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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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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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90樓發表於: 2023-01-03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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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秋風掃盡落葉，又是一年冬來，雪落紛紛，再為集境大地銀裝束裹。
集境的冬日漫長，總共將近有四五個月的時間，從一點點薄雪，再到大雪紛飛的滿目蒼白，那些日子雖然寒冷，卻是平靜而安寧的。
南風不競喜歡在滿庭芳的廊下賞雪，看著枝頭的積雪時不時簌簌落下，輕扣琴弦三兩聲，忽而詩興大發，佳句偶得，渾然天成。或者解下斗篷，取過長劍，躍入院中舞劍，劍花飛挽，白衣翩躚，端的是美人如玉劍如虹。
得閑的時候，燁世兵權會帶著千葉傳奇和弑道侯等人過來滿庭芳，眾人圍爐而坐，煮一鍋熱氣騰騰的骨頭湯，將羊肉片得薄如蟬翼，投入鍋中燙一燙便撈上來，蘸上鮮辣的調料，吃下去肚暖心暖，可謂人間極品。
將百師在近旁支起火堆，架上支架，以乾燥的木頭混合果皮做燃料，擺上醃制好的牛肉、羊肉、雞肉等等，小扇子輕輕一扇，不一會兒便肉香四溢。烤得半熟的肉滋滋地冒著油，將百師手法嫺熟地翻面，再撒一把西北特有的調料，那香味簡直能傳出去十裏遠。
烤好的肉將百師自然先奉給自己最尊崇的主上，然而一轉身的功夫，就都進了南風不競的肚子，那肉烤得剛好，肥而不膩，確實美味。南風不競毫無顧忌地倚在燁世兵權的肩頭，笑著贊一句：“好吃。”
燁世兵權亦對此頗為贊許：“將百師別的不說，烤肉的手藝確實一絕。從前出門在外，也總有免不了風餐露宿的時候，這手藝便是如此鍛煉出來的。”
南風不競便抬眸看向將百師，將百師心裏驕傲，手下更是勤快，可一個人烤哪里來得及喂飽四個大男人，只得讓鳳舞鳳影一起動手幫忙，火星子濺在雪地裏隨即湮滅，烤好的肉一刻不停地送上桌，眾人都吃得頗為暢快。
有肉自然要配酒。劍閣送來的劍南春香醇，集境本土產的酒熱烈，紹興遠道而來的花雕綿密，都是風味獨特的佳釀。然而南風不競一概不選，卻從樹下挖了去歲埋下的梅花釀出來與諸君共用。這梅花釀芳醇迷人，酒味清冽，到了口感最佳的時機，今年的梅花也是含苞待放，再過不久便可采了釀新酒，如此正好接上。
等到酒足飯飽，南風不競踉蹌起身，燁世兵權怕他酒醉摔倒，忙跟著站起來在他身後攙扶，他卻一揚眉毛，笑著道：“不過一壺淡酒，還不至於醉，只是……”他轉眸望向弑道侯與千葉傳奇，“光吃肉喝酒有什麼意思，不如玩些別的。”
弑道侯沉穩，低頭飲酒不語，千葉傳奇和南風不競相熟，自然就無所顧忌：“南風公子想玩什麼，行酒令？飛花令？對弈？”
此等風雅樂事，卻是為難弑道侯，他忙道：“若是投壺、射箭、比武什麼的，弑道侯也可陪公子比劃比劃。”
南風不競問燁世兵權：“你有什麼主意？”
燁世兵權笑著道：“論文論武，各有所長，不如分組比試如何？”
“也好。”南風不競興致來了，一指將百師，“你來做裁判，不過，我要與弑道侯合作。”
燁世兵權知他是故意要和自己分開，反正都是自家人，玩鬧而已，倒也無須非要爭個輸贏：“也好，那便請策師為我籌謀。將百師，你做裁判，不可偏心，若有不公允的，定不饒你。”
“是。”將百師擦了擦手，向燁世兵權行了禮，“那請主上與諸位稍等，容我想想怎麼比。”燁世兵權言出必行，若是他偏向主上，肯定是要受罰的，他也不敢造次，只得細細思量。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嗯。”
“輸了的人要受罰，嗯，就罰……達成贏家的一個要求如何？”
“哦，那在下可要好好替主上謀劃了，南風公子，指教了。”
“哼，勝負未定，千葉你可別太自信。燁世兵權，你，輸得起麼？”
“哈，燁世兵權，奉陪！”
…… ……
風雪漸歇，滿庭芳中卻是歡笑晏晏，其樂融融，渾然不覺天寒。
之後不久便是新年，新年過後是上元節，再後來春回大地，漫山遍野桃花盛放，春風十裏韶華。
一年四季，周而復始，江湖夢遠，餘下的唯有歲月如歌，喜樂安寧。
春光明媚，滿庭芳中百花次第開放，院裏花香四溢，暖融融的陽光灑落在身，熏得人昏昏欲睡。午後，南風不競斜倚榻上，以手支頤，笑看著孩子們在院中打鬧戲耍。
小包子已出落得有模有樣，愈發肖似他的父親燁世兵權，加上那一頭金色的捲髮，父子兩人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只是眉眼間有幾分南風不競的影子。薇兒也是能跑能跳的小姑娘了，養得粉妝玉琢，是破軍府裏最嬌貴的小公主。
平日裏，薇兒由奶娘帶著，要是小包子下了課，就成了他的小尾巴，成天“哥哥，哥哥”地叫著，最喜歡黏著兄長玩鬧。兩個小孩兒有伴，總在一處玩耍，可薇兒終究是個小姑娘，小包子偶爾也會有些男孩子的煩惱，背著妹妹悄悄歎氣。
南風不競覺得好玩，六七歲的小孩子，學什麼大人唉聲歎氣，偶有一次看見了，就忍不住問：“小包子，你歎什麼氣，是功課不好，還是刀法沒學會？”
小包子乖巧地坐在南風不競身旁，眼睛卻盯著他的肚子：“我想小狐了，薇兒是女孩子，秋娘說，我不能老帶著她玩。”
南風不競不解：“為何不能？”
小包子天真地問：“爹親，你能不能再給我們生個弟弟和妹妹呀？這樣小弟弟就能陪我玩，小妹妹就能陪薇兒了。”
“咳咳，你胡說什麼！”南風不競簡直哭笑不得，趕緊把兒子轟走，可又忍不住看看自己的腹部，還好還好，楓岫給的藥方十分有效，他按時服用，再不用受那苦楚。只是……南風不競摸了摸肚子，也罷，若有萬一，一切順其自然。
燁世兵權後來也聽說了這事，就派千葉傳奇在下屬們的子嗣中物色了幾個聰明伶俐又年歲相當的孩子，陪著兩位少主一起讀書和玩耍。只是他們畢竟還年幼，沒有那麼多身份差別的觀念，一群孩子玩起來就不管不顧了，笑鬧聲傳出老遠都聽得見。
