌躇着到底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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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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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果然对你不一样!嗷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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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习委员,重任在肩我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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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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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请我吃饭就是为了套考试题的。可是说给你们有什么意思呢,好好复习过还怕挂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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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对不起……”墨尘音愧疚极了,同意用这种欺骗的方法去换取一张试卷,他开始鄙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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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的酒气飘荡着,湿润而柔软的嘴唇蹭过自己的脖子和下巴,在嘴角停下来——墨尘音靠着洗手间的墙壁全身轻微的战栗,他推不开那双压在他肩头的大手。赭杉军果然是喝醉了,这次喝醉不再大舌头的说胡话了,直接改胡来了。赭杉军的双唇贴着墨尘音的脸颊蹭了片刻,进一步把身子靠过去,二人面颊相贴,感受着对方的紧张和体温,赭杉军压低的声音传入墨尘音的耳朵,“墨尘音你知道么,我不生气,我知道你很认真的学,我就很……高兴。”他的头抵上了贴着瓷砖的冰冷墙壁,双手滑下来大胆搂住了墨尘音的腰肢,“尘音,我喜欢这样叫你,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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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墨尘音的心中那种压抑已久的特殊感觉忽然又被唤醒了,他伸出手去抹一抹赭杉军满头的汗水,“赭杉……老师你的脸怎么这么白……”话未完赭杉军已经猛地转过了身子对着洗手池呕吐起来,水龙头中的冷水哗哗流着冲走秽物,面色苍白的赭杉军拧眉头接水洗着脸,连连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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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也慌了,小心的拍着赭杉军的后背问老师你怎么了。喘了几口气赭杉军关上水龙头,把手伸到一边的暖风机下面吹,“前阵子得了胃病,今天喝猛了点估计复发了,别担心,酒吐掉就没事了。”墨尘音挽着赭杉军的胳膊低下头脸红红的不敢去看他,“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赭杉军捏了捏他的下巴,“说了不要担心,我等下回去吃药就好。墨尘音你要记得,只有自己问心无愧的努力过,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学习上更是如此,容不得欺瞒和投机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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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记住了。”墨尘音偎的更深了些,赭杉军的手差不多吹干了,像那天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得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一点结束吧,晚上的课别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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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老师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吃了药早点休息。”墨尘音取了一张纸巾擦净赭杉军脸上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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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叫我一声好么?”赭杉军握住墨尘音的手,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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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赭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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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考前辅导课上课前,一班人坐在教室里围着几个班委兴奋的问东问西,都在琢磨赭老师到底会不会来会不会说题目,别你们灌酒灌多了他直接躺倒了吧。白雪飘胸有成竹的说不会的,赤师姐说赭老师酒量不错,我们看着他喝了不少白酒他脸色都没怎么变,该说说该笑笑正常的很……话没说完被非恩一爪子拍过去,“我们要的是他喝醉了好套题啊!他要是正常了还怎么套啊= =傻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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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坐在桌边一声不出的翻书本,他知道赭杉军今晚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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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上课来辅导的是苍,声称赭老师身体不舒服临时休息,同学们有疑问点可以来问我。
C,sD?PcSi+
班中一片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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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民国篇章八、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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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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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鎏影到上海去出公差,回来的时候戴了一顶宽檐的浅棕帽子,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很引人注目,毕竟没有谁在大夏天里还戴着那么闷的帽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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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以后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金鎏影支吾以对:“办公事路上车多人杂,出了点小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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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行左右看了看,啧啧称赞:“金院长撞的就是有水准,能蹭紫了颧骨还撞淤另一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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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哄笑,金鎏影皱眉咳嗽了两声:“哪儿都不太平啊,上海的学生到处游行抗议的。