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4【宁离】樊笼·章一一二（囚禁与强制爱）|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4【宁离】樊笼·章一一二（囚禁与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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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樓發表於: 2022-12-30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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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三

以牙还牙。
是为行天教，还是为莫离骚？
这一瞬闪过脑海的念头让段怜山感觉荒唐至极。慕容宁确实曾大张旗鼓昭告天下，意图将莫离骚打上专属于他的标记，更在几大门派推波助澜之下，令整个江湖都传着二人早已狼狈为奸的谣言。作为熟知内情的几人之一，段怜山自然能够确定莫离骚并未投诚行天教，也猜到慕容宁只是想将他推入深渊，为正道所弃，直至万劫不复之地。
但一切都仅止于今日之前。
此时此刻，段怜山已经无法自信。
慕容宁若真只是将莫离骚视作玩物，为何不阻止侠医说出真相，甚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正道，摆出一副极力想要拨乱反正的样子，连那些荒诞的话语都只说给他们几人听。可要说他有几分好心，这几千人中恐怕没有一个会上当。段怜山思来想去，对慕容宁百般回护莫离骚的反常之举生出了最后一个猜想。
——意图藉此机会博取莫离骚信任，在他以为即将从深渊爬到悬崖之巅时，再将人狠狠推下去，以至粉身碎骨。
观那魔头一贯的狠辣作风与深沉心机，此举的可能性极大，竟让段怜山生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这一瞬电光石火，他自觉猜中了慕容宁的险恶用心，正待重整旗鼓将人拿下，又发觉万剑宗弟子都在竭力阻拦出城的人流，无人能够与他配合。
纵然汇聚于邾城的五大门派弟子足有有近千人，但想要出城的人数乃是双倍于此。在死亡阴影的压迫之下，一群往日叫不上名号的江湖人士豁出全力拼杀，不久后居然逼得拦截者节节败退，不得不让出一条离开邾城的生路。在此期间，慕容宁与莫离骚皆未动手，但二人的存在切切实实地牵制了在场的十几位武林高手，才使得突围的行动接近一帆风顺。
短短半刻钟的僵持，多半数人已涌出邾城，无论五大门派如何努力，面对眼前混乱状况也是束手无策。段怜山起初也有几分慌乱，但很快定住心神，决意剑走偏锋斩草除根。
——玉千城现在一副不中用的样子，被侠医拿着时连脱身之力都没有，只要莫离骚与程君相死了，真相任由万剑宗书写！
段怜山猛然发出一声长啸，正是邱氏所长的龙门吼，一出口就将周遭多余声响压下，令所有万剑宗弟子回过神，抛开混乱局面朝着他汇聚。敏锐地察觉到情势将变，莫离骚忽然闪身上前挟制住玉千城，而后在程君相背后轻轻一推：“你先走。”
程君相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侠医武艺平平，当下这状况中虽也能自保，但与两大剑门起冲突，于他而言并无益处。其人颇有自知之明，既然莫离骚愿意回护，他没道理推拒这份好意，临走前不忘往莫离骚手中塞了一只玉瓶：“务必保重！”
“元夕之前，连山谷再会。”莫离骚看似不曾回应，实则是凝声为线，确保这句话只有侠医一人能听到。程君相当即在莫离骚手肘上轻碰一下，抢在拦路虎回身之前朝着撤退的人群奔去。段怜山还想拿着人将之灭口，怎可能轻易将人放走，口中声调蓦然一转，一面高喝着“拦住他”，一面亲自提剑追上前，试图截住程君相。
程君相走得太突然，段怜山一时情急，眼里只有那迅速逃离的身影，竟然忘了还在与强敌对峙，沛然剑才送出一道威力十足的剑气，就于半途被突起的剑花稳稳拦住戏弄，一星半点都无法越界。莫离骚手腕轻转，引得剑气反噬向段怜山，激起他面前往南激起一片积雪，更教他无法看清程君相的身影，侠医抓着机会隐入人流之中，任凭段怜山火眼金睛也难以辨认出。
一计不成一计又失，错过程君相的段怜山已有几分无可奈何，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了不安与艰难。近千人的包围之中，慕容宁与莫离骚遥遥相对而立，分明相隔十余丈，偏让人恍惚他们正将后背交予彼此。不知不觉之中，这二人竟被捆上了同一条船。
“没想到，本座竟然还有与剑雅联手对敌的一日，这感觉真是好生奇妙，还要感谢诸位成全。”慕容宁对现状颇为满意，莫离骚却一个字也不听不说，在玉千城背上猛拍两下，随即长剑如霞光破空，直面迎向万剑宗弟子。
慕容宁轻易能破的须弥剑阵，莫离骚自然不在话下。无瑕山一役，万剑宗损失了不少精锐弟子，段怜山领人前来邾城时也没料到能遇上莫离骚，随行的门人能耐不足，开出的须弥剑阵对上行令剑围，很快在虚虚实实成百上千的剑影交锋中现了颓势。慕容宁伸出左手与西定寺的玄苦和尚对上一掌，回身避过五缘庄的锁魂链，还不忘嘲讽道：“本座早就说过，万剑宗沽名钓誉，段月虹的天下第一剑徒有其名，段怜山更配不上与莫离骚齐名。”这话不仅不遮不掩，慕容宁还故意抬高了声调，人潮中的仙舞剑宗弟子听闻后竟然生出一丝窃喜，刹那间遗忘了截留知情者的任务，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段怜山与他师弟们左支右绌的狼狈姿态，一时间对慕容宁的说辞深以为然，而段怜山与万剑宗弟子面色更黑了三分。
以一敌百，以寡敌众，无论慕容宁或莫离骚，都已经历了许多这样的战斗。不同的是，慕容宁不在乎杀多少正道中人，莫离骚却无意造太多杀戮。他的初衷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还自己一个清白，当下目的将成，出招皆以牵制为先，只等五大门派之外的江湖人士走得足够远，也将立即撤出战局。
