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3 【俏燕】行路難五 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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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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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0-25 15:1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3 【俏燕】行路難五 20/F

#你們沒看錯，就是俏燕，就是這麼冷的西皮，就是這麼任性
#理想的是十章結束，最多十五章
#人物OOC
#求同好！求回覆！
----------------------------------------------------------------------------------------------------------

一、

夜色如墨，霍府內卻亮著一束束幽明火光。

十數官兵手持火把，魁梧筆直的身影彷佛是前來索命的陰曹鬼差，而為首的更像是勾魂散魄的白無常。

妖異雪發與慘白的皮膚在黑暗中顯得更為怵目淒厲，繞身寒氣凝固了熾烈火光，他把自己藏在黑如影子的披肩之下，模樣消瘦得好像黑袍子裡只包裹著一副白骨。

一股子沉沉死氣，如幽靈，如行屍，如魔魅，靜待吞食罪人血肉的時機。

「犯人霍圖，與匪徒合謀殺害豫州知府梁錦言一家四口，大理寺卿俏如來奉命緝拿犯人歸案。」

平靜無波的音言猶似一道加諸犯人身上的詛咒，霍圖多年來為朝廷官員賣命，做盡殺人滅口的血腥事，早已料到如此報應，刺客一旦伏法就當自盡，絕不供出主顧，否則家室必遭報復，所以他也不僥倖求饒，揮揮手上的樸刀，答得乾脆痛快：「你們若是有本事，或許還能提著我的人頭回去！」

霍家上下的江湖兄弟聽得此話，都拔劍出鞘大開殺戒，士兵們翻手就往敵人身上點火，另一手持劍招架，血花和火焰激起了刀劍相擊的死亡號角，與人們的慘叫和咆吼，交織出一場暗夜中盛開的殺戮饗宴。

兄弟們在煉獄火海中廝殺，霍圖的刀鋒卻直指退到一旁置身事外的俏如來。

摧枯拉朽的刀法如陣陣狂風纏身，俏如來卻只守不攻，靈活身法像蛇蝮一般難以捉摸，電光火石間霍圖對上他那雙陰鷙的黑瞳，殺意正從幽深似枯井的眸底匍匐而出……

霍圖心裡一寒，正欲止住攻勢回防後退，不料俏如來步走八卦，繞往他身後，揚手便擒住他的咽喉，套上生死符的五指如同厲鬼尖利的指甲，紮入喉嚨割開血脈，霍圖險險掙脫，後者並未善罷甘休，勒頸的手轉而緊抓肩頭，五指深挖皮肉，然後在他再度抽手欲退時，順勢在手臂上拖出五條深可見骨的血痕。

尖銳的痛楚直逼霍圖棄刀，但破裂長袖下的血臂仍然本能地捉緊武器，他暴喝一聲揚刀還擊，穿雲裂帛的刀招蠻橫直接，然而俏如來半人半鬼的身影飄忽虛渺，十招下來又只作擋架，霍圖行走江湖數十載，算是身經百戰的死士，卻不曾見過這種步法吊詭的邪門武學，彷佛自己正與一頭惡鬼戰鬥。

一人猛攻，一人固守，俏如來在快密如網的刀光中，只有幾度還手，卻招招狠毒，憑一把匕首對抗寬厚的樸刀，仍能出手如風，直取命門。霍圖雖能勉強避開，然而暴烈的招式大量消耗力氣，血流不止的手臂已幾近脫力。

攻勢已漸趨疲弱，霍圖亦自知不可久戰，刀式越見雜亂，他咬緊牙關，運刀劈向來者左肩，俏如來飛出匕首直插胸口，虛招逼使霍圖收刀閃避，而與此同時，俏如來的拳頭已迅疾殺向他頭臉，穿在手上的鐵蓮花，挾著暴烈的力勁，刺向他的雙眼——

