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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做恶梦,第二天就像被女妖精吸了精气一样疲惫,砚寒清挂着硕大的黑眼圈起床下面条,居家服是昨天新买的一套,英短色,耐脏,就是粘上白毛特别扎眼,比如俏如来的头发。 * faG0le
俏如来这会儿也没醒,大致能猜到他日常是哪个时区的作息,脑力工作加上生活不规律,没到三十就有脱发的风险,砚寒清就不一样了,三十多岁依旧浓密,扎个双马尾都比俏如来的单马尾粗。可是一想到要和这位矩子捆绑生活便有秃头的预感,砚寒清边捞挂面边腹诽,心道好阴险的布局,自己秃就算了,还要把别人的发际线和自己拉扯到同一水平。 !$L~/<&0g
煮面用昨天火锅的海鲜汤底,窝了荷包蛋,切了一点黄瓜丝胡萝卜丝,沸腾起来鲜味扑面。砚寒清盛面的时候听见身后趿拉拖鞋的声音,头也没回:“醒了?” GW;O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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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哼唧两声算是答了话,浑身没骨头似的地靠着砚寒清英短色的肩膀:“……好香。” e> -fI_+b
他头发乱蓬蓬的——大概也只有这会儿能担得起“蓬”字——明明睡姿不差,到底是怎么把头发睡得像猫玩过的毛线球。 d !=AS
早饭桌上只有嗦面的声音,俏如来连汤都干到底,搁下碗,长出一口气,舌头带着大脑都被热面汤鲜活了,这才算是醒了。清醒的俏如来显然来精神了,掏出手机查看旅游攻略,问砚寒清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名胜想访的古迹。 ykat0iqo
砚寒清挑眉:“你不用上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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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头也没抬:“请了两天假。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不能冷落了贵客。” zS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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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知道我是客人啊?我来中原,别的没干,光给你做饭去了。” S";c7s
俏如来带着点讶异抬头,不像是装:“咱俩分什么你啊我的,砚仔,你好薄情啊。” V18A|]k
怎么还怪起我了,砚寒清奇道:“咱们有这么熟吗?” 33z^Q`MTC
“睡都睡过了,我长这么大,可就跟你一个不姓史的人睡过。” GLWEoV9<
砚寒清辩他歪理辩不过,也懒得辩,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说那我想看鹅,大白鹅,能跑会飞的那种。 5-?*Boi>i
“你可以提一个更有追求的目标。”俏如来诚恳地说,“何况这个季节公园的湖都上冻了,鹅也得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 Q"F" 13
无根水深,海境只适合水产们独自柔软摇曳,人在其中都行动艰难,更何况飞禽。俏如来跟砚寒清讲魔世见闻,说修罗帝国策君吵得像250只鸡鸭鹅同时开腔,加上戮世摩罗一捧一逗可以高达500只,没见识过的海境子民心中竟难以衡量这比喻,其声闹,是有多闹?比京王殿下还闹吗? @P@{%I
北冥华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天见到父王和皇兄得提醒他们加件衣服。 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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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事情显然还难不倒墨家矩子,俏如来脑筋一转,就有了主意:“我知道一个去处能看鹅。”他瞅一眼挂钟,“时间也正好,走吧。” hh7un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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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劳智慧的中原人民一项伟大的发明创造,既适用于商品经济不发达的过去,也作为特殊的贸易形势存在至今,其重要性可在黄历中与婚嫁祭祀入宅破土等量齐观,俗名:赶集。偏巧今天宜开市,他们在大爷大妈里穿行没多久就看到贩卖活禽的摊子,抬头和摊主打个照面,更巧,是熟人。 B|SE |
