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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氏講的這些事情,很都日常瑣碎。簡單來說,就是史豐洲這人,平日是如何為人處事的。別說藏鏡人,就連史豔文都是第一次聽聞。 xO@OkCue
父親史豐洲的英雄事跡在坊間、尤其是在他的故鄉雲州這片地方流傳很廣,說他如何智勇雙全,說他如何率領僅僅數萬士兵守護明朝邊關安寧十數年……各種傳說簡直神乎其神。 aH#|LrdJ
但母親幾乎沒有對他談及過父親。當年幼的他問到父親在哪時,母親都只簡單回答:“你爹在外面打仗,很快就回來了。” QBo^{],
而這所謂的“很快”,時常就是一兩年;若是前方戰事吃緊,便是三五年都不一定能見到父親一面。 \%VoX`B
父親在家的時間很短,最多兩三日就有軍令來催;他和父親的交談也很少,無非都是在母親的要求下向父親彙報自己的功課進境,而不管好壞父親都會說好好好,然後勉勵他要當無愧天地的男子漢。 zj)[Sn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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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面前,母親對父親也幾乎不曾有過多少情感表達。就算那一次他初次隨父出征、最後卻扶靈而歸,母親的反應也很平靜,好似早就料到一般,一個人操持料理了父親的後事。 Ywr{/
二十二歲那年他準備離家赴京師,行前收拾行裝,母親在一旁看了他半晌,驀地好似自言自語般說道: }R'oAE}$
“……生得越來越像你爹了,就差沒有鬍子。” 87/{\h
當時他有些詫異,忍不住還往鏡子裡多瞅了幾眼。記憶中父親皮膚黝黑、面容瘦削清癯,儘管雙目有神,臉上總帶著洗不脫的滄桑——那時的自己,究竟是何處與父親相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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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之後他終於明白,母親用來和他比較的,是年輕時代的父親;就像現在母親對他們兩人說起的,大多也是她和父親成婚前後、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說他與部屬之間親如兄弟,說他在三年回鄉守制時又是如何打理家中的桑園、相助周圍的鄰居……史豔文愈發覺得父親是了不起的人,從平凡的小事中都能得見善良正直的品性和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氣概,怪不得能被母親記掛至今。 u@3w$"P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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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鏡人卻越聽越是蹙起了眉。儘管成長在敵國,但作為交趾的頭號大敵又是他幼時認定的殺父仇人,藏鏡人對史豐洲的傳說聽得也不會比史艷文來得少,甚至還有些許對強者的憧憬,一如對那位有交趾戰神之譽的無頭將軍羅天縱。 $_UF9l0
可現在他覺得水氏描述的這個史豐洲……不但和他的憧憬相去甚遠、一點都不似一個英雄,而且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難道是親生父子所以天然就感覺親切?但這熟悉又不像是親切,反而有點無力…… +$'/!vN
就在藏鏡人轉頭剎那,無意瞥見感動得眼泛淚光的史豔文……於是他終於知道,這份令他無力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還好他沒有遺傳到這種特質! , $=V
s_8!x
之前一直安靜的亮節這時候忽然在搖籃裡哭鬧起來。 334*nQ
“是餓了吧。”水氏說。 oAx0$]+%V)
史艷文一聽,連忙張羅著給孩子餵羊奶。 q.t5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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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氏於是也站了起來: Tk:y>P!%a
“小孩餓了,大人也該吃東西了。你們會住幾天再走吧?我去弄晚飯。” Cu:-<
“——我來幫忙。” G#C)]4[n
藏鏡人跟著站起,史艷文卻拉住他: P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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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你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還是等我來吧。” 3WYW])
聞言,藏鏡人和水氏一起回頭,向他投去輕蔑的一瞥,異口同聲道: Xz@>sY>Jc
“你會嗎?” V]2z5u_q
被母親和小弟同時藐視廚房技能,史艷文無法反駁,只得訕訕地繼續給亮節餵奶去了。 ^b#E%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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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氏對藏鏡人跟來幫忙卻沒什麼意見。 +1%6-g4"
藏鏡人跟著母親到了廚房,同樣不多說話,看著母親做些什麼就默默在旁邊打下手。 3PGyqt(
水氏見藏鏡人手法熟練,頗有些意外: CAA~VEUL
“你平日常做?” GXl?Zg
藏鏡人洗著菜,點頭說:“都是我在做。” one>vi`=