「青、青兒不見了！相公，青兒不見了！」

千鈞一髮之際，婦人呼天搶地的喊聲重重錘落霍圖的心臟，鐵指虎的寒芒在他眼前閃爍，他卻只是失神呆立。

俏如來見狀撤去殺招，把方才的兇狠淩厲，都藏回廣袖闊袍之內，又回復文弱抱病的姿態，彷佛未曾展開這場惡鬥。

婦人慌惶地撲向霍圖，他瞬即回神，抬起灌滿怒火的雙目盯著俏如來，沉聲大吼：「都住手！」

眾人應而停戰，目光皆落在俏如來身上，而他卻一言不發凝望霍圖，後者怒得發顫，駭人殺意比生死一線時更為洶湧，「前門放火殺人，後門就偷去我的孩子，這就是你們大理寺的手段！？」

「大理寺如何處事，不必由你操心。」

「俏如來，禍不及妻兒！」

「當日你為了阻止豫州知府上奏災款貪賄一案，滅他全家，為何就沒有想到這句話？」

俏如來的聲音輕如晚風，被一室火光映得森白的臉容冷峻如冰，他揚揚手，著手下上前逮捕霍圖。

「放心，若你願意說出真相，我定保你妻兒性命無虞。」

X

俏如來回家歇息時，已是清晨時份。

他安置好霍圖的孩子，與霍圖達成協議，以防他向巡獄守衛大肆張揚親人被脅持一事，按例捉拿疑犯後需立案報告廷尉平，雖然也急不著這一時三刻，但俏如來仍執意要備好所有繁文褥節。

並非他為了肅清罪惡不惜夙興夜寐，而是哪怕他只是出了芝麻綠豆的小紕漏，也會成為別人彈劾他的資本。

然而人無完人，就連他父親也敵不過小人讒言，他又怎可能真的做到滴水不漏。官場上的莫測風雲，甚至比和匪徒生死搏鬥來得驚險。

不知從何時起，與人交往變成一場鬥爭，權力的攻防戰，必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俏如來疲憊地打了個呵欠，馬兒也沒精打采，放軟了腿，慵慵懶懶地前行，俏如來沒有催趕，由著牠慢慢走，山林傳來鳥語雞鳴，他往遙處的農田望去，農夫已早早起來，拖著三兩耕牛拉犁耙地。

俏如來想到了某人，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他記得往日與那人見面，必是在邊城的圍場，那兒只有一望無際的草原，他倆總喜歡放開韁繩，縱馬奔騰，亦不曾擔心絆倒摔傷，掛慮迷途忘路。

唯獨與那人相處，卻如馳騁於一馬平川，彷佛一切憂愁，皆會被拂過耳邊的塞外烈風牽走。

X

甫踏入正氣山莊，小丫鬟阿梅便趨步走出來，沖他神秘兮兮地笑，又領走他的馬帶回馬廄，如今正氣山莊只剩他一人，時常拜訪的親朋好友亦多半不在了，他遣散了過半下人，只留下幾個服侍史家多年的僕人打點家居。

當中阿梅年紀最少，老僕都把她當作女兒寵愛，從不用她如此早起，俏如來不知這小女孩又在打甚麼壞主意，但自己已筋疲力盡，便不作多想。

他步向睡房，乍見門扉半敞，又頓時警惕起來，他任職大理寺卿數年，見盡了世間殘暴齷齪之事，總比常人更敏感些，他套上了鐵指虎，另一手握住藏在袖裡的匕首，才謹慎地推門而入。

蠟燭燃燒了一整夜，只剩下一汪殘有餘溫的燭淚，有人伏在桌上，睡得香甜。

俏如來就愣愣地佇立著，久久沒法回過神來。

直至阿梅捧著水盤來到，「哎，睡著了，怎麼我才出去一趟他就睡著了。」

俏如來回頭，訥訥地開口：「他……」

「噢，小少爺昨晚深夜就回來了，他說事前沒有告知你，所以想等你回來才睡，沒想到你現在才回家，我跟他說了一些家裡的事，一說就是一整夜，剛聽到馬蹄聲，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先出來迎接你，讓小少爺在你睡房待著，可他應該是累壞了，一轉眼就睡著了。」

兩年平定吐蕃叛亂，三年北拒韃靼。俏如來大半生都待在京城，剿匪捉賊是等閒事，卻不曾上過戰場，金戈鐵馬離他遠之又遠。

他偶爾會在徹夜不眠處理公文的時候，想起正隨著叔父藏鏡人西征北討的銀燕，想起塞北入冬時的刺骨寒雪，想起千軍萬馬呼嘯奔騰時所翻起的滾滾黃沙，心裡便像踏了一個空，得去祠堂上香，祈求祖先保他平安凱旋，才會繼續工作。

