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善恶到头终有数 ~q&pF"v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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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是剑子的朋友。剑子的朋友,很少主动找上龙宿。若是上门,不是替剑子传信息,就是拉龙宿出门救剑子,还有别的,也八九不离十。而且,敢替剑子找上龙宿的,不仅得胆子大,实力更得硬。这样一来,上门的就更少了。慕少艾算是一个。 wu"&|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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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找上疏楼西风那天,龙宿很讶异。并非因为这人突然造访,而是那天,他一大清早就收到林主和鹿王要在海边为羽人非獍送行的情报。他虽不涉苦境纷争,但消息仍旧灵通。 qYhs|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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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会找上你?”剑子也很不解,便直接问了。就他所知,慕少艾与龙宿虽偶有来往,但交情并不深。可以说,这一人一龙的交情完全建立在他们分别与他的关系上。慕少艾拜访龙宿时,他正在豁然之境闭关,还是慕少艾千叮万嘱交代下的,就差没用药强制他休养了。在他看来,慕少艾若真有急事都要找上疏楼西风了,理应到豁然之境知会他一声,就算忙帮不上,让他帮个口也好,而不是这般不声不响地绕开他。这么想着,他似已有所猜想,略略皱起眉,开口却只剩下简单询问:“他寻你何事?” 85;b9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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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讨人情债呗,”龙宿歪着身子,一副吊儿郎样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玩着酒杯,瞥一眼剑子,煞有介事道:“汝不才说那天汝出去了嘛,他估计正好与汝错开了,没办法就来找吾替汝还债了,”说着,他放下酒杯,化出惯用的折扇,故作伤脑筋地敲了下脑壳,道:“哎呀呀,误交损友、误交损友,损失大了。” gNGr!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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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人话。”剑子皱眉严厉道。 Ge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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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咧咧,剑子大仙一‘受伤’就失去耐性了,真没趣。”龙宿听若未闻,继续晃着头自说自话,一抬眸,冷不防见对坐之人抿紧唇,不言不语,一双乌黑不见底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两条白眉都快挤成了一条。哎,到底是谁说这人性子好,易相处,明明就是个一言不合就耍脾气的大无赖,真是麻烦。他无奈叹了一口气,重新坐直,收起玩闹的神情,将扇柄轻轻搭在唇上,嘴角勾出神秘的笑意,弯起好看的双眼,半真半假道:“他用一个故事和一个谜题换吾帮一个忙。” HK+/:'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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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忙?”剑子本能发问:“让你帮他探知水晶湖的下落?” w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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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龙宿很快回了句,歪头想了想,又补充点头道:“不过确实与水晶湖有关。” Ngg?@pG0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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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讲?” z4E|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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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吾护送一件物件去水晶湖。” Ox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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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剑子再次皱眉,“你是知道水晶湖在哪了。”是肯定且不满的语气。 ZtHm\V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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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啊。”龙宿理直气壮道,还故意瞠大双眼,表现得很无辜的模样。 @x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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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被戏耍了,剑子没好气道:“不知道你还答应?” D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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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到了不就知道了,何必费劲伤神。”龙宿无所谓地耸耸肩,睨着剑子,眸波流转间露出一丝玩味,“看,这会儿水晶湖不就现踪了?”说着,他为自己添了些酒,执起酒杯缓慢晃着,低眸看酒纹一圈圈有规律地撞击杯壁,眼底荡起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呵,这世间很多事,时候到了,就会有结果了。汝不也这般认为?” M# 18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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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却是避开了眼,不回答。他也低眸看向手中酒杯,透过清酒看到了杯底。酒水是那么清澈,杯中的一切皆无可隐藏,就如同倒影在清酒中的他一样。 :i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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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不穷追,悠悠哉喝了口酒,眼眸一转,托着腮帮斜睨着对方,回到原题,问:“汝就不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 0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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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神龙大人动心的故事,想必不怎么赏心悦目。” 