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4.12 [漠御]归期1-10+番外全文完（24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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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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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

樓主發表於: 2010-03-13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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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2 [漠御]归期1-10+番外全文完（24F更新）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0-08-07)

一、
在十二岁以前，御不凡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漠刀绝尘的生活会变成怎样，即使他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早在母亲去世那一年，父亲玉刀爵就说过要带着全家人回中原，那时他刚认识漠刀绝尘不久，还没有学会像他一样用普通的树叶吹奏出悠扬的乐曲。是尚在襁褓中的妹妹玉秋风耽搁了父亲的计划，尚未满月的孩子刚失了母亲，身体孱弱，恐怕撑不过一路上的舟车劳顿、风餐露宿。于是玉刀爵只有改变主意，一家人继续留在荒漠，御不凡与漠刀绝尘的友谊也因此而延长了。
小孩子的成长总是时间流逝的最佳佐证，玉秋风由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成长为蹒跚学步的幼童，好像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玉刀爵中年丧妻，本就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加之又是个性格古板的大男人，抚养孩子总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幸好刀皇夫人心地善良，将玉秋风视为己出，照顾得无微不至。或许也正是刀皇夫人的潜移默化，玉秋风的个性也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温柔婉约，泼辣勇敢地颇有荒漠子民之风。
起初的几年，御不凡除了和漠刀绝尘一起跟随刀皇学习刀法，最执着的事情便是缠着漠刀绝尘比身高。刀皇夫人微笑着让他们并排站在门板前，用小刀依着两人头顶划下线条。御不凡每每充满期待地回头看，总会懊恼地发现漠刀绝尘的那条线比他高上一点，不甘之余只有暗下定决心要努力赶超。可随着时间推移，两条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终于在十二岁这年大到了御不凡望尘莫及的地步。
已是清秀少年形貌的孩子愤愤地踢着路边石子：“刀法胜不了你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身高也比输你？”
漠刀绝尘思索片刻，转头看他：“你的诗文一向比我作得好。”
御不凡扮个鬼脸：“反正你的意思是，以后等你当了刀皇，我安心当你身边的谋士就对了。”
“这……”漠刀绝尘愕然，“我并无此意。”
“哈！”御不凡失笑，大力拍他的肩膀，“说笑而已，像我这么聪慧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意思。再说当谋士又有什么不好？冲锋陷阵的事情由你来做，我只管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这种形象比较符合我斯文的气质。”
看着他线条柔和的侧脸，漠刀绝尘微笑不语。

在尚武的荒漠，十几岁的男孩子之间多少总会有些摩擦，淘气打架更是少不了的事，只要不酿出大祸，大人们多半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御不凡与玉秋风兄妹来自中原，虽受到刀皇一家礼遇，但在同龄的孩子们之间似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身为刀皇唯一继承人的漠刀绝尘与御不凡形影不离，少不得引来仰慕少主冷漠孤傲风采的孩子们妒忌，但是他们从不敢轻易招惹御不凡。
御不凡生就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刀法却出自刀皇亲传，加上本身聪慧好学，尽管比不了天赋异禀的漠刀绝尘，在同龄人中已是难寻敌手。于是年仅六岁的玉秋风成为心有不甘的孩子们欺负的对象：往她的裙子上泼墨汁、揪乱她漂亮的小辫子、藏起她心爱的小绣刀、向她头上丢毛毛虫……种种恶作剧花样百出。可玉秋风又岂是省油的灯？虽然年幼力弱，气魄却是惊人，不管对方是比她年纪大多少、身体比她强壮多少的男孩子，都敢一往无前地冲过去与之撕打，因此灰头土脸、披头散发地回家就成了家常便饭。玉刀爵见了也心痛，再四叮咛自家女儿能忍则忍不要冲动，玉秋风攥紧粉嫩的小拳头高呼：“我没有做错，是他们欺负人在先，这口气我咽不下。”玉刀爵无奈，只得叫来御不凡照顾妹妹。
对于玉秋风的遭遇御不凡早有耳闻，有心要帮小妹出头，玉秋风第一个反对，长相秀丽的小女孩涨红了一张苹果般的脸，话说得异常严肃：“为什么要让大哥保护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爹不是这样教我们的？”御不凡摸摸她的头，帮她把细滑的秀发编成一股一股的发辫，心中到是对小妹的坚强赞叹起来。所幸荒漠的孩子天性纯朴，就算恶作剧也是有限的，没有谁会真的弄伤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况且他要当真强出头，惹出事端反而会使得漠刀绝尘为难。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玉刀爵几次三番想要带着一双儿女回中原，看着玉秋风对刀皇夫人如同亲生母女般的依恋，看着御不凡和漠刀绝尘日渐深厚的情谊，想到今后就要远隔千山万水不能相见，又于心不忍。但是他和孩子们不一样，御不凡和玉秋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享受人生，他已年过不惑，心心念念只想要落叶归根，况且，妻子的骨灰不能永远安置在荒漠。他曾在妻子的病榻前立誓，一定要将她带回家乡安葬，而他们的家乡，在风光如画的江南。
正所谓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就在玉刀爵左右为难之际，一件发生在孩子们之间的小事，让他下定了回归中原的决心，也因此改变了漠刀绝尘一生的命运。
有一日，玉秋风再次路遇几个惯常欺负她的男孩，其中一名叫做锦炎的孩子是刀皇座下十大高手之一的家眷，年纪比御不凡略小一些，平日里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魔王，那天他抢走了玉秋风头发上的珠花，并将它藏在一棵白杨树上的鸟窝里，随后对身高不足他胸口的玉秋风笑道：“就在树上，有本事你就自己爬上去拿啊。”
玉秋风气极，跳起来狠狠揍了他的脸颊，转身跑到白杨树边上，抬头仰望。
那是一棵异常高大的白杨树，枝繁叶茂，挺拔参天，灰白色的树皮异常粗糙。鸟窝就在一根粗壮的枝条上，大约屋顶那么高的地方。玉秋风看了片刻，伸手把粉红色的纱裙裙摆塞到腰带里，像男孩子一样往掌心里吐了几口唾沫，纵身往树上爬去。
“她居然真的爬了……”树下的孩子围成一圈，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
“怎么办啊，那么高的树，万一掉下来……”
”她也是学武的好不好，怎么会那么容易掉下来。”
“锦炎，快别逗她了，真掉下来可不是玩儿的。”
锦炎仰头看着玉秋风越爬越高的娇小身影，有心叫她下来，摸了摸脸上被打出来的青紫，又孩子气地觉得不甘心。
那边厢，身手敏捷的玉秋风已经渐渐爬到鸟窝所在的树枝了。只见她双腿踩在树身上，一只手扣在树皮的缝隙中，另一只手颤巍巍地去抓那树枝，抄了几次没有抓到之后，玉秋风急了，索性一只脚也离了树身，尽量将身体向鸟窝所在的树枝靠过去。从树下看，就见一团粉红色摇摇欲坠地挂在树上，惊险无比。
树下的孩子们终于意识到不好，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呼喊：
“玉秋风，小心啊！”
“玉秋风，快下来！”
“玉秋风，别爬了。”
锦炎皱起眉头，终于还是善良的天性占了上风，扬声要喊玉秋风下来。还未等他出声，只见一团灰色的身影如疾风般掠过，有人施展轻功在树身上借力一跃，一把将玉秋风抱住，又如同一片落叶般轻轻巧巧地回到地面上。定睛一看，见是面色严肃的御不凡，就在他身后，同样一脸严肃的漠刀绝尘正缓缓走来。“啊，是少主！”
“惨了……”
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们知道大祸即将临头，却也不跑不避，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等待漠刀绝尘的判决。锦炎主动站出来说道：“是我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
漠刀绝尘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脸颊上青青紫紫，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御不凡帮小妹整理好衣服，拍去袖子上的尘土，见她白嫩的小手满是脏污，更被粗糙的树皮磨出数条血痕，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疼惜的神色，柔声问她：“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样去取？”玉秋风对自己的伤口不以为然，顺手抹了一把脸上汗珠，瞬间一双小脏手把脸抹得如同小花猫一般：“夫人送我的珠花，好漂亮呢，今天第一天戴。”
御不凡轻叹一声，提气纵身一跃，伸手抓住一根树枝，飞身跳到鸟窝所在处，从一堆灰白色的鸟蛋中捡出一朵梅花形状的珠花，翻身落下。玉秋风高高兴兴地跑过去，从御不凡手中接过珠花，仔细地插回发髻间，扬起脏兮兮的小脸笑得灿烂：“大哥真厉害。”
御不凡摸摸她的头，拿自己的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污渍，牵着她的手走到漠刀绝尘身边。
“道歉。”漠刀绝尘盯着锦炎，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锦炎看看漠刀绝尘又看看御不凡，低头说道：“玉秋风，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玉秋风，“差点害你受伤，这个算赔礼。”
摊开手掌看，见是一把碧绿的小刀，长约两寸，打造得非常精致，材质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玉秋风双眼放光，伸手欲拿，御不凡忽然大喝一声“不可！”劈手去夺。锦炎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正欲将小刀收回，不想那刀锋利异常，刀锋从御不凡的指尖划过，割出一个小小的伤口。
御不凡脸色大变，颤声道：“刃泛绿光，刀上有……”一个“毒”字来不及出口，他已经仰面跌倒，脸上被一股黑气笼罩，眨眼的功夫就连嘴唇也变成紫黑色了。
“大哥！”玉秋风尖叫一声扑过去，“你怎样了，大哥！”漠刀绝尘当机立断，拦住玉秋风，一掌拍向御不凡胸口，以真气护住他心脉，一手执起他受伤的左手，只见从指尖的伤口开始，黑气正迅速往周身扩散，不消片刻，整只手掌就如同墨汁一般黑了。
锦炎彻底呆住，小刀掉落地上也浑然不觉。其余的孩子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住，皆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漠刀绝尘沉声喝道：“快去请刀皇与玉刀爵，快！”一面封住御不凡身上几大要穴，阻止毒气蔓延。
孩子们如遭当头棒喝，飞快地跑开。
玉秋风双目含泪，几次欲靠近御不凡都被漠刀绝尘拦住：“这毒见血即溶，你手上有伤，不要靠近。”话音甫落，他以口含住御不凡墨黑的指尖，将毒血吸出，再扭头吐掉。一连吸了数十口，见御不凡的脸上的黑色渐渐消散了一些，手上的黑色也褪了少许，漠刀绝尘双手按在他胸口持续输送真气，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
虽然漠刀绝尘天赋异禀，未满十岁时刀法就已超越刀皇，但毕竟只有十二岁，根基尚浅，如此耗费内力已是十分勉强，再加上吸吮毒血时未曾十分注意，使少许残毒顺口腔进入体内，眉间也隐隐泛出黑气，此时只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欲呕。他心知好友生死存亡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因此手上半点不敢松懈，以过人的意志力奋力支撑。
尽管玉秋风看不明白漠刀绝尘到底在作什么，心中也知晓是在救自家大哥的性命，当下也不敢哭闹，只睁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泪水在眼眶中翻滚，瘦弱的双肩不住抖动，煞是可怜。锦炎并未与其他孩子一起跑开，见玉秋风如此情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身形娇小的女孩抱在怀中，抖着声音安慰：“没事的，一定没事，少主会救他……”玉秋风耳中听得锦炎声音，思及正是此人欺负她才惹得大哥中毒，心中悲愤至极，想要打他却浑身无力，急怒中一把抓过锦炎右手，狠狠咬在他虎口，怎么也不肯放开。锦炎闷哼一声，任凭她咬住，并不闪躲。
时间愈长，头晕眼花的感觉愈是袭来，漠刀绝尘眼前一片模糊，耳中轰鸣，放在御不凡胸口的双手却更加用力，口中喃喃念道：“御不凡，我已经把毒吸出来了，你快醒来……”就在他精疲力尽之刻，一只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按住他的肩膀，随后一股宏大内力源源不绝地送来，代替他的双手护住御不凡心脉。漠刀绝尘抬头，看见父亲刀皇棱角分明的脸庞，顿时放心，只来得及说一句“父皇，救他”就昏倒在父亲的臂弯中。
玉刀爵见刀皇抱起御不凡，背起漠刀绝尘，自己动手去牵玉秋风和锦炎，却见年幼的女儿如同疯了一般死死咬着锦炎右手，鲜血已经濡湿了粉色衣衫的领口，顿时吓了一跳。
“秋风，松口。”玉刀爵掰住女儿下颌，从她口中拽出锦炎右手，只见一排细小的齿痕刻在少年的手掌上，血流不止，伤口深可见骨。玉刀爵一惊，立刻问锦炎怎样，锦炎脸色苍白，神色如常，甩甩痛得麻木的右手，说道：“无妨。”