“叔父。”俏如来恭恭敬敬打招呼。 T7R,6qt
藏镜人极有气势地跨步坐在一条小马扎上,雨靴围裙口罩全副武装,与身旁案板与菜刀上都沾着斑驳血迹,还有一口大锅咕嘟咕嘟烫着热水,明明只是摆摊,却横出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y/>IF|aX
砚寒清不禁回忆起昨晚的噩梦,额头落下一滴汗。 /^hc8X
藏镜人原本隶属苗疆,闹掰之后又在地门打了几年工,辞了地门彻底自由,到处打打架搞搞事,享受退休生活。见大侄子来了,他也不起,抱着胳膊嗯了一声算是应声,眼神反而刀子一样扎在砚寒清鬓角的鳞片上,“海境人?” ~1:_wni
砚寒清不动声色地往后稍了稍,“呃……在下砚寒清。” )0?u_Z]w9
空气凝滞了一瞬,俏如来把手上的佛珠翻了个花,插嘴道:“是我向鳞王讨的人,暂时来中原作帮手——倒是叔父怎么在这里摆摊?” @id!F<+%oD
“啊。”藏镜人也没追问,“替别人看一会儿而已。”也没解释“别人”到底是谁。 "DvhAEM
“有鹅吗?” <%?!3 n*
“你等着。” -BcnJK0
藏镜人说完转身进了里头的棚子,叮咣一阵,伴随着凄厉嘶哑的动物叫喊,他拎着一只又白又肥的鹅走了出来。鹅被捉住双翅,拼命挣扎,双蹼乱蹬,头扭来扭曲想叨人,却被藏镜人一把薅住,直直戳到俏如来和砚寒清面前。 hg2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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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国出品东北大鹅,喂得不错。” 藏镜人拿在手上颠了颠,确实沉,“你们知道东北大鹅怎么叫吗?” wQX18aF/#d
鹅梗着脖子大喊: “该呀——该呀——”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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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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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寒清:“……” {5S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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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呀鹅还是没能躲过一劫,藏镜人手起刀落,三管齐断,大鹅烫完毛便彻底沦为俏如来手上的午饭食材——还打了八折。 g&I|@$\
冬天正是吃鹅的好时节,讲究者甚至偏等冬季第一场雪落下,雪后鹅肉口感瓷实,以酸菜、土豆炖之,满满一盆,脂香四溢,热气腾腾,实乃寒夜围炉之上品。 3/V0w|ZgD
死鹅对于砚寒清便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了,围观过其短暂的一生,他不禁唏嘘:“可惜了,还挺有精神的,转眼就变成一具尸体。” %>-?oor
藏镜人特地挑了只小而肥美的,上称也有六斤七两,和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俏如来提着手酸,换了一边拎,“这是它的命,所以我们也不能辜负——这只够吃上两顿了吧。” 7:e5l19 uI
正所谓敬畏生命,也要敬畏食材,该呀鹅音容笑貌犹存,自然得精心烹饪诚心食用才算功德圆满。海境虽然引进禽肉,到底还是少见,砚寒清一时也摸不准该怎么料理,脑子一转,又想起刚才的事。俏如来没跟藏镜人揭自己老底,海境一向与世隔绝,能在中原四处趴趴走,师相、龙子,再就是鳞王与太子殿下,若提到师相,难免被有心人猜出自己与墨家有关,退一步讲,一个无名小卒被赋予出入海境的权力,这件事也足够惹人注意了,而他砚寒清平生最头疼的事就是被瞩目。 Y1G/1Z# 2
俏如来的说法虽然可疑,总归要比直接掀底裤强。 :!yPR
俏如来见他陷入沉思,便道:“你放心,叔父不会多想的,他还欠着鳞王人情呢,更不会来为难你。” uj:1_&g
“人情?” ~,7Tj
“太虚海境那无缘的镇国之宝……” MO%+rf0~w
哦。砚寒清了然,唉地叹了口气。“始帝鳞被盗,祭天坛从此形同虚设,那里现在都快成鳞族主题公园了。” \+j:d9?