2DD:~T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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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对汝而言自然。” _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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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好。”剑子闷喝一口酒,知是要来躲不过,便一脸不耐道:“想说就说,不说喝酒。” s( <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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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龙宿笑得更欢了,马上就切入主题,蛊惑道:“是有关慕少艾的。”然后,他见剑子执杯的手一置,感觉对方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看着却仍是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强忍着没笑出声,问:“汝可知晓慕少艾的过去?” +\Q?w?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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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听了,皱紧的眉头又多拢了一层。慕少艾在他那群常年往来的友人中是个十分神秘的存在。剑子交游广阔,云游时会结交不少友人,即便危急时可托付生死,末了亦不过交情泛泛,其中不乏普通人类,相交不过数十载,若是妖灵精怪,则可相交过百年。毕竟六界生灵,大多都有生命限制。他身边真正长久来往的友人,相识千年以上,甚至上万年,多是在天界时便认识,是寿命无限的天人,彼此知根知底,各自为了不同的理由回到人界。慕少艾在其中之列,却非是天人,亦非妖灵精怪,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唯一不普通的地方是这人已经活了不只千年,至少剑子认识这人已有千年以上,也不知那之前这人活了多久。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的容貌一直维持如初,不见老化,和天人无异。地上人类一生不过百年光阴,转眼成黄土,即便修仙,亦不过延年益寿,活得更长一些,时间一到,也躲不过阎王敲钟索命,不可能真正变成天人得到无限寿命。只有少数天生具有神性的人,才得到天人青眼,被邀请登天。修道成仙,不过是地上之人异想天开的美梦,也可说是天人让地上之人安分的手段而已。他看不惯,亦深知自己无力改变,便选择回到地上做眼前力所能及之事,庇护救助地上懵懂无知、惶惶不可终日的普通百姓。他想,就算没有泫禺之事,他最终也很大可能回到人间,就像素还真、玄莲、练峨眉、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留在人界的天人一样。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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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慕少艾到底为什么会不老不死,这人甚至不求修仙得道。相处多年,他不曾深究。据慕少艾本人所说,他的命是向冥界之主讨来的,自称医术之高明,连阎王都索不得命。当然,剑子确定慕少艾并没有向阎王讨命的能耐,但这人医术之高,确实世所罕见,就算苦境称道的神医加起来亦难与他一比。剑子所知道的慕少艾,是个心怀慈悲、仁心仁德的医者。这苦境哪里有战乱病疫,哪里就有慕少艾的身影。对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百姓而言,这人宛如古籍中记载的天神派下凡间拯救众生的使者。虽然剑子和慕少艾相处时,老喜欢故意调侃对方为死神,到哪都有灾害,不然就毫无用武之地,但实际上,他心中十分尊敬这人。 ny-7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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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确实,龙宿说得很对,他并不知晓慕少艾的过往。 fIF<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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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他也不过问。这世间谁没有不想提及的过往,他自己也有。除却那一次。那时,他云游到某处村落,听到了些有关附近洞穴的不好流言,便决定前去调查一番,正好遇上慕少艾。据后来慕少艾所说,他当时是为阿九外出找一种十分特殊的药材,才会闯入那个诡异的洞穴。洞穴并不算深,却异常森冷,覆满了不知是蜘蛛丝还是蚕丝之类白绒绒的丝状薄膜,还密密麻麻长着散发青光的苔藓,吹着阴恻恻的风,很是渗人。若仔细研究,与其说这是个洞穴,更不如说是个年代久远的古遗迹,有些像祭坛的感觉,地上勉强能看到类似祭祀的图腾,但已不能分辨是何种类型的祭祀,但感觉并不太好,因为他进入洞穴时,很明显感觉到强大怨气的流动。他在洞穴最深处看到慕少艾,那个一向谨慎、能力出众的不凡医者,竟被一副白骨禁锢在半空,看着像丢了魂,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他当机立断将人救了下来。 L!_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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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印象里,慕少艾闲暇无聊也好,急事临头也罢,总爱斜倚着石桌,一手托着烟杆,一手捋着垂至腰间的长眉,调侃别人,也调侃自己,很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不出有任何烦恼难题,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亦不惊不扰,让人无从关切。他未曾见过那人失态成那个样子。 HyiFy7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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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回程时,慕少艾头一回告诉他有关他的过往,以及洞穴里那个骷髅生前叫南宫神翳,曾是翳流之主。 qNy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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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难以断定慕少艾到底与龙宿说了什么,便试探着道:“他曾透露过年轻时为助素还真瓦解一个叫‘翳流’的邪教,曾化名‘任萍生’在教中当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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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说是告知了一段往事,其实慕少艾不过是向剑子简略交代了一下自己与那具骷髅的关系以缓解剑子的疑心,阻止他进一步探问。那人言辞闪烁,话里有很多值得怀疑探问的地方,但剑子没有探究下去。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剑子对翳流所知,仅存于记忆中所听过的传闻,已经久得有些模糊不清了。翳流的兴起灭亡已是两、三千年前的古早事了。那时龙宿还沉睡在血龙湖,剑子则正好离了人界去寻找复活龙的神器,等回到苦境,翳流已覆灭很久了。然后,经由素还真引荐,他认识了慕少艾。传闻中,翳流之所以被称为邪教,是因为该组织蛊惑普通百姓参与怪异的人体实验,鼓动他们四处寻狩神鸟,更煽动人与天作对,在地上掀起一股逆天热潮,一朝颠覆地上之人的信仰根源。当时不少人失去原生信仰后,如同脱缰的野马,陷入失序的狂热,导致地上人族陷入失序的混乱中。同时,因为翳流鼓动寻猎神鸟,神州普通无数鸟兽无辜受害,死绝大片。为此,天庭差点就要派天人下凡以不敬之罪惩治地上之人。好在翳流先行瓦解,才不至于苍生蒙难。