南風不競習慣了孩子們的笑聲，倒也不覺得吵，身上暖暖得舒服極了，他打了個哈欠，兩個眼皮幾乎合攏，正要睡著之際，忽然看見將百師急急從院外走進來，腳步不停地直奔向自己。
雖說平日裏懶散慣了，南風不競到底是習武之人，身體的本能反應還在，覺出將百師有些不對勁，他猛然睜開眼睛，問了聲：“你做什麼？”話音未落，只見將百師“唰”地抽出長鞭，一言不發地一鞭子抽向了南風不競！
南風不競心中一凜，鬧不清他什麼意思，身形騰挪已立時躲開了，那鞭子狠狠地抽在軟榻上，瞬間劃開了一道口子。“你！”
將百師仍不說話，繼續追攻南風不競，南風不競自然不會束手待斃，見他如此更是心底火起，立刻出手反擊，片刻間兩人已交手數招。
小包子和薇兒正和其他孩子玩得開心，見此情形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處，聞訊而來的鳳舞和鳳影頓時變了臉色，趕忙一人一個護住少主，並向將百師喝道：“將百師，你發什麼瘋，快住手！”
將百師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風，如雨點般密集地攻向南風不競，將他罩在一片殺網之中。南風不競不甘示弱，掌風綿密，不退反進，很快逼得將百師左右支絀。當年南風不競也是縱橫江湖的一代狂人，手下亡魂不在少數，這幾年雖然漸漸淡了心氣，可是骨子裏那份桀驁還在，若非是顧忌孩子們在旁，他早已神之卷上手了。
鳳舞眼見將百師不肯罷手，心中又急又慌，這兩人在滿庭芳裏動手，萬一有個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她將小包子送到乳母秋娘身旁，正欲出手阻止這場莫名的爭鬥，忽而耳畔傳來一聲低哼，燁世兵權竟不知何時已走到近旁，背著手注視著不遠處的兩人，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且十分鎮定，讓鳳舞一時也不敢造次。
將百師越攻越急，這時候他不能停也不敢停，甚至不得不用上全力，他看見南風不競的眼神在改變，從一開始的疑惑不解到含著冷冽又漫不經心的殺意，他忽然有些害怕，如果他主動停下，南風不競說不定真的會殺了自己。
南風不競注意到了燁世兵權的到來，既然沒有出手阻止，他心中已經預料到了幾分，只是這更令他怒火中燒，加上將百師不依不撓，他也失了耐心，一輪急攻之後，南風不競身形翻飛，如一只巨大的蝴蝶翩躚，抬手間掌風已染上了殺氣，內力吞吐間，正是神之卷第一式神毀之象。
一霎時，滿庭芳中風乍起，百花低首，唬得鳳舞和鳳影忙拉著兩位少主躲避，將百師也斂容定神，全力應對。就在極招將出的千鈞一髮之際，燁世兵權忽然一步上前，低喝道：“住手！”破軍府之主的威壓驚人，只是舉手投足間，便已將將百師和南風不競雙雙壓制住。
燁世兵權開口，將百師幾乎馬上放棄了抵抗，收束長鞭，退到一旁低眉垂首，南風不競也立刻收了掌勢，但餘勁仍在，他也正著惱那位“罪魁禍首”，於是轉身將剩餘的掌力全數打向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動也不動，樂呵呵地受了那不痛不癢的一掌，向南風不競微微一笑，氣得後者哼了一聲，要不是看在孩子還在場的面上，恨不得多打幾掌方才解恨。
南風不競拂袖，狠狠剜了燁世兵權一眼，壓著怒火道：“你幹什麼，叫他來發什麼瘋？”
燁世兵權也不回答，看向將百師，將百師渾身一震，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道：“我，我看公子久未動彈，特地來陪公子活動活動筋骨。”
“哦，某人叫你來送死你就來，行，我們繼續打過。”南風不競擺開陣勢想要繼續，燁世兵權輕輕按住他的肩頭，低聲道，“南風。”他微微一點頭，示意乳母們先將小包子和薇兒帶走。
兩個孩子向雙親行過禮後離開，等他們走遠了，燁世兵權方笑著道：“南風莫氣，先聽我說。近來天氣甚好，可有興趣隨我走一趟？”
“嗯？”南風不競狐疑地望著燁世兵權，若是尋常的散心閑遊，似乎不必又是試探武功又是親自來請，想是又有什麼緣故的，“怎麼，鳳舞好久沒跟我講故事了，近來又有什麼新鮮事，值得你這般大動干戈？”
燁世兵權道：“成日呆在破軍府悶得慌，不如出去走走？也該去看看三處分舵的情況了。”
破軍府下轄三處分舵：天機院、天梁院與天府院。天府院離破軍府最近，院主弑道侯常年駐紮在破軍府內主持事務。天機院位於京畿附近，院主為太君治，而天梁院則在江南，由履冰險掌理。三處分舵分鎮三處，為破軍府在江湖揚名立足之保障，但因遠離集境，有些事情自然是鞭長莫及的。南風不競道：“原來是要去巡視分舵，他們不是每季都派人來麼，怎麼又要你親自去？”
燁世兵權搖了搖頭，有些話只能私下裏說與親近之人聽：“家大業大，總有些事要親自料理的。我已計畫好了，咱們走鳳陽道，先去天機院，接著南下天梁院，中途可以回六出飄霙小住一陣，你若願意，再去寒光一舍拜訪，最後去天府院，再回破軍府。這樣一個來回，快則一兩月，慢則三四月，還趕得及回來陪薇兒過生日。”
南風不競聽燁世兵權的口氣儼然把六出飄霙也算在自己的產業裏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不過自己也好幾年沒有回過六出飄霙了，又有些蠢蠢欲動：“你計畫得倒好，我若是說不去，倒是拂了你的一番好意。”
“哈。”燁世兵權笑了笑，又道，“你還想去哪兒，與我說說，我吩咐人去安排。”
“日後再說吧。”南風不競伸了個懶腰，環顧四周，見院中只剩下他和燁世兵權將百師三人，無奈道，“孩子們玩得正開心，你卻來攪局，掃興！”
燁世兵權已解其弦外之音：“小包子原就該去上學了，將百師，你去候著少主下學，方才的事與他說明吧。”
將百師依令而去，燁世兵權攬住南風不競的腰，在他耳畔輕笑：“我今日有閑，不如，陪你午睡片刻？”
兩人相攜著進了室內，南風不競早已習慣了燁世兵權的近身相依，由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半拉半抱著到了床前，見他去解床簾，故意道：“怎麼，這大白天的你就想？”
燁世兵權理直氣壯：“我是想，只怕你不允。”