御不凡所中之毒虽猛，毒性却并不十分难缠，漠刀绝尘又处理得及时得当，毒气并未伤及脏腑，漠城太医以自制药膏涂抹，辅以汤药，当天晚上就清醒了。反倒是漠刀绝尘由于耗损内力过巨，引发自幼心疾陷入昏迷，一时难以苏醒。玉秋风在刀皇夫人怀中哭了很久，更鼓响过很久才哽咽着睡去，只余锦炎被刀皇唤至书房询问详情。
杨木书桌上摆放着一个托盘，上置那把惹出大祸的碧绿小刀。刀皇看着这把刀，脸色凝重：“锦炎，这刀从哪里来的？”
锦炎的右手包了纱布，仍渗出丝丝鲜血：“捡的，在漠城西郊的赤炎山谷。”
“你可知刀锋上有毒？”
“不知。”
“捡到刀时可曾见着了什么人？”
“不曾。”
刀皇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这把刀的事不要再向别人提起。”
“是。”
锦炎躬身行礼，正要退下，刀皇一眼看到了他右手上的纱布，复又说道：“太医是否告诉你，你的右手……已经伤及筋脉，今后恐怕无法再用刀了。”
锦炎回身，神色异常平静：“我知道。”
“那你作何打算？”
锦炎抬头，十岁的少年目光锐利，眸子铮亮：“左手亦可用刀。”
刀皇颔首：“好，待你伤势痊愈，就与绝尘一起随我习武吧。”
“谢刀皇。”锦炎照常行礼、退出，宠辱不惊。
玉刀爵见锦炎走远，向刀皇问道：“这刀有什么来历？”
刀皇拿起托盘上的刀，将刀柄的一面给玉刀爵看。
指尖大小的刀柄底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巫”字，玉刀爵脸色一变：“巫毒教？”
刀皇将小刀掷回托盘，双手紧握成拳：“近年来他们又在荒漠频频动作，怕是要卷土重来。”
玉刀爵说道：“多年前刀皇既然已经率兵重创他们一次，现在整个荒漠上下一心、兵精粮足，必能将这伙恶人全歼，你又何必如此担忧？”
刀皇摇头苦笑，沉默不语。

半个月过去了，当日身中剧毒的御不凡已经可以下床行走，漠刀绝尘却仍没有苏醒的迹象。漠城太医每日为他诊脉，皆是眉头深锁、垂手不语。刀皇与夫人心急如焚，再三盘问太医也只有一个答案：“少主先天不足，体质特异，此番又太过耗损心力，怕是凶多吉少了。”
御不凡是在墙根下听到这些话的，随后他听到太医告退的声音，又听到刀皇夫人啜泣的声音：“绝尘……这该如何是好……”刀皇始终一语不发，面色严峻地走出漠刀绝尘的房门，转身往书房去了。
御不凡一直等到刀皇夫人哭泣着离开，才偷偷地潜进房内。屋中一股刺鼻的药味，漠刀绝尘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色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
“绝尘……”御不凡坐在床沿，伸手去被子里握住漠刀绝尘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粗大，手掌上一层薄薄的刀茧，掌心温热若常人一般。御不凡想起自己性命垂危之际，就是这双手按在自己胸口，持续输送真气，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如今这人却卧床不起命在旦夕，不禁悲从中来。“绝尘，你可千万要醒过来……”说着说着，泪水已经滚落脸庞。
他生性乐观倔强，绝不肯在人前表现出悲伤，就连母亲亡故时亦是装疯卖傻博大人一笑，更何况此刻？因此他跟随父亲前来探望过漠刀绝尘时，总是言笑晏晏地宽慰刀皇及夫人，只有在偷偷溜进来看望朋友时，才会情不自禁地流露真情。

又过了几日，漠刀绝尘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漠城西郊城防却传来兵营遭巫毒教投毒死伤严重的消息。刀皇连夜带护卫赶往西郊城防，天光大亮才回到府邸。一脸疲惫的刀皇虽面色不佳，却是目光凌厉，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连衣服都不曾换下，风尘仆仆的刀皇邀玉刀爵前往书房一叙。待玉刀爵来到，刀皇触动墙上机关，领着玉刀爵进入一间密室。密室中只点着一盏油灯，室内陈设除了寻常桌椅之外，只有墙上挂着的一个号角。说也奇怪，那号角造型材质皆无任何特殊之处，却意外吸引了玉刀爵的目光，只觉得在光影摇曳中，号角从上至下都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刀皇在椅子上坐下，正对墙上的号角，随后示意玉刀爵坐在自己对面，苦笑道：“那东西……看了让人不舒服，还是少看为妙。”
玉刀爵奇道：“这号角到底是何物？”
“刀爵可听说过希望号角？”
“荒漠的传说，略有耳闻，说是能够与死神交换条件，实现任何愿望的物品，莫非……”
刀皇点头：“正是。”
玉刀爵大惊：“刀皇，难道你要以此挽救绝尘的性命？”
刀皇叹息，将目光转向别处：“昨夜夜访西郊，井水中被投了剧毒，官兵中毒者甚多，整个西郊城防已形同虚设。我有意亲自前往西郊，并遣派十大高手前往另外三处城防，日夜防备巫毒教进犯。绝尘的病，恐怕一刻都拖不得了。”
“但是与死神交换，焉能全身而退？”
刀皇双手抱头，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刀爵，你也是为人父的。绝尘是我……是我唯一的儿子，绝不能有所闪失。”
玉刀爵霍然起身，目光如刀：“为人君主，以整个荒漠的安危换取绝尘的性命，这恐怕不妥。”
刀皇揉着额角，疲态尽显：“不至于到那样地步，我会做好安排。此事……我心意已决。”
“你既心意已决，又找我商量什么？”玉刀爵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刀皇起身按住他肩膀，目光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刀爵，荒漠与巫毒教的战争迫在眉睫，你与不凡秋风，还是尽早回中原吧。”
玉刀爵闪身甩开刀皇的手，语气冰冷：“我玉刀爵绝不是临阵退缩之人。”
“非是临阵退缩，我是准备把荒漠与绝尘的未来都托付与你了啊，好友！”
刀皇这声“好友”叫得肝肠寸断，从未见过他如此软弱姿态的玉刀爵也不禁被打动，坐回桌前听他慢慢道来。

御不凡还来不及再去私下见漠刀绝尘一面就被父亲告知要于近日离开荒漠回中原，他一向懂事，知道父亲此番安排定有用意，因此陪着父亲去看望了漠刀绝尘一次，在床边悄悄告诉他一定要好起来，来中原找自己，然后就安心帮着父亲收拾行李。年幼的玉秋风没有兄长那般听话，又哭又闹又绝食地折腾了几日，见父亲仍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打算，方才明白大势已去，又到刀皇夫人那里痛哭了一番，也就准备随父兄一起回中原了。
临走那日，刀皇与夫人盛装送行，十大高手亦随侍在侧，竟是一副生离死别的架势。
锦炎也来了，右手还缠着绷带，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坦然，捏捏玉秋风的小脸，对御不凡说道：“少主有我保护，你放心走吧，下次见面，我的刀法一定不会输你。”
御不凡微笑：“好好照顾绝尘。”
玉秋风对他仍心存戒备，乌溜溜的眼睛恨恨地盯着他，转眼瞥见刀皇夫人红着眼眶看她，又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她与刀皇夫人情同母女，早前已不知相拥着哭过多少次，此时来送行，想到今后就要天各一方，真如摘去心肝一般，加之漠刀绝尘的病情全无起色，往昔艳光照人的刀皇夫人如今也憔悴了不少。
刀皇凝视玉刀爵良久，终于轻叹一声，轻拍他的肩膀：“走吧，好友，一路珍重。”
玉刀爵握住刀皇双手，正色道：“玉刀爵定不负君之所托。”随后转身，招呼御不凡和玉秋风上车，再不回头。
骏马扬蹄，一阵滚滚烟尘过后，马车已渐行渐远。玉秋风终于痛哭出声，御不凡抱着小妹安慰她，一手撩开车帘往后看，身边只剩漫漫黄沙，漠城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小黑点，很快也消失不见。
御不凡从怀中取出一片白杨树叶，放在唇边吹出一曲悠扬苍凉的旋律：绝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御不凡在此与你约定，他日中原再会。

[ 此帖被二胡在2010-04-12 18: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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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

1樓發表於: 2010-03-14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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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御不凡坐在池塘边上，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掰了豆饼喂鱼。一池红艳艳的金鱼尽数被他吸引到身边，争先恐后地吞食饼渣，见它们圆圆的嘴巴一张一合，御不凡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时正值早春，温暖的阳光代替了冬日的严寒，庭院里杨柳发新芽，漫天飞桃花，一片春光明媚的秀丽景色。
自荒漠回到中原已经三年有余，想他们刚到中原没多久，曾赠予漠刀绝尘父亲“刀皇”称号的中原刀者组织天下封刀就找上门来，竭力邀请玉刀爵加入。遭遇拒绝之后不久，天下封刀的主席刀无极竟然亲自登门拜访，再三要求。玉刀爵被刀无极的诚意打动，带着一双儿女进入天下封刀，一年后成为副主席，掌握组织内半数兵权，整日忙碌不见踪影。而御不凡与玉秋风也搬进刀无极为他们准备的别院，跟着刀无极的三个儿子一道读书认字，习武练刀。
这座别院与刀无极的府邸仅一墙之隔，白墙黑瓦，颇有江南风韵，内中一个小庭院，参差种了几棵杨柳桃花，外加一个小小池塘，到也别致有趣。
中原的风土人情与荒漠差别极大，许多新鲜事物让自小没离开过荒漠的玉秋风大开眼界。记得初次在刀无极家中看到金鱼时，玉秋风戳着金鱼鼓鼓的眼睛大声问御不凡“这是什么怪物”？可巧御不凡也没见过金鱼，一下子被问住了。是天下封刀的二少主刀无我含笑告诉他们，这是金鱼，一种生长在南方的鱼类。不想玉秋风听说是鱼后十分兴奋，缠着御不凡要尝尝金鱼是什么味道。刀无极的夫人梦如嫣掩口笑道：“这鱼只能看，吃不得。”又命丫鬟秋枫选几条送到玉家兄妹住处。于是才有了这一池子活蹦乱跳的金鱼，而喂金鱼吃豆饼，也就成了御不凡闲暇时最爱做的事。
“大哥，又在喂你的金鱼啦？这池鱼到是给你喂得膘肥体壮，都快游不动了。”玉秋风一袭粉色纱裙，手里端了个盘子，装着几样精致小点。少女的身量略长高了一些，圆润的脸庞却仍旧是幼时玉雪可爱的模样，明眸皓齿，黛眉秀目，隐隐开始透出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
御不凡侧身拿过一块点心，嘴不饶人：“怎么？又惦记上我的鱼了？准备什么时候下锅啊？”
玉秋风杏眼圆睁，拿起一块芝麻酥塞进御不凡嘴里：“你再说，再说我真吃了它们！”
御不凡笑着吃点心，不再惹她，忽又看到玉秋风在他身边坐下，身上仍穿着家常的裙子，不禁问道：“你怎么不去换衣服，下午主席不是说要亲自指点你刀法么？”
玉秋风撇撇嘴，一脸不快：“改期啦。”
“哦？何故？”
“听说是刀无形揍哭了右护法家的炎龙，主席下午要亲自带他去给右护法赔礼。”
刀无形是刀无极的长子，与御不凡同年，也是十六岁，却生得性格叛逆、桀骜不驯，经常忤逆他老爹，让刀无极在一众属下面前很没有面子。对于此人玉家兄妹向来敬而远之，到是二少主刀无我个性平和、谈吐得当，和御不凡交情不错。三少主刀无心不好武学，只喜舞文弄墨，和神刀名坊的千金君曼睩走得很近，天下封刀上上下下都说，君小姐是夫人一早就为三少主定下的贤妻。
玉秋风吃了几块点心，百无聊赖地掰着绿豆糕逗鱼玩儿，片刻后又觉得没意思，双手托腮靠在御不凡身上，仰头看着池塘边上开得正艳的桃花。
“不练刀就没精神啊？”御不凡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要不大哥陪你去外面逛逛？”
“不去……”玉秋风撅起嘴来，往御不凡怀里蹭了蹭，“大哥，你说绝尘哥哥的病好了没？都三年了，也不说捎封信来，真是薄情……”
她嘴上说得刻薄，眼圈儿却不知不觉地泛红了。御不凡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三年以来，御不凡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漠刀绝尘和荒漠的一切。离开荒漠时他尚且年幼，玉刀爵又守口如瓶，因此并不知道在那里即将发生什么，只是单纯挂心漠刀绝尘的病症。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时光，几乎形影不离，他自然知道漠刀绝尘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每每想起时，他总是安慰自己说吉人自有天相，可三年来音讯全无，即使乐观开朗如御不凡，也不由得开始觉得不安。偶尔向玉刀爵提起此事，原本就个性古板严肃的父亲眉头紧锁，神色越发严峻。
“若是能再回荒漠……”御不凡轻声说道，与妹妹一起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
“我一定要狠狠揍锦炎那小子一顿！”玉秋风攥起拳头挥了挥，“现在我一定不会输给他。”
御不凡笑出声，揽着妹妹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