得知慕少艾是瓦解翳流的背后推手后,他更是对这人的胆识和智慧另眼相看。 |lH;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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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安静地听完,不接下话,只是忽地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对了,汝可知人界鸿鹄的原身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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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心中有疑,深知不可能直接自龙宿口中得到解答,唯有顺着话回道:“上古天人登天时,曾有一只白色凤凰不舍被遗留在地上的弱小人类,决意留下守护,日复一日,便再不能舍弃地上的一切。只可惜,”他长叹一口气,怜悯道:“凤凰身负神性,命格过强,难与人类甚至其他地上的生灵共存。为了留在地上,它一点一点削去身上的神性,经过无数次涅槃重生,甚至与地上的普通鸟类结合,最后诞生出了鸿鹄,成为了普通的鸟类,在地上繁衍生息。” ENh!N4v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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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龙宿接下话,“白凤血脉如江流不断,一时弱化并不等同真正消失,每隔几轮回,总会诞生出继承凤凰神性的鸿鹄。而且,鸿鹄支脉繁多,也并非所有支脉都失去了凤凰神力。”他随意转动了一下酒杯,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神赐之力,如同天道运数,刻在命里,无法彻底消除。想要逆天,呵,总会付出代价。” gfU-"Vp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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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轻轻皱眉,不喜道:“你是想说,正因如此,两千多年前,鸿鹄一族才会几遭灭顶之灾?”说完,他不闻龙宿回答,抬眸看去,冷不防看到对方正悠闲地呷着酒,好整以暇看着他,但笑不语,眼中满是戏谑,顿时警铃大作。 #[M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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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龙宿绝对不会在谈论自己感兴趣的事时扯到别的话题。 ]<DNo&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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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立即想通关窍,脱口轻呼:“是翳流!他们当年要寻猎的神鸟就是白色凤凰的化身!”他禁不住低声斥道:“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n3MWs);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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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轻蔑一笑,优雅放下酒杯,抬手指了指天。 1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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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马上就明白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什么比天遗留下来的力量更好用来反抗天? EPW7+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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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人因天生弱小而崇敬天神,畏惧地狱,本能臣服于一切超乎自身想象、不能理解的力量。却不知,天外有天,所谓天界冥界不过和他们所居住的人界一般,同为六界之一,同样得遵循自然天道。只是,天赐予冥界鬼族与天界天人天命神力,以及对自然天道的超然领悟力,是地上人类力所不及的所在。然而,所谓天人,实际上不过是上古时期地上人类的分支,占领天界,因缘际会领悟自然天命,得到无限寿命,便以神明自居,以维护天道运行为名,高高在上统御地面的一切,甚至施展神力让地上人类因畏惧而敬天为神。 0%s|Z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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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道天人的天命究竟为何,到底是否真的存在。或许冥冥中真实存在,又或许只是天人自欺欺人的生存之道。无论如何,天庭的真相、上古的秘密,不知怎的被翳流的创始人南宫神翳知道了。这人不知从哪得到一本古籍,其中记载了一种可以将神力转入人类血脉的秘法。据说古远时,天人便是用了类似的秘法得到神力,得以登天在天上建立天庭乐土,脱离生死轮回。于是,南宫神翳在苦境中原建立了翳流组织,开始传播所谓天神的真相,鼓吹无天无地以人为尊的理念,让民众相信是天人剥夺了地上人们登上乐土的机会,一时间竟引来了不少响应。彼时,苦境风调雨顺了数百上千年,人们开始渐渐失去对天神的崇敬,用于祈求风调雨顺的祭祀亦开始只剩形式。所谓吃穿不愁欲望生,此时翳流出现,以“任何人皆可成为天人登上天庭乐土”为幌子,煽动民众捕捉神鸟,获取神力飞升成仙,至此脱离人世苦海。一时间,不少信众甚至丢下本业,加入了捕捉神鸟的行列。 mxS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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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龙宿开口了,语气带着一贯的不屑,道:“大多数鸿鹄支脉都已经彻底失去了凤凰之力,就算少数血脉仍存有神性,也已经在一代代繁衍后变得十分淡了。”他冷笑一声,嘲讽之意更是明显,“但是没关系,汝们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积少成多’。而且,持续寻猎的话,说不定哪天好运,就捉到那只完整继承凤凰涅槃之力的鸿鹄,得到永生不死、足以抗衡天人的力量了。” a=GM[{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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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神鸟难寻。一般百姓哪知什么神鸟,不能分辨,于是是鸟就猎捕,短短数年间,苦境鸟类大量死亡甚至绝种。更可怕的是,不少信众甚至主动献身为秘法做实验。当然,这些人结果都只是无知的牺牲品罢了,不仅没得到长生,还尸骨无存。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无知信众前仆后继。 i54m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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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剑子深深皱起眉,龙宿不加以理会,继续残忍注释道:“‘说不定是我成了呢’。当真是无知愚蠢又好投机,汲汲营营只为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哈,活该。”他说着倏地一扬手,将杯中酒随意泼洒到地面,宛如泼洒掉眼中尘沙一般,讥嘲道:“然而,他们不过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R4%P: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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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不是那样的人。”