“晚上再說吧。”南風不競低頭輕笑，如今兩人坦誠相對再無隔閡，燁世兵權反倒禮貌客氣了起來，“不是說午睡麼，不必拉簾子了，太暗。”
“你睡得安穩便好。”燁世兵權笑了一聲，於是沒有將床簾放下，脫了自己的外套，只穿著中衣陪南風不競躺下，一時兩人默契著相擁，卻都未開口。
過了一會兒，南風不競翻了個身，背對著燁世兵權，閉著眼睛道：“你不說點什麼嗎？”
燁世兵權抬手，輕輕撫摸著南風不競的背脊，似乎早已猜到他要問什麼：“雖說是去分舵，江湖上多少雙眼睛盯著，何況你也知道，兵甲武經的事我不會就此罷手，我讓將百師試你武功，也是以防萬一。”
南風不競沉默片刻，才道：“我自然不會荒廢武功，只是下次你要試，最好自己來試，否則我下手沒輕重，一不小心打死了你的愛將，可別指望我認錯。”
燁世兵權笑著道：“若是這點自保能力也沒有，那在破軍府也難以立足，既然得了我的令，那自然是生死自負，與人無尤了。”
想不到燁世兵權竟對自己的下屬如此冷漠，南風不競頓時愣住了，轉頭望著身旁的人，忽然看見他嘴角的笑意，又明白過來，這人對自己和將百師有幾斤幾兩都拿捏准了，說是試探，其實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想到這個，南風不競又不由懊惱，自己怎能如此被人擺佈？他心中不快，便打算起身，燁世兵權將他按在懷中，低聲道：“怎麼又不睡了？”
南風不競悶悶不樂，又覺得沒意思，歎道：“我如今一舉一動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被你這般掌控，哼，我竟不曾覺察，果然是安逸太久了。”
“哈，是你多慮了。”燁世兵權用指腹輕蹭南風不競的臉頰，“你我已結發，本就一體同心，我自然能體會你的所有心思。”
“你！”慣常都說此人不解風情，想不到說起情話來竟有如此纏綿宛轉之意。南風不競縱心思九轉，亦被這句話逗得面紅赤耳，乾脆把臉埋在燁世兵權胸前，掩飾自己的窘態。
燁世兵權也不多說，只是輕撫著南風不競柔軟的長髮，低頭啄吻。南風不競被他吻得心亂，又翻過身去，不肯再親近：“不與你多說了，我要午睡了。”
“好，我在這兒陪著你。”
南風不競知道燁世兵權沒有午睡的習慣，想來也是睡不著的，只怕等下又是蹭在自己身邊膩歪，便又與他多說了幾句：“你今天為何這麼空，不用處理事務了？”
燁世兵權也答他：“不日咱們就要去巡視分舵了，府裏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妥當。”
“哦，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此次策師坐鎮破軍府，沿路都已打點周全，無需你我操心。只是你要帶上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還需你自己決定，準備好了再出發，三日後應可成行。”
“沒什麼可帶的，鳳舞和鳳影留下看家，小包子和薇兒不去吧？”
“他們尚年幼，還是留在府裏，策師也在府裏，不會荒廢了小包子的功課。”
“哈，小包子若是知道了，說不定要哭鬧一番的。”
“他已長大懂事，等我們回來，我也要考查他的功課，若有疏忽懈怠之處，定會責罰。”
“隨你。對了，還有些事……”
說著說著，南風不競的聲音漸漸聽不清了，燁世兵權側耳，聽得枕畔之人的呼吸平緩綿長，便知這是睡著了，他心中一暖，乾脆也閉上了眼睛，隨著一同進入夢鄉。
等到南風不競醒來已是日暮西斜，恍惚起身，燁世兵權已不知所蹤，他愣了愣神，最後只是無奈一笑，吩咐鳳舞服侍洗漱，又準備妥當，靜靜等候。
今晚，有人踏月而來。

頂端

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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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91樓發表於: 2023-01-03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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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微風和煦，春意盎然，蝶舞花開，是出行的好日子。
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只帶了將百師和十餘個精挑細選的得力手下，從集境出發，走鳳陽道，一路官道坦途，騎馬與馬車交替前行。
千葉傳奇早就把行程打點妥當，每處驛站歇馬處都安排了人手接應，前頭也有侍衛開路，即時報告兩位主人的行程安排，後頭影衛相隨，與破軍府傳遞消息，也負責處理意外事件。這一路看似休閒隨意，其實多少人在暗中奔波，只為此行順利。
南風不競並不喜歡這種被人處處盯著的感覺，只是懶得多說，好在燁世兵權也明白，除非必要不讓那些屬下來礙眼，暗衛們也曉得分寸，將百師甚至故意領著人落後一程，好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
沿路風光秀麗，景色怡人，兩人時時流連景色，一邊賞玩風景，一邊不緊不慢地前往天機院，七八日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這日，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騎著雪雲與朝霞一路疾馳，到了鳳陽道與朝陽道的交界處，正有一歇腳的客店，兩人便下了馬進去，找了個乾淨的臺面坐下。
客店小二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看著就精明能幹，來往的客人多，小二嘴甜手快眼裏有活，殷勤周到遊刃有餘，立刻便上來給兩人斟茶：“二位客官遠道而來，可要吃點啥喝點啥，小店雖然簡陋，還能打個尖。”
燁世兵權向來將瑣事交給下屬處理，這會兒將百師還落在後面，他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南風不競。南風不競也不客氣，點了點頭道：“一壺酒，再拿四個菜，半斤乾糧。”