“不也挺好的吗?旅游业发展还能带动GDP——对了。”俏如来忽然说道,“避免引人注意,砚仔,你要不要遮一下额鳞?”也没管砚寒清的回答,他把手上的菜交了出去,跑进附近的小商店里,过了几分钟抱着一个袋子出来。 5Nl?Km~
砚寒清也好奇对方的举动,探头去看袋子里的东西。俏如来先取出顶白色的毛茸茸的毛线帽,直接扣在砚寒清头顶,马尾在脑后鼓出一块包,前面倒正好盖住鳞片和耳尖儿。随后他又掏出一件同样白乎乎毛茸茸的玩意儿来摁在砚寒清胸前,砚寒清手忙脚乱去接,原来是只胖鹅布偶。 ]Z?jo#F
“这是……” hc*tQ2
俏如来从他手里换回了该呀鹅的尸身,“在店里看到的,觉得可爱就买下了,既然这只鹅只能入肚,那就让这只鹅陪着你吧,也算在中原第一个战利品,等你带回老家,海境也算是有鹅啦。” ?Ta<.j
砚寒清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支吾半天,“呃,多谢你。” wOg#J
俏如来又拿肩膀撞他,“谢什么,你是贵客嘛。” SP"t2L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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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盟主在家过了两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终于被秦横云一通电话call回尚同会复工,临走前还搁玄关到楼梯间十八相送。 ,\T7{=ZG\!
俏如来愁眉苦脸:“不想上班。” k)9+;bKQQ
砚寒清哭笑不得:“你快走吧。” '^`iF,rg
俏如来强词夺理:“我是盟主诶,为什么一定要上班。” _rg*K
砚寒清以己度人:“打工仔们还等着你这个盟主发工资养家糊口呢。” gx8i|]
说着一边把人往外推,使了吃奶的劲儿才让俏如来贴地移动两厘米,看来这两天酸菜炖大鹅没白吃,油水都贴上了冬膘。 P*n/qj8h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钜子整个人都圆润不少,油光满面的。午休时更不得了,俏如来既没泡面也没叫外卖,从便当包里(便当包诶!)掏出了一盒午餐便当(里面真的有菜!),一荤一素,还有章鱼小香肠,米饭上撒了芝麻,贴上一片鱼形海苔。搞得秦横云忍不住打探八卦:“哟,爱心便当!盟主,你这是家里有人了?” 7{\6EC}d[&
他一开口,尚同会七七八八的人耳朵全竖起来了,脑袋都往这边支楞。 i.{.koH<
俏如来拈筷微笑,笑容三分真诚五分腼腆,还有两分自豪:“他……很贤惠。” p'A43
年末爆炸新闻落地,尚同会立刻炸锅,当然中文单凭耳朵是听不出他和她的区别,过一会O博热搜刷新了一条#史艳文 抱孙有望#,很快又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九界八卦刷了下去。 wjXv{EsMq
砚寒清在家直打喷嚏,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副口罩带着接着大扫除,心说陆地上还是不比海境干净,随便一掸就尘土飞扬的——俏如来究竟多少年没整理过衣柜顶,这儿都能种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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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休假之前每天忙忙碌碌到底有个事儿干,俏如来在的时候也老爱使唤他,现在人走了清净了,砚寒清反而有点不适应。躺着玩手机,歪着看电视都不得劲儿,爬起来一上午把碗刷了床单换了被子晒了,心里才踏实点儿,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保姆。再仔细一想,简直当年暑假的昨日重现,一个带仨小孩,还有一个特别淘,晶珠凉必须少冰三分糖,每天饭菜都不能重样,一个假期过去,仨小孩滋滋润润地回中原了,自己交的周记写满了育儿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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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人吃海境鱼够够,食物链如此,都是命啊。 NQA2usb
电视还开着,当个干活的背景声听。砚寒清上岸后发展了新爱好:准时收看二频道的农业致富类节目,养猪畜禽牧牛羊,植树培花种庄稼,归园田居的生活令公务员格外向往。这会正回放农村合作社饲养大种鹅,提到鹅是雁驯化而来,而人类已经不满足于圈养大头鹅,动起了饲养大雁的主意。一羽国男子花了九年时间驯养培育了可以迁徙回归的品种,年入千万,被称为东北雁王。 Z*Rgik
砚寒清听这称号耳熟,不禁抬头,镜头正好怼了一个大脸,剑眉凤目,仪表不凡,跟俏如来沙袋上贴的一模一样。砚寒清调高音量,想好好看看这位被俏如来天天精神殴打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可惜报道也就一带而过,画面又切回合作社群鹅,和沙发上仰摆着的那只玩偶相映成趣。 g7{:F\S
手机嗡了一声,屏幕亮起,俏如来发来一条短信:「砚仔,想我了吗?」 WIabQ_fX
