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8 【雁默，雁俏，温默】凤灼城下卷三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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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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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150樓發表於: 2017-04-02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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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三.

屋外鸟鸣啁啾，吵醒了昨夜晚眠的人，终于不胜其烦，甩了甩又晕又疼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坐在床上。动作窸窣，一并吵醒了内侧的另一个人。

醒了？

嗯。俏如来打了个呵欠，顺手拉了拉滑到肘下的衣裳，够着身子去拿床尾的外袍就往身上套。

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他。

还早呢。

俏如来侧身避开他的手，敢情你成日游手好闲不用做事，我可没你那闲工夫。

雁王也不起床，只是翻了个身，浅笑着看他，说，你不疼吗，都出血了。

俏如来动作一顿，脸悄悄红了，他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去，平稳着声音说，哼，本盟主闯荡江湖，刀山火海闯过来，还怕这点疼。他师兄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逆光，摸了摸眼前挺翘的臀，见师弟潮红都蔓延到了耳根，他不自知地轻轻笑了笑，旋即说，我来时没有准备，你这里可有那些消炎清凉的药，拿过来我帮你抹一点。

俏如来像是被生煎火烤一样飞速穿好衣裳，跳下了床，坚决不回头。

我，我自己会处理，不劳你操心！

他说完便逃进侧室洗漱，出来时，又是那个雍容雅步泱泱大风的俏盟主。看他师兄，正坐在床上，慢腾腾穿衣服。左腕上的光芒闪烁，随着起落的动作时隐时现。

那是一串琉璃，做工糙劣，为此他从未见过师兄手腕皮肤完好无损过。

几声汪汪犬吠吸引过他的注意，他低头就见小精可怜兮兮地仰头冲他叫唤。见他终于肯低头看自己，立即可怜兮兮地蹭上来求安慰。俏如来弯腰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想起昨夜颠鸾倒凤，这家伙从始至终呆在一旁目光炯炯，虽然物种有别，俏如来仍然有些难言的羞耻。

鸿儿饿了吗，我们去膳堂吃早饭吧。他说完，不顾师兄瞪过来的目光，轻快地说，师兄你也快来啊，慢了我可不给你剩。

/

俏盟主起得很早，内院又没什么人，因此雁王倒也不必太避讳什么。他来到膳堂，俏如来正抱着小精喂它馒头。桌上还有一份菜粥一份煎饺，他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白菜馅，纯素。

天色渐明，屋外鸟叫也不太听得到，俏如来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真好。他突然说。

雁王静静垂眸咬着饺子，也不看他。

俏如来也垂着眸子没有看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小精吃饱喝足，从他腿上跳下去，他也没有管。师兄吃着早饭，俏如来看着他吃。

渐渐视线又落在左腕上。因为他端碗的动作，衣袖滑落一截，露出手腕，和琉璃。

急促的脚步逼近，来人不断叫着盟主。俏如来又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起身走出膳堂，门扉遮挡了他的身影，温和带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他说，可是石掌门和谢道长前来拜访，快请入议事堂。

午后日光和煦，难得空闲，俏如来陪雁王坐在廊下晒太阳，一边看着小精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俏如来问，那是什么。

雁王扭头看他。

他知道俏如来从今晨起来便一直盯着他的手腕看，他也明白他在疑惑什么。可他没有料到俏如来会问出口。当初他也是这样盯着默苍离的手腕，也是这样疑惑着，但他从来没有问过。时至今日他突然发觉，当年他竟从来没有想过要问。

若是他问了，默苍离会说吗？

如今俏如来问了，他会说吗？

他蓦地笑了，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企望感到可笑，默苍离会说吗？问问自己不就知道默苍离会不会说了。

他顺着俏如来的目光，也落在左腕的琉璃串上。

喜欢吗，送给你。

俏如来愣在当场。

不，你等……

雁王已经拉过他的手给他仔细地系上，末了用指腹温柔地抚了抚，柔声说，敢取下来你就死了。

俏如来：……

俏如来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错觉。知道雁王不想说，他不再纠缠，拿袖口将左腕不着痕迹地遮起来，便揭过这一页。

扭头看向师兄笑道，我要去一趟还珠楼，师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师兄眼望前方，淡然道，自己去。

他拿肩膀撞撞师兄，软着声音说，师兄，你就舍得让你可怜的师弟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面对那种变态狂魔吗？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他师兄说，不担心。

咦，师兄，连勾栏院你都能答应陪我去，一个还珠楼怎么就不能去了，哎呀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说出来让师弟替你参详参详？

雁王起身拍拍袍子。我回去了。他走出院子，小精跟在他后头。

俏如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墙后，神色莫测，有些冷意。

/

还珠楼里。

神蛊温皇一圈一圈地替俏盟主将纱布缠上，惯例地嘱咐，不要见光。

俏如来收回右手，看着手上缠了一圈的药纱，心血来潮地说，一直没有问前辈，如果见光会怎么样？

有兴趣？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温皇拿起搁在一边的扇子摇起来，懒懒地窝回铺着白貂毛毯的躺椅里，笑若春风地道，这东西可以说是毒，也可以说不是，不如说是一种活性的毒，以光为食，一旦得食便蔓延繁殖，轻则卸你一条胳膊，重则卸你一条小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每次都要到你这里来。俏如来听了倒似乎并无所感，抱怨一句，端起桌上茶水，茶叶泡的是他一直在还珠楼喝到的，可似乎记忆里，以前温皇前辈没对茶叶这么专一过？