“好勒，您稍等。”小二熱情地吆喝一聲，轉身便去張羅吃食。
燁世兵權端起粗劣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比清水稍苦而已，輕笑道：“再往前走一段便到驛站了，何必在這裏落腳，也沒什麼好吃的。”
南風不競反而淡然：“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粗茶淡飯，吃一口便是。”
“好。”其實將百師那裏帶著食物，若是真餓了，就算幕天席地也能變一桌美食來，可既然南風不競想嘗嘗這鄉野吃食，燁世兵權也就隨他去了。
很快，酒菜上了桌。鄉下地方自然沒有什麼好東西，四個菜淡而無味，只能說勉強能入口，乾糧亦是幹澀難以下咽，倒是那壺酒酒香濃郁，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南風不競愛飲，迫不及待先喝了一口，刺激的烈酒入喉，嗆得他直咳嗽，燁世兵權忙起身替他拍背：“南風沒事吧？這是什麼東西，小二！”
“咳咳，沒事，沒事。”南風不競擺擺手，阻止燁世兵權發火。
小二忙不迭地倒水給南風不競漱口：“客官抱歉，抱歉，咱們這酒是烈酒，看客官像是南方人，許是一時不適應，得慢慢喝才能品出味兒來。”
南風不競咳得臉色泛紅，喝了口水才緩過來，說也奇怪，那酒入口辛辣無比，回味卻很甘甜，別有一番風味：“確實是好酒，是我喝得太急。”南風不競是品酒的行家，“小二，這是什麼酒？”
說起酒，小二立刻眉飛色舞：“客官有所不知，這酒確實大大有名，咱們這地方叫鳳凰縣，這酒就叫鳳凰酒，都說是鳳凰落在咱們這個山裏才有的瓊漿玉液。咱們這個鳳凰酒又香又醇，窖藏多年風味獨特，不摻水，喝的就是個烈。咱們這個客店雖然小，南來北往的客人卻很多，咱也不能壞了名聲，賣的是最正宗的鳳凰酒咧。”
燁世兵權聽他吹得天花亂墜，不由皺眉，向南風不競道：“嘗幾口便罷了，將百師那裏有劍南春，你要飲，我叫他送來。”
“各處酒的滋味不同，你嘗嘗這鳳凰酒，確實別有風味。”南風不競心情很好，拿著筷子沾了點酒，輕輕點了點燁世兵權的嘴唇。兩人在外也不避忌，那小二正要識趣退開，南風不競忽然叫住他，問了些附近的風土人情。
兩人正邊吃邊說著話，門外忽然傳來人聲馬嘶，片刻後一個年輕人挑了門簾進來，小二笑容滿面地正要上前招呼，那人卻徑直走向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低頭行禮：“主上，公子。”原來是將百師趕到了，“方才看見雪雲和朝霞在外頭系著，已遣人喂過草料了，這裏……”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這裏簡陋，兩位是否移駕？”
燁世兵權微微頷首：“離下一個落腳處還有多遠？”
將百師回道：“還有七八十裏，大約不出一個時辰便能抵達。”
“南風？”燁世兵權轉頭徵詢南風不競的意見。
南風不競細細品著鳳凰酒，配上口味甚淡的菜肴，反而激發出鮮美：“你與太君治可有約好何時抵達天機院？”
燁世兵權看將百師，將百師又回答：“行程早已排定，太君治院主自然能大致推斷出主上何時抵達。只是……”他見燁世兵權的眼神微微一凝，便解其意，“只是天機院是下屬分舵，憑什麼敢與主上有約，難道主上的行蹤還得知會他們？”
南風不競嗯了一聲：“方才小二說，這裏離玉鳳關不遠，我想去塞外轉一轉。”
將百師頓時瞪大了眼睛，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口中的不遠也不知怎麼測算的，這兒離玉鳳關起碼還有上百裏，再出關到塞外，這一來一回又是十幾天過去了，後頭的行程恐怕都要改變。可是看這情形，他那位主上早就迷了心眼，肯定不會拒絕，恐怕這趟塞外之行是去定了。
果然，燁世兵權對南風不競千依百順，不會說半個不字：“也好，將百師，安排吧。”
“是。”將百師暗暗歎了口氣，這裏哪有他說話的餘地，於是趕緊退出客店，指揮著跟隨而來的侍衛迅速調整，好在他們都訓練有素，雖然緊急改變計畫，但仍然有條不紊。
小半個時辰後，一切就準備就緒，暗衛已經分頭通知破軍府中的千葉傳奇和天機院的太君治，得知主上要去塞外，將百師就地改編隊伍，只帶了三五個最精銳的手下，準備隨兩位主人出關。
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出了客店，還隨手多帶了兩壇鳳凰酒，然後去馬車裏換了方便的勁裝，捨棄沉重多餘的物資，一行七人，直接騎馬前往玉鳳關。
玉鳳關虎踞龍盤，分割中原與塞外，號稱天下第一雄關。古老的關城屹立多年，風霜侵蝕，城牆已然斑駁，胡人和漢人在此夾雜而居，在城樓下形成了熱鬧的市集，南北客商絡繹不絕，又給這古城帶來了新的活力。而出了關之後，千裏草原一望無際，極目皆是碧綠，正所謂極目青天日漸高，玉龍盤曲自妖嬈。無邊綠翠憑羊牧，一馬飛歌醉碧宵。
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到了玉鳳關，先往客店投宿住了一晚，第二天才換了通關文牒，與將百師等人分頭出關。這玉鳳關是龍蛇混雜之地，朝廷控制力十分微弱，反倒是江湖勢力頗為強勢，幾家勢力曾在此爭鬥不休。破軍府雖是一方之雄，但影響力在西北集境與中原武林，到了這邊塞之地反倒是強龍難壓地頭蛇。燁世兵權也不願意多生事端，因此吩咐低調行事，與南風不競改換裝扮，以客商的名義出關。
到了關外，塞上風光旖旎，雄風烈烈，開闊浩大，讓人不由產生一股雄壯無比的英雄氣概，仿佛江山萬裏踏在腳下，豪情壯志不可言喻，忍不住仰天長嘯，策馬飛馳，方不負這一腔豪氣。
南風不競生於江南，成年後橫行中原，伺候有長住集境，何曾見過如此情形，只覺得胸中塊壘一掃而空，熱血沸騰，轉頭向燁世兵權揚眉一笑，道：“燁世兵權，你看這草原方圓幾何？”不待燁世兵權回答，他一揚手中馬鞭，駿馬長嘶，疾馳而去。
“哈！”只見南風不競一身白衣，騎著渾身雪白的駿馬，如同草原上的一片輕雲，又似一道白浪劈開這千裏碧原，燁世兵權也是豪興大發，拍了拍胯下寶馬的腦袋，笑道，“那便試試。”說罷縱馬而出，追著南風不競一同去了。
“主，主上……”