几乎与此同时，天下封刀驻地西南方向约十里外的密林中，一老一少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正在奋力突围。
身着劲装的老者年逾半百，相貌清癯，双目深邃、精光内敛，双手筋脉凸出，一看就是个练指掌功夫的高手，但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血汗混合着一路征尘将一身衣衫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那少年身材高挑，有一头微卷的灰发，此刻亦是汗流浃背。他手持一把单刀，刀刃上血迹斑斑，更卷起数个缺口，显然也是饱经鏖战。少年生得高鼻深目，面貌俊美，额头上挂了一串光芒璀璨的饰物，更衬得肤色白皙、神情冷漠——竟是玉家兄妹心心念念的漠刀绝尘。
此时的密林中尚没有遮天蔽日的绿荫，只有一丛丛深褐色的枝杈和稀稀拉拉的绿色嫩芽。数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身形如电，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穿行得飞快，身法诡异。眼见老者和漠刀绝尘稍显疲态，便飞身上前，银白刀光宛如雨点般向两人身上砍去。老者转身将漠刀绝尘护在身后，十指如钩，携带开山碎石之力探出，一股雄厚气劲将蒙面人的银刀荡开，随后漠刀绝尘半旋身，单刀斜劈，刀气过处，几名冲得靠前的蒙面人应声倒地。两人也不恋战，见敌人攻势暂缓，立刻提气往天下封刀的方向狂奔。但是身后追兵却不见减少，只见更多蒙面人由密林的枝枝蔓蔓中跃出，悄无声息地继续追上。
劲装老者沉声对漠刀绝尘说道：“少主，此处离玉先生住处已经不远，不如我来引开他们，你快去寻玉先生相助。”漠刀绝尘脚步不停：“不可，他们人数众多，你一人应付太过勉强。”
“但是这样下去，迟早……”
“松伯，”漠刀绝尘的声音愈发严厉，“我说不可。”
老者不再多言，只是暗聚内力于指尖，待对方追上便要展开厮杀。
往前奔跑了大约一里地光景，身后忽然传来数道利刃破空声。劲装老者反应极快，一掌运气挡下飞至身边的暗器，只听一阵叮咚脆响，地上立刻多了十数枚泛着蓝光的镖刀，老者面色一凛：“少主小心，暗器有毒。”
话音未落，又是十数枚镖刀飞向漠刀绝尘。漠刀绝尘单刀舞出一片寒光，将镖刀悉数震落，回转过身横刀于胸。五名蒙面人自密林中飞跃跳出，手中所拿皆为柳叶短刀，五人围成一个圆弧形，自上而下夹击漠刀绝尘。漠刀绝尘甩出单刀，双手运气，单刀在空中急旋，一一震开蒙面人的攻势，随后刀势不退反进，刀气疾如迅雷、势如雷霆，三名蒙面人躲闪不及，被迎面劈在胸前，喷血倒地。另外两名蒙面人后退半步，再要上前，忽闻身后一声暴喝，劲装老者双手竟产生强大吸力，将那二人吸到面前，十指宛如钢针一般直刺入两人背心，两名蒙面人惨叫一声，顿时也没了气息。
漠刀绝尘同时将刀高举，刀气源源不绝自刀身散出，横扫四周树木，无数枝桠应声而断，又有数名蒙面人从树上跌落。
“走！”漠刀绝尘低喝一声，与老者一道飞身继续往密林外奔去。
漠刀绝尘心中明白，这伙蒙面人自离开荒漠开始就一路追杀，虽然个个武功平平，但出手狠毒，人数众多，且无所畏惧，穷追不舍，他与劲装老者一路行来，无论是日间赶路还是夜间休息都被他们打搅，好像存心要拖垮他们，不让他们有片刻安宁。
两人是亡命奔逃，本就不敢于大路行走，不想他们一身奇装异服随着环境改变不停变色，山野小道旁又多是巨石、山坡或密林，使得这帮人躲藏得更加隐蔽，不易发觉，劲装老者为护他周全早就受了一身伤，此时亦全凭不凡修为强硬支撑，好在蒙面人之前所使的兵器没有淬毒，否则他们未必能到得了中原。而越是靠近中原，他们的攻势越是密集，如今就要抵达天下封刀，更是宛若疯狂一般无所不用其极。
又奔走了数里，前面已然可以看到树木渐渐稀少，隐约可见远处高低错落的建筑，两人精疲力尽，但见目标已在眼前，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发足疾奔。
好不容易跑出密林，面前忽然出现四名黑衣刀卫，看到漠刀绝尘二人一身鲜血奔跑而出，为首的刀卫扬声问道：“何人擅闯天下……？”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劲装老者喊道：“小心！”
只见点点蓝光自密林深处飞出，竟是数不清的淬毒刀镖。漠刀绝尘与劲装老者挡下大半，为首的刀卫却闪躲不及，身中数镖，几乎是一瞬间，黑衣刀卫颓然倒地，浑身抽搐、双目充血，哀嚎数声便一动也不动了。
剩余三名刀卫被吓得呆立当场，眼看着又有无数刀镖自密林深处飞来，亦有数名蒙面人纵身跃出，当下明白情况不妙。
“快，快去通知主席，有人来犯！”其中一人高声呼喊。
即刻有一名刀卫飞速向远处的建筑跑去，另外两人抽刀在手，打落近在眼前的刀镖。漠刀绝尘早与劲装老者背靠背站立，一人运指如飞，一人刀行如风，与不断冲出密林的蒙面人战得难解难分。
这两人皆是当世高手，两名刀卫亦是身手不凡，无奈蒙面人有数十人之多，又要提防他们的淬毒暗器，加之漠刀绝尘两人体力几乎透支，此时已是左右支拙，危若累卵。
正在紧急时刻，忽闻一声清啸，一股庞大气劲从天而降，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逼退与四人缠斗的蒙面人，随后一条魁伟身影缓缓步入战局。
来人英姿挺拔，器宇轩昂，腰悬一口豹头刀，眉宇间充满霸气，正是天下封刀主席，傲世苍宇刀无极。在他身后，一名蓝衣蓝发的少年转着一双乌黑大眼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
蒙面人的攻势暂时受挫，他们却并不放弃，只怔忡了片刻，又一齐撒出漫天刀镖，随后纵身扑向刀无极。
刀无极负手而立，纹丝不动，真气凝聚全身，形成一道气墙，将漫天飞舞的淬毒刀镖尽数吸纳至身前，随后他单掌向下，发力一催，喝道：“去！”所有刀镖掉转方向，以更加迅猛的速度飞向已扑至他身前的众蒙面人，顿时惨叫声四起。半数以上的蒙面人猝不及防，被刀镖射个正着，立刻浑身抽搐地摔落地面，哀嚎着死去。剩下的蒙面人不为所动，手中柳叶短刀闪烁瘆人寒光，以上中下三路同时攻向刀无极，彼此间配合得天衣无缝。刀无极不闪不避，神态自若，腰间豹头宝刀银光微吐，磅礴刀气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全身上下竟无一丝破绽。十数名蒙面人好似以卵击石，断线风筝般接二连三地摔回地面，功力稍逊者已是口吐鲜血，虎口撕裂。
眼看面前之人武功高强绝难撼动，蒙面人中貌似为首者发出一声唿哨，率先跑回密林，其余蒙面人也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紧随其后。
见他们仓惶撤退，劲装老者忽然出声提醒：“不可让他们回去报信啊！”
听得这一声，刀无极身形还未动，他身边的蓝衣少年已经飞身掠进密林，腰间佩刀出鞘，刀势又快又狠，刹那间连斩数人。那帮蒙面人本就死里逃生，又轻重不一地受了些伤，就算全力应战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就死伤殆尽，只余为首者还在树丛间飞奔。
刀无极此时也步入密林，见此情形扬声唤那少年：“无形，留活口。”
刀无形此时已快要追上那蒙面人，闻听此言后将刀还鞘，脚下又快了几分，眨眼的功夫已到蒙面人身后，他伸出右手一探，正好揪住蒙面人的衣领，往后一带一甩，就将跳跃在树枝间的蒙面人摔了下去。随后他自己也纵身跃下，落点正好在蒙面人身上，右腿膝盖狠狠压住蒙面人胸口，左手一张一合，牢牢卡住蒙面人的脖子。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进犯天下封刀？”刀无形右手撕去蒙面人脸上布巾，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的中年人面孔。那人眼角余光看到刀无极和漠刀绝尘及劲装老者都进入密林，自知逃走无望，张口就要咬舌自尽。不想刀无形眼疾手快，左手依旧卡着他脖子，右手飞快地捏住他脸颊，使巧劲卸去他的下巴，令他只能从喉咙口发出“荷荷”的呼气声，上下颌再无法闭合。
“想死？等你把知道的全吐出来再死也不迟。”刀无形眯起眼睛，一张女孩儿般秀气的脸笑得像只狐狸。
刀无极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蒙面人，对刀无形说道：“先绑起来，押回去再详细审问。”
刀无形从蒙面人身上站起，顺手封住他身上几大要穴，反剪他双手，回头向随行黑衣刀卫索要绳索。谁知那蒙面人居然在此时挣扎起来，口不住发出“荷荷”怪声，手脚抽筋般地剧烈摆动，比他矮小单薄的刀无形几乎要制不住他。
刀无极走至他身后举起右手，正要一记手刀劈落将他打晕，却见那蒙面人像垂死挣扎的鱼一般挺了挺身子，因无法闭合而大张的口中喷出一股白沫，舌头伸得老长，双眼翻白，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这……”刀无形撑住蒙面人身体，伸手探探他的鼻息之后，瞠目结舌，“死了……”
“怎么回事？”刀无极浓眉微蹙。
“不知……我已封住他的穴道，还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
劲装老者走过来，看了看蒙面人的死状说道：“他是中毒身亡，这种剧毒是巫教的不传之秘，所有巫教成员都有一份，执行任务时以蜡封在臼齿中，任务失败后咬碎蜡封即可在瞬间毙命。”
“但是……”
“或许在你卸他下巴之前，他就已将蜡封咬破，之后又用舌头舔舐，将剧毒拨出吞下。”
刀无形闻言点头，将蒙面人尸体放下，忽又想到什么，转向劲装老者问道：“你是何人？”
“无形，不得无礼！”刀无极喝退儿子，对劲装老者和漠刀绝尘拱手道，“观二位形容装扮皆不似中原人，此处是天下封刀属地，我乃天下封刀主席刀无极，不知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劲装老者答道：“我们从荒漠来，到此寻玉刀爵玉先生。”
“原来是玉刀爵的故人，但他今日外出办事，并不在家。”
“这……”
漠刀绝尘上前一步：“玉刀爵不在，告知御不凡亦可。”
刀无极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是……”
“漠刀绝尘。”他神色坦然，劲装老者本想出声拦阻，已是来不及。
刀无极闻言大感诧异，再次打量了一番漠刀绝尘：“那荒漠刀皇……”
“正是家父。”
刀无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转身命令随行刀卫，“去玉刀爵府上通知御不凡公子，有荒漠的故人到访。”