水氏聽了,不由得歎息一聲:“那真是辛苦你了……” ;a`X|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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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水氏第一次說出關懷他的話語,雖然僅有一句,卻讓藏鏡人一時心有觸動: +9J>'oe'D
“母親……” `dZ|}4[1
其實他跟著水氏進廚房,不只是幫忙打下手那麼簡單。 6>I.*Qt \l
他有一件事,想要單獨對母親坦白,那就是父親史豐洲的真正死因。 ZIp=JR8o$
母親和史艷文,都只知道父親是戰死沙場,卻不知道父親其實是因他而死。 O#\>j
96avgyc
這件事是他心中一塊無法治愈的心病。 (YOgQ)},
在那段戰戰兢兢、唯恐自己的真正出身為人所知的惶惑日子裡,他不止一次地想過: nmGHJb,$
假若當初羅天縱沒有將他擄走…… Ul
Iw&U
假若他能更早知道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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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在那場戰役之前他能有與父親相認、回歸中原的機會…… }t'^Au`X
——他的人生,是不是就會幸福平順得多;而母親是不是也不用經歷失去丈夫、失去兒子的許多痛苦? U:9vjY
但這些可能都被打碎了——在看到那支長矛貫穿史豐洲身軀的剎那……就由他自己,親手打碎。 ?s]`G'=>V`
Ah6x2(:
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對任何人提說,哪怕是史艷文……正因為現在更親密了,他才更覺得難以啟齒。他們待他越像是一家人,他就越忐忑、不安乃至恐懼……覺得自己不應該被這般對待。 C.-a:oQ[
那是一種揮之不去的負罪感,使他本能地把自己排除在這個家之外。 jxaoQeac
——即使家庭溫暖,原本就是他許多年來最渴望得到的東西。 ,0bM*qob
但剛才聽過母親水氏說完父親的過往事跡之後,父親在他心中不再只是一個符號,而是有了真實存在的感覺……於是他忽然有了衝動,想要對母親坦承自己的罪過。 `%3p.~>
不為獲得寬恕和原諒,他只希望這一次可以鼓起勇氣、坦率地面對自己的內心。就算母親聽完之後要將他摒棄在家門之外,那也是他應該承受的報應。 b*KZe[#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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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8jd,I%L
“何事?” |5Pbc&mH8A
水氏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切,頭也不抬地問道。 N}G(pq}
“其實……我有見過父親。” *lAdS]I
“……哦?” ,m,vo_Ub
“是在最後,那次戰役……我就在他對面……他是因為看到我才會被、才會被……” [B`P]}gL:
藏鏡人雙手撐著灶臺邊緣,痛苦地低垂下頭。隨著刻意被遺忘的記憶重新揭開,歷歷往事放大成畫面,異常鮮明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腦海;那時的感覺,也在胸中漸漸甦醒:初次登上戰爭舞臺的激動與雀躍、見到敵陣中那個少年時的錯愕、身中流矢的劇痛……以及在看到那位敵方主帥因為失神而被長矛刺穿時,他所感到的難以置信的心痛…… 8)8oR&(f
曾經有過的憤懣、不甘都已被洗盡,如今再次想起這段回憶,填滿胸臆的就只有悔恨。 6,1|y%(f
就因為他,父親不但輸掉了戰役,還輸掉了性命……成為父親人生中一個難以抹滅的污點。 $lA,{Q
藏鏡人一生從不言悔,但如果可以,他情願用一切交換那一刻的時光倒流…… ]s@8I2_
“本來父親……是可以平安回來的……” I/jr`3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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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忽然有了溫柔的觸感。 V?BVk8D};
藏鏡人一怔,這才發現是水氏正用手摸著自己的頭髮。 N-E`go
“……他有回來啊。” qhtAtP>i"
“有……回來?” ^^l"brPa
藏鏡人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正好對上母親平靜的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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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回應他的疑問,水氏微一頷首,淡淡地說: o q)"1
“你相信‘託夢’這回事嗎?” f*}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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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夢’?” l$_rA~Mo
藏鏡人有些遲疑地問道,不知道母親忽然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f"N3;,Oc
“嗯……在你父親過世那一天,他來到我的夢裡,對我說,他在戰場上見到了我們那個失蹤十多年的孩兒。” :OaQq@V
水氏靜靜地看著、這個和自己擁有相同湛藍瞳色的兒子: WI_mJ/2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相信,你是活著的。” W%K8H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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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F5P{+z7