听到这,剑子脸上已有愠色,细看又觉得不过是发白而已。他没有反驳,只是低声斥责道:“龙宿,你过分了。” AV&yoa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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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责难声毫无威慑力,轻而缓落下,徐徐融于风中飘散。院子里,大树枝叶明明在沙沙作响,却让人感到静谧得发慌。 09M;}4ev&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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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龙宿无动于衷,他换了坐姿正对剑子,双手交叠着托住下巴,一双眼直直盯着对方,缓缓道:“剑子,汝明知,天生万物皆有界限,一旦突破了界限,便是逆了天道,是要遭惩罚的。汝可知,人虽不得长生,却能百年一轮回,以新生之姿重返人世,如凤凰重生一般。感情欲望和死亡一样,皆是天赐给人的礼物,对立的存在,却缺一不可。感情欲望是人世纷呈的根源,亦是罪孽的源头。只有死亡,才能让一切回归原点。其实,长生才是自然天道对人最大的惩罚。” O}Ui`e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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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慕少艾瓦解了翳流,才让千万无辜之人免遭天罚。”剑子闭上眼,仍在坚持。 vd#,D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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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汝知道汝的坏毛病是什么吗?”明明是责备之语,龙宿的声音却格外温柔,“汝明明看明白了一切,却不愿承认真相,总是这般优柔寡断。”清醒却仍愿为情累,才让人又爱又恨,不忍相逼。 dTEJ=d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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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呢,”剑子叹气道:“久远之事,真相如何早已不重要,亦无可挽回。我只需要知道我认识的慕少艾足矣。”当初听闻翳流恶行时,他自然也听闻了翳流第二把手“认萍生”的风评。只是,既然慕少艾是卧底,为翳流覆灭做了贡献,而后这人行医济世数千年,救过无数人,那他又何必深究过往真相。而且,说不定正如龙宿所暗示,天已降下了惩罚。 ]8U ~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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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摇了摇头,却说:“剑子,从头至尾,逼汝的并非吾,而是汝自己。”说着,他低下头,晃了晃手中酒杯,看杯中蓝天在酒中荡开,变得模糊不清,又抬起头,侧脸看向树外天空的清朗广阔,继续道:“过于干净的人是无法做卧底的,当然,意志不够坚定之人亦无法做卧底。” %IpSK 0<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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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回忆起当时慕少艾对他述说过往真相时的情景。那时,天很清,他们对坐在后庭窄廊上,那人也是这么看向檐外的天空,神情朦胧而哀伤,像是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遥远的过去。慕少艾是这般说的:“南宫神翳是个十分有魅力的领导者,有手腕,有魄力,说话十分有说服力,很多能人愿意死心塌地跟随他。而且他所描绘的‘人定胜天’的景愿很美好,而所散播的天人的真相亦并非完全虚言。别人或许不知,但我清楚得很。我认识素还真,知道他是天上的人。当时我师从名医,小有名气,而翳流正好需要擅长医术的人研究秘法。于是素还真找上我,告诉我如果翳流继续下去,天庭就要对人类降下天罚,到时苦境会死伤无数,让我为了地上无辜百姓,暗中瓦解翳流。可那时的我年轻气盛,而素还真的话恰好印证了南宫神翳的理念——天人并不想地上的人反抗。素还真身为天人亦不例外,我曾这么认为。于是,在结交南宫神翳后,我心里也生出了些气性,心想着,天人是什么东西,说白了也不过是人的一支,凭什么以神自居,对我们高高在上降下苦难天罚,便渐渐与素还真有了隔阂。有很长一段时间,背着素还真,我也做了不少阳奉阴违的损事,更想过和南宫神翳一同练成秘法,杀上所谓天庭,还地上之人一个公道。哈,素还真那家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现在回想都觉得好笑,我竟然也曾有脑子缺根弦的豪情壮志,真是丢脸。” 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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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素还真确实没有看走眼。 hN`gB#N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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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龙宿少见没有展露出轻蔑,只是温声问:“那为什么不继续了?” Ri: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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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听了,脸上玩笑的神情瞬间消散。他闭上眼,好一会,才长叹道:“哎,我只是突然发现,人的苦难都是自己给的,与天无尤。如此,战胜了天又如何,人并不会因此得救。” MQc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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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慕少艾确实得救了。 L9IG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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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寻狩,翳流的行动终于有了成果。南宫神翳不知如何得知,在一处人迹罕至的群山深谷里栖息了一群可以自由幻化形态的特殊鸿鹄。那群鸿鹄,血脉里仍然留存了白色凤凰的神性,是炼化神力的最佳祭品。 s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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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剑子忍不住插嘴道:“人类崛起后,为防人类的利用捕杀,地上的神鸟神兽都隐匿了行迹。那群鸿鹄既然仍具神性,应也是隐匿了起来,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bLG]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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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相关的人皆已不在,后事只待后人猜测 。”龙宿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怎么,一向料事如神的剑子大仙不猜测猜测,让吾参详一下?” 