砚寒清思考几秒,回复了「TD」。 l#~pK6@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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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寒清的午睡是被欲星移的电话吵醒的。 .>Qa3,v5
海境地理位置特殊,信号与中原并不互通,说明鳞族师相估计又上岸了。 7'#_uAQR
背景音嘈嘈杂杂,欲星移倒是声音轻快:“醒了?” Ww"]3
“师相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e54
“响了好久你才接,声音也有点哑。”欲星移停顿了一下,声音模糊起来,似乎是捂住了话筒跟旁边的人说了些啥,“抱歉,没想到把你吵起来了。” [=",R&uD$
“没关系。”砚寒清摇摇头,没意识到电话那头看不见,他也有点好奇,“您现在在哪里啊?” `"o{MaFA
欲星移压低了声音:“道域。” BwrX.!M
“又出什么事了吗?” 5Wv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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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什么,过来谈笔生意,见见老朋友,顺便帮俏如来一个忙。” IJVzF1vC
砚寒清未曾听闻自家老师在道域还有朋友,也不知道那里还有其他鳞族之人存在,更确定精于算计的他不可能白白帮俏如来跑腿,但刻在DNA里警觉性让砚寒清选择闭嘴,深究下去太容易被坑了。毕竟设局与破局的博弈之人才需要情报,有些事,局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4)8e0L*[B?
欲星移给他打电话也不是为了汇报自己近况,拿过提问权:“中原呆得如何,我那可爱的师侄有没有为难你?” G1\F7A
“把‘可爱的’和‘有没有’去掉就是小官在中原的现况了。” m2P&DdN[
“哈哈。”欲星移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墨家钜子个顶个的难搞,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习惯不了也没办法,说又说不过,杀又杀不了,或许……以后还会怀念这种被为难的感觉。” =sAU5Ag68
欲星移一股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语气,砚寒清只是嗯了一声做回应,安静地听老师说完,“世界上能够理解钜子的人寥寥无几,高处不胜寒,不只是那些孤王寡人的专利,史艳文如此,前任钜子如此,俏如来便也如此。” t1G__5wp
砚寒清对师相口中的前任钜子并不了解,欲星移游历一年回到浪辰台,对于中原的描述里偶尔掺杂着一位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智者。多智近妖者,就连我,也不敢断言能看透他的布局五分,欲星移说,即便天意弄人,也无能阻止伊达成目的。 56MY@
“那师相,你是能理解他的人吗?”砚寒清问道。 3.1%L"r[)
“我只是仰望他的人,若我能真正理解他,钜子之位便轮不到俏如来了。” v^)B[e!
砚寒清把一旁的该呀鹅捞过来抱着:“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您让我陪着他了。” $N Mu
“你一直是我的弟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欲星移又补充道,“也是最没志向的——倒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俏如来大概很羡慕你,你有得选,他没有。” *tv\5KW G
砚寒清闭上眼睛,又缓缓张开:“就算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走相同的路吧。” ANgt\8
欲星移又笑了:“所以我说你是最聪明的一个。” kBxE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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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很晚才回来。砚寒清做好晚饭,捧着碗没等到人,饭凉了没等到人,居民楼的灯亮了又灭了还没等到人,他怀疑自己回复的TD是不是把俏如来整个人都给退订的时候,大门终于传来钥匙捅锁眼的声音。 u:Ye`]~o
俏如来换鞋摘围巾,头毛都被静电弄得乱糟糟,一探头,家里只有厨房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砚寒清抱着鹅静静坐在灯下,英短睡衣与柔顺的棕发也被镀上了暖意。俏如来印象中的海境和砚寒清都是冷冷的黛蓝色,如此一瞥倒让他浑身寒意尽散,只觉得饿,想吃烤鱼。 -+M360
砚寒清去热了饭菜,背影当得起俏如来白天所评价的贤惠二字,此情此景总觉得只能以固定台词相配。 R:3=!zav
俏如来撑着下巴,对迎面走来的人笑道:“我回来了。” uGF{0)0g
砚寒清叹了口气:“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