再次见到漠刀绝尘的时候，御不凡仿如身在梦中，呆呆地看了满身尘土血汗的漠刀绝尘半晌，说出一句与此情此景完全无关的话：“绝尘……你……你居然又长高了……”
漠刀绝尘显然对他偶尔的脱线早就习以为常，当下也不理他，转头对玉秋风说道：“你家可有金创药？松伯受伤不轻。”
玉秋风急忙跑去拿药，却被刀无极拦住：“不必麻烦，我已差人去请左护法了。”回过神来的御不凡立刻将刀无极和刀无形请入堂屋奉茶，又吩咐玉秋风带人领着漠刀绝尘他们包扎伤口，更换衣物。
刀无极无心饮茶，向御不凡询问漠刀绝尘及他身边的老者。御不凡说道：“那老者是刀皇贴身护卫，名叫铁指银钩岳乔松，指爪功夫了得，对刀皇也最为忠诚。”
刀无极颔首，思索片刻又说道：“他们一路遭人追杀，虽然杀手已无活口，仍需小心为上。如今刀爵外出未归，我先调黑刀卫二十名前来，你看如何？”
御不凡尚未开口，另有一人的声音传来：“何必那么麻烦，我留下来不就万事大吉了？”来人正从内室出来，拿着一块白布擦拭湿淋淋的双手。此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岁上下，衣着简净，一副文士装扮，背上却背了一个硕大的葫芦，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生得宛如新月，唇角微微上扬，好像随时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模样。
御不凡见到此人立刻躬身行礼：“左护法。”原来此人正是天下封刀的左护法，妙手回春九里明。
刀无极见他出来，问道：“二人伤势如何？有没有说为何遭人追杀？来到中原又所为何事？”
九里明慢条斯理地坐下，又喝了两口玉家下人新沏的热茶，这才说道：“伤势到是无碍，那位少侠只受了些皮外伤，老壮士虽然严重些，但经我医治后也不妨事了。不过那位老壮士嘴严得很，说有些事只能告诉副主席，旁人都不便相告。”
刀无极又想了一想：“既然有苦衷，就不必再问了。左护法既然有意留下来，那再好不过，他们既是刀爵的故人，也就是天下封刀的客人，切不可怠慢。”
九里明吊儿郎当地点着头：“知道，知道，主席你真是年纪大了，这点小事也要罗嗦。”
刀无极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带着刀无形离开。
九里明又喝了一会儿茶，见御不凡始终垂手站在自己身侧，不由笑道：“小御啊，主席都走了，你又何必跟我讲究这些虚礼呢？”
御不凡也不推辞，在他身边坐了，自己动手给他倒茶：“耶~像我这么知书达理的人，怎能对前辈不敬？”
“千万莫叫前辈，我还没那么老。话说回来，那位少侠和你到是很熟识啊。”
“哦？可以见得呢？”
“他看到你家池子里的金鱼，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御不凡怎么还是这么贪吃’。”
“噗——”御不凡口中的茶喷了一地，“他，他当真这样说？”
九里明摇摇茶杯，一派轻松：“自然是我开玩笑的。”
御不凡无语，拿袖子擦着嘴角边的茶。
九里明把玩了一会儿茶杯，又说道：“不过，此人到真是体质特异，患有先天不足的心疾竟能平安活到十五岁，还练得一身好武艺，这位少侠绝非凡人。”
想到漠刀绝尘的病，御不凡正色道：“依左护法看，他的病……可还有救？”
“救？为何要救？他的病早就痊愈了。”
“痊愈？”
“正是，他先天心脉不通，幼时极易窒息，如今心肺畅通，病情早已痊愈，若不是他仍保持幼时的呼吸习惯，我也看不出来。”
御不凡奇道：“难道荒漠也有这样的神医，我生活多年竟丝毫不知。”
九里明摇头：“非也。医术再高明的神医也治不了此病，即便是效仿当年的药师慕少艾以奇术换心也无济于事。总之，医治此病绝非人力可为，所以才说这位少侠非凡人也。”
御不凡心中疑惑，总觉得事情并非漠刀绝尘病愈那么简单。他们从荒漠一路奔波，精疲力尽，又遭蒙面杀手追杀，必定是荒漠出了大事。岳乔松生性固执，又对刀皇极为忠心，若是刀皇命令他只可将此事告知玉刀爵，那么就算他是玉刀爵嫡子也必定问不出什么，唯今之计，也只有等候玉刀爵回来再作打算了。

夜凉如水，月上柳梢。漠刀绝尘在床上辗转反侧，虽身心俱疲，却是一丝睡意也无。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月光从东窗亮到中天，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咳嗽声，随后，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外。
漠刀绝尘起身下床，推开窗户，看见仅着中衣的御不凡捧了一只蜡烛站在窗外，见他开窗好似被吓了一跳。
“绝尘，你……你还没睡啊……”烛光下，他的脸庞越发白皙，衬得左眼下那颗泪痣愈发醒目。
“何事？”漠刀绝尘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没……没什么……”反到是御不凡一改往日的爽朗，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漠刀绝尘推开门：“有事进来说。”
“不用，不用。”御不凡后退几步，到像是屋里有什么猛兽。漠刀绝尘没有动，两人之间仅隔了数尺距离。
御不凡咬了咬牙，抬头看他，眼中竟流露出难得的羞赧神色：“我就是来看看你。我……我怕自己是在做梦……你，你一路辛苦，还是早些休息……”
他的话没有说完，漠刀绝尘几步走到他身边，略略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御不凡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垂头低声说道：“三年前离开荒漠的时候，你病得那样，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漠刀绝尘轻叹一声，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他肩上：“我无事，你……你怎样？”
“我也很好。”御不凡抬头看着他，淡淡的笑意一点一点漫上来，渗透了眼角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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瓔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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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0-03-14 12: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絕塵終於跟不凡碰面了,要不然不凡心理會很不踏實的(御:我哪有)

不過不凡不相信絕塵回來了,還在房門外東看西看還好漠刀還沒睡

希望絕塵能一直待在不凡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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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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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0-03-14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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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二胡！我感动了！！我看到你了！！！（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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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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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0-03-14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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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3樓老曾于2010-03-14 15:49發表的 : cTG|fdgMW
二胡！二胡！我感动了！！我看到你了！！！（泪奔） '3uVkp 6tF

抱住一起哭，绿洲关掉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只能回到这里来。抱抱，我会在这里继续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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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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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0-03-14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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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知後覺的發現二胡在這裡更新了......TVT
~~於是有新章不，等了兩三個禮拜的箭......（抱頭，我催文了OTZ~~

量身高那段很有愛XD
如果御不凡沒離開荒漠的話，也許他們倆以後就那樣了，一個下一任的刀皇，一個是刀皇的副手TVT
於是蹲等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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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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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0-03-15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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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玉刀爵回到天下封刀的时候，岳乔松与漠刀绝尘的伤已好了大半。
这一日，御不凡将岳乔松请入父亲书房后正想退出，玉刀爵却出声唤他：“不凡，把门关上，你也一起来吧。”
御不凡点头称是，走去关了门，垂手站在父亲身侧。
玉刀爵问道：“荒漠到底发生何事？请岳兄如实相告。”
岳乔松面色严峻：“不瞒玉先生，荒漠如今已被巫教控制，刀皇下落不明，十大高手死伤过半，余下的刀皇部属集结在漠城东南百里以外的春川峡谷，隐蔽行踪，再图良机，我与少主费劲周折才来到中原。”
此言一出，御不凡大惊失色，他早已想到荒漠必然出了大事，但绝没想到事情竟已发展至此。
反观玉刀爵到是颇为镇定：“请岳兄详细说来。”
原来，在玉刀爵一家离开荒漠后不久，巫毒教自漠城西方赤炎山谷大举进犯，首战目标便是西郊城防。刀皇亲率卫队前往应战，大战持续了数月，西郊城防被破，巫教大军长驱直入，直取漠城中枢。十大高手分别自东、南、北三方出兵驰援，却在路上遇到巫教早已埋伏多时的人马，数日厮杀过后，仅有半数成功突围，而就在此时，巫教主力已占领漠城，并派遣军队自北向南，将火速赶往漠城的三路人马个个击破。余下不到三成残部逃往漠城东南百里外的山区，自此隐蔽行踪。
刀皇在大战中与部属失去联络，下落不明。皇城被破时，刀皇夫人不愿受辱，拔刀自刎，并火烧刀皇府邸，壮烈捐躯。岳乔松与十余名刀皇亲信拼死杀出漠城，欲护送漠刀绝尘去寻刀皇部属，不想巫教早已在路上安排重重埋伏，竟是决意要除掉刀皇唯一传人。
早在大战爆发之前，刀皇就与岳乔松说过，如若荒漠落入巫教之手，就将漠刀绝尘送往中原投奔玉刀爵。并再三叮嘱，关于荒漠沦陷之事，只可说于玉刀爵知晓，不可告知旁人。
于是岳乔松带着漠刀绝尘途中转道，直奔中原。果然，这一路上虽然也是杀机重重，但比起前往春川峡谷，已是松懈太多。
听罢，玉刀爵长叹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御不凡问道：“奇怪，刀皇统领下的部队虽说不是天下无敌，至少驰骋荒漠多年也未遇敌手，怎会如此轻易败于巫毒教？”
岳乔松紧锁眉头：“巫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对我军兵力部署及战略计划了若指掌，我军却对他们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焉能不败？”
玉刀爵忽然出声问道：”刀皇下落不明，可是被巫毒教所擒？”
岳乔松摇头：“不知，我与少主从漠城出发，往春川峡谷方向没走多远就转道中原了，尚未见过其他人，对西郊城防一役的详情一无所知。”
“应是不至于如此……”御不凡想了想，又问：“松伯，既然你说巫教绝杀刀皇传人，那为何你与绝尘一路遭遇追杀，他们却不曾对你们用毒？”
岳乔松道：“我也觉得疑惑，这一路上，除了在接近天下封刀的密林中，他们所用皆是寻常兵器。倘若当真一早就用毒，我与少主恐怕……”
“所以，我认为他们的目的并非杀人这么简单。”
玉刀爵转头看着御不凡：“你的意思是？”
“巫教目前虽已控制整个荒漠，但荒漠百姓却对刀皇极为忠诚，未必会顺从巫教统治，况且刀皇部队未被全歼，总是一处心腹大患。如若刀皇已落入他们手中，巫教大可以将此消息公诸于众，让荒漠百姓对刀皇失去信心，也能消减刀皇余部的斗志，但是他们并未这么做。那就说明，刀皇没有被擒。”
玉刀爵颔首：“所以，他们看上了绝尘。”
“正是。巫教找不到刀皇，又要统治荒漠，便退而求其次，想要利用绝尘。作为唯一的传人，不论刀皇是否身亡，控制住绝尘都能牵制刀皇余部的行动，顺便威慑荒漠百姓。更有甚者，绝尘现在年方十五岁，若是将他培养成傀儡，日后无论是追杀刀皇余部还是欺骗荒漠百姓，都将易如反掌。”
岳乔松如梦初醒，连声道：“好险！若是我不遵刀皇嘱咐，强行带少主前往春川峡谷，或许现在已成为荒漠的千古罪人。刀皇必定也是料到此着，才让我护送少主来到中原。公子真是人如其名，智慧不凡。”
“啊，松伯赞谬了。”御不凡躬身行礼，“父亲定然也是一般想法，是不凡僭越。”
玉刀爵赞许地看了看御不凡，又向岳乔松说道：“既然平安来到这里，岳兄就与绝尘安心住下，至于以后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岳乔松从怀中摸出两本书交给玉刀爵，拱手道：“这是刀皇之招的秘笈，请玉先生收下，相机交予少主。”
玉刀爵接过书来一怔：“岳兄，你这是……”
“刀皇下落不明，为人臣子自当鞠躬尽瘁，今后就烦请玉先生与公子妥善照顾我家少主，岳乔松就此告辞。”说罢，转身步出书房。
御不凡慌忙跟上，急道：“松伯留步，请留步。”待他见到门外的光景，却愣住了。
漠刀绝尘站在庭院里，一丛一丛的杨柳桃花也掩不住他一身苍凉气质。
岳乔松正对他说道：“我已和玉先生交代妥当，请您安心在此。他日复国之战再开，岳乔松愿为马前卒。”
他说得动容，漠刀绝尘却始终垂首不语，看不出面上表情。
见漠刀绝尘不说话，岳乔松也不留恋，略施一礼，迈步就走：“少主，暂别了。”
“……松伯……”漠刀绝尘仍旧低着头，声音低沉。
岳乔松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少主还有何吩咐？”
“请一定珍惜生命，漠刀绝尘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族民。”
岳乔松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步伐坚定地离开。
御不凡飞奔至漠刀绝尘身边，握住他的手拼命掰他的手指：“绝尘，绝尘你做什么，快松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掰开，漠刀绝尘的手掌已经被指甲刺出深深的伤痕，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留下一小摊血迹，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御不凡跺脚：“你，你这是何苦……”