银锽兄,听说你那边也扣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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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点头,他现在是北平的警察总长,前阵子有学生商人们抗议何梅协定被抓起来不少,他训斥了两句也就都放了回去:“是南京那边忒软,现在抓抗议的学生有什么用。不过,我手下有些个人也实在不像话了。”苍看到朱武愁容满面的样子戳他一下玩笑,“怎么,不会又被九祸动家法了吧。”“你们这群狐朋狗友,”朱武哼了一声,“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表弟,天天不务正业敲诈勒索,我们老银锽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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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家里来了一个熟悉的“新”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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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师兄,你不在上海祸害梨园,怎么跑北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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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不是哥哥我想师弟了么,过来溜达溜达。啧,还是自家的师弟贴心,知道我好酒不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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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喝点吧,对嗓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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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嫌这酒坏嗓子你酿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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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衣,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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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叫尹秋君,当年到上海一个半仙儿患剑给我算的。说我改了这名儿啊,顺风顺水一路开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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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见你那些桃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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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这回真开了,就是让我打跑了……呃,这酒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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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眯眼,一头蓝发的师兄瘫软在堂屋的大椅子上摆成一个“大”字呼呼的吐酒气,眼角那道醒目的靛蓝黥纹都透着点红,“我刚刚想提醒你别喝多,酒后劲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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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君躺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说:“墨小四我把人打了,就住你这儿躲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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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踢过去:“我才不信呢,打了个人就吓跑的不是紫荆衣。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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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穆尊!老子不拍死你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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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球蘸着酒精擦在伤口上,九方墀咬牙嘶了口气,对面的大夫两条长寿眉笑的弯弯,又看看小诊所里坐着的几个年轻孩子,都是鼻青脸肿的,捏捏蹲在身边玩耍的孩子:“少年人忍忍吧,还好没伤到骨头。你们呀,还是得练练腿,将来看到巡警好跑的快点嘛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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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上好了药向大夫表示感谢,慕少艾打开诊所的窗子吸两口水烟,面色有些凝重的告诫说:“跟政府抗议能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巡警撵的满街乱跑,这次是你们运气碰到银锽朱武发话,下次呢,那个伏婴师不趁机敲诈你们一把才算怪事!南京那边不发话谁也不会动,他们总认为日本人不会打来的。”
K+`-[v5\
“他们怎么可能不打过来,现在日本人就在抢掠东北的资源好为更大的战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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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咯,所以留着你们的力气,到时候上战场去多杀几个日本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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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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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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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君住在墨尘音家里受不了清闲,于是跑去给自家师弟搭班。他在上海本就是红老生,很快的在北平也就有了名头。北平的观众比上海“疯”多了,在上海戏台子下的鼓掌是整齐的带着礼节的,在这里大家就很高声劲头很足的叫好喝彩——当然了观众们的眼睛更毒些,演起戏来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人家都盯的清清楚楚,敢错一点满场倒彩轰的你抬不起头。尹秋君就碰上过一次,一个倒第三唱《王佐断臂》的老生少迈了两下方步,下面一片瓜子花生袭来恨不得连戏园子都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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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秋,秋老虎霸着不走,看戏又成了热闹的消遣。苍在财务部进一步高升,昼夜的忙了四五天办清交代,被赭杉军拖去看戏,看墨老板的戏。苍长叹一声:“赭杉你看上了人家,时常去捧场子,稍带上我做什么?”一头进了包厢,里面金鎏影还戴着那顶热死人的帽子遮着淤青未完全下去的眼睛,苍看到噗噗吸水烟顺手给金鎏影抹着药膏的大夫愣住了,“慕少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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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看美人来了~”慕少艾翘着二郎腿微笑,把一碗冰糖梨膏推给有点咳嗽的赭杉军,“你真有福气。”赭杉军笑笑,舀了一勺清甜的梨膏招呼苍坐下,“药师,你也就比我们大个几岁而已,天天说自己老人家,说的我也觉得我老了。”慕少艾嘿笑不已,“往四十岁上数的人了,还能跟小娃娃一样青春热血?