他過了五年戎馬生涯，他也過了五年漫長的等待。

俏如來那個憨直的弟弟已經脫胎換骨，高壯得撐得起沉重戰甲，他悄然無聲的坐到銀燕身邊，輕手撩起他的披頭亂髮，晨光涼薄，像一層水墨，淺淺勾勒出銀燕的睡容，在他清正濃秀的眉目上略施淡彩。

那人仍然改不了皺眉頭的小習慣，風刀霜劍把他的輪廓砥礪得剛毅硬朗，倒與藏鏡人有幾分相似，可此刻這位少帥卻像是某只冬眠的小獸，狼狽又勞累地躲進別人家中睡覺。

如此的安寧恬靜，如此的毫無防備，彷佛又是回憶中的稚氣少年。歲月如針，在他心頭穿縫上連綿不盡的牽掛，如今總算能把思慮都拆開來，化作繞指溫柔，細細磨娑銀燕的髮鬢。

被晾在一旁的阿梅終於忍不住開口，「大少爺……呃、這個……小少爺還沒有梳洗，身上都是塵垢，要不——」

「把水盤和毛巾留下來吧，我替他梳洗便可。」

阿梅如獲大赦，放下衣物和水盤便不再打擾他們，俏如來蹲下身來，替銀燕脫了戰靴，摘去凱甲，用濕毛巾抹了抹他的頭臉和手腳，銀燕在軍營生活多年，觸覺敏銳，得時常保持警戒性，這番動作應該足夠讓他醒過來，可他就像是三天三夜未曾閉眼，竟睡得昏沉，連被俏如來抬到床上都沒知覺。

天色已亮，兩人才剛落床，俏如來卻毫無睡意，看著銀燕酣睡的臉龐，倒覺得自己已在夢中。

[ 此帖被煙屁股在2016-02-13 06:45重新編輯 ]

頂端

pinyugu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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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10-25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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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好在這兒【舉手！
捉到一只俏燕小夥伴XD還有糧吃
開心！
好喜歡這種江湖風格的俏燕啊，銀燕居然是在西北跟著藏爹XD好想看這兩個的戰場日常，性格這麼像一定非常投緣！
大哥的武力值棒！
搬板凳前排坐好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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汁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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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10-25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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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D啊啊终于吃到俏燕粮了！！！
以前其实怀疑过银燕是藏仔的娃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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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kui03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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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10-26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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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燕我吃(浮上來
之前有看過大大幾篇文
不管是故事設定和人物性格刻劃我都很喜歡
真的有給我在看出版小說的感覺^^
期待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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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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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10-26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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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俏燕!!!!!
大大加油~
不過話說，大理寺不是只管判案嗎?
緝捕犯人是六扇門或是刑部的事吧?

琉璃雪，雪中殘月月殘雪；
希晨星，劍落無聲雨無聲。

看花開花落，流水清風；
捧一杯香茗，享雲卷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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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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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5-10-26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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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pinyuguzhu

抱住同好！在北極圈不產糧會餓死的XD
見你這麼勤奮我也不好偷懶
哈哈哈我就是喜歡江湖風，不過這不全是江湖風，朝廷鬥爭比較多，
如果可以還真想寫闖蕩江湖的俏燕，天下第一槍雪山銀燕啥的
鏡子和牛一定很好玩，鏡子應該也疼他的，兩人在軍營常常打架副將怎勸都勸不住
至於大哥的武力值我是有點怕OOC了，不過我還是很想大哥武力值能上升一點，
所以選擇讓他使有點取巧的奇門兵器，反正大家都說他的佛珠是手指虎，
那就直接讓他用手指虎和指劍好了

TO 汁汁
俏燕糧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比如你樓上就有寫很可愛的俏燕
即便叔父和銀燕不是親父子，但如果他們能相處多點時日，
應該能情如父子，說不定銀燕更適合在藏鏡人的教育下成長，
把他教成第二個藏鏡人好了(住手