岳乔松走后，漠刀绝尘变得越发沉默，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练功，月上中天才回屋休息，除却一日三餐几乎不与旁人说话，天下封刀的后山被他砍得到处都是碎石树枝，一片狼藉。
起初几天，玉刀爵捋着胡子对御不凡和玉秋风说：“你二人需以此为榜样，勤奋练习。”
御不凡耳中听父亲这样说，心里嘟囔：“这叫勤奋么？这叫玩儿命……”
没过几日，漠刀绝尘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消瘦，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白上几分，眼睛下面时常挂着黑眼圈，只有脊梁还挺得笔直，握刀时的眼神依旧坚定。尽管玉刀爵并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是漠刀绝尘的变化已经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终于有一天，玉刀爵忍不住劝他：“绝尘，刀法进益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冒然燥进只怕有害无益。”
漠刀绝尘道：“多谢伯父关心，重任在肩，漠刀绝尘责无旁贷。”
玉刀爵叹气，又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一个月过去了，漠刀绝尘依旧每天早出晚归，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御不凡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天早上与他同时出门，一路跟着他来到后山，坐在一棵大树下摇着折扇看他练刀，直到他收刀下山，御不凡始终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一向饶舌的朋友变得如此寡言，便是冷漠如漠刀绝尘也开始好奇起来。
又过了几日，漠刀绝尘觉得御不凡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宛如两支利箭一般刺得他浑身不舒服，令他一招一式都变得相当别扭，终究按捺不住，大步走到御不凡身边，沉声问道：“御不凡，你这是做什么？”
御不凡冷笑：“你练你的，我看我的，有何不妥？”
“……若无要事，你还是回去吧。”
“奇怪了，这里是天下封刀的后山，你来得我如何来不得？”
见他一言一语皆是阴阳怪气，漠刀绝尘也有些动怒：“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安心坐着，我另寻他处便是。”
他转身要走，御不凡当即跳了起来，手中折扇飞出，正打在漠刀绝尘后脑勺上。随后他整个人揉身扑出，一掌拍向漠刀绝尘背心。
漠刀绝尘万料不到他居然当真动手，当下一惊，回身以刀背挡住他的攻势。谁知御不凡竟是运足十成功力，毫不留情。漠刀绝尘连日来拼命练刀，加上压力重重寝食难安，本就身心俱疲，见此情形也不敢怠慢，双手按住刀柄，强提内元欲与他一较高下。
御不凡掌上劲力再摧，漠刀绝尘只感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袭来，体内真气紊乱，五脏六腑好似都要移位一般，顿时喉头一甜，一缕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御不凡清喝一声，回气撤掌，另一手吸来地上折扇，自下而上一挥，漠刀绝尘手中单刀再握不住，“铮”地一声飞到树下，没土半寸。御不凡趁机将漠刀绝尘撞倒在地，俯身扣住他右手脉门。
“如此急躁，可不像是我认识的漠刀绝尘。”
他居高临下，黑亮的头发垂下来，扫在漠刀绝尘脸上，如水一般冰凉柔滑，竟奇迹般地令他冷静下来。
御不凡眨了眨眼，感觉他的内息逐渐平稳，于是放开他的右手，拉他站起，与他并肩坐在树下，又觉得他唇边一缕鲜红的血迹分外刺眼，拽过衣袖替他抹去，随后各自调息。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御不凡睁开眼睛，从身旁土地中拔出漠刀绝尘的单刀，转身在树上刻着什么。漠刀绝尘定睛一看，见是一行小字“御不凡败漠刀绝尘于此”。
御不凡正色道：“自六岁那年相识至今，每次比试都是你赢，如今好容易让我扳回一城，不记下怎么行？”
漠刀绝尘叹了口气，眼神却黯淡下来。
御不凡刻完字，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单刀，冷哼一声扔到一旁：“早就卷了刃了，原来是我胜之不武。”说着，仿佛赌气一般用手指用力抹着树上的刻字，可是哪里又抹得掉。
漠刀绝尘不疑有他，抬手拦住御不凡：“何必如此？这些年来你确实精进了，反到是我，无论怎么努力仍是一无所成，难免急躁。”
听见他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沮丧，御不凡突然凑到他面前，歪嘴斜眼地扮出一个鬼脸来。
漠刀绝尘忍俊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了结，为何不笑着面对结果呢？”御不凡扳过漠刀绝尘的肩膀，正对着他的脸，“你总是这样皱着眉头，把压力和忧心都写在脸上，有朝一日给你的族民看到，又算什么呢？”
“……我……”
御不凡伸手在他眉心重重一抹，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作为一族少主的你都感到为难，你让荒漠的子民怎么鼓起勇气来对抗灭顶之灾？”
“……我……”
“你是荒漠最后的王者，你的身上背负着整个荒漠最后的希望，就算你的武功不足以拯救万民于水火，也不能让你的愁苦给敌人平添信心啊。”
“御不凡……”
“何事？”
“说这样的话，不像你。”
“哈，”御不凡轻笑一声，仰面躺倒在大树下，“像我这么幽默乐观的人，确实不适合说这样伤感的话。不过，这些确是肺腑之言。”
午后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透出来，在御不凡脸上落下斑驳的光点，漠刀绝尘看着他，轻轻点头：“嗯！”

这日傍晚，两人从后山一起回到玉刀爵府邸。正在帮忙摆碗筷的玉秋风看见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笑道：“哟，我没看错吧，两只夜猫子怎么转了性啦？”
少女俏皮的话语让漠刀绝尘微红了脸，御不凡却不以为然，一面推着漠刀绝尘去换衣服，一面抢白玉秋风：“像你这样的小鬼怎么会理解我们的勤奋？赶紧多准备点儿饭吧，饿死我们你就没有哥哥了。“
晚饭时，玉刀爵看到漠刀绝尘与御不凡坐在一起狼吞虎咽，数日来纠结的眉头总算展开了一些，又不住地提醒玉秋风帮他们布菜添饭，宛如一家人一般将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罢晚饭，玉刀爵又对漠刀绝尘言语鼓励一番，打发他回房休息，自己却把御不凡叫到书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绝尘谈过了？”
“嗯，”御不凡点头，“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或许父亲可以考虑将刀皇之招的秘笈交给他。”
“绝尘天资极高，只要心无旁骛，练成刀皇之招应不是难事。”
“若是父亲也赞同，我还有一个提议。”
“但说无妨。”
“不知父亲是否可以告知主席，请三武师之一到咱们家来指点绝尘？正如父亲所说，绝尘天赋异禀，若是再有名师指点，刀法大成就指日可待了。”
玉刀爵略一思索，颔首道：“你这提议到也不错，可是绝尘的身份不宜泄露给他人知道，包括他今后练刀的事宜，最好也要秘密进行。”
御不凡笑道：“我已想过这个问题，后山人烟稀少，是中神武的北方屏障，除非有战事，平日里便是天下封刀的成员也很少上山，在那里绝尘也可以尽情施展。只是武师的人选，还需父亲费心。”
玉刀爵眯起眼睛想了片刻，说道：“天武师是三宗之首，尚要负责天下封刀内人员的刀法教习，人武师雁冬雨年轻气盛，要指导绝尘恐怕尚显稚嫩，地武师岁封寒为人正直，老成持重，近日他负责的东郊教场也无甚要事，不如就请他来吧。”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父亲。”御不凡躬身行礼，“时辰不早，不凡告退了，请父亲早些歇息。”
见他往门外退去，玉刀爵忽又唤他：“不凡……”
御不凡转身：“父亲还有事要吩咐？”
玉刀爵踌躇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说道：“主席近日与我商量，他颇为欣赏绝尘的刀法人品，有心邀请他加入天下封刀，你与绝尘情同手足，此事……”
御不凡皱眉：“现下绝尘大事未成，恐怕不是个好时机。”
“我亦知晓，只是……如若他能加入天下封刀，日后复国报仇，也算有了一大助力……”
“父亲！”御不凡打断玉刀爵的话，屈身长揖，“漠刀绝尘乃是荒漠少主，重任在肩，若是加入天下封刀，纵能列位封侯，亦是屈居人下，日后回到荒漠，又要如何面对他的子民？更何况，主席既是诚心欣赏绝尘，邀他加入也是一番好意，我等又岂能利用主席之善意，为自己图谋？”
玉刀爵长叹：“巫教势力庞大，我怕咱们势单力薄，反辜负刀皇的期望。”
“两军对垒，胜败之关键除却兵力，还在于人心。荒漠子民素来敬爱刀皇，绝尘是刀皇嫡子，必得人心。父亲许是多虑了。”
“但愿如此……”刀皇摆手，“你回去睡吧，等地武师来到就与绝尘一起去练刀。”
“是！”御不凡转身走出书房，体贴地将门带上。
玉刀爵望着儿子挺拔的背影，恍然发现，那个乐观又开朗的孩子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智勇双全，对比自己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恐怕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三天后，地武师岁封寒来到玉刀爵府邸，还帮漠刀绝尘带来一把新刀，据说是由名刀神坊锻造，刃敛星芒，含而不露，刀名：商遗。漠刀绝尘一见到这把刀就双眼放光，一贯漠然的脸上流露出刀者对神兵天生的兴趣来。
岁封寒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生性谦和，刀法造诣高超，已在天下封刀任武师一职多年，经验丰富。他来到的时候，漠刀绝尘已经整装待发，旁边站着背了大包小包的御不凡和玉秋风。岁封寒上下打量了漠刀绝尘一番，颔首道：“果然武骨不凡。”随后也不多言，带了三个孩子就往后山走去。
到得山上岁封寒才发现，真正的学生只有漠刀绝尘一人，御不凡兄妹纯粹是作陪的。除了玉秋风偶尔会好奇地跑过来观望，御不凡就只是在那里鼓捣一堆锅碗瓢盆。
虽说御不凡和玉秋风从小丧母，但是玉刀爵对他们也是极尽疼爱，两人可说得上是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御不凡以“绝尘练刀要保密”为由，前天晚上就去厨房搜罗了一大堆材料，又向大厨讨教了半宿，总算是摸着了一些门道，但实际操练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见他又是挖坑又是埋锅又是生火，忙得不亦乐乎。岁封寒只见不远处的树丛间忽而冒出滚滚浓烟，忽而传来阵阵惊叫，竟是比他的喂招还要惊心动魄。好在漠刀绝尘专心一念，全神贯注于刀招之上，并不分心，于是心下对这少年更是赞赏了几分。
到了正午时刻，岁封寒正打算让漠刀绝尘擦汗休息，却看见玉秋风跑了过来，兴奋地叫道：“地武师，绝尘哥哥，吃饭啦！”她粉色的小裙子上沾满黑灰，粉嫩小脸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宛如一只顽皮小猫，令一向严肃的岁封寒也不禁微笑起来。
三人一齐走到树丛间，看到御不凡的时候，就连漠刀绝尘也笑了出来，只见他雪白的衣袖上满是油污，脸上还算干净，却在嘴唇上方沾了一块锅灰，好似长了一小撮黑色胡须，煞是滑稽。他自己到是浑然不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尚且洁白的手巾丢给漠刀绝尘让他擦汗，自己忙忙地从锅子里盛出一盘菜来。
漠刀绝尘含笑走过去，拽过御不凡给他擦去脸上的污渍，又回头去看他鼓捣一上午做出来的菜：烤火鸡一只，虽然颜色有些焦黑；炒青菜一盘，虽然菜叶有些打蔫；清汤一盆，虽然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看上去并不美味的肥肉；糯米藕一根，虽然是早上从厨房直接拿来的——菜色还算丰盛，尤其是对于初次下厨的御不凡来说。
四人席地而坐，开始用餐。御不凡初次下厨的手艺还算不坏，至少没有把糖当做盐，也没有人吃出树叶枯草等煞风景的东西，那只烤火鸡有些焦了，但是剥去烤焦的部分也尚能入口。岁封寒和漠刀绝尘对于食物没有过高的要求，累了一上午也着实饿了，风卷残云般吃完。到是御不凡自己颇有些不平，筷子没动几下，嘴到是一刻也没有闲着。
“烤火鸡不够入味。”
“青菜炒得过熟！”
“汤太淡了……”
最后索性丢了筷子捧着脸自言自语：“不好不好，像我这么聪慧的人，没理由连一顿饭都做得这么失败。”
玉秋风一面大嚼糯米糖藕一面含糊不清地说：“一早上尽使唤我，也没见你怎么用心做，焉能不败。”
漠刀绝尘安慰他：“无妨，做饭与刀法一样，也是熟能生巧。”
御不凡敲了一下玉秋风的头，不理小妹的连声抗议，径自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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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0-03-15 19: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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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5樓非火于2010-03-14 20:21發表的 : swK-/$#
後知後覺的發現二胡在這裡更新了......TVT Fh`~`eog
~~於是有新章不，等了兩三個禮拜的箭......（抱頭，我催文了OTZ~~ qAn!RkA
*:Vq:IU[D
量身高那段很有愛XD ?AJKBW^
如果御不凡沒離開荒漠的話，也許他們倆以後就那樣了，一個下一任的刀皇，一個是刀皇的副手TVT te3}d'9&|
....... mS~o?q-n