不过苍啊,今儿可不是赭杉军请看戏,是金鎏影金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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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手一抖差点碰翻茶壶,往一片喧闹的台下瞧瞧,压轴戏红鬃烈马——薛平贵正在调戏王宝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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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继续长长叹一声,“金大院长,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爱不可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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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赭杉军一口梨膏呛了出来,金鎏影摘下帽子丢过去,那只还有点发肿的眼睛狠狠的像是要把苍盯出一个洞,慕少艾满脸鄙视的说:“官僚,这就是官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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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唱薛平贵的没有?”赭杉军喝了几口水润嗓子,“尘音的师兄,打了金兄两拳误终身,人家都从上海摸到北平来了,可咱们这位金院长就是不敢去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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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着等伤好了再去挨打么?”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想想翠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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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的报纸已经很难再刊发一些激励性批判政府性的文字了,于是各种各样的私人性质小刊物应运而生。前阵子市井上一闹事,警局的一位头头伏婴师就以“维护治安”为名开始搜捕,端掉报馆抓捕写手,这一晚有一个倒霉的地方没来得及转移被巡警围上,几个惊惶的学生教师四散逃走。带头的警局探长名叫一剪梅,他下令开了枪,一个叫非恩的女学生腿上中了枪,被他的男友千流影背着想要跑去最近的落日烟诊所治疗,跑入了这条寂静的胡同,身后是一片粗鲁吆喝的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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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家挨户,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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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原来是一剪梅探长,这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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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血?一定藏了乱党进去搜!哎,这不是墨老板么,你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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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您是误会了,这哪是什么血呢。今晚有客人拜访,有点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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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甩一下油光水滑的额发,冷笑一声说:“客人?什么客人能蹭上一摊血?墨老板也太会推了。”说着他一把推出去,被墨尘音皱皱眉闪避过了,一群端着枪拿着棍棒的巡警冲进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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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桃树上挂着一盏照明电灯,灯光昏暗照着一桌子乱七八糟的油墨彩粉,有几盏彩油已经倾翻在地,混合在一起暗的发黑的液体粘稠的粘在地上一片狼藉的物事上,碎裂的茶壶瓷杯,翻倒的藤椅,散着毛的妆笔,一件小旦穿的褶子戏服——回头再看看头发稍凌乱的墨尘音,和他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的一件色彩斑驳的里衬长衣,一剪梅猛的笑了出来,“原来墨老板,哈哈……外人都说墨老板清高,也不过如此嘛,戏子还是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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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转过身去,衣袖掩盖下的手死死的握着,青筋暴突:“我的客人正在沐浴,您还要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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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当然搜,抓不安分的学生乱党,一点也不能放过!”一剪梅一声令下,身后的巡警已经准备往堂屋正房里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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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一剪梅探长你不问问这客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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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他是谁这儿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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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谁,大晚上的吵闹个不停!”卧房中传出哗啦的水声,一个沉闷的声音很不耐烦的说,“这是油漆还是朱砂,洗了两遍都洗不干净!”墨尘音也未再看一眼院子里的狼藉,匆匆进了东面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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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先生,您别生气,等下我再烧热水来洗一次。”冷清清的灯光下走到门口的一剪梅只能看到屏风上映着的影子,墨尘音正小心翼翼的劝着那个好似在沐浴的男人,为他细致的按摩着肩膀,“是外头巡警阁子里的一剪梅探长,说我这儿藏了乱党分子,要进来搜人……”沐浴的男子冷哼了一声,摔开墨尘音的手猛然从浴盆中站起来跨了出去,系上件衣服走出卧房一剪梅才看清楚,这不是教育局的赭杉军局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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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赭局长爱看戏,尤其爱捧墨老板的场子,一剪梅自己在戏园子就见过他不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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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赭局长,您看这当儿弄的,扰了您了。”一剪梅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带着一群人跑着抓人搜物的热死累死不说,居然碰到教育局长和一个红戏子的“好儿”来。赭杉军无论如何是局长,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朱武总长啊法院的金院长啊谁的都是把兄弟,自己上赶着巴结也赶不上的,这下好了,这位局长大人动动嘴,自己的饭碗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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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拿着一领团绒披风出来,立即就把房门阖上了,左右整理着给赭杉军披上披风:“入秋了晚上凉,先生最近又咳嗽,别受风寒了。”又笑了笑对一剪梅说,“真对不住探长,您看我家里的确是有,客人的。