好不容易出了關的將百師帶著幾個侍衛趕來與兩人匯合，卻見兩騎絕塵，遠得像兩顆星子點綴在草原上。眾人面面相覷，雪雲和朝霞都是千裏挑一的寶馬，這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了，為今之計，也只有原地待命了，“哎，就知道他出的主意准沒好事。”
馬蹄飛揚，南風不競握著韁繩，笑意盈頰，呼吸的空氣都充滿了青草的味道，他轉眸回望，燁世兵權緊隨在他的身後，昂藏威武，如同天神臨凡，又仿佛天高地迥，無一不臣服在他的腳下。
兩人一前一後，縱情馳騁，不多時已經跑出了十幾裏地，草原上一望無垠，遠處還有幾處房屋帳篷依水而建，大約是有人居住，而回望來時路，雄偉的玉鳳關已經模糊成了一個小點，遠得看不清楚了。
燁世兵權喊道：“南風，歇一會兒吧？”
“嗯？”風把聲音吹散，聽得模糊，南風不競下意識地回頭，拉緊韁繩準備等一等燁世兵權，誰知那雪雲正撒了歡地跑著，猛得停下竟是馬失前蹄，前腿一崴，猝不及防將南風不競掀翻下來。
“南風！”
南風不競畢竟也是習武之人，隨機應變，單手支地借力，隨即身形飛旋，穩穩地落在地上。“哼！”
燁世兵權也急忙翻身下馬，上前查探，見南風不競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雪雲呼嘯幾聲，好不容易才站穩了，一時又不敢再跑，小心翼翼地踱了幾步，這馬兒通人性，知道差點兒傷了主人，又湊上前來蹭南風不競。
“別，哈，我無事。”南風不競自然也不能跟一匹馬置氣，何況雪雲一向溫順乖巧，這次失蹄也屬意外，他摸了摸雪雲的鬃毛，轉向燁世兵權道，“雪雲怕是崴了腳，這下騎不成了。”
燁世兵權牽住朝霞，笑著道：“雪雲和朝霞雖也是寶馬，可從出生起就未見過這草原，習慣了走山路和官道，倒忘了這片祖先生活的地方。”他見南風不競臉色微有不快，便繼續道，“聽說附近有一處馬市，是這關外最大的馬匹交易之處，不如我們去那兒逛逛，選兩匹合適的馬。”
南風不競指著遠處問：“是那兒？看著不遠，但走過去恐怕走到日落，怎麼，要比輕功？”
“輕功我自是不如你的。”燁世兵權爽快地低頭，反正這種小事也沒有必要計較，南風不競身輕如燕，速度確實強於他，但若論內力雄厚，持續長久，則又遠遠不如。燁世兵權不願激起南風不競的好勝心，到時候又是一番你追我趕，乾脆道，“也不是很遠，你騎上朝霞，我為你牽馬。”
“你牽馬？”南風不競大笑，伸手拉住雪雲的韁繩，雪雲打了個響鼻，乖乖跟在他的身後，“走吧，牽著朝霞，我們一起走過去。這裏空氣很好，正好散散步。”
燁世兵權點頭：“也好。”
兩人牽著馬，漫步於這廣袤的草原上，草原的風吹起兩人的長髮，如同在風中起舞。他們並肩同行，愉悅地交談著，大約是陽光過於溫暖，也許是青草過於芬芳，他們談起了許多往事，歷歷在目縈繞於心，然而那些過往，如今都化作輕煙散去。風揚起南風不競純白的衣袂，輕盈如蝶，迷了燁世兵權的眼，他一時怔住，落後一步便伸手去抓，誰料南風不競恰好回頭，那衣角便從他的指尖滑落，他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停下了腳步。
“喂？”南風不競揚起眉毛，問道，“你在發什麼愣，走不動了？”
燁世兵權“哈”得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無事。”
南風不競心思細膩，對於燁世兵權的心思其實早已摸透，只是日常不願多說而已，此刻見他欲言又止，便已了然，主動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笑道：“這樣？”
燁世兵權莞爾：“你猜到了什麼？”南風不競的手心有些微涼，柔軟的手掌，修長的手指，只在指節處有些薄繭。他是很少用兵器的，這些繭大約是彈琴所留下的，摸上去有些微的粗糙，但是卻很舒服。
南風不競微垂眼眸，笑意盈在眼底，面對心愛之人，他從不吝嗇自己的溫柔，即使已經千萬次這般溫存，卻仍然貪戀著這份情愫：“是不是在這裏，有些不一樣？”
這裏是塞外草原，雄風萬丈，令人心情澎湃。燁世兵權低頭望著南風不競，輕笑：“來到這裏，方知江山如此多嬌。”是江山更美，還是眼前之人更讓人心搖神蕩？
南風不競聽出弦外之音，笑道：“那英雄，是否折腰？”
“可惜，吾是燁世兵權。”抬手輕撫心愛之人的臉頰，燁世兵權從來堅定的目光中有一絲迷離，只是一閃而逝，他猛然攬住南風不競的腰，將他擁入懷中，強硬地捏住他的下頷，揚眉道，“南風不競？”
“是。”
“我的。”下一刻，是無比粗暴的親吻，狂風暴雨般的長驅直入，彼此深入骨髓的糾纏。燁世兵權強行桎梏住南風不競，像要把他揉碎在自己的胸膛中，南風不競也不甘示弱，反手緊抱住燁世兵權的腦袋，把手指插入他微蜷的金色發絲，然後緊緊抓住，又猛然放鬆，燁世兵權微微吃痛，便更加用力地吻著眼前的人，如同鐵騎踏破所有的防線。
這是一場角力。南風不競眯起眼睛，像一只精明的貓兒，露出誘惑又挑釁的神情，他張開齒關，讓燁世兵權侵入，卻又遊刃有餘地挑逗著，靈巧的舌尖時而卷，時而松，輕點著燁世兵權的舌頭。燁世兵權則如同正在圍獵的猛獸，知道貓兒的狡黠，也就將計就計，不動聲色，等到獵物稍有放鬆，便立刻出擊，直把南風不競吻得喘不過氣來。
“唔嗯！”等到南風不競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燁世兵權完全掌控住了，互相廝磨的身體擦出熱欲的火花，他的腰帶已在糾纏中解開，只差一點兒他便要被眼前之人再度征服。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長嘯傳來，緊接著便有呼應，巨大的黑影從頭頂掠過，燁世兵權微微一愣，下一刻就被醒過神的南風不競推開。“放手！”
鷹擊長空，草原雄鷹在空中盤旋，它們是這片草原的主人，自由翱翔天際，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燁世兵權失笑，自嘲道：“想不到，卻被兩只鳥兒攪了好事。”
“那是提醒你自重。”南風不競臉色微赧，急急忙忙整好衣衫，嗔怒道，“差點又著了你的道，怎麼的，你要幕天席地做那事？”
燁世兵權故意道：“此處又無旁人，幕天席地又如何？”湊到南風不競耳畔，壓低聲音輕笑，“如此刺激之事，南風不想試試？”