催文也没关系啊，我在很努力地写，之前在绿洲发到第七章了，在这边我会一天帖一章，很快就会有新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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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0-03-16 19: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四、
刀无形躺在树上闭目养神，午后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照进来，不怎么刺眼，到是照得身上暖烘烘的。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树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真的真的，碗口那么粗的树哦，随随便便挥了一下，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刀的，树就断了。就连地武师都说，从来没见过有人在这个年纪刀法达到如此成就。”听起来是玉刀爵家的疯丫头在说话，连声音都透着那么粗鲁，都十四岁了还没点儿女孩子的矜持。
“树不过是个死物，真和人拼杀是怎样还很难说呢。”这声音温润清朗，应该是她哥哥御不凡。
“你是嫉妒吧？自打四年前你勉强赢了一次，至今为止还没赢过他呢。”玉秋风的声音很是得意。
刀无形的耳朵渐渐支了起来，御不凡的刀法就连他的父亲刀无极都赞不绝口，尤其这两年更是突飞猛进，在天下封刀青年一辈子弟中已难逢敌手，列位封侯不过是时间问题，不知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能在四年中连续败他？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像我这么谦虚的人，当然不能总是赢他。”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堂堂正正赢过吗？”
“哈，既然你这么说，明日此时我就去后山和他一较高下，反正他每天都在那里练功。”
“好啊好啊，我等着亲眼看你惨败……”
树下玉家兄妹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树上的刀无形纵身一跃跳下树来，慢慢眯起眼睛。经常在后山练功的人，连续四年与御不凡交手未尝败果的人，连一向严苛的地武师都称赞的人……这个人，引起他的兴趣了。刀无形轻笑一声，腾身向后山跑去。
待他渐渐走远，从不远处的厢房阴影里转出两个人来，正是御不凡和玉秋风。
望着刀无形跑去的方向，玉秋风转头一脸惊讶地对御不凡说道：“真有你的啊，大哥，他果然去了。”
已是俊秀青年的御不凡用手指转着折扇，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哈，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想了片刻，玉秋风的脸上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可是父亲说绝尘哥哥的事要秘密进行，万一刀无形宣扬出去呢？”
“不会，”御不凡用扇骨轻拍着手，“要让刀无形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说出他输给陌生人这么丢脸的事，除非天落红雨。”
“万一他要是赢了呢？他的刀法可是主席亲传的。”
“我相信绝尘。”刷地一声甩开折扇摇着，御不凡拍了拍玉秋风的头，“走，看热闹去。”

光阴似箭，如白驹过隙。四年来漠刀绝尘日日上后山勤练刀法，开始时岁封寒每日前来指导他练功，一年后他回到南郊，变为每月来中神武述职时探望一次，两年后漠刀绝尘已能自行参悟到更高一层境界，岁封寒坦言：“我已倾囊相授，你天分极高，早已超越我之能为，如今我再没有什么可教你了。”
自从四年前玉刀爵交还刀皇之招的秘笈，漠刀绝尘便举得肩头担子又重了几分，但是心里到是越发沉静起来。他本就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不消一年就将整本秘笈倒背如流，内中的奥妙玄机也领悟得七七八八。刀皇之招对于修习者的体质要求极为严格，若不是如漠刀绝尘这般从小于荒漠长大，身心几乎于漫漫黄沙融为一体的特殊体质，便是勤练一辈子也不会有所收获，而一旦体质适合，学习起来便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起初漠刀绝尘总是将书中文字记在心中按部就班，地武师岁封寒指导他说，武功与兵法相同，运用之妙在于一心，刀法虽不似剑法千变万化，但是一味拘泥于固定招式亦不会有所突破。因此熟悉书中招式之后，漠刀绝尘便抛开秘笈，将刀皇之招与自身武学融会贯通，两年之后益发显现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气守丹田，刀行龙势。商遗宝刀挥洒宛若蛟龙，刀气纵横，漠刀绝尘长身而立，劲随意发，顷刻之间将身边巨石震得粉碎。漠刀轻吐一口气，正要将刀还鞘，忽然看见一道浅蓝色身影自山下飞奔而来，他手中刀光闪烁，越发靠近时，整个人化为一阵蓝光，气势汹汹飞扑而至。
漠刀绝尘心中疑惑，手上却不含糊，商遗宝刀急旋而出，与蓝色身影交织在一起，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瞬间已过数十招，随后两人即刻跳开。漠刀绝尘握刀在手，定睛一看，面前之人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蓝衣蓝发，面目俊秀，一向玩世不恭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兴致盎然的笑意。此人与漠刀绝尘有过数面之缘，乃是天下封刀大少主刀无形。
刀无形也认出了漠刀绝尘，唇边笑意更盛：“原来是你，果然不差，再来！”话音未落，他已经再次举刀扑了过来，刀势凌厉，直取漠刀绝尘左臂。
漠刀绝尘侧身，商遗斜斜挑开他的刀，后退半步：“你做什么？”
刀无形不答，双足蹬地借力，飞身跃起，举刀又劈。
漠刀绝尘无奈，扬刀挡招。兵器相交，漠刀绝尘却感到对方刀上似有粘性一般，自己的刀一时竟撤不回来。刀无形微微一笑，内力再催，漠刀绝尘只觉刀上压力越来越重，不得已再后退半步。刀无形变本加厉，身体急旋，手中银刀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在商遗刀上刮出一片刺耳的声音。漠刀绝尘左脚用力稳住身形，清喝一声，握刀的右手一紧，将内力灌入刀中，寒光一闪，刀无形已被甩了下来，正在错愕之间，只觉后腰一麻，原本站在面前的人不知何时竟已窜至自己身后，刀柄轻轻敲上了他的命门穴。
“你……”刀无形回头，目光中已是蓄满杀气，“放开。”
“莫再动手。”漠刀绝尘不动，刀柄依旧抵着他的后腰。
“放开！”刀无形咬牙，全身真气涌动，竟是动了真怒，“让你放开！”
漠刀绝尘解开他的穴道，跳至一边，本想就这样结束，谁知刀无形不依不饶，银刀再次劈面而来。与前次不同，带着十足怒气的刀无形用上了十成功力，竟像是要置漠刀绝尘于死地。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见他如此无理取闹，漠刀绝尘亦有些恼火，半转身，商遗横扫，化去刀无形的攻势，随后刀势不停，只见银光回旋，商遗绕着刀无形转了半圈，依然是刀柄打在他的后腰。这一击漠刀绝尘只用了四分力，却足够将刀无形打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漠刀绝尘见他倒地，也不再多言，取回刀来正要离开，在他身后的刀无形忽然大喝一声，暴跳而起，银刀射出无数锋利刀气，宛如飞蝗疾矢，齐齐向漠刀绝尘扑去。漠刀绝尘双眉紧锁，回身应招，商遗舞出一片刀光，护住周身。待刀气尽数被驱散，刀无形却已冲至眼前，他蓝发飞扬，面目狰狞，眼中冒出隐隐蓝光，俊秀的一张脸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漠刀绝尘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身法慢了半拍，银刀刀锋划过脸颊，留下浅浅一条伤痕。
“住手，住手！”御不凡远远地跑过来，挡在漠刀绝尘身前，“大少主，你在干什么？”
看到御不凡，刀无形似乎渐渐开始冷静下来，飞扬的发丝慢慢落下，眼中的点点光芒退去，只是整个人仍是不住地重重喘息。
“主席叫你回去。”御不凡看着他，浑身上下充满戒备。
刀无形入刀还鞘，狠狠地瞪了漠刀绝尘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
御不凡呼出一口气，扭头去看漠刀绝尘：“绝尘，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漠刀绝尘低头不语，好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御不凡不禁有些心虚：“你……难道在生气？好啦，对不起……”
漠刀绝尘并未接他的话，仍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会发光的眼睛……好熟悉的感觉……”
见他呆在那里喃喃自语，御不凡有些担心，走上前去拿手掌在他面前晃了几晃：“绝尘，绝尘，回神了。”
漠刀绝尘抬起头看着他，又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恍惚。
御不凡笑道：“想什么呢？父亲叫你回去吃饭。”
“没什么。”漠刀绝尘摇头，跟着他向山下走去，“对了，你刚才说有什么事对不起？”
走在前面的御不凡脚下一顿，紧接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哎呀，被你听到了啊……”

对于御不凡来说，天下封刀是个严肃到近乎刻板的组织，虽然与他那凡事都一板一眼的爹亲很合拍，但是在他看来总缺少了一丝轻快和活力，难免显得沉闷。唯有左护法九里明，不拘小节、个性幽默，与同样开朗和善的御不凡成了天下封刀中唯一一对忘年之交，两人经常互相拜访，总不过是先在口头上唇枪舌剑一番，再同饮一壶酒。
漠刀绝尘的到来使御不凡从一个闲散的公子哥儿变得忙碌起来，在玉刀爵未归，九里明住在他家里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哀叹：“小御你移情别恋了。”御不凡还嘴：“分明是绝尘认识我在先，他才是原配。”漠刀绝尘虽然对他们这种毫无营养的斗嘴不置一词，心里到是很欢喜御不凡又交到了新朋友。于是在漠刀绝尘养伤的那些日子里，三人也曾像久别重逢的好友那样凑在一起喝酒，九里明与其他的医者不同，非但不劝阻他饮酒，反而大坛大坛地从自己家搬了酒来请他们喝。后来御不凡才告知他，那些都是九里明自己酿制的药酒，有活血化瘀，疗伤治病之功效。
自从岳乔松离开，漠刀绝尘一心练刀，御不凡每日作陪之后，九里明来访的次数就愈来愈少，他本人自然也有天下封刀的事务要料理。这四年来，除了少数几次受玉刀爵邀请前来处理两个少年因切磋刀法而制造出来的伤痕之外，九里明几乎就再未出现过。漠刀绝尘生性淡漠，对此并无不适，御不凡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十分思念。因此，当九里明再次站在他家庭院里大呼小叫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御不凡连手都没洗就跑了出来。
午时有些刺眼的阳光下，九里明一袭染尘的白衣，身后依旧背着他的宝贝葫芦，站在一片秋叶枫红中笑得眉眼弯弯。他身边还站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用一件土黄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面孔也掩藏在高高的衣领下，低头垂目，看不清模样。
“左护法，”御不凡也顾不得其他，兴冲冲走过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九里明看看他的手，笑得愈发灿烂：“听说你厨艺大有长进，特来品尝啊。”
御不凡这才注意到自己沾了满手的面粉，立刻将双手背至身后：“哈哈，抱歉，像我这么整洁的人，本不该如此……”
“无妨，”九里明转头看看身边的男子，“其实是这位小哥在到处问你们家怎么走，我就顺路将他带来了。”
“哦？”御不凡抬头，发现这名男子比他高出许多，竟与身高出众的漠刀绝尘不相上下，“请问阁下是……”
那人伸手掀去兜帽，拉下衣领，露出一头红褐色的短发和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看着御不凡，展颜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御不凡，好久不见。”
御不凡一愣，猛然看到他右手虎口处一圈经年的伤痕，不禁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锦炎！”