TO kukui030308

很意外呢竟然有三個小夥伴吃俏燕XDDD
我還以為會沉底沒人看
哎竟然有看過我之前的，這段時間一直在浮沉，
寫作上有障礙，能聽到這樣的回覆真高興，謝謝喜歡，好感動啊……
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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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5-10-26 21: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4樓(琉希) 的帖子

謝謝喜歡XD
是的大理寺應該是專管刑獄和審理案件，刑部也是類似的，
而六扇門是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的合稱(隨不同朝代而有出入
因為想讓俏如來動武抓人，同時也想他查案審案所以只好這樣了OTZ
職級那些我也是亂掰的，如果混淆你了好抱歉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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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5-11-05 15: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常言道：虎父無犬子。

銀燕乃左都督羅碧的義子，自幼與兵士為伍，一同集訓一同吃苦，羅碧對他更是格外嚴苛，親自管教他習武騎射，研讀兵書，每回征戰必定把他帶在身旁，生死殺戮的場面也從不讓他迴避。日子有功，銀燕年紀小小便已磨練出一副錚錚鐵骨，眉宇間自有一股肅殺之氣，驍勇非常。

然而銀燕再如何強悍，與兄長俏如來相較之下，也不過是一個力氣大的稚子。

史豔文位及三孤，國事繁重，妻子早逝，長子和次子都由佛堂僧人撫養，二子早慧，玄妙佛經皆能參透一二，心性也被佛堂香火所薰陶，慈悲和順。小空尚有幾分孩子的淘氣，俏如來卻是年少老成，才思敏捷，與長輩談論經書學術都應答如流。

銀燕自知駑鈍，學識不如他倆，心裡對他們是由衷敬仰，尤其是有幾分長兄威嚴的俏如來。

小空體弱不常外出，鮮少與他見面，俏如來倒是一年能見上數次。銀燕平日在武場摔打慣了，不收邊幅，接待兄長前卻肯定會沐浴梳洗，穿戴整齊，說是大哥學佛，不宜沾有沙湯戾氣，怕影響他修行。

俏如來聽言，笑說了他一句傻弟弟。

臘八寒川，他們在火牆前談天說地，共飲一杯熱茶；初春狩獵，他們在草原上砌磋武藝，共騎一匹駿馬。大年夜裡，銀燕趕回京城守歲，巿集鼎沸熱鬧，萬頭攢動的街巷直叫他迷失了方向，而俏如來總會在不遠處提著燈籠，等著領他回家。

燈火映照那溫潤笑顏，像一陣輕薄新雪，細細敲打他的心頭，綿軟涼意漫入胸腔，思念就此靜下。

年年歲歲，所想所求不過如此。

只道都是少年時，今非昔比。燈早就滅了，俏如來，從好久以前，就不再等他了。

X

聚斂眉山中，是一裊如煙似霧的疏冷，也許還有絲縷情緒掩霧飛過，銀燕沒抓得住。

因為他印象中的俏如來，永遠都是和顏悅色，這般複雜深沉的神緒，他六年前見過一次，現在又見一次。

「軍令如山，這道理難道還要我去教你？」

「戰事已了，大家都能回鄉休養，為何就是我不能！」銀燕對上俏如來陰霾不散的眼眸，又著急地補道：「我知道義父自有他的道理，但家裡發生這樣的事，我怎麼可能坐得住？」

「按軍中規矩，未得批准擅自離營者皆為逃兵，你身為將領也敢違逆帥令，可有想過折損軍威，可有想過將來如何服眾？」

「這些我都清楚，但這裡不是軍營，是我的家！在家裡你也要跟我講軍法嗎？」

他打了五年的仗，一回邊邑便聽聞史豔文被罷黜流放，與他關係緊密的數位良臣亦受牽連，史家家道中落，文士將此事寫入童謠諷刺朝廷，連每家每戶的小孩也知道的事，他卻居然一無所知，阿梅昨夜說的每一句話，都能使他心如刀絞，他瞭解俏如來的苦心，但越是瞭解，便越是意會到固中的情份疏減。

銀燕自幼生於羅府，只算得上半個史家人，不請自來確實唐突，思來想去，不欲為難俏如來，又低垂著倔強的眉眼說：「我只是想回來看看你，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走，有事情，你盡管找我幫忙，沒事情……沒事情那我就在京城住一陣子，不打擾你的。」