两大剑门人多势众，莫离骚想要完全招架那些攻击，也再难过多分心。躺在积雪上已经冻僵的玉千城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找到了逃跑的机会，全然顾不上一派之首的颜面，勉强发力推一把身下积雪，受创颇多的身躯即从屋顶上骨碌碌地滚落下去。有仙舞剑宗弟子恰好瞥见这一幕，想要上前接住他，可惜身法太慢，只得眼睁睁看着玉千城狠狠摔落在泥泞不堪的雪水中，咳出一口污血。与此同时，段怜山也被一道剑气扫到胸口，在屋顶的积雪中留下两条深深的印记，最后捉着一间客栈的屋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出剑的速度已经迟缓许多，只需再消耗半个时辰就能拿下。”段怜山随手抹去唇角血痕，迫不及待地令万剑宗弟子再助他开阵。鏖战许久的莫离骚秀眉轻拧，略重的呼吸在寒夜中带起一阵阵白雾，确实已见疲态。
“段少宗主是将本座视若无睹了？”身上沾了不少血痕的男人铁扇一推，突然甩开雷火门的人，直奔着段怜山而去。被抢了对手的莫离骚有一瞬愕然，原该起阵的剑围忽然换了一式旁人从未见过的剑招。他消耗其实还未近半，不过忌惮着慕容宁的后手，才放慢了应对的速度，让段怜山误以为胜利在望。慕容宁忽然接手了战局，莫离骚猜不透这男人的用意，但更不想再与这一群人继续纠缠，索性祭出新招，借机脱身。
红颜白雪，远山寂寂，似乎天地山川的颜色顷刻都到了眼前。
这一瞬蜃景令人目眩神迷，待到风雪散去，那藏在剑锋后的半面红颜也如云消散。等五大门派回过神来，早已不见莫离骚踪迹。早一步清醒的慕容宁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带着莫名的欢喜与满足，乍然出现的劫寒软剑神鬼不知地在段怜山喉口留下一抹血红，随即也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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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樓發表於: 2023-01-03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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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四

划过咽喉那一剑势如迅雷，快得段怜山几乎无知无觉，更无力招架。等到慕容宁腾身离去，隐没在暗夜之中，他才被那极寒又极热的感觉惊醒。
刺骨寒意来自于劫寒剑锋，亦出自慕容宁的杀意，从肌理渗入血脉，直至冲入心肺，令人胆寒。
灼人炽热从喉口涌出，将热烈的鲜红喷洒向夜空，仿佛段怜山的命火，在这片冰天雪地中迅速地由盛转衰。
段怜山的左掌用力捂着咽喉，却仍有粘稠血从指间溢出，带走他身上所剩不多的生气，从喉间发出的“咔咔”声响与齿关撞击的动静混在一起，加上摇摇欲坠的姿态，显得狼狈又滑稽。慕容宁落的那一剑不深不浅，不至于立时要了段怜山性命，但若不能及早就医，他多半撑不到翌日天明。
“少宗主！”急切的呼喊令许多怔愣的万剑宗弟子回了神，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朝着站立不稳的段怜山奔去。他们心里焦急，却也茫然。就连段怜山自己都反应不及，其余人更不曾看清始末，只瞧见突然有血喷涌如泉，而失血过多的段怜山显然已撑不住了。
“哕！迟早要踏破无瑕山，杀了那魔头！”段怜山身旁已围了许多人，在场与万剑宗关系最为密切的雷火门分堂主季秋没再往里挤，将慕容宁狠狠咒骂一通后，提着大刀就要领人去追击。
若不是他没牵制住慕容宁，段怜山也不会中这一剑。
季秋深觉愧对段家祖孙，愧对段老宗主往日的照拂，又猜想慕容宁急于离去，多半是因为体力不支，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仿佛行天教之主的性命已随意由他拿捏，扬名立万的机会唾手可得。然而季秋与雷火门门人走出还不足百尺，就有一道道黑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以一夫当关的姿态拦在半途。
“什么人！？”其中一道黑影忽然窜出，奇长的两指不偏不倚地朝着季秋的双目抓去。季秋在闭目闪躲间瞥见一张睚眦模样的铁面，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猜到了这一伙人的身份，正是在暗处待命多时的行天教七卫九煞。
足足十六道黑影，七卫九煞齐聚。
一切都是慕容宁计划好的！
这一刹那，季秋的思绪转得飞快，但他的刀却出得太慢。九煞中的睚眦与狻猊联手，不出百余招就将季秋打得又添了数道伤口，而玄苦和尚与五缘庄的洪管事也没能支撑多久，似乎转眼就落了下风。
七卫九煞配合无间，将五大门派牢牢地牵制住，为慕容宁做好了断后。追杀慕容宁的妄想落了空，季秋转头又想起急需就医的段怜山，手中的霹雳弹蓄势待发，朝身后喊道：“将段少宗主带走！”随即二十枚霹雳弹在雪地上炸开，扬起大片的白雪，仿佛又一场暴雪倾覆天地。季秋这一招出其不意，他有自信能让七卫九煞吃些苦头，可回身去寻段怜山时，却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涌上上，双足亦沉重无比，连小小一步都极难迈出。他勉强往四下一看，周遭满是或摇摇欲坠，或已经倒地不起的五大派弟子，而七卫九煞早没了影子。
魔医！
季秋想起不久前的无瑕山一役，除魔联盟也是这般不知不觉地中了毒，这才醒悟了魔医两字的分量，可惜此回已经没有机会力挽狂澜。
随着季秋也不甘地昏迷过去，近千人中还清醒的多半都是西定寺的和尚，因离得略远，所以中毒不深。玄苦和尚无奈地环视一周：玉千城意识不清，段怜山性命垂危，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伤在身，这一战仿佛是无瑕山的重演。
“阿弥陀佛——”玄苦唱了一声长偈，将心中苦闷压下，收整了余下人马，暂且在邾城里做一番休整，旁的则等着段怜山或玉千城醒来再议。
且不说被甩开的五大门派有多么狼狈，早一步脱出战圈的莫离骚离了邾城后一路南行，快得没有任何人能够追得上。他在月下急行，沾了点点猩红的雪白衣袍翻飞如羽翅，加之因疲累而苍白的面容，仿佛是好食人精气的鬼，艳丽又危险。