玉秋风很郁闷，非常郁闷。先是那个曾经百般欺负她的锦炎从荒漠来到中原找漠刀绝尘，还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跑到她家来了，不过看在他风尘仆仆历经千辛万苦的份上这点就不和他计较，可是为什么大哥一看到他就指使自己去找父亲，大哥他难道不知道父亲最忌讳工作时被人打扰吗？好吧，看在父亲并没有责备她的份上这一点她也可以不计较，那么又为什么他们四个人要神神秘秘躲到厢房里去说话，偏偏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呢？难道到现在他们还觉得她年纪小，什么事都不肯告诉她么？想到此，玉秋风抬手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把坐在她对面喝茶的九里明吓了一跳。
“我说秋风小妹，你走来走去半天了，到底是在气什么？”九里明放下手里的杯子，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出来的茶水。
玉秋风气呼呼地在他身边坐下，拿起茶杯正要喝，想了想又放下了，嘟着嘴说：“没什么。”
九里明也不揭穿她，依旧笑眯眯地喝茶：“既然没气什么就不要随便砸桌子，你不痛，桌子也会痛啊。”
玉秋风摸摸手掌又看看桌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九里明继续说道：“现在，当一个好孩子，乖乖信任他们不好吗？当你足够承担重任的时候，他们同样也会信任你。”
玉秋风转头看看回廊另一端的厢房，想起御不凡将她拒之门外时一脸凝重的神色，心中的郁闷顿时好像少了一些。
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九里明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
“左护法要回去了吗？”
“嗯，本来是想来蹭饭的，但是照此情形，离你们家开饭恐怕遥遥无期啊，我若再不走怕是要连天下封刀的午饭也赶不上了。怎样？秋风小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尝尝天下封刀食堂的手艺？”
玉秋风摇头：“我要等我爹和大哥。”
九里明摸摸她的头发，又嘱咐她不要等得太久饿坏自己，随后就离开了，临走时又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但却什么也没有问。
事实正如九里明所说，厢房中的四人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想不起要吃饭这件事了。十八岁的锦炎带给玉家和漠刀绝尘的，不仅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来自荒漠的消息。
“……这四年来，巫教已控制了荒漠大片领土，刀皇麾下将士约三千余人聚集在春川峡谷一带，凭借险要地势与之周旋，目前为止到也还算安全。”锦炎的目光不离漠刀绝尘，“此次锦炎奉命前来中原，就是希望能联络上少主，请您回荒漠。”
御不凡拿扇子敲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刀皇仍是毫无消息吗？荒漠的百姓怎样？”
“听西郊的将士们说，刀皇在西郊之战时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当时陛下身边的亲随都战死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这几年巫教统治荒漠，他们将人划分等级，凡巫教成员均为上等人，中原人为普通平民，荒漠子民乃是最低等的贱民，对我们横征暴敛、无恶不作，稍有反抗便要惨遭灭门……”说到此处，锦炎攥紧了拳头，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御不凡叹了口气，走过去为锦炎的茶杯里续上水，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锦炎深深呼吸几次，又将杯中之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继续直视着漠刀绝尘：“如今荒漠百姓都在急切盼望少主回归，早日带领我们收复失地，重整河山。”
半晌无言，屋里静得可以听到外面庭院里风吹柳枝的声响。漠刀绝尘半垂着头，看不清面上表情。御不凡和玉刀爵心中转着同样的心思：锦炎要来带走漠刀绝尘，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漠刀绝尘这四年来苦练刀法也不过就为了复国大业。但他离开荒漠已有四年，巫教势力究竟扩展到怎样地步，刀皇余部的胜算究竟有多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刀皇至今下落不明，究竟是生是死？在这些问题都没有明晰的答案之前，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漠刀绝尘贸然回到荒漠犯险。但是，这样的话要怎样对锦炎说才能够让他欣然接受，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难题。
忽然，漠刀绝尘抬头问道：“松伯还好么？”
锦炎一愣，明亮的眸子瞬间黯然：“松伯……三年前回来的途中，被巫教所擒，恐怕早已是凶多吉少……”
屋中气氛一凝，漠刀绝尘身形未动，却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他身边的水曲柳桌面赫然断成两截。
“少主！”锦炎一个箭步窜到漠刀绝尘面前，单膝跪地，“是属下无能，未能及时将松伯救出，请少主责罚。”
漠刀绝尘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此事与你无关，切莫自责。”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但是御不凡已从他愈发坚定的眼神中看出，锦炎的到来，不仅是给他们父子二人出了七年来最大的难题，也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漠刀绝尘变成了一枝搭在弓中的利箭，稍有碰触便要离弦而去，而岳乔松不幸罹难的消息，无疑正是催发这支利箭的最后一点力量。
“咳，”感受到屋内愈发凝重的气氛，玉刀爵轻咳一声道，“锦炎，先用了饭再说不迟。绝尘一早就外出练刀，现在还未用过午饭。”
纵然锦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长辈既然发了话也不得不听，于是四人走出厢房去用饭。屋外，玉秋风早已摆好碗筷，等候多时了。
用罢午饭，残羹冷炙都还摆着桌子上，锦炎迫不及待又要再劝漠刀绝尘，玉刀爵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玉秋风已经“啪”地一声将已经收拢的筷子又摔回桌上，冷冷地着看锦炎：“七年都等了，还等不了这一时半会儿？”她自小对锦炎没有好感，这次他甫一来中原就和自己的父兄关起门来讲话，完完全全将她拒之门外，加之她对荒漠的现状一无所知，自然语气不善。
未等锦炎说话，玉刀爵已呵斥道：“秋风，不得无礼！”
反观锦炎却也不恼，抓了抓一头红褐色的短发，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来：“玉秋风，是你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噗——”御不凡没忍住，将含在口中的茶喷了出去，溅湿了他身边的漠刀绝尘一整个袖子。
玉秋风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将手中的筷子捏得“格格”作响，要不是父亲还在身边坐着，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刚刚揪着漠刀绝尘的袖子擦了嘴的御不凡连忙打圆场：“秋风乖，去带锦炎和绝尘换一下衣服，桌子我来收拾就好。”
漠刀绝尘刚说了一句“我无事”就被等着眼睛鼓着脸颊的玉秋风挽着胳膊拽走了，锦炎向玉刀爵施以一礼之后，有些尴尬地跟在后面。
看他们走得远了，玉刀爵又咳嗽了一声，说道：“不凡，这件事你怎么看？”
御不凡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一面说道：“如果锦炎带来的消息可靠，那么现在确实已到了绝尘回归荒漠的时机，一方面绝尘刀法已成，另一方面，荒漠的人心也越来越倾向刀皇。但是，在弄明白两个问题之前，我们绝不可轻易让锦炎带走绝尘。一是巫教具体的势力范围和兵力部署，二是锦炎……”
“你怀疑锦炎？”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绝尘离开荒漠已有四年，万一锦炎已被巫教控制，绝尘跟他回去必死无疑。所以，在确定他是否真的来自春川峡谷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玉刀爵沉吟片刻，颔首道：“那么此事就交你来办。另外还有一事，倘若绝尘当真要回去复国，为父打算陪他同往，届时恐怕要你照顾秋风了。”
闻言，御不凡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着玉刀爵：“倘若真的要去荒漠，也该是孩儿，不是爹亲。”
“不凡……”
“爹亲在天下封刀身居要职，重任在肩，怎可随意离开？御不凡不过是闲人一个，去哪里都无妨。再者说，阔别七年，我也很想念荒漠。”
“但是……你还年少……”
“爹亲未免太过悲观，就算真的随绝尘回荒漠帮他复国，也不是一定有去无回嘛。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在锦炎身上。”
玉刀爵轻叹一声，也不再多言了。

又过了片刻，玉秋风带着换了衣服的锦炎和漠刀绝尘回来。换上中原服饰的锦炎长身玉立，风采卓然，除了一头红发稍显突兀之外，真算得上是一名器宇轩昂的美少年。他一面走路一面动手拉着领口，似乎对这样的打扮十分不习惯。他的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信封，看样子有些年份了，颜色陈旧。
玉秋风将锦炎与漠刀绝尘让进厢房，又为他们沏上茶，转身退了出去。
待门一关上，锦炎立刻将手中之物呈与玉刀爵：“这封信本是交予少主的，但是少主坚持要玉先生先过目，请。”
玉刀爵接过一看，果然是一个陈年的信封，边角都已磨损，纸张也有些泛黄，但开口处用火漆封了，还盖有刀皇家徽，显然尚未拆封。玉刀爵看了看漠刀绝尘，见漠刀绝尘也正看着他，目光中一片赤诚的信任，于是转头问锦炎：“这是何物？”
“刀皇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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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0-03-17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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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妃茗) 主樓標題的日期應為03.17，請修改一下 (2010-03-17 19:54)

五、
“刀皇遗书。”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玉刀爵飞快地挑开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颜色泛黄的纸来，打开看时，却是一片空白。御不凡回头去看锦炎，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心中不禁越发奇怪。玉刀爵轻叹一声，让御不凡拿来一只蜡烛点燃，将那张白纸放在火上细细烘烤起来。
“此乃密写术，以特殊药水写字之后将纸晾干，纸上便不会留下痕迹，唯有用火烘烤，字迹才会显现。此法是我告知刀皇，密写药水亦是由我配置，此药有别与普通药水，能够保存长久，经年有效。”
玉刀爵一面说，一面将那张纸在烛火上方左右移动，片刻之后即出现了深棕色的字迹。玉刀爵示意漠刀绝尘一同来看，确是刀皇笔迹无疑：
绝尘吾儿：继吾王位，承吾佩刀，铲除巫教，平定荒漠。附：栖霞镇上千竹坞内有绝代神医一名，或可成为助力。
寥寥数句，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漠刀绝尘颤声道：“父皇他，难道真的……”
锦炎摇头：“不知。七年前刀皇陛下御驾亲征之前将信交我，并说，如果他一去不返，且荒漠落入巫教之手，就带此信来中原寻找玉先生，自然会见到少主。”
御不凡闻言心念一动，转头去看玉刀爵。玉刀爵脸色肃然，避开儿子询问的目光，反复将那封信看了几遍，向锦炎问道：“依你之意，倘若绝尘与你回去，仅凭春川峡谷刀皇余部三千余人，要怎样与巫教抗衡才有胜算？”
“巫教虽占领荒漠，号称雄兵数万，其实未必如此。四年来漠城内的起义和反抗从未间断，仅维持城内日常秩序已牵制他们许多精力，而城外的人马中多有强行抓来的荒漠百姓或中原人组成，虽有一部分收银买命的杀手，但人数不多，因此才会多年来对春川峡谷围而不攻。现在荒漠中反抗巫教的组织不少，却缺乏统一的部署和指挥，春川峡谷中虽是刀皇余部，但毕竟不是皇族，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大家都盼望少主能回归荒漠，整合兵力，共抗巫教。”
玉刀爵捋髯、颔首，又问道：“漠城的情况如何？”
“漠城是整个荒漠的交通要冲，也巫教重点防备的区域，我曾数次乔装出入漠城，发现整个城池守得固若金汤，倘若从外部直接进攻恐怕不易突破，所幸漠城中也有不少抵抗巫教的地下组织，如若时机成熟，可考虑内外夹攻。”
御不凡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现下在春川峡谷中指挥刀皇余部的是谁？”
锦炎灿然一笑：“正是家父。”
漠刀绝尘讶然：“锦岚前辈还活着？”
锦岚是昔日刀皇座下十大高手之一，亦是刀皇平生好友之一，自从荒漠被巫教占领后就了无音讯，漠刀绝尘一直以为他已战死，如今得知锦岚就是春川峡谷中的领导者，怎不教他喜出望外？
锦炎继续道：“漠城沦陷时，我随家父正从东方赶往漠城，不料途中遭遇巫教伏兵，家父带领麾下人马突破重围后就得知漠城被破的消息，于是当机立断，率兵进入春川峡谷，保存实力。”
御不凡与玉刀爵对视一眼，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心中明白，锦炎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加上刀皇的亲笔遗书，使得玉刀爵完全打消了对他的怀疑。之前御不凡始终疑惑，荒漠沦陷时年仅十三岁的锦炎究竟是怎样在兵荒马乱中活下来，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有了解答……只是，似乎太完美了一些。
御不凡正在冥思苦想，门外忽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他走过去开门一看，见是玉秋风一脸煞白地站在门外，脚下一摊水渍茶叶和一个破碎的茶壶。
“秋风，你怎么来了？”御不凡皱眉，“下午不是要去主席家练刀吗？”
玉秋风浑身颤抖，眼泛泪光，对脚下的一片狼藉浑不在意，上前一把揪住御不凡的领子：“漠城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说到后面，已是声带哽咽，泪水潸然而下。
御不凡见她情绪激动，知道再瞒不住，只得将她拉进屋里，再掩上门，又将自己的衣领从她手中揪出来，拿袖子给她擦眼泪。
“秋风，事已至此，你要冷静。”玉刀爵见女儿哭得伤心，心中不忍，只得出声安慰。
玉秋风哭了一阵，擦去泪水，红着一双眼看着父兄：“我不哭了，荒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玉刀爵叹了口气，对御不凡点点头。于是御不凡只得一五一十将荒漠于四年前沦陷于巫教之手的过程简要讲了一遍，并隐去了刀皇夫人自尽殉国的消息。
不想玉秋风不依不饶，追问道：“夫人呢？夫人是否安好？”
“……”御不凡张了张口，始终不忍说出。他知道玉秋风自小与刀皇夫人情同母女，这个消息足以让十四岁的玉秋风肝肠寸断。
“母后她……在漠城沦陷时就自尽殉国了……”低沉的声音来自漠刀绝尘，他站在御不凡身后，低头看着身形娇小的玉秋风，面上仍是一片漠然。
“绝尘你……”御不凡回头看他，心中颇有些责怪之意。但却感到漠刀绝尘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从骨节传来的力量坚定而悲伤。御不凡心下顿时了然，刀皇夫人与玉秋风情同母女，可是于漠刀绝尘来说，那却是他的至亲骨肉。
玉秋风抬头看他，白皙粉嫩的小脸上泪痕犹在，硬是倔强地不肯再哭出声来。
“她一向视你如亲生，定不忍见你如此伤心。”漠刀绝尘的语气依旧淡然，“死去的人既然无法再回来，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下去。”
御不凡轻轻覆上他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同时柔声对玉秋风道：“当初我们不愿告诉你也是怕你太过悲伤，如今你已经十四岁了，想必能够理解大哥和爹亲的苦心。”
玉秋风点点头，抬手用衣袖将小脸擦得一片通红：“我要和大哥一起去荒漠，帮绝尘哥哥复国。”
“不行！”玉刀爵皱眉，“秋风，不可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十四岁了，修习刀法也有九年，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玉刀爵不理她，转头看着御不凡和漠刀绝尘：“不凡，带秋风去休息。绝尘，你随我来。”
御不凡拍着玉秋风的肩膀，几乎是半拖着将陷入悲愤之中的小妹拽出门外，漠刀绝尘起身跟着玉刀爵转入内室，锦炎往两边看了看，跟着御不凡和玉秋风走了。