9n}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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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剑子闭眼撇过头。 3\!F\tq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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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并非汝所猜测的呢。”龙宿笑意更深了。 ^/Kf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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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知我在猜想什么?” ./maY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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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知道。” c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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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猜测是什么?” *8!w&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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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汝的猜测了。”龙宿很快就答了。 ;e;\q;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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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顿感无语,不耐道:“你今天废话真多。” cb+y9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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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是因为难得轮到吾讲故事,可听故事的人老打断。”龙宿睨着剑子,谑笑着故意问:“汝,在担心什么?” H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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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不回答,只是低头拧眉。真是的,今日不知怎的,他总感觉,龙宿这一句一句的,老往他胸口上戳,扰得他不得安宁。明明他有更好的办法阻止,喊停离去便好,然而,他开口时,却只是不满道:“要讲故事就快讲完,不然就别讲。” R`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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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不反击,一笑带过,继续将他听闻的故事娓娓道来。 atn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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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南宫神翳派人将那群鸿鹄尽数捉回了炼化祭坛准备施法,欲以鸿鹄之血提取神性转化到自己身上。施法之时,祭坛周遭就只有慕少艾一人在旁护法。于南宫神翳而言,整个翳流,他最信任的就是慕少艾,甚至愿意将提取出的神力分给慕少艾。 X(GV6mJ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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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翳流据点和祭坛的位置外泄,引来了大批正道人士的围攻。 _'c+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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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祭坛的咒阵要开始运行的时候,慕少艾趁南宫神翳不备,自背后偷袭,当胸捅了对方一刀,精准直穿其心脏。见南宫神翳失力倒地,他才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却不料那人忽地回光返照般暴怒反扑,他在始料未及之下被对方逆袭当胸受了一掌重伤倒地。已受致命一击的南宫神翳用尽最后的力量,强行用自己的鲜血催动了咒阵的运行,大抵是想借用转化而来的凤凰之力复原致命之伤。而他自己原本只是个医生,没什么底子,南宫神翳一掌便足以要了他的命。倒地后的他,意识已渐渐模糊,无法再阻止。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咒阵凝结出来的自鸿鹄血液中提取的神力,竟没有转移到南宫神翳身上,反是全数融入了他的体内。转眼青丝成白发,只有容颜如初,不再更变。最后,南宫神翳只能面容扭曲,在挣扎中渐渐停止呼吸。 ^g]xU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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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对龙宿描绘当时的场景,道:“祭坛的咒阵与另一个地方关押鸿鹄的机关阵连结,一边启动,另一边就会开始猎杀鸿鹄取血。一切、一切、都来不及了。是我、都是我的错……”他说着说着,眼神变得迷茫,叙述渐渐成了喃喃自语,恍如身临其境,“不、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说不定还来得及,还有机会……啊,”他忽地轻呼,“是血,都是血,满地都是,还有残破的尸身,染血的翅膀……不、不该是这样……明明、明明那该是洁白无暇的羽翼才对……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这是连在地狱都不会见到的情景……然后,”他话音一转,眼光倏然一亮,“我看到了……” 3i(Jo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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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什么?”剑子再次忍不住打断,然眼神一和龙宿对上,又马上抬头看天闭了嘴。 .}p|`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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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颇为好笑地看着眼前之人的欲盖弥彰,摊手道:“吾亦不知道。”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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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0#`)Pro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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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个谜题啊。”