話雖如此，銀燕仍是氣結難平。同羅一役中因強闖敵陣拔旗易幟，而被戲稱「小蠻牛」的少將軍，斧鉞刀劍尚不能逼他後退半步，在俏如來這裡卻是三言兩語就紅了眼眶，滿是委屈，若是被將士看見，恐怕又要給他起綽號了。

不過委屈歸委屈，這頭牛他定是攆不走的。俏如來柔腸百轉，不知該歡喜還是憂愁，輕嘆一聲，想撫摸他的髮頂，可手伸到半途，又硬是轉成拍拍肩頭，「不用走，這裡是你的家，但若二叔的人來找你，你就得跟他回去，行不行？」

銀燕愣了愣，料想從邊塞趕來也需十天八日，當即點頭如搗蒜，心裡才踏實下來，便有人跑來敲門。

「少爺，你睡醒了嗎？有人來找你啊！」

銀燕嚇得整個人從椅子彈起來，慌亂地東張西望，似乎是想找地方躲起來。

俏如來倒是習以為常的應了一聲，他看著銀燕瞎忙一會，直至銀燕半隻腳踏進衣櫥，嘗試縮肩弓背把自己塞進狹小的空間裡去，他才上前把銀燕拉住，關上櫃門，隱忍地笑道：「你放心，不是羅府的人，去吃早飯，然後陪我到大理寺走一趟吧。」

X

大理寺明鏡堂內，一人負手而立，頭戴獬豸冠。

獬豸為上古神獸，公正不阿，善辨曲直，頭生獨角，傳說能以角頂撞理虧不義者，於是取獬角為法冠之形，提醒執法官皆須明察秋毫，忠貞職守。

可在這朝堂上，真正戴得起這頂法冠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能識破虛實，尋得世間種種真相？

「你找我。」

那人轉身瞧向來者，白髮如雲，面相如玉，氣質溫和，怎看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即便已與他共事數年，但每回相見，她仍是不得不感歎人心叵測。女子冷笑一聲，「我追查半年也找不著線索，你好容易就給我逮住了人，不愧為白無常俏如來，破案如有鬼神相助，而且行事隱密，全都見不得光。」

女子挑起劍眉，目光凜冽，俏如來平淡回答：「只是秉公辦事。」

「好，豫州知府一案算我力有未逮，半年仍然結不了案，得勞動你來出手，那麼賈氏又是怎麼一回事，大清早鬧上大理寺，指明要找你，這事情與你脫不了關係吧？」

俏如來輕皺眉頭，正欲言就被人搶白，「叉玀姊！」

叉玀抬頭張望，登時面露驚喜，趨步迎上銀燕，「哎，你這小子怎麼也來了？藏鏡人捨得把你放出來嗎？」

羅碧是苗王的舊將，與苗王胞弟千雪孤鳴交情甚篤，銀燕更是經常到苗王府玩耍，跟苗王子蒼狼青梅竹馬，叉玀曾是苗王親衛，看著兩人長大，算是半個保母，對其寵愛不在話下，但是違拒軍令非同小可，銀燕不敢告訴叉玀實情，只能尷尬地撓撓頭，「我……我昨天才回來。」

「聽說這次剿滅叛族你表現不俗，立下不少戰功，大概是快要升職了，」叉玀拍拍他的肩頭，目含欣慰，「一會兒有沒有要事？不如與我一同去苗王府，蒼狼若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這……」銀燕偷眼瞥了瞥俏如來，「我想跟我哥聚聚舊，還有二哥，他不知到哪裡去遊玩了，我也想找找他，至於蒼狼……我改天再找他。」

叉玀聞言沉默數許，神色驟變凝重，「對，也是時候聚聚舊，讓你知道你這個好哥哥做了甚麼大事。」

她步回俏如來面前，字字鏗鏘，句句有力地說：「史豔文勾結上下私營軍火一案，俏如來不單沒有維護他，還親自找尋證據，力證他貪斂無度、結黨營私，提議三司會審，讓堂堂少博落得流放邊疆的淒涼下場。默蒼離以亡命水毒殺關西八衛一案，俏如來更是不留活口，直取人稱「鬼才參知」的頭顱。」