您要是带人搜呢……恐怕赭先生面上不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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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的脸蹙成一件缩水的小棉褂子,站在那里搓着手进退两难的尴尬,赭杉军忽然开了口:“有什么话堂屋里说吧,探长是要抓什么乱党?”说着拍了拍墨尘音的手,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笑,“把你的好茶拿出来些,给一剪梅探长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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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探长官大,看不上我这里的东西。”墨尘音垂下眼睫口气冷淡,却不想被赭杉军伸手揽进了怀里,“他管着抓人的事儿,是要谨慎些脾气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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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顺势偎依上赭杉军的胸膛,任那双厚实温暖的手在摩挲自己的颈项,两个人的心都跳的很快,身体也有些不自主的发抖。他把半张脸埋进赭杉军臂弯里,目光有意无意的瞄着一剪梅手下那些堵着门端枪口对着围墙的巡警,带着点埋怨的口气说:“探长大人是谨慎,可也不想想我一个唱戏的,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有几个脑袋敢去跟那些人参合!”赭杉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闹。探长你要真不放心就搜吧,反正这小院也不大。”一剪梅吓的连连摆手赔笑,“赭局长您不是骂我么,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和墨老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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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倒不着急,呵笑了两声说:“您也是执行公务嘛。我看这么着吧,既然来都来了就坐坐,大家听两句夜戏小酌几杯如何?”又低下头抚了两把墨尘音的头发,“我吹笛给你托昆腔,你随便唱几段黑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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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顾自的说着,一剪梅已经慌慌张张带着手下的巡警一溜烟跑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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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周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赭杉军靠在门缝上听了半天终于松了口气,一回头看见墨尘音面沉如水的站在那棵老桃树下一动不动,眼中是什么目光一点也看不清楚。赭杉军心里蹦了一下,知道今晚太过分太突然了,忙匆匆走过去深深作揖道歉:“墨老板,真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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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从后墙根翻了进来,尹秋君怀里抱着一个药箱,慕少艾呼呼笑了两声小声说:“尹老板是练过幼功的,自然跳下来没音儿。老人家我年纪大,哎呀呀爬墙的技巧真是头疼……”墨尘音冲他笑笑,“慕大夫快点吧,怕那小姑娘疼晕过去了。师兄你也去帮忙吧,这儿我收拾。”慕少艾嗯了一声赶紧跑进卧室去,给藏在里面的伤患取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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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老板……”赭杉军扯下披风罩在墨尘音身上,想说些什么忽然墨尘音的双手抱住战栗的身体蹲了下来——他握住墨尘音冰冷的手,感觉一串滚热的泪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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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音,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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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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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现代篇章九、高锰酸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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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高锰酸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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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拿着交规考试通过的证明条子去找驾校管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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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墨尘音,你去0595号车。分车条拿好,训练场西北角找天险刀藏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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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一结束学校就放假了,大学里果然是舒服,整整四十天的寒假。墨尘音回到家被父母喊去学车考驾照,现在买车的人多学车的人更多,即使现在寒风刺骨临近春节,每辆教练车旁边仍围着一群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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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目二桩考的项目不算难,倒车入库和移库几项,开的慢一点停车点找准一点,过关就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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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这里练了几天的几个学员这样告诉墨尘音,还说这位天险教练脾气不错,不乱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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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虽然有汽车,但是墨尘音是从来没有摸过方向盘的,坐进开着暖气的教练车里他有点紧张的扒着方向盘,死死的踩上离合器与刹车。天险教练坐在副驾驶座上喝热水,头上戴着一顶很好玩的竹筐一样的帽子,慢吞吞的说:“你今天才过来,就只练习三趟直行就可以。