“你！”南風不競幾乎跳開，一向正正經經的燁世兵權，怎的突然開起了如此輕浮的玩笑？“哼，你倒是臉皮越來越厚了，也不怕別人看到？”
燁世兵權道：“看到了，就讓他們閉嘴，永遠。”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旋即恢復成笑意，“何況，此地除了天地你我，只剩下馬兒和鳥，馬兒懂事，至於那幾只鳥麼……”
南風不競哼道：“你要將那鷹打下來？”他抬頭望著空中的雄鷹，那看起來似乎是一對兒，不停地迴旋著。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問道：“這鷹……似乎有些不對？”
“這鷹受過訓練，應是有主的。”燁世兵權點了點頭，收起玩笑的態度，沉吟道，“此地離馬市不遠，主人必在那處。”
南風不競看了片刻，道：“罷了，鷹多數是偵查，飛得這麼高要打下來也麻煩，真有什麼事再說吧。”他橫了燁世兵權一眼，下意識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去牽朝霞，“走吧，再耽擱下去，等到日落都到不了馬市。”他飛身上馬，“我跟你換一匹，你可護好了雪雲。”
“哦？”燁世兵權挑眉，南風不競已經“呿”得一聲驅動馬兒，朝霞得令，一溜煙地跑了出去。燁世兵權也未計較，仍然是牽著雪雲，慢慢跟在後面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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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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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92樓發表於: 2023-01-03 16: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7
大約過了晌午，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終於到了馬市。
這馬市雖然在塞外草原，但緊鄰著河流，又是關內外來往客商的必經之地，漸漸已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出關的人要在此地物色好馬，入中原的商隊也要在此歇歇腳，順便看看有沒有適合的馬匹替換，塞外本是產出寶馬的地方，附近又有野馬群出沒，因此這馬市也熱鬧了起來，人氣聚集。
此地本以馬匹交易為主，為了方便商旅，也開出了客店、酒肆，隨著時間推移，商人們在此地臨時售賣些貨物，又衍生出新的產業。既有貿易往來，交易的金額也非小數，這馬市的主人也是精明，便從中原邀請了著名的錢莊寶號在此開設分號，又設立了鏢局，解決客商們的後顧之憂，如此興盛的馬市，儼然是草原上的小小城關，也難怪聲名鵲起。
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找了個小攤，坐下吃了點東西。剛出爐的餅子香甜酥脆，裏頭包著羊肉，咬一口湯汁四溢，馬奶酒甜而不膩，小餛飩沾上紅油更是令人食指大動。南北客商帶來不同地域的美食，在此地交匯，由形成了專屬於此的飲食特色。
吃完東西，兩人將雪雲和朝霞暫時寄存在客店裏，又留下訊息等著將百師尋來將兩匹馬兒領回去，之後便步行前往馬肆。
馬肆的規模很大，放眼望去，有成排的馬廄整齊排列，各色的駿馬任君挑選。一有客人進來，便有熱情的夥計迎上來，爭相詢問起客人的來意。這些夥計雖然看著不起眼，個個都有一身本事，不是相馬的高手，便是馴馬的行家，可以說只要客人提出與馬有關的要求，他們都能夠辦到。
這裏的馬也值得一說。這個馬肆的主人神通廣大，將這門生意做得是風生水起，喜歡烈性的野馬，有專人領著客人去挑，馴好的看不上，談好價錢一同去尋野馬群，現場套一匹。想要名種的馬，血緣可上溯三代，選育最優的寶馬，包君滿意。至於什麼品種、毛色、性格公母，只要付得起價格，都能得到想要的。同時，此地也收售二手馬匹，小馬駒也好，老馬傷馬也好，都各有其價，形成一套極為完整的馬市交易流程，讓第一次來此地的南風不競大開眼界。
南風不競和燁世兵權一進入馬肆，立刻便引起了眾人的關注，這些夥計都是見多了客人，個個都是八面玲瓏的，一看兩人的衣著打扮和通身氣度，便曉得來了貴客，他們之間也有默契，互相打個眼色，立刻便選定了合適的夥計過來迎客。那夥計是個中年人，一看便是關外漢子，笑得倒是一團和氣，開口夾雜著一些胡地方言，看著很敦厚。他自稱姓錢，從小養馬，無論相馬選馬訓馬都很在行。
錢師傅熱情地詢問著兩位貴客的需求，聽說南風不競想要看看野一些的馬，便將兩人請到了專門馴養野馬的馬廄。燁世兵權自然是什麼都聽自家那位的，只是私下裏笑著問了一句：“你不怕野馬野性未馴，不小心耍起性子摔著你？”
“難道我連一匹馬都控不住？”南風不競哼了一聲，揚眉笑道，“在這個地方，就是要野馬才最好，那些馴養了幾代的寶馬都乖順得很，只知一味臣服，卻少了很多趣味。”
燁世兵權笑而不語，錢師傅接過話頭：“要論血統馬與野馬的不同，老錢倒能說道說道。這馬的血統固然重要，但究竟是不是良駒，更是要看這馬本身的能力。幾代選育之後的馬，出好馬的機會是多一點，但馬兒從小精細餵養，一切動作皆已安排好了，譬如中原人喜歡的長在盆裏的盆栽，漂亮是真漂亮，規矩也是真規矩。而野馬由自然選擇而生，天性自由，不好的早已被生存淘汰，能在馬群中脫穎而出的，必定是真正的馬王！”
南風不競快活地大笑：“哈，看來你也喜歡野馬多些？”
錢師傅道：“我在草原上出生長大，這馬就像是我的朋友、孩子，每一匹我都喜歡。只是我們草原上的漢子，從小自由慣了，野馬的性情更合我的口味，但是那些血統馬，也是咱們精心培育的咧。”
燁世兵權揶揄南風不競：“哈，你也是野馬的性子，只是遇上我這馴馬人，才攏住了性子。”
南風不競眉毛一挑：“哼，總有一天摔死你。”又道，“玉鳳關開後，中原的名馬不少，要說那些寶馬確實少了些風韻，倒是這關外的野馬天生地養，中原不可見。”