叉玀戲謔地勾起唇角，「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師尊，一個位極人臣，一個統領墨家，恰好的，都被他們最親的人扳倒了。你這大哥，本事可真不少。」

「俏如來既為大理寺左少卿，定當盡忠職守，鏟奸鋤邪。若我因為罪人是摰親而存有私心，包庇姑息，受人非議，我無話可說，可我只是依法辦案，大義滅親，反被扣上陷害他人的罪名，你不覺得強詞奪理嗎？」俏如來目光波瀾不興，徐徐反問：「你我同為少卿，你若認為我冤枉了史豔文和默蒼離，為何當時又不拿出證據，幫他們洗脫嫌疑？」

「也許他們並非無辜，但我能確定這兩樁案子另有內情，你所說的也不全是實話！」

「那就請叉玀大人查明真相！」

俏如來俯身執禮，音言真切，彷彿是誠心希望叉玀能翻案，她對這副虛偽的說辭厭惡不已，怒極反笑，「哈，銀燕，我看你也快成都督僉事了，到時候就是二品大官，又是藏鏡人愛將，手握兵權，你得千萬小心，有人，可是專門對付朝中大臣，而且不熟的不吃！」

銀燕默不作聲，只是悲慟地握緊了拳頭。

「銀燕？」叉玀又喚了一聲。

他急忙回神，瞧瞧與親姊姊無異的叉玀，又瞧瞧親兄長俏如來，對方並未回望，他又只好收回目光，艱難地答：「他是我大哥，我相信他。」

叉玀無奈地嘆了口氣，心裡不忿，走到銀燕跟前，給他一記爆栗，「你啊，就只知道你大哥，小時候喜歡做他的跟屁蟲也算了，連現在長大了還是如此。」

銀燕被她說得耳根發紅，又是窘逼又是悶納，「叉玀姊，我哪有……」

「那你叫我回來是所為何事？」俏如來不欲重提往事，叉開話題。

叉玀回頭瞟了俏如來一眼，端肅神情，「賈氏不見了小孩，說是要你來查，這只是小案，該由順天府負責，我請她回去，可她說你見過她之後，就知道為何要由大理寺出馬。」

X

俏如來領了官馬，準備前往賈府一探究竟，銀燕被叉玀拉住，聽她訓話幾句後，趕忙追到馬櫪去。

「大哥！」

俏如來帶了一匹馬給他，銀燕卻只站在原地，沒接過韁繩。

一別五年，萬水千山，多少信鴿都無法飛越的距離，多少信箋都無法承載的改變。他不知道是何事能逼迫俏如來至謀害親父，手刃恩師，他更不知道俏如來決定下手，內心痛苦掙紮時，是否也只能獨對殘燭，暗自煎熬。

戰場如官場，銀燕平定叛亂，打了一場勝仗，那俏如來擊倒兩位權傾朝野的大人物，痛失兩位親人，是算贏得漂亮，還是一敗塗地？

俏如來拉過他的手，把韁繩放入他掌中，「之前雲南暴動牽連甚廣，我下令封查苗王府，所以叉玀對我頗有微言，他又是大理寺，習慣對事事存疑，但大家都只是憑本心辦事罷了，沒有衝突。」

「大哥，」銀燕反捉住他的手，「我信任你，但我不想被蒙在鼓裡。」

指掌相握，俏如來感覺到他長滿厚繭的手粗糙而溫暖，昔日兩人攀爬高杉看風景，銀燕便是如此抓緊他，把他拉到樹枝上，穩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讓他不至於攀高失衡，直墮地面……他恍神片刻，忽然一笑，「你既然被蒙在鼓裡，為何又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操守，也相信大理寺的法眼，若是證據確鑿，你便當以法為先，但證據並不全然代表真相。」

俏如來眼光泠泠，仰天長歎，頭上正好有雪絮飄落，如漫天紛飛的冥紙，不知是要祭奠何人。

「法眼法眼，若法度敗壞，法眼，也不過是一雙誣陷忠良的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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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回爆了點字數，希望大家別嫌棄！

[ 此帖被煙屁股在2015-11-07 19: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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