现在听我的,挂1档,慢点松离合器,感觉车子底盘震动了松开刹车出去,等到你看不到这条直路尽头的白线了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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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点了点头,左脚松开离合器——啪,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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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合器松开的太猛了,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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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呃了一声,拧开发动机再次松开离合器——吱,车子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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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忘记松开刹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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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很不好意思,再次松离合器送刹车——车子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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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到线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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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不好意思……”刹车太急,差点撞上挡风玻璃的天险刀藏一口水喷出来,自己的竹筐帽子也撞掉了,墨尘音红着脸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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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练练吧你。”天险教练果然是个好脾气人啊,墨尘音下车看到旁边那辆车的女教练在批着自己的学员,心里暗暗的想,转身准备去旁边的休息小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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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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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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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签到本的小桌子旁,赭杉军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衣兜里。身材匀称颀长,皮肤白皙眉目英挺,一头红发鲜亮,我嘞个去这形象这颜色对比,赭老师居然这么好看!墨尘音咬咬唇角,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赭杉军对墨尘音点点头:“墨尘音,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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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人问:“哎,你们认识?”赭杉军点点头,“他是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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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冷,墨尘音把帽子戴在头上,走到赭杉军身边去低头笑笑:“原来赭老师家也是本市的……我被爸妈踹来学车。今天刚过来,还在练直行。”赭杉军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墨尘音的头,不过觉得大庭广众的又不太好,手伸出一半重新插回衣兜里,“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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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好啊,刹车太猛把教练给颠了。”墨尘音和赭杉军并立,看着别人练习倒车,他裹紧身上的蓝色外套,“觉得自己挺笨的。”赭杉军还是伸手拍了拍墨尘音的肩膀,很自然的就搭了上去,“别担心,你很聪明的。”停了停又说,“这次期末考试专业课你92分,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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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多谢赭老师教课补习。”听到分数墨尘音松了口气,不自主的靠近了些,“赭老师你练到哪里了?”“移库,挺麻烦。”赭杉军说,“我一直断断续续的开着,不知道月末这次考试能不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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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墨尘音算了算,距现在正好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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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二十天我也好好练,这次想跟赭老师你一起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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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就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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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会儿轮到赭杉军去练习,墨尘音把有些冰冷的手贴到脸颊上取暖,奇怪脸怎么这么烫。练车的人多,在驾校消磨的时间就很无聊,即使是分了上下午班每天最多只能试开五六次,其他时间都是在等待。不过有赭杉军在嘛,等待也很有趣——后来开学以后墨尘音把这件事讲给紫荆衣听,紫荆衣表示这就是相对论的活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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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点多等赭杉军练习完最后一趟,墨尘音和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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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骑着一辆自行车:“墨尘音你怎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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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公交车,我家在环保局家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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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来吧,我正好经过那里,带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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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赭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墨尘音一点不客气坐上车子后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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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取下手套捏了一把墨尘音的脸,“坐好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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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驾校的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赭杉军领着墨尘音一起练习还是颇有成效的,两个人顺利通过了桩考,又分到了同一辆项目考的练习车。项目考要练习的东西太多太碎,练车的人又太多,算算时间这个寒假是肯定弄不完了,日子临近春节,墨尘音决定等放了暑假再回来考也一样,反正有两年的期限。赭杉军表示赞同,这天在驾校办公室分了车,两个人一起就一起回家——路上墨尘音抱着赭杉军的腰,靠在他背上说:“赭老师,春节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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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谢你。”赭杉军骑着车子在前面说,“你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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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6