背着持之不败疾走了一个多时辰，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追来，莫离骚随意寻了一株高大的松木，停在枝杈上缓了几口气，将连日奔波的疲累都交给了身后冷硬的树干。
松林里冷风阵阵，吹落积雪簌簌。
莫离骚闭目稍歇了一刻钟，耳畔的风声忽然起了变化，似是有一阵更急切的风席来，迫不及待将原本的安宁击碎。莫离骚心头一跳，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蓦然起身回首，一张最不愿见的俊容随即蛮不讲理地闯入视野。
“离骚是在等我么？”慕容宁的言语一如既往轻挑，将风声都带得轻狂三分，愈发令莫离骚感觉不快。他原打算朝着金丝雀所在的松木落下，但比莫离骚的目光更锐利的，是突然出鞘的持之不败的剑锋。神兵利器在前，慕容宁不得不对莫离骚让了一步，脚步一收落在相邻的松木上，彼此相距也不过一丈之遥。
“离骚何必与我这样见外。”慕容宁满脸失落，换来莫离骚秀眉紧蹙，将手中剑握得更紧，却没有贸然动手。慕容宁心有顾忌，莫离骚亦然。他与慕容宁相斗，只有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对方身后有行天教作为支撑，他背后则是名门大派的追杀。冲动行事，吃亏的只有他一人。
莫离骚不缺审时度势的能耐，慕容宁将他这份小心谨慎看在眼里，心底多了一分隐秘的满足感。无论如何，他已经在金丝雀身上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并且，独一无二。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
“不必如此看我。”慕容宁分明享受着莫离骚戒备的目光，口中却道貌岸然地劝说着，“你既能从无瑕山脱身，这一局就算本座输了。往后，若非你心甘情愿，谁也不能强迫你上无瑕山。”他不知，这番话听在莫离骚耳中另有一番含义。行天教还想搅乱江湖局势，让他留在武林中，自然价值远胜拘禁于无瑕山。
“既然如此，桥归桥、路归路，就从此刻起，请慕容教主在我眼前消失。”莫离骚立即顺着慕容宁的话得寸进尺，眼前的男人果然立刻反驳他：“不行。”见莫离骚神色没有半点波动，慕容宁只得为自己辩解着：“我只说不强求你上无瑕山，并非与你断绝往来。况且，你一气得罪了五大门派，他们又毫无容人之量，往后对你的追杀不会少。双拳难敌四手，你若是又受了委屈，让本座于心何忍。”
明明是慕容宁一手推动出来的局面，在他口中一切都成了旁人的过错，可当下若是与之计较，反而落了下乘。莫离骚不与他浪费唇舌，脑中已在筛选一个能够避开五大门派的落脚之处。不老峰虽能藏身，但苦行僧的日子并不好过；擎云山庄倒是安逸，可惜不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之地；秀月门与桃源谷也各有利弊。
莫离骚将备选逐一剔除，最后瞥了眼手中的剑，立即做了抉择。
——去藏器山。
藏器山内外都有无数机关阵法，即便是莫离骚的修为也无法强闯，与他不相上下的慕容宁自然也不例外。哪怕此行要欠百兵阁一份人情，也好过继续被这男人纠缠。拿定了主意，莫离骚立即施展轻功继续赶路，慕容宁厚着脸皮与他形影不离。
虽然已猜到此人不会善罢甘休，莫离骚依旧不快：“你想做什么？”
慕容宁坦然一笑，理直气壮道：“当然是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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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樓發表於: 2023-01-08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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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五

这天下的路没有哪一条是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就不能走的，何况他们脚下踩的不是路。
莫离骚冷着脸在林间穿梭，足下踏过的每一片叶都仅是轻轻一颤，仿佛有一片雪花曾短暂造访过，很快由随着月光流走。在他之后，慕容宁踩着一模一样的步伐，彼此相距仅有三四丈，是真正的如影随形。
并非不能再加快速度，暂时甩开这难缠的男人，可二者的身法并非天差地别，除非莫离骚一路不眠不休，否则迟早会有被追上的时候，倒不如省下些气力，以最舒适的节奏继续往南撤离。两人都在离开邾城前做了遮掩，之后又有七卫九煞断后拦截，五大门派一时半刻还没能耐追上来，但雷火门有一种独特的传信手法，最多不过两日的功夫，他们就该有所行动了。
莫离骚正一心二用，思量着走哪一条路能少些麻烦，原本缀在他身后的慕容宁忽然提了一口气追上来，摆出一副急于求知的神色：“我思来想去许久，仍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离骚解惑？”
这人的商量从来也不是真给人选择的机会，莫离骚早习惯了他的假模假样，一路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只当身旁空无一人。慕容宁对这份漠视万分熟悉，也知今时不同往日，并未试图强迫莫离骚，继续自说自话道：“你如何说服侠医，让他甘愿得罪正道，也要出面为你做证？”
程君相与玉千城是故交，同段月虹也关系匪浅，所以几乎整个江湖都不知半途红尘出自谁人之手，他二人却能说动侠医炮制出一份独一无二的稀世奇毒。有这样的交情在前，莫离骚竟能在短短一日之内说服程君相，不仅当众认下半途红尘，还指证玉千城、段月虹有意加害，甚至离去前都不忘留下一瓶药。这样情真意切，仿佛是数十年的生死之交。但他二人从前分明并不相识，这是慕容宁能够确定的。
“公道自在人心。”莫离骚终于舍得开口，语气无比嘲讽。
“为了公道，不惜赔上多年经营的口碑，侠医这个侠字，倒是比段怜山的名副其实。”慕容宁话中含酸带刺，但也不无道理。与半途红尘牵扯上关系，意味着程君相多年行善留下的侠名要被蒙上一层黑，往后少不了被各种质疑。若非是巨大的利益交换，就是十分深刻的人情纠葛，总而言之，慕容宁决然不信程君相此举会只为了“公理”二字。
“只要有害人的心，用的半途红尘或一息留命有什么差别吗？”明明是深受其害的当事人，莫离骚提起半途红尘却不见怨气，对慕容宁的说辞也十分不屑，“害人的始终是人，与毒无关。”