进入内室，玉刀爵将刀皇书信交给漠刀绝尘，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踌躇了一番，终于开口道：“绝尘，有些事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希望你听了之后要冷静些。”
漠刀绝尘不解：“何事？”
玉刀爵长叹一声：“事关刀皇的下落……”
漠刀绝尘一惊：“伯父知晓父皇的下落？”
玉刀爵点头：“你可听说过希望号角？”
“荒漠传说，能够与死神交换条件，实现任何愿望的希望号角？”
“其实那并不是传说，希望号角真的存在。当年你的病药石罔闻，生命垂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偏又赶上巫教来犯，你父皇无奈之下吹响希望号角，与死神交换了你的健康。我虽不知死神开出的条件是什么，但刀皇自此失踪，恐怕与此脱不了干系。”
漠刀绝尘不做声，只是一贯白皙的脸庞更加白上了几分。
玉刀爵看着他，无奈道：“我知此事要你接受不易，但是请你相信，你的父皇并无意用荒漠的和平来换取你的生存。你之所以会来到中原，锦炎之所以会带着那封书信，其实都是他的苦心安排。”
“我明白……”漠刀绝尘站起来，对着玉刀爵长揖到地，“多谢伯父告知实情，这些年来我已麻烦伯父全家甚多，今后事宜就交由荒漠之人自行处理吧。”
听他如此说，玉刀爵亦站起身，怒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糊涂，我将此事告知你并非是要与你划清界限，只是希望你莫再因为牵挂刀皇而分心。倘若玉刀爵胆小怕事，当初又怎会收留你？”
漠刀绝尘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眸中一片坦然：“绝尘并非怀疑伯父的胆略，只是……您一家人在中原生活和乐，又何必再去荒漠涉险？”
玉刀爵闻言怒气全消，叹息道：“且不说刀皇与我交情匪浅，便是当年不凡的生母病重，在荒漠求药时你全家给予的照顾，就足以让我们铭感五内了。中原人讲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便是我不肯帮你，不凡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还不了解那孩子的性子么？”
想到御不凡，漠刀绝尘心中顿时一片柔软。这几年来，御不凡始终把他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一般尽心尽力，就算他竭力反对，御不凡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去，看来这一趟荒漠之行，无论如何都少不了御不凡了。

庭院里，玉秋风扯着御不凡的袖子，坚持一定要跟随他们前往荒漠，任凭御不凡百般劝说也无效。御不凡了解自家小妹的执拗个性，知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因此也不再多说，由着玉秋风扯着他袖子发脾气。
锦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轻轻拍拍玉秋风的头。
玉秋风扭头看到是他，正要发作，忽又想到荒漠已经沦陷，锦炎不知历经怎样的千辛万苦才能来到中原，当下也不好再对他发脾气，只是语气不善地问他：“做什么？”
锦炎微笑，棱角分明的脸庞虽不及漠刀绝尘俊美，但一笑起来也是神采飞扬：“玉秋风，你说你修习刀法已有九年，可敢与我比试一下？”
此言一出，正中玉秋风下怀，当下也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家常的纱裙，只挽了挽袖子，将裙摆塞进腰带中，说道：“有何不敢！待我去取刀来。”
见她依然还是和幼年时一般性如烈火，勇敢泼辣，锦炎笑得愈发灿烂：“既是比试，又何必一定用刀？”说着，从地上捡起两根长短相近的树枝，递了一根给玉秋风：“以枝为刀，如何？”
玉秋风不语，接过树枝来，似模像样地摆出一个起手式。
御不凡退后几步看着，心中一时到也想不明白锦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锦炎收起玩笑姿态，左手握住树枝横于胸前，对玉秋风道：“来！”
玉秋风轻喝一声，身法如电，转眼已到锦炎面前，手中树枝直劈他面门。锦炎不慌不忙，侧身避开，手中树枝飞出，在空中飞旋半圈，轻拍玉秋风后背。此招乃是刀皇之招中的“逆刀回旋”，漠刀绝尘曾以此招制住刀无形，可玉秋风却不是刀无形。身着粉色纱裙的少女不闪不避，手中树枝往身后一拨，挡下此招，随后旋身跃起，树枝横劈，再取锦炎右臂。锦炎身形不动，唇角微微翘起，玉秋风全当他看轻自己，心中愤怒，手上劲力再催几分，招式已是一往无回，可谁知刚才被她拨开的树枝并未停止盘旋，此时再次转至她身后，纤细柔弱的枝条尖端正指在她背心。
锦炎抬起右手握住玉秋风手中树枝，笑道：“还要比么？”
玉秋风感到身后仿佛被小针刺中一般的微痛，立即从锦炎手中抽出树枝，冷哼道：“若是实战，我已卸你一臂。”
锦炎但笑不语。御不凡走过来，帮玉秋风拉下裙摆，说道：“你卸他一臂，他却能要你性命。”
玉秋风将树枝掷在地上，心中虽仍是愤愤不平，但技不如人，却也输得心服口服。
锦炎正色道：“有我与少主同行，再加上你的父兄，你还不放心么？”
玉秋风仰头看着他，心中隐隐明白，历经七年，锦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以欺负她为乐的小小少年，他已有足够的能力与漠刀绝尘一起肩负起荒漠的未来，而她自己的双肩，对于这样的未来，依旧还是太过稚嫩了。
想到此处，玉秋风涨红了一张秀丽的小脸：“等你从荒漠回来我们再比过，我不会输你第二次！”
锦炎一愣，随后笑得温柔：“好！”

尽管御不凡仍然觉得疑点重重，但是玉刀爵显然已是完全相信了锦炎，而漠刀绝尘在得知了刀皇失踪的真相之后，也渐渐按捺不住，一行人出发前往荒漠复国已成定局，所欠缺的只是具体的战略部署。
玉家父子又同锦炎和漠刀绝尘商量了一次。御不凡认为，既然巫教对漠城严防死守，那么不妨出其不意，来个声东击西。由锦炎陪同漠刀绝尘前往春川峡谷，巫教为除刀皇传人必定竭尽全力，抽调大部分兵力对春川峡谷进行围攻，而御不凡则与玉刀爵趁机前往漠城，联合城内反抗势力，趁城中兵力空虚之际一举夺回漠城，再联合各地人马一同杀向春川峡谷，两面夹击，将巫教的有生力量消灭在漠城之外。此计一出，玉刀爵表示赞同，锦炎却认为如此一来春川峡谷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压力，漠刀绝尘的安全亦将受到莫大威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御不凡说道。
漠刀绝尘也赞同御不凡，四年来他苦练刀皇之招，自信在荒漠已难逢敌手，就算独对千军万马亦可自保无虞。而一旦此计功成，就能以最小之牺牲换取最大之战果。
锦炎见漠刀绝尘无异议，也不再反对。春川峡谷三千刀皇余部多年来韬光养晦，所为的不正是这最后的复国之战？倘若当真能达到目的，便是博上一局又如何？
四人商议已定，玉刀爵又带了御不凡前往中神武，与天下封刀主席刀无极告假。不想刀无极为人慷慨，听说玉刀爵要前往荒漠，主动提出派遣一百名黑刀卫同往，并承诺玉刀爵凯旋归来时，依然是天下封刀的副主席，使玉刀爵大为感动。
御不凡笑道：“多谢主席美意，只是此次荒漠之行不宜太过张扬，有我父子二人就足够了。”
刀无极还要再坚持，却见九里明从外面走进来：“不带刀卫，带上左护法如何？”
玉刀爵连连摆手：“不可，天下封刀已少了一名副主席，再少一名左护法，主席身边岂不是人才空虚？”
刀无极问九里明道：“可是都安排好了？”
九里明颔首：“都安排好了，莫说我只离开几个月，便是一去不回主席也大可安心。”
刀无极皱眉：“不要胡说了，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御不凡看向九里明，背着大葫芦的左护法冲他眨眨眼，犹如顽皮孩童。
玉刀爵仍是不解：“左护法，你与主席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副主席，其实主席早已料到你们无法带大批人马去荒漠，所以安排我这位能以一敌百的左护法随你们一同前往。”
玉刀爵大喜过望：“有左护法加入，我方自是如虎添翼了。”

行程既定，一行五人整装待发。
此时已是深秋，中原大地虽有几分秋风肃杀之感，但放眼望去，依旧是秋叶枫红，美不胜收。玉秋风红着眼眶送别父兄，倔强地仍是不肯哭出声来，让御不凡心生不忍。此前御不凡几次劝玉刀爵留下均被拒绝，玉刀爵坚持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况且此行战事险恶，倘若真要在荒漠留下一人，也该是垂垂老矣的自己，他断不会放任自己唯一的儿子独自去冒险。御不凡无奈，只得暗下决心要护得老父周全。
晓行夜宿，一路无话，不几日便来到中原与荒漠交接处的栖霞镇。刀皇遗书中曾说栖霞镇上的千竹坞中有一名绝代神医，或可成为助力。因此玉刀爵决定在镇上稍做歇息，由御不凡陪同漠刀绝尘去拜访这位神医。
几人到达栖霞镇时已是黄昏，于是选了一家客栈投宿，御不凡向店小二问得千竹坞所在，准备第二天一早就与漠刀绝尘前往。
用罢晚饭，玉刀爵和锦炎都在房中休息，九里明提了酒壶来找御不凡，却看到御不凡正拽着漠刀绝尘的袖子不住抱怨。
“这又是在哪里刮破的？像我这么爱好整洁的人，怎么会交到你这样邋遢的朋友。”
九里明探头一看，见漠刀绝尘深灰的衣袖上裂开一个硕大的口子，不禁失笑：“小御，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也是常事，你干嘛如此计较？”
御不凡连连摇头：“明日便要去拜访神医，他这个样子，怎么让人家相信是一族少主？”
漠刀绝尘却是毫不在意：“现在天色已晚，便是现去买也来不及，明日再说吧。”说着，就要去接九里明递过来的酒壶。
御不凡抬手拦了下来，动手扯他的衣服，又问九里明：“左护法，你那里可有针线？”
九里明在怀里摸了摸：“针到是有，可线都是缝合伤口用的羊肠线，不能拿来缝补衣服啊。”
漠刀绝尘一面配合地脱下外衫，一面劝他：“这没什么打紧，你又何必操心。”
御不凡充耳不闻，拿过衣服，又从九里明手里接过针，在那二人大惑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扯下几根自己及腰的长发，穿进针孔中。
“小御……”
“御不凡你……”
“闭嘴！”御不凡看都不看他们，径自坐在床上，捧着漠刀绝尘的衣服飞针走线。
九里明与漠刀绝尘看了一阵，见他头也不抬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只得自顾自坐下来喝酒。
九里明问漠刀绝尘：“令尊所说的那位神医到底是何人？”
“不知。”
“若是能请得他同行，我到是有心与他切磋一下医术。”
……
他们聊了几句，那边厢御不凡已经手脚麻利地缝补完毕，抖了抖衣服，叫过漠刀绝尘来穿上。只见深灰色的衣袖上一排黑色的线痕若隐若现，御不凡的头发光滑润泽，韧性极佳，缝在粗麻布料中竟有着丝绸一般的质感。针脚细密，显然手工已是非常熟练。
九里明端详片刻，啧啧称赞：“我家小御真是贤惠。”
御不凡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斜眼看他：“谁是你家小御？”
九里明微笑，大力拍着御不凡的肩膀。三人坐在桌边共饮一壶酒，直到三更方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御不凡和漠刀绝尘就前往千竹坞找寻刀皇所说的神医。
千竹坞位于栖霞镇西南方，再往西数里便是荒漠地界，照地理来说，此处水土不能栽种竹子，但这里到是恰如其名，种了不下千竿翠竹，门口竹枝上挂了几颗金铃，随风发出叮咚脆响。院门并未上锁，也不见有人看门，御不凡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便拉着漠刀绝尘走了进去。只见方圆十亩的一所宅院，竟只有一座草庐，园子到占地一半，园中一口小池，游着几尾金灿灿的锦鲤，到是应了白乐天的《池上篇》：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
两人刚在园中站定，从草庐出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嗓音：“是什么人擅闯千竹坞？”
而随着这道略带沙哑，男女莫辩的声音，一道气劲从草庐内疾射而出，直取漠刀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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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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