新学期开始增加了一门专业课有机化学,由学校里有名的女豪杰练峨眉老师授课。赭杉军开始讲无机化学下半册,基本都是不同分区的元素化学部分,各种知识点化学方程式又碎又多像一地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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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次的无机化学实验课指导老师也变成了赭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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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开始正式的严肃思考这么一个问题,他真的只是单纯把赭杉军当成一个自己很喜欢的老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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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上赭杉军的无机化学课,喜欢和赭杉军一起排练曲子,开始想念那一段在驾校练车的日子。从最开始的赭杉军给他发短信打电话表示自己的关心,到现在墨尘音会主动跟赭杉军打电话聊天,聊天的内容已经不知不觉从学习的问题到了生活上的一些烦恼,比如学生会的事情很烦,担心奶奶的身体,还有就是询问赭杉军他的胃病调养的如何,在大学里应该多考一些什么样的证书好等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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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句话,他很享受那种和赭杉军在一起的感觉,很想要听赭杉军对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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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赭杉军的家和自己家在同一个城市,他的欣喜是深深埋在心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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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的无机实验课上要用到的试剂很多,墨尘音和同组的同伴在一桌子的瓶瓶罐罐试剂滴管中忙碌着,忽然一只手伸来按住了正在用洗耳球取试剂的墨尘音,赭杉军站在身后说:“你该用右手拿取液管。”墨尘音啊了一声,低头笑笑,“对不起赭老师,我忘记了。”说着飞快的把那支玻璃管换到右手去,赭杉军看了一会儿忙着取试剂称药品的学生,提醒了一句,“等下配置高锰酸钾溶液的时候小心别洒出来了,颜色太重氧化性又强,不好洗干净的。”
FH(+7Lz4;
好的不来坏的来,墨尘音如果知道后来要发生什么,肯定要骂赭杉军乌鸦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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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好了一大瓶的紫黑紫黑的高锰酸钾溶液,他开始冲洗酸式滴定管来准备下一步的滴定实验,结果拿着容量瓶往管子里倒溶液的时候碰到了管子下面拧好的活塞,大半管的溶液哗哗往外流出,弄了墨尘音一身——这件白大褂算是要报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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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手里拎着还在滴水的白大褂摇晃了两下,紫红色的药水弄脏了一大片,衣服已经穿不得了。摇摇头苦着脸把脏了白大褂丢一边的空椅子上,回过头继续从头开始冲洗滴定管,倒溶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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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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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回过头,赭杉军把一件折好的白大褂送到了自己眼前,一贯正正经经的表情,“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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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感觉到周围都在悄悄看着的眼睛,墨尘音只当什么也没有看到,接过衣服穿上回过身继续做实验,记录数据。赭杉军像是要把人看出朵花来,看了很久一会儿在实验室里转了两圈,而后回到讲台上去写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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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袖子有点长的白大褂从此墨尘音就穿着了,自己那件被弄脏后来他找了点次氯酸钠好歹是洗掉了颜色,不过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浅黄色,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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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开始搞一个所谓本科生科研小组什么的计划,也就是提前让本科的学生们进实验室感受一下研究生们的学习生活顺便跟着导师做一个课题——去实验室帮忙刷瓶子打扫卫生整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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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第一时间把墨尘音薅进了自己的小组,他目前在做的项目是离子电池的某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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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墨尘音就成了赭杉军办公室与实验室的常客,跟在赭杉军身后熟悉研究仪器的操作和一些难度相对不高的理论知识。赭杉军还教给他如何进行论文数据库的篇目搜索等等技能,对墨尘音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很长一段时间里墨尘音除掉练琴之外的业余生活就是三个字,看论文。
}C`0" 1
中文论文,英文论文,满眼的文字公式图表,要了亲命了,墨尘音自己说,很多我真的看不懂啊。
BW=6gZ_
寝室里紫荆衣也被他老师金鎏影拖进小组,一张嘴别烦我多重积分证明劳资砍死你砍死金鎏影……
[7w_.(f#
这周下了实验课轮值打扫完卫生后,墨尘音拿着赭杉军的钥匙去了他办公室写实验报告。赭老师去开会前说墨尘音你留下,帮我整一点资料好写论文。
MtTHKp
赭杉军的办公室不大,除了一些书本资料以外也没什么东西。靠窗子的桌子上摆着台新的联想电脑,和实验室里的样式一样,应该都是学校统一添置的。处理完实验报告到外面食堂吃了晚饭,赭杉军还没有回来,墨尘音无聊开了他的电脑——
`z`;eR2oX
这是一个让他后悔莫及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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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处理完临时事情以后回到办公室,他的宝贝学生正坐在电脑前一脸兴奋眉头微皱的在《刺客信条2》里厮杀,白衣刺客过处一地死尸。赭杉军歪着头看,墨尘音的脸部线条圆润姣好,皮肤粉嫩在白炽灯棒下被打上一层微微的柔光,几缕不安分的浅墨蓝色头发垂下遮在杏核一样的眼睛上,很——
P,=J"%a-
这种专注太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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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杉军觉得自己保持这么个半歪着头的姿势看了得有十分钟了,墨尘音一手键盘一手鼠标霹雳乓啷玩的HIGE的根本没有意识到办公室里进了人,等他觉察到一个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温热的皮肤凑上来贴着自己的颈子的时候,他的双唇已经被吻上,这个人仔细的吮吸着墨尘音柔软温润的嘴唇,一脸的意犹未尽。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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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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