“就因为这一番话，他将你引为知己？”慕容宁唇边的笑有些挂不住，锐利的眼眸中也带上了几分戾气，莫离骚只从他的话语中听出讥讽之意，确定与对方交谈确实令人不快。卸下初见时那层伪装之后，这男人连一句能入耳的话都不会说了。
短暂的交谈以双双沉默告终，这夜再没有人开口。
慕容宁不曾退到莫离骚身后，而是与之并肩前行。各怀心思的两道人影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赶在天亮之前进了位于邾城以南六百里的襄州。
冬日的晨光来得晚，天还未全亮，街市上却已十分热闹。沿途有不少热腾腾的摊子卖着各色早点，莫离骚买了两块炸糕，又仔细挑了一个做汤饼的摊子坐下，兀自填饱空了许久的五脏庙，而后找了间干净的客栈落脚歇息。慕容宁虽是整夜片刻不离人左右，但进了客栈后还算知道分寸，另又要了间与莫离骚相邻的上房，没直接跟进房内。
各大门派不可能这样快找过来，慕容宁暂时不会动手，莫离骚可谓有恃无恐。出关至今已六日有余，除了在连山谷歇过一晚，他已多日不曾沾过床，进了客栈随意洗漱一番就直接睡去。连日奔波与一番激战让莫离骚消耗不少，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久，醒来时已是入夜。
客栈里有些热闹声响，莫离骚凝神一听，发觉是其余客人在用膳，谈的不过一些琐事，与武林并无牵扯。难得的烟火气息令紧绷的神经松了不少，莫离骚倚着床柱稍坐片刻，直至被一阵敲门声重新唤回思绪。
“笃笃笃”的三次长响，间隔比起寻常人敲门时要拖长数倍，透着一种游刃有余，又似乎胜券在握。不必费心猜想，这三声已将门外人的身份告知，莫离骚偏偏默不作声，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物，又收整好随身之物，然后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门外的人果然是慕容宁，面上没有等待多时的不耐，见到莫离骚后微微一笑：“为你准备了一桌酒菜，贺你出关。”
从慕容宁手上得到任何好处就要付出多倍的代价，这是莫离骚早就明白的道理。他目不斜视地绕过浅笑的男人，径自往客栈楼下走，错身而过刹那，一缕苦涩的气息掠过鼻尖，令莫离骚指尖微微一颤，本能地感觉到经脉被烧灼的疼痛，是此生无法忘却的记忆。
毋庸置疑，是魔医的药。
莫离骚的脚步停了一瞬，想起在邾城听到的消息。传言在无瑕山一战之中，慕容宁与段月虹双双重伤。江湖流言不能尽信，但慕容宁若不是故意用伤药做伪装，那就确实在对决中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思及此，莫离骚有一分意动。
这时候与慕容宁动手，或许结果不是势均力敌。若是能将此人解决在半途中，也可少欠百兵阁一个人情。再者，也算是将过去一年多的恩怨做一个了结。
无数纷杂的念头一闪而过，莫离骚感觉到投注在身上的目光，又熄了冲动的念头。
此地距离藏器山也不过六七日的脚程，就算欠百兵阁一个人情也不算什么，五大门派的追杀很快就要来了，何况行天教藏在武林里的暗桩必然不止一个醉客，贸然动手弊大于利，还是小心为上。
做了一番极短暂的挣扎，莫离骚继续若无其事地下楼。正在忙碌的跑堂见着他，连忙将手中的酒菜送到临窗的客人桌上，又殷勤地跑上来关切。
“客官要用什么饭菜？”
莫离骚顺着跑堂的指引在一张空桌上坐下，拿出些碎银给他：“备一些清淡的菜肴，另外再寻一个人，替我去采买些东西，余下的银钱就给你们了。”
“客官尽管吩咐！”跑堂愈发殷勤，莫离骚便将所需逐一道来，然后端着一杯粗茶慢慢等待菜肴上桌。他神色平静而冷淡，在烛火下安静的模样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偶，缺了鲜活的气息。然而当一旁的食客说起家中趣事，同桌几人畅快欢笑时，那双柔软的彤色双唇也缓缓地扬起，就像是玉偶活过来了。但所有的一切，都与慕容宁无关。
看着眼前的景象，慕容宁心中有几分戾气在滋生。他忍得住伤痛，忍得住责难，唯独不能忍受被莫离骚这般无视。从前在无瑕山，每当莫离骚这样忽略他的时候，慕容宁总有许多法子令人破功，但现在不行了。他看着莫离骚将一杯没什么滋味的粗茶慢慢饮尽，又抬手倒了一杯，忽然从一旁摆满了佳肴却被冷落的桌上端来一只酒杯，出声邀请道：“你最中意的甘泉，不饮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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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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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樓發表於: 2023-01-09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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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宁，你这是去哪里进修了啊？居然学会了忍耐，这是忍的住一时的刺激才有最痛快的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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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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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樓發表於: 