龙宿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把玩酒杯,“只要吾达成了慕少艾的条件,就会知道。” Vi,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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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送一样物件到水晶湖吗……”剑子喃喃说完就没了下文。他一手放在石桌上,执着酒杯,握了放,放了握,低下头,再次透过清酒看向自己,仿佛看到心底。然后,他忽地转了话题,来回摩挲着杯壁,低声问:“龙宿,你知道‘落日烟’么?” hNVM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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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怔了一下,一时摸不透剑子话中用意,便点头应了声“听闻过”。 N(7u],(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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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又问:“你说,落日烟会下雪么?” ++k 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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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自然降雪么?”龙宿想了想,“据闻落日烟四季如春,气候温暖湿润,别说下雪,低温都少。” kd`YS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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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觉得会的。”剑子抬眸对上龙宿双眼,眼神坚定,细看又透了些许哀伤的意味。 qz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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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Bn_g-W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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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剑子这莫名之语,龙宿略微皱起眉。他取了酒壶续了些酒,小酌一口,单手撑着腮帮睨过去,似在审视,又似在思考。其实当时他也和剑子一般,问了慕少艾同样的问题: }6@%((9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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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看到了什么?” * 2%oZ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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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没有回答,只是不着头脑地问:“龙宿,你知道剑子、素还真、玄莲、练峨眉等等这些喜欢多管闲事的天人为什么不留天庭,不去冥府,偏选择呆在这人界呢?” CwB] )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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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那时他只觉这问题无聊,没兴趣探究,也没觉得慕少艾是真想找他讨答案,就没有回答。只是,下一刻,他看到慕少艾扭头看向远方时的神情,直觉对方要动身离去,心头一动,便问了出口:“要走了么?”见慕少艾点头,他思考了一下,终是皱眉问:“提到剑子,不和他道声别?” &&*wmnW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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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慕少艾说了什么?啊,对了,那时慕少艾抿唇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回了句“已经道别过了”。那声音很轻很薄,空气一样,感觉不存在一般。慕少艾还说,如果哪天他想知道答案了,就把东西还到水晶湖。然后,他留下一个大半个人高的长锦盒便离去了。 bx]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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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答案而已,他向来对俗世之事没兴趣,那不值得他挪步离开疏楼西风。更何况,时机未到,寻找已经不见踪影的湖泊不过是白费劲。 N&,"kRF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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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年了,也可以说是第七个七年了。七七,是个透着神秘的数组。是轮回,是终结,是该释然放手的时候。 @M9_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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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略略昂头,深吸一口气,忽地起身,抬手往桌面一划,一个大半人高的长锦盒横放在了桌上。然后,他看向剑子,笑意柔暖,却又故作随意邀请道:“既然疑问,便走一趟。正好,把这东西物归原主。” Ul9b.`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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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双眼微微瞠大,瞳孔缩了一下,仍是低着头,不看龙宿,亦不应答。 hN}5u"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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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心下了然,叹了口气,单手抱过锦盒,来到剑子身旁,一把将对方拉起,牵着他往外走,催促道: >7W"giW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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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妈妈,真是麻烦。” %K`4k.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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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别扯!” EtPgzw[#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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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走啦。” VgUvD1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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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