藏鏡人只覺得喉頭哽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XF$]KAL0
從前史艷文不止一次和他說過,母親一直都有記掛著他。 $#3<rcOq
但藏鏡人卻不甚信,尤其是上一次見水氏時……她那種絲毫不親切熱絡的態度,更讓他覺得史艷文當初在信上說“母親大人未曾將你忘卻”不過是安慰他的說辭罷了。 $i~`vu*
——誰會去記掛一個自出生起就不曾見面、生死不明、數十年來從未養育過的孩子? a' o8n6i
可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在他自以為被拋棄、無人關愛的數十年裡,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一直,都是愛著他的。 BrMp_M
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胸中的愧疚與感動,嘴唇顫動許久,最終吐出的是再簡單不過的話語: _)2T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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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3MJWCo-[
“回來就好。” |o=ST
水氏微笑,輕輕答道。 luk2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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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上次回家,藏鏡人對水氏說“我回來了”,水氏也是對他說“回來就好”。 h_GBx|c
——同樣的四個字,此時聽來卻已經有了別樣的感覺。 DeQ'U!?+N
藏鏡人振奮起精神,挽起袖子對水氏說: oH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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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做蘑菇炒肉嗎?菜讓我來炒吧。” C+m^Z[
心結既解,他這一趟跟來廚房本來就是為了幫忙,可不能把正事給落下了。 E/$@u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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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JD`;,Md
水氏應了一聲,接過案板便開始把洗好的蘑菇切片。藏鏡人用油起了鍋準備炒肉,偶一回頭,忽然發現蘑菇堆裡有一隻眼淚汪汪、好似非常感動一樣的圓白大蘑菇。 `+BaDns
——眼淚汪汪的……蘑菇? UH&1c8y}
藏鏡人正覺得這蘑菇看上去眼熟得很,就看到水氏抓起那隻蘑菇就要往刀下切—— ~V"cLTj"
“那顆蘑菇!……不能切啊!” )wzs~Fn/
藏鏡人連忙大喊阻止,刀鋒在蘑菇上方一吋不到的地方停住,水氏哼一聲,不滿地嘟囔一句“真是為老不尊”,然後把菜刀一轉,用刀側把那蘑菇拍扁就丟到一邊去。牆角伏了隻黑貓,跳起咬住被拍扁的蘑菇,叼著一轉身就跑沒影兒了。 NG!cEo:2aa
UJ)M:~O
看到黑貓的剎那,藏鏡人才忽然想起……這圓白蘑菇和黑貓……不就是他夢中見過的那兩隻來歷不明的生物嗎…… !vVjZ
聯想到水氏說到的託夢,又想起他們爭論孩子應該姓史還是姓羅……問的時候又說他們都是他的爹……這兩隻……難道竟是史豐洲和羅天縱的化身麼…… V3~a!k
發現這個真相的藏鏡人沒有絲毫喜悅,反而隱約聽到心裡有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剛才還滿懷的感動,為什麼現在莫名就消減一大半了……呢…… zn;H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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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愛巴在亮節的搖籃邊,那副認真地皺起眉頭的小模樣和水氏真有幾分相似。 ~K$"PKs3
“弟弟在幹什麼呀……” 7a]Zws
搖籃裡的亮節小手對著空氣亂抓,口中咿咿呀呀,她實在不明白弟弟爲什麽好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5J\|gZQF
“大概是跟天公伯聊天吧。” $]U5
史豔文微笑著說。 3et2\wOX1x
——但其實他們都沒有看到,在搖籃邊上,還有一隻黑貓和一顆蘑菇在同亮節快樂地玩耍著。 r]O@HV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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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O@ ^`T
Fp6[W5>(-
“咕咕……咕咕……” ,#jhKnk2e
俏如來一邊嘴裡發出聲音,一邊蹲在地上攤開手掌,母雞和小雞們就很自然地聚攏過來啄食他掌心的米粒。現在對於餵雞這項工作,俏如來已經熟習許多,遠不是當初那個追在雞屁股後面滿院子跑的自己可比。 m/c&/6nk
只是說來也奇怪,他們幾個離開正氣山莊一去數月,這些雞幾個月來無人餵養,等他們回來時居然還好端端地活著,也不曾走失……不知道牠們是吃什麽東西維生的,下次真要問下叔父:他帶來的這些雞到底是何等神奇的品種。 vWi.[]
——有機會的話……
1C,C)