2023-01-11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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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太太好会写，喜欢看宁离拉扯，请摩多摩多，以及宁的心理描写好戳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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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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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樓發表於: 2023-01-11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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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33樓yssm于2023-01-09 15:00發表的 : 1[^YK6a/
慕容宁，你这是去哪里进修了啊？居然学会了忍耐，这是忍的住一时的刺激才有最痛快的解脱吗？ Jsysk $R

没办法，离骚跑太快了，再不用策略就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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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樓發表於: 2023-01-11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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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34樓水月鏡像于2023-01-11 11:58發表的 : <w{?b'/q
啊啊啊啊太太好会写，喜欢看宁离拉扯，请摩多摩多，以及宁的心理描写好戳我，，喜欢 ,Uz8_r

谢谢！
他们还会拉扯好一段时间的ヾ(◍°∇°◍)ﾉ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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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樓發表於: 2023-01-11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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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六

清冽的酒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确实是熟悉且偏爱的味道，然而莫离骚连眼睫都不曾有一分颤动，依旧只看着手中茶盏，好似过往皆如浮云离散，而今只对这近乎无味的温茶情有独钟。褐色的粗瓷衬着白皙的手指，在慕容宁不善的视线中被缓缓抬起，再有三寸就将沾上才被茶水润过的唇。
那瓣丰润的唇曾饮过酒、沾过血，在慕容宁齿间被蹂躏得鲜红欲滴，软热的触感令人欲罢不能。那样亲密无间的记忆，在这个当下又一次纷涌而来，让慕容宁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逾矩的举动。
长长的影子由远欺近，将深赭的茶盏遮去大半，随即有修长手指袭来，指尖即将碰着杯壁时忽然往后错了两寸，与近在咫尺的目标失之交臂。出师不利，非是慕容宁自觉退让，而是手腕上吃了莫离骚一记反击，离那茶愈发远了。
“看来是杯好茶。”慕容宁勾唇一笑，眼底泛起了浓重的胜负欲。莫离骚越将那茶护得严实，他就越发不肯放弃，被打开的手腕猛一个翻转，手背蹭着莫离骚的腕骨往下，绕过那片柔滑的肌肤直取人左手掌心，竟是伏羲教不外传的灵蛇出洞。这一招比寻常的擒拿手更为多变，施用者的手会如蛇一般攀附着目标的指、掌、腕游走，极难被摆脱。
纵然因这意外的招式生出了三分惊讶，莫离骚手上依旧未松懈，五指翻转如花，顺着慕容宁施加的力道见招拆招，誓要护住这一杯茶水。他对抗的态度分外坚决，慕容宁也愈发咄咄逼人，灵蛇出洞之后又将各门各派的招式纷纷施展出来，威力未必有多大，为的只是一个出其不意，要莫离骚难以招架。
这一场交手无声无息，连相距不远的食客都没能察觉。争斗的两人各自仅出一只右手，谁都没有用上内力，始终安静地拆解着对方的招式，但看谁的速度更快，谁的应对更精妙。如此你来我往地走了百余式，被争抢的那杯茶其实早已凉透，喝下去也是刺骨的冷，可二人仍在较着劲，到底是哪一个也不肯退让半分。
方寸间的缠斗难分高下，正当莫离骚心生厌倦，试图强行破局之时，慕容宁手腕忽然一抖，捏在左手指间的酒杯倏然倾斜，清透如水的甘泉顺势而飞，竟是直朝着莫离骚而去。这一下来得好似意外，莫离骚来不及多想，拧着眉头往后避让，打算躲开扑面落下的酒液，一时间手上的防备也松了三分，随即感觉手指一空，却是被慕容宁捉了空隙，茶盏瞬间易主。
好容易夺得了胜果，唯恐莫离骚再抢回去，慕容宁反手就将那口冷茶送到唇边饮下，同时执杯的左手在空中连转三道，分毫不差地将洒出去的酒液逐一接回杯中，再稳稳当当地摆在莫离骚面前。
“多谢招待。”略带苦味的冰凉滑过咽喉，将那股被莫离骚点燃的欲火压下几分，慕容宁得意地晃了晃茶盏，手指着酒杯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一杯敬你。”
闹不明白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莫离骚也不喝他的酒，只从唇间吐出一句话：“强取豪夺，确实非礼。”此人的手段莫离骚早已领教过许多回，最熟悉的就是这一份强人所难的本事，即便提起了所有的小心，依旧是防不胜防。隐约有种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的错觉，这令莫离骚心底生出一丝烦躁，看着面前示威一般的酒杯，忽然伸手捉起朝着慕容宁泼上去。