錢師傅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客人果然有眼光。”
三人正聊著，忽然聽見嘈雜聲傳來，錢師傅忙將兩位貴客護到一旁以免衝撞著。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打眼一望，見是個黃衣男子縱馬而來，一直到了馬廄前才堪堪停下，要知道這馬肆早有規矩，不可在內中馳馬亂跑，那人卻視若無睹，徑直跳下馬來，將韁繩扔給迎上來的小廝，又喚道：“老胡，老胡！”
一個掌櫃模樣的人從馬廄裏跑出來，先是皺著眉，看見那黃衣人便趕緊展開笑容迎了上去：“哎，來了，來了。”
那黃衣人轉過身，三十許的年紀，臉龐卻是極為漂亮的，身為男子，容貌卻可稱之為嫵媚。他仰著頭，似乎遠遠望了一眼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目光卻未停留，又轉向那個老胡：“少廢話，我那匹馬呢？”
老胡頗為為難：“哎喲，那馬兒才套來不久，還沒完全馴服，也沒置辦馬具，這會兒怕是不能……”
那黃衣人不悅道：“叫你牽來就牽來，他不叫你送，難道我不能自己來取？你去不去，還是要我親自去騎出來？”
老胡見那黃衣人發怒，趕緊給底下人遞眼色，又賠笑勸道：“老爺莫生氣，這也是為了您，要不您再等幾日，待準備妥當了，老胡再給您送去？”
黃衣人道：“閉嘴，你們只聽他的，不聽我的是不是？去牽來！”
老胡又勸了幾句，仍勸不動黃衣人，無奈之下，只好叫人把馬牽了過來。那是一匹極為漂亮的駿馬，渾身都是紅色的，連鬃毛都是紅得耀眼，只是那馬仍是不太馴服，不停地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顯然野性未馴。
那黃衣人見了馬便眉開眼笑的，牽過來摸了摸馬兒的鬃毛，贊一聲：“乖馬兒。”旋身上了馬。那馬被人騎在背上，頓時受了驚開始跳躍轉圈，老胡嚇得面如土色趕忙要去拉住，黃衣人卻更高興，雙腿夾著那馬用力一蹬，駿馬長嘶，載著黃衣人揚長而去，不出片刻便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老胡拍著大腿“哎呀”了幾聲，急急找手下的小夥計過來，也不知道吩咐了什麼，那小夥計也是小跑著一溜煙就不見。
那黃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雖然只是打了個照面，仍然引起了燁世兵權的興趣：“南風，方才那人似乎不是關外人。”
南風不競還未開口，錢師傅說道：“客人有所不知，那是我們東家二老爺，十幾年前從中原遷來的，別看他年紀輕輕，可是厲害，和大老爺一起建立這馬市，那時候還是個小小少年呢。”
燁世兵權聽罷，若有所思，南風不競也出神了片刻，才道：“倒是人不可貌相，看他下盤還算穩當，武功想必不差，若是有緣再見，想與他切磋一二。”
錢師傅道：“倒是沒見過二老爺跟外人動手，除了大老爺……哎呀，像我們這些人，哪里能和二老爺說得上話。”他笑著擺了擺手，“二位貴客，要不還是先挑馬吧？”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也沒放在心上，就跟著錢師傅去挑馬。
三個人在馬廄裏選了許久，燁世兵權看中了一匹毛色灰白的馬。那是一匹成年的母馬，大約三歲左右，並非是天生的野馬，而是由野馬與血統馬雜交而生的二代，毛色不算上佳，體格也遜於公馬，但勝在性情溫和，服從性很高。
南風不競看著那馬，不由疑惑：“你向來事事爭先，分毫不退讓，這馬怎麼看都平平無奇，怎的入了你的眼？”
燁世兵權向錢師傅點了點頭，錢師傅笑著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正是這位先生的好眼光呐。若是戰時打仗，那自然是公馬更好，而若只是平時騎乘，則這母馬最適合不過，且母馬性子溫和，好掌控，忍耐力與判斷力都優於公馬，至於毛色方面，皆是天生，倒無需在意。”
燁世兵權道：“咱們不過是遊玩幾日，選一匹合適的便好。”
“那可不行，我就是要選喜歡的。”南風不競一時興起，非要選一匹最好的“馬王”出來，在馬廄裏挑了幾個來回，最後選中了一匹單獨拴在角落裏的馬。
要說這匹馬也確實惹人注目，即使被拴在最裏面的角落，也仿佛是明珠蒙塵，不掩光澤。這馬一身純黑，連鬃毛都是黑色的，身姿挺拔健碩，體型勻稱，這要是化身為人，也必定是風姿特秀的人中龍鳳。南風不競一眼就喜歡上這匹馬，只是它如此出眾卻無買主，大約是有什麼原因的，可挑了半天沒有中意的，最後南風不競仍是念念不忘，乾脆就選了這匹。
“這……”錢師傅卻為難了起來，“這匹馬……公子要不還是看看其他的馬吧，那匹白馬可好？”又給馬倌使眼色，讓他們趕緊把那馬牽走。
南風不競道：“且慢，我已選了這馬，其他不要。”
錢師傅更是不安，燁世兵權看出端倪，與南風不競耳語了幾句，可南風不競已認定了這馬，燁世兵權便點頭應允：“我們就要這匹，若是有其他買主，讓他親自來與我說。”這世上可沒人能從破軍府之主的手上搶東西。
錢師傅道：“貴客有所不知，不是小人不賣，實在是這匹馬有所缺陷，怕是怠慢了貴客。今日是馬倌失誤，裏頭的馬廄在修整，才先將墨知拴在這裏了，本來它也不會讓客人看見。”
南風不競不睬他，徑直走上前摸了摸黑馬的腦袋，那黑馬竟也低頭親昵蹭他：“它叫墨知？名字不錯，燁世兵權，付錢。”
“好。”燁世兵權掏出一錠金子，問，“夠不夠？”
眼看兩位貴客執意要買這匹黑馬，錢師傅無奈之下道出實情。原來這匹馬今年已經四歲了，也確實曾經是野馬群裏最漂亮的馬王，按說這樣的馬肯定是搶手貨，但是這匹馬卻很不一樣，它性子極為古怪，甚至學會了蟄伏，等到主人以為馴服了它，它便會趁主人沒注意，突然狂暴，逃回野外去了。之前這馬被客人選中，賣出去了兩三次，每次都因為突然發狂桃之夭夭，使得馬肆賠了不少錢。只是這匹馬實在是漂亮出眾，因此那些去套馬的忍不住又將它捉回來，關在馬廄裏殺殺性子，不敢再出手了。“這馬已經摔傷了好幾位客人了，我們實在不想傷了貴客，也省得來回折騰，公子還是另外尋一匹吧。”
南風不競道：“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挺喜歡這馬的性子。”那黑馬挨著他，把腦袋蹭過來，輕輕打著響鼻，“就這匹了。”