“唉……”想到這,俏如來自己忍不住就歎息出聲,然後拍了拍手,站起身準備到廚房煮粥做早飯。 LVFsd6: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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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早啊!” Xt,,AGm}
隨著響亮的招呼聲,銀燕扛著斧頭走了進門。 +V+*7s%fL
俏如來剛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轉過頭來微笑著回應銀燕的招呼: G<^]0`"+)t
“早,啊~算算日子……應該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CVSsB:H6e
“嗯,”銀燕點頭,一邊將肩上的斧頭卸下放到門後:“路已經打通了,二哥還在分揀砍伐下來的木材,到時可以一起劈了當柴火用。” _QMHPRELk
正氣山莊包圍在一片樹林之中,之前少人往來,草木恣意生長,把天空遮蔽了一大半不說,連唯一通往林外的道路都日見狹窄,無怪乎有愛當初第一次來到大伯家還以為這是一間鬼屋。 )4L%zl7
最近得了空,俏如來兄弟三個終於決定要把正氣山莊周遭的草木好好清理一番,砍去過密的樹叢,清除攔阻道路的灌木雜草,足足又把門前菜畦的範圍擴大了一大圈,這項工程才算初步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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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兄弟三人回到正氣山莊,差不多也有三個月了。 HMS9y%zl/
當日他們離家出走尋找藏鏡人和有愛,雖然知道父親也同樣在尋找叔父,但他們當時對父親的態度如此決絕,也就不好意思去聯繫詢問父親的進展如何。結果像無頭蒼蠅般撞了幾個月,卻是一無所獲。 4>"cc@8&~
三個月前,有個前百武會的會員找到俏如來,說苗疆捎來史艷文的書信,要親手交到他手上。 jPYe_y
俏如來看了信的內容,覺得難以置信,又細細從頭看了一遍,確認是父親親筆無誤,卻反而令他陷入萬分躊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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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只得找上兩個弟弟,說他收到了父親的書信。 HLoQ}o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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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書信?”小空覺得很意外,然後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地問:“啊,是不是叔父找到了?” w^'?4M!
“呃,是……”俏如來說出這個令兩人興奮的回答時,卻沒有表現出相同的喜悅:“但父親的這封信,我覺得有必要唸給你們聽一下……希望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等下聽到內容……呃,不要太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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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和銀燕不明所以地對看一眼,但還是乖乖點頭,正襟危坐聽俏如來唸史艷文寫來的長信。 e9Ul A
初時聽俏如來唸到無心有愛是史艷文和藏鏡人所生時,銀燕霍然站起,捏起拳頭激動道:“父親果然做了對不起母親的事情!” 0nD=|W\@{
小空連忙扯著他的衣襬說:“聽完再說啊!不是答應了大哥不能激動的嗎?” VM]GYz|#]
銀燕只得悻悻然又坐下繼續聽;只不過聽到最後,他和小空一樣,反而說不出話來了。 (XG[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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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等現在叔父懷著的孩子出世,他就會帶著叔父回到正氣山莊。” n:bB$Ai2
俏如來聲音平穩地唸著信的最後一段: rxy{a
“他不強求我們接受,如果我們能接受,可以在正氣山莊等他們回來;如果不能……可自行離開,他不會攔阻。” Yf!*OGF
唸完,俏如來把信紙疊好,目光看向兩個弟弟: J%\~<_2ny
“父親現在把選擇權交給我們……你們,怎麼看?” 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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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和銀燕依然沉默。過了好一陣,小空抬起頭對俏如來說: /\-2l+y>J
“大哥,你先說吧。” r}y[r}vk
“我說嗎……” rZ!Yi*? f
俏如來不禁又躊躇了,他這次本來是想聽聽兩個弟弟的意見,沒想到他們居然想要先聽他的意見……於是他整理一下思路,緩緩說出自己的看法: uFm+Y]h
“雖然我相信……父親和叔父應該是認真的,而且叔父確實幫過我們許多……” $p0 /6c
說到這,俏如來停了一下。在他心裡,他對藏鏡人是非常感激的。且不說百武會一事上藏鏡人對他的指點,單說這一年來對他們一家的照顧,還有在父親昏迷期間、明明懷著有愛還代替父親為他們勞心勞力……他就覺得無以為報。 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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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的感激,跟接受他和父親在一起是兩回事……也許他可以說服自己,只要父親喜歡就好;但他卻無法不在意外界可能會出現的對父親和叔父的謗議,這才是他的糾結所在。 =~\]3g