眼见被数度推拒的佳酿就要付之于地，慕容宁捏着茶盏的手连忙抬起，长臂在身前飞速一转，只听冷酒打在粗瓷上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耳侧，像极了那时烈酒被强行灌入莫离骚口中发出的细碎水声，将慕容宁心底的邪火又勾起来。
“原来离骚想与我同杯共盏。”多灾多难的一口甘泉如数落回茶盏之中，在灯火下摇曳生辉，慕容宁还想再多戏言几句，莫离骚难得凌厉的目光立即追来，他压着眸中的火见好就收，摇着头兀自将那一口酒饮下，“可惜了，是它没有福气。”
没有福气的不仅是这一杯酒，还有慕容宁特意准备的满桌珍馐。客栈很快为莫离骚送来了一荤两素并着一份热汤，邻桌本就无人问津的佳肴更是直接被慕容宁抛之脑后。
莫离骚捏起竹箸后，慕容宁也真正安分下来，不再打扰他用膳。
歇了一整日，再用过晚膳，莫离骚身上疲惫已消去大半。他与慕容宁又无言对坐了一刻钟，出门跑腿的伙计也回来了。
“多谢。”接过打包得齐齐整整的行囊，莫离骚结了这一日的账，踏着月色继续赶路。
侠医在邾城说的那些话已被不少人知晓，但消息传得再快，也不如莫离骚走得快，何况五大门派的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日不宜招摇，若是不幸又被什么人缠上，恐怕会有好一段时日不能安生。相较之下，昼夜颠倒的赶路已是最轻松的应对之策，能为莫离骚避免许多麻烦。
门外无风雪，弦月也尚未升空，仅有路旁人家的点点灯火如星火。并肩而行的二人尚在城中，行走姿态称得上闲庭信步。慕容宁明目张胆地盯着莫离骚看了许久，见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透出一丝不甚清晰的餍足，难得没有扫兴。
“接下去要怎么办？”真相虽已大白于天下，但纠缠着莫离骚的问题还未完全解决，慕容宁这一声关怀还算真诚，莫离骚沉默片刻后还是回了一句：“他们若是依旧执迷不悟，那就只能自食其果了。”
“这果子看来是不好咽下去。”连着经历无瑕山与邾城两场大战，五大门派的精锐损失不少，继续追杀莫离骚其实得不偿失，但对那些沽名钓誉之徒而言，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最好的写照。想到他们进退维谷的模样，慕容宁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仅从与五大门派为敌这一点而言，他二人其实利益一致，不过慕容宁要贪婪许多，手段也狠辣不少，就算是迫不得已之时，莫离骚也无意与之联手。当慕容宁所想则截然不同，他对莫离骚早就抱着‘山不来就我，何妨我去就山’的念头，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手。
凭着无人能敌的厚颜，慕容宁一路跟着莫离骚南下，短短四日的功夫，二人往南走了近两千里。过了淮水之后，夜里虽也寒风瑟瑟，但对习武之人而言已算不得刺骨，有时月下‘对酌’也别有趣味。
第五日入夜，莫离骚一口气急行了二百余里，月至中天时见着一处供旅人歇脚的亭子，便拐进去休憩片刻，顺道用一些行囊里带的点心与甜酒。他从不苛待自己，除了逃离无瑕山那一回过于狼狈之外，其余时候的衣食住行都力所能及地满足自身。这副随性又娇气的矛盾做派慕容宁已领教过许多回，每每看着依旧感觉十分有趣，此刻以纵容目光看着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甜酒，目光往四下随意一扫，意外发觉远处山峰分外熟悉。
“离骚，那可是琴鼓山？”慕容宁这段时日似乎有所开悟，已很少故意去惹怒莫离骚，二人同行途中还能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重见故地，慕容宁以为能勾起几分旧情，教莫离骚更心软一些，哪知那人盯着暗夜中的山峰沉默片刻，竟突然转过头去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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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樓發表於: 2023-01-15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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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七

三年前的琴鼓山之行，对慕容宁而言是一段堪称美妙的旅程。不仅遇到了相谈甚欢的知己，品尝过众口称赞的佳酿，攀登上胜景无数的名峰，最重要的是，还得到一位值得期待的对手。云海暂别那一刻，慕容宁对他们下一次的见面满怀期待，然而在莫离骚看来，短短的七日满是欺骗与虚假。
更确切地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算计。
或许比慕容宁掩藏身份刻意接近还要更早很多，早在他们还未相识，仅仅从江湖传闻中听说彼此的名号开始，那些谎言的种子就已经被埋下。经年之后，深埋的种子由贪婪与利益催发，用欺骗与阴谋灌溉，最终绽放出一朵华美而虚幻的花。
徒有其型，一触即散。
如同莫离骚对慕容宁的信任。
“可惜，还未到最好的时节。”没能猜到眼前人心中所想，慕容宁的目光从远处的山峰掠过，并不掩藏眸中的怀念之意。无论春秋，琴鼓山都有最好的景致，他们曾见过晨昏交替时的霞光万丈，也曾并行在雨雾轻笼的小径之上，可惜还未尽赏漫天银河倾泻的壮阔，也未能领略秋风红叶的缠绵。
七日的时光毕竟太短暂，那些自山民口中听来的种种盛景，有太多都来不及亲眼一观。慕容宁对此颇觉遗憾，情不自禁道：“待本座将五大门派覆灭，我们再来琴鼓山小住一段时日，如何？”他笃定莫离骚不会拒绝琴鼓山，哪怕不是与他同往。
平心而论，若没有那些阴谋诡计，与慕容宁同游确实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他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待人接物又斯文有礼，同行时也不乏风趣幽默，教人怎么也无法将之与恶贯满盈的大魔头联系起来。