燁世兵權只輕輕笑了笑，也沒有拂逆南風不競的意思，沉聲道：“我們既然選中了，便不改了。你若怕我們反悔，大可以簽訂契約，我們後果自負便是。”
錢師傅見兩人如此堅持，只好又去跟馬廄這邊的掌櫃老胡商量，老胡聽說有人要買那匹黑馬，開始也不同意，錢師傅與他交涉了一陣，最後老胡終於松了口，只是要立下字據，無論這馬做了什麼傷了誰，皆由買主負責，此後與馬肆再不相干。
南風不競點頭應允，於是便定下了這匹黑馬，而後一行人又去了相鄰的市場，選了合適的馬具一同配上。一切置辦妥當，兩匹馬被馬倌牽去打理，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則跟著錢師傅前往馬肆的帳房，立字為據，錢貨兩訖。
帳房就是在馬肆入口之處，畢竟是關外馬市，一切都很簡陋，地方也狹小，容不得幾個人一同站在裏頭。南風不競便在門口等候，正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行程，忽然看見一襲紅衣的男子羽扇輕搖，隨意漫步而來。
這男人也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豐神俊朗，風流倜儻，與這嘈雜的馬市可謂格格不入。他像是江南水月溫柔鄉里的富貴公子哥，軟玉溫香，醉臥美人膝，才是適合他的樣子。這紅衣男子閒庭信步，慢悠悠地踏入馬市，那些夥計並未如之前那般圍攏上來，而是齊齊望向了他，他向夥計們笑著點頭致意，緊接著，馬肆的大掌櫃居然親自迎了上去。
兩人就站在馬肆門口交談著，大掌櫃的態度很是恭敬，昭示著那紅衣男子的身份尊貴，南風不競看得出神，紅衣男子忽然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
“嗯？”
“南風。”燁世兵權從帳房中出來，走到南風不競的身旁，輕聲道，“都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兒他們把馬牽來，嗯，你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他順著南風不競的視線看，紅衣男子已準備離去，微微側過臉，留下一抹令人難忘的笑顏。“此人……”
錢師傅牽著兩匹馬過來，看了一眼道：“哦，那就是我們的東家大老爺，今兒趕巧，估計是追著二老爺來的。”
燁世兵權微微皺眉，心下已有幾分了然，南風不競瞧著那紅衣男子離去，亦是若有所思：“你們大老爺倒真是個風標出世的人物，可否引見？”
錢師傅無奈地擺手道：“哎呀，貴客高看小人了，像咱們這樣的人，怎能和大老爺攀得上話，客人若想與大老爺結交，不如我去與掌櫃說說，他總在大老爺跟前回話，比較有面子。”
“罷了。”燁世兵權接過韁繩，向南風不競遞了個眼神，“南風，咱們該走了。”
南風不競雖心有疑惑，但也不願節外生枝，便不再多說。兩人謝過錢師傅，牽著馬離開了馬肆，折返客店去了。
待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的身影消失，馬肆的帳房後頭閃過一抹紅色，風度翩翩的紅衣男子用羽扇半遮俊顏，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問身旁的掌櫃：“那兩人只是來買馬的？”
“是，那個年輕些的後生挑走了墨知。”掌櫃戰戰兢兢，將兩人買馬的經過說了一遍，“是老錢負責的買賣，不知怎麼的把墨知牽了出來，禦……”
“無妨。”紅衣男子點了點頭，果真是如傳說中一樣的性子，“倒和二弟有些相似，他喜歡便隨他了。對了，二弟把火戎帶走了？”
掌櫃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是，我們實在是攔不住，也不敢攔呀。”
紅衣男子“嗯”了一聲，低聲道：“吾知曉了。”
另一邊，南風不競仍對方才的人耿耿於懷，走得遠了，見並無旁人跟隨，忍不住問起燁世兵權：“你為何攔我，那人看著很不一般，你就沒有結交之心？”
燁世兵權牽著他的手道：“關外之地，鞭長莫及，咱們不過是來遊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南風不競挑眉：“怎麼，你堂堂破軍府之主，竟有怕事的時候？”這話是故意挑釁了，雖是玩笑，南風不競多少也有些期待燁世兵權的反應。
然而燁世兵權根本不為所動，微微抬手便把南風不競拉得踉蹌幾步，差一點撞他個滿懷。他輕笑一聲，道：“走吧，先回客店歇歇腳，然後我陪你去試試馬。”
“你為何顧左右言他，嗯，放手，慢一點！”
“走不動，那為夫抱你也行。”
“呸，什麼為夫，喂，你敢在大街上就動手動腳？”
“哈，破軍府之主有何不敢，是不是？”
“你！”
……
兩人一面拌嘴打趣，一面往客店走，剛到客店門口便遇上了尋來的將百師等人。將百師一見那兩人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可又沒膽子造次，只得把兩人迎進店裏，趕著稟告了些事。“主上，策師已知曉咱們轉道來關外，天機院那邊也遣了人來，問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太君治院主那裏好做準備。”
“不急。”燁世兵權見時辰尚早，叫人喂了馬，準備了些乾糧和水，又吩咐將百師，“你帶著人和馬先回玉鳳關等著，我們三五日便回，若有變故，自會通知你。”
“主上！”將百師急沖衝開口，連禮數也顧不得了，“這，關外畢竟魚龍混雜，還是讓將百師跟隨左右，也好照應。”
燁世兵權尚未發話，南風不競橫他一眼，哼笑：“怎麼，你要看著我倆，還是怕我賣了你的主上？”
“你！”將百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也只能咬牙忍下，“屬下不敢。”
燁世兵權道：“好了，退下吧。”要說南風不競真的牙尖嘴利起來，將百師還真不是對手，偶爾他也得護著手下幾分，“南風，不必與他一般見識，走吧，我們去試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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