“但這……始終是於禮不合吧……” W3j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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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叔父……也很辛苦啊。” dD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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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燕抱著臂皺起眉頭,顯然他的內心也在掙扎。 >St.&#c
“我們本來想要找叔父回來……不就因為,叔父是我們家的一員嗎?” 4{*tn"y
“大哥,我覺得……”之前一直沉默的小空這時忽然開口:“我們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太自私了?” @QVqpE<|
“呃……你是說……‘自私’?” B|Fl,55
俏如來一時有些不能理解,他的糾結全是為父親和史家的名聲考慮,銀燕說的也是他們共同的期望,怎麼就成了“自私”呢? uOG-IH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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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點頭,然後繼續說道: jNe(w<',P
“大哥你想想,父親其實完全可以不顧我們的想法,他想和誰在一起,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但父親還是寫了這封信,告訴我們事情始末,又把選擇權留給我們……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希望’父親如何做、覺得父親‘應該’如何做,但反過來呢?每一次父親都會遷就我們的任性、尊重我們的選擇,無條件地支持我們……這一次,是不是應該換我們來支持父親呢?” e' U"`)S
小空一席話讓俏如來和銀燕都不由得低了頭,他們想起父親對自己的關愛、想到父親為他們所做的點點滴滴……世上沒有哪種感情,比親情更令人眷戀、更令人滿懷溫暖。 ^zaKO'KcV
這麼一想之下,之前的糾結掙扎全都煙消雲散;答案,也變得顯而易見。 Zp7yaz3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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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三個一起回到正氣山莊。 FpdDIa
離開數月,院子裡滿是落葉,桌面上又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他們拿起了掃帚和抹布,又餵起了雞、種起了菜,將荒落的正氣山莊又整理恢復得和父親叔父在時一樣。 2/v35| ?
——唯一無法一樣的,大概只有叔父的飯菜了。 ggm2%|?X
兄弟三人的廚藝都令人不敢恭維——俏如來稍好一些,好歹能保證煮粥不會糊掉……所以三餐的責任就落到他的身上。這個任務俏如來還是完成得比較好,基本沒有出過岔子,除了經常會忘記銀燕不是出家人、其實對肉類有所需求之外,也沒有受到兩個弟弟的抗議。 yHWi[7$
他們就這樣一邊維持著正氣山莊的日常生活,一邊等待父親和叔父歸來。 _e?q4>B)c
一等,就是三個月。 VG<Hw{c3r
但他們對此都沒有怨言:當初父親等了他們四年,現在他們才等了三個月……相比之下,不過是更多地體會當初父親期盼的心情罷了。 gf68iR.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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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記得給我的那份加個蛋——” Pv/Pww\
銀燕看到俏如來又抬步要往廚房走去,連忙大聲喊道。 6o=qJ`m[?
“知道了。”俏如來回頭笑道。昨天他疏忽了、三頓飯都是人人清粥兩碗,當時銀燕就抱怨吃不飽,都要沒力氣砍樹了。 & Fg|%,fv]
就在他將要踏進廚房的時候,院子裡忽然響起了小空的大嗓門: %6NO0 F^
“大哥——銀燕——父親、父親他們回來啦!” /OQK/t63
——回來了?! JcTp(fnW.~
即使這三個月來每天都會想“今天父親會不會回來呢”,但真到了期望成真的時候,俏如來還是禁不住喜出望外。 G3RrjW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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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轉身,快步走出院門,兩個弟弟卻是比他更快地往前方迎了上去。 .q0218l:dF
正氣山莊門前的林間路剛好打通,沿著筆直的道路看去,便望到有兩個大人——一人牽著一個小女孩,一人手抱繈褓、另一手牽著一頭羊——遠遠走來。 X5uS>V%/
見到飛奔而來的兩個哥哥,有愛忽然站定,雙手捲成喇叭狀舉到嘴邊,用她最大的音量喊道: zVM4BT(
“我們回家啦——” H+4=|mkQ
eecw]P_?
俏如來沒有跟著兩個弟弟奔出去,只站在門邊,把這一幕看在眼裡。 Qw24/DJK
然後從臉上、到唇邊,漸漸漾出了久未有過的舒心笑意。 PUbaS{J7
“歡迎回來……” LXHwX*`Y
愛,終於回家。 c%|vUAq*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