然而，事实既是如此。
歇在亭中的剑客捏着水囊轻轻一笑，听不出喜怒悲欢，落在慕容宁耳中则有淡淡的嘲讽之意，终于教他从太过长久的沉默中分辨出一丝端倪，想起他们之间究竟横亘着什么。
都说行天教之主擅于算计人心，事实上，莫离骚才是那个最容易让人忘了分寸的存在。他分明应当更愤怒，更怨恨，更没有理智地对所有仇敌刀剑相向，要他们逐一偿还那些欠下的债。可对着玉千城，莫离骚连一句亲口的质问都没有，而在慕容宁面前更是冷静得过头，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被欺骗，被伤害，被折辱。
“若非有约战在前，我们……”慕容宁倏然一叹，难得的欲言又止。
他们的相识不够纯粹，相处也满是强迫与伤害，绝非一两句话能够撇清。
慕容宁略有几分尴尬地收了声。重逢至今，他始终没有为自己的作为致歉的念头，即便是此时此刻，也仅仅是觉得话题不便继续而已。
莫离骚更不想对陈年旧事进行表态，时过境迁后再说如果，没有任何意义。比起这两年间发生的一切，那七日的相处不过是弹指一瞬，不值得人长久地耽溺。他在亭中安静地歇了片刻，用了些茶水点心，随即将行囊背好，继续往前赶路。
既然已经见到琴鼓山，距离藏器山就不会太远。以莫离骚的脚程估算，再有将近两日的功夫，就能进入藏器山地界，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往后再见面也不过是陌生人。
许是想到将有一段时日不会再见，也可能是想到慕容宁即将被藏器山拒之门外，莫离骚的心情比先前轻松不少，连日赶路的疲惫都稍减了几分。后半夜的路途中，二人间的气氛微妙地和缓了，也更疏远了。只是今夜还有三百余里的路要赶，纵然慕容宁有意挑起话题，彼此也没有太多精力闲谈，直至入城也不过交谈了三四回，加起来勉强凑得上十句话。
昼伏夜出地走了多日，莫离骚身上疲态显而易见，入城后草草用过餐点就进客栈安顿。慕容宁有心事在身，也没做多余的安排，这一个白日且安安静静地留在上房里，整日都没有出门见人，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一个白日很快过去。
入夜后，睡了一整日的莫离骚背着行囊出现在客栈大堂，慕容宁与他几乎是同时现身，两人相安无事地踏上最后一段旅途。
“当下前往藏器山，并非最好的选择。”由北至南，二人已同行了数千里，时至今日，莫离骚的目的地再不是秘密。与慕容宁最初的猜想一致，他在仅有的几个退路中选择投奔百兵阁，将来要在那里逗留一段不短的时日。
“如此难得的机会，百兵阁可不会对你手软。”慕容宁又道。
雁无期对莫离骚的欣赏是真，但在百兵阁的利益面前，个人的情绪无足轻重。那日有百兵阁的撰者现身邾城，藏器山应当已经知晓事实真相，雁无期必定会给予莫离骚庇护，但因此得罪五大门派造成的损失，也一定会从剑雅身上讨要回去。
这就是百兵阁的处世之道。
莫离骚针锋相对道：“好过沦为你手中的利器。”
这话有失偏颇。
若是抛开私人的情绪而言，只看利益与立场，无瑕山才是莫离骚当下最好的选择。慕容宁虽也有利用他的打算，但行天教所求并不会伤害莫离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为他复仇。
“神兵利器让人趋之若鹜，任何一口剑有足够的价值，就不会仅是别人的附庸。而只要你愿意，本座能给的一定远超想象。”慕容宁循循善诱，“况且，你对这武林没有任何期待，何必为他们委屈自己。”
“那又如何？”莫离骚并不入套。无论正道魔教，于他而言都不值得被信任，在这武林里最能倚靠的还是只有自己。擎云山庄、百兵阁、秀月门，以利益或人情为纽带固然冰冷，却能让他有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江湖不值得，但人世值得。”莫离骚冷道，“你也并不比百兵阁心慈手软。”
交易的试探到此为止，可谓不欢而散，但慕容宁没有离开的打算。再有四百余里，他们就将进入藏器山边界，慕容宁孤身随行，似乎准备缠着莫离骚到最后一刻。
夜深露重，几乎没有路的山林间寂静无声。这一片多奇峰峻岭，山势连绵不绝，一眼望去都是近黑的绿色，实则有多少危险无人能知。莫离骚脚步未停，却直觉今夜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在侧萦绕，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许多。
“在想什么？”察觉到莫离骚赶路的速度略有下降，慕容宁偏了偏头，也不乏谨慎。他二人本就实力高绝，耳聪目明，刻意留心之后不难发现沿途的异样。慕容宁猛然一收脚步，腰间铁扇翻转着落入掌中，左手停在身侧，右手背到腰后，眨眼间就摆出一个看似寻常，却毫无破绽的姿态。他势如猛虎迅疾，同行的莫离骚则如仙鹤轻灵，雪白衣袂翻飞间带出一道醒目的金红，教剑身与剑鞘摩擦的铿然声响回荡在山谷之间。
莫离骚略侧过身，与慕容宁形成一个近乎于垂直的夹角，即能互相驰援，也不乏防备之意。他开口，声冷，剑锋更冷：“我想知道——”
神兵出鞘，剑风所过之处，一道道黑影好似从深渊中长出来的，无穷无尽，不歇不止。
“是谁，为他们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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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樓發表於: 2023-01-19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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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八

没有人回答，只有无数暗器破空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且每一次出手都比前一回距离更近，出招更快，不给人留下半点反应的间隙。为了这场埋伏，所有小心藏匿的人影全穿着暗色的衣裳，无形无制看不出是哪个门派，所用暗器也是五花八门，飞刀、袖箭、柳叶镖、铁蒺藜、霹雳弹、暴雨梨花针，有些被刻意涂抹为黑色，有些则在月光下闪着亮白的光芒，明暗交错，令人防不胜防。
偷袭来得又多又急，莫离骚暂时居于守势，手中长剑快得只剩虚影，在身周筑起一道剑影高墙，令寻常暗器不得近身，无数叮叮当当的声响绵绵不绝。慕容宁的铁扇则散作道道短兵，在莫离骚的掩护之中袭向东南角的豁口，意图先从力量最为薄弱之处寻得一条脱出包围的生路。他们已本能地察觉到这场伏击十分危险，敌人比聚在邾城的那一批下手更为狠厉，且不计生死。
事实不出所料，眼见着慕容宁即将打破封锁，东南面的敌人竟然不再遮遮掩掩、蜂拥而上，试图以血肉之躯为盾狙杀目标，手中所藏暗器全成了正面对敌的武器，甚至有人引燃一身霹雳弹后扑向莫离骚，意图引火烧身。皮肉被烧灼的气息令人作呕，惨烈的叫声回荡在山林之中，久久不曾消散开，更激得同伙前赴后继，生生堆叠出一道难以跨越的围墙。
破局的攻势受阻，慕容宁不得不退回原本不利的地形中，而那道敌人主动打开的缺口立即被另一批手持短弩的黑衣人补上，迫不及待地用箭雨襄助同伴围杀他们，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在所不惜。如此种种举动表明这群人今夜只有一个目的：让慕容宁与莫离骚命丧深山！
“行令剑围能开吗？”慕容宁收回铁扇，利落地打落一波迎面飞来的弩箭，与莫离骚仍成互相拱卫之态。
“敌人有意分散开，开阵难见成效。”持之不败片刻不曾停歇，四两拨千斤地将所有暗器反击回去，自保的间隙里也在尝试与慕容宁联手制敌。双方交手前的短暂瞬间，莫离骚确实对慕容宁心存怀疑。只有此人知晓他一路的行踪，且时时刻刻不离左右，但这猜度很快被抛之脑后。这男人若是有意将他拘回无瑕山，在邾城时就有数次动手的良机，不必等到现在大费周章。况且，他这一路走得虽快，但一日间有近半的时候在休息，追踪者只需多花费些精力，总能够赶上来。
唯一让莫离骚不解的是，若没有慕容宁从中作梗，敌人如何知晓他的目的地，如何确定要在什么地方收网？从邾城前往藏器山的路不止一条，即便是雁无期也无法提前断言，这伙人不仅早一步走到前头，还能有时间布下如此周密的陷阱，绝非巧合。而且，他们不仅摸清了莫离骚的行踪，还格外沉得住气，前几日竟然没有派人盯梢，否则不可能瞒到现在，做了一次真正出其不意的伏击。
这不大不小的山谷四周埋伏了足有上千人，声势浩大不亚于邾城一战，棘手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邾城的乱局由莫离骚促成，打了正道一个措手不及，今日对方有备而来，且绝非乌合之众，立即将形势逆转。参与伏击的敌人训练有素，除喊杀声之外，绝不多说一个字。莫离骚挑了两人强行近身，交手之后很快发现端倪。
“是万剑宗的人！”莫离骚剑势连走，以迅雷之势废掉近处几个敌人的手腕，将他们的身躯扫向即将成型的须弥剑阵，身后的慕容宁同样高声提醒道：“还有雷火门！”
须弥剑阵与大量火药结合，若是真教计划成功，即便他二人联手也很难轻易拿下。短短几日就能设下如此困阵，天下第一剑门确实不负其名，难怪专注内斗的仙舞剑宗始终只能屈居第二。莫离骚心里如此感慨，手上却远没有面上那般轻松。为了更好地看清地形赶路，他与慕容宁原是取道半山，在发现埋伏后一直努力往更高处转移，想要夺取几分地利，而敌人正不计代价地将他们往低洼处逼迫，一波又一波仿佛死士一般，不管不顾地扑来，手足并用地纠缠。
“下方必然还有埋伏！”慕容宁心头猛然一跳，直觉对手状态不妙，立即朝着莫离骚高喝道，“往上走！”他强行卸下拽着他腰腿的两人的胳膊，带着满身鲜红往上飞掠，耳边轰然一声巨响炸开，脚下地动山摇之感传来，即便是暗夜中也能看出一阵厚重的烟尘弥漫，随即整个山峰都朝着他们倾倒下来，巨石断木滚落的声响不绝于耳。
“竟然用了破天雷！”慕容宁足尖连踢百余次，有惊无险地躲开第一波直面冲来的巨大石浪，便听莫离骚闷哼一声：“烟雾有毒——”缠在莫离骚身上的敌人足有四五个之多，他勉强甩开两个后就听到了山峰炸开的巨响，不得不带着另外三人一同闪躲，左肩右肋不可避免地被留下了两道伤口，正要强行将狗皮膏药割下，就感觉到体内真气突然一滞，当即错过了闪避的最佳时机，飞往左肩的一块巨石虽有敌人的肉躯帮忙抵挡，半边身子仍感脱力，整个人往后踉跄了数十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破天雷带来的乱象还未平息，又有各式各样的暗器穿过烟雾如水泼来，并不求能够直接伤到人，只想给陷阱中的两人制造更多麻烦。万剑宗如此深仇大恨、不依不饶的模样，让慕容宁也被勾起了火气，却选择把这份怒火如数地转嫁给敌方道：“万剑宗还不回去办丧事，特意赶来此地，是要等到段月虹一起咽气，再邀请本座前去观礼吗？”
这话狠狠地踩到了万剑宗痛脚，一直沉默不语的敌人终于破了功：“魔头，纳命来！”开口的是位万剑宗第十一代的长老，慕容宁曾在段怜山的婚姻上打过交道，此事听他如此气急败坏的骂声，基本可以确定段怜山是凶多吉少，然而心底没有丝毫愧疚之感。他封喉段怜山那一剑并不立即致命，万剑宗若是全力施救，生机绝对不止一线，要真是不幸死了，只可能是被不轨之徒趁机下了黑手。万剑宗不去追查内鬼，只一味将罪责推到他头上，此举更是可笑至极。
慕容宁有心离间万剑宗，对方置他于死地的念头更加强烈，西侧半边山头才被炸毁，东面的山石瞬间如泄洪一般滚落下来，正是不知藏在哪里的雷火门门徒引爆了第二枚破天雷。更多土石凌空飞来，慕容宁闪避间本能地寻找莫离骚的身影，烟尘与夜色掩藏了许多东西，他仔细听声辨位好一阵，才看到相隔数十丈的一丛树冠中露出半片衣袖，已经被染成了极艳丽的色泽，不知是何人的血。
被刻意压抑的沉重呼吸逃不过慕容宁的耳朵，莫离骚负伤的事实令他体内气血上涌，看向那些藏头露尾之辈的目光都带着血色。
“万剑宗难得如此慷慨，甘愿为本座掏空家底，本座岂能没有一点表示。”一声短促的哼笑破开天崩地裂的动静，在混乱的山谷中不停回响，许多人尚不及看清近在咫尺的敌影，就见一缕透亮的银芒飞速远去，带起道道血光，又被一阵连着一阵的烟尘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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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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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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