这是什么茶？

喜欢吗？温皇笑着问他。

这三个字听得俏如来条件反射地心头一凛。

温皇继续说，自己买去。泉山毛尖，不是什么稀有的茶叶，满大街都有。

啊，我想起来了，我娘刚生下银燕那会儿特喜欢这茶来着，她说性平，不凉。俏如来说着叹了一声，说，还有点怀念。

温皇听着他怀念人生，笑得有些不可捉摸，半晌他说，听说近日有妖怪猖獗，人心惶惶的，俏盟主倒有心情搁我这儿闲坐，真是大家风范，想必成竹在胸。

成竹在胸谈不上。这世上祸事日日不断，难道我就日日都不能有心情坐下来喝杯闲茶了么，我也只能在你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了，看看自己再看看你，不至于太有罪恶感。俏如来喝着茶，一边絮絮叨叨，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里望。

温皇看在眼里，眼底笑意愈发浓了。

你近来和你师兄如何？

指哪方面？

任何方面。

没冲突。

那看来真是相当不错。

俏如来瞥了他一眼。

温皇摇着的小扇子忽然缓了缓，旋即他说，秉承这么多年的情谊，俏如来，我提醒你一句，你自己掂量着轻重。你那个师兄，不是什么好东西。

俏如来抬眸看他，略笑，难得啊，前辈竟然还会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俏如来受宠若惊，不甚荣幸。

你知道的，我一向将你放在心上。温皇笑着说，虽然没有听到他一开口就护短，有些意料之外，但温皇也没有表示什么。俏如来说得对，他本来是不必关心这些的。他杀了宫本总司，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每每看到俏如来，他却仿佛又看到那个人，心里压着几分难以释怀的异样。无关乎雪山银燕与剑无极，只有俏如来。

这种感觉，在默苍离死后尤其强烈。

俏如来似笑非笑，看不出他听了温皇的话是何感受。片刻后他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温皇幽幽一笑，恕我直言，比你了解。

俏如来盯着他，默然半晌，挑了挑眉，笑说，前辈对师尊真是煞费苦心。

温皇恬不知耻地承认了，否则岂敢宣言说我心里有他。

俏如来呵呵了一声：所以现在呢，收支平衡了吗。

温皇一贯不以为意的模样，垂眼一根根抠着羽扇上的雀尾，轻声说，不急，来日方长，十年不觉久，前路不觉远。

连寿命都折了一半给他，还有多少的来日。

温皇知道俏如来刻意引开了话题，往日他便也随台下阶，可今日他却格外直截了当。你权且当我多管闲事也罢，我只说这一次。多疑而易妒，善变而狭隘，他心里装的不是天下苍生，只是一己悲欢。你们不是一路人。

俏如来凉凉说，你在说你自己吗？

温皇不理会，笑了笑，道，俏如来，饮鸩止渴，是自寻死路。

俏如来不答，温皇也不再言语。他们坐在庭院里，不知何处传来啁啾鸟鸣，凤蝶沏来热茶重添，又轻移而去。

温皇随意道，你师兄没跟你一起来？

俏如来说，可能哪天我拿块板砖把他砸成失忆他就能来了。

那你呢？

俏如来端茶的手一顿，看向他。

我？

温皇看向他，手里的扇子缓缓摇着，笑说，你师尊对你们思念成疾，你也不来看看他。

俏如来神色淡然，你误会了，温皇前辈。墨家只有钜子，没有师徒。前任钜子早就烟消云散，作古成灰了，我还需要看望谁。

/

送走俏如来，神蛊温皇颇有点不省心的感觉。索性逛到后苑来，远远地看到老树下置着一张小案，绿色的人影趴在案上。温皇走近了，在他身边坐下好一会儿，才确定他睡着了。

案上放着一本刁钻的古籍，翻到一半，被风一吹，哗啦啦地翻了好几页，温皇本来想给他找找他看到了的地方，好做个记号，拿起来翻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什么人为翻过的痕迹，只得作罢。转向陷入安眠的某人，拿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带着几分玩味地说，你是想我给你盖床毯子，还是想我直接抱你去床上，这样睡在这里可不行，受寒怎么办……唉，你听不到，这种话说着也无甚意思。

他伸手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半张清丽的面容，兴许正在梦中，眼睫轻颤。温皇在心里默默想，真是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啊。

纤长的手指从眉端顺抚至眉尾，拂过眼角，脸颊，在唇边逡巡。仿佛将多年以来的温柔和情怀皆凝在指尖，穿透浅薄的隔膜，传递至另一个人的身体，甚至是灵魂。

他失笑，轻声说，你不要不拿我的怜惜当回事，我的脾气可没你那么好……不过似乎十年前我就是这样说的，这一次我的耐心竟然持续了这么久，匪夷所思，你总是让我对自己感到匪夷所思。

他喃喃自语着，直到指下的人动了动，渐有清醒的迹象。

温皇收回手。

默苍离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温皇一边替他理着睡乱的头发，一边说，你是不是太闲了，这样下去我有点担心你会老年痴呆，默老先生。

我已经没有老年痴呆的生理基础了，免操心。默苍离抓过案上的书，随手翻了一翻，就翻到他先前看到的地方。

温皇给他梳着头发，想了想说，我给你找点事儿做，总好过你成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猪一样的生活好过么，嗯？

默苍离提出要求，我不想出门。

温皇失笑，说，知道，不让你出门就是。

几日后，尚同会的账房先生莫名其妙害了病，盟主大人并未太过在意，慰问了一番，送过补贴之后，很快让人替补了上来。又几日后，盟主大人召见了新来的账房先生，甚是惊叹地给予了表彰，他之前的账房从未有过如此细致入微巨细皆详，毫无破绽，堪称完美，还特地提及了一下，先生的字甚是美观。盟主太兴奋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当时账房先生站在堂下笑得有些微妙。

盟主大人不知道的是，他家的每本账本都穿越了千里迢迢，从中原到苗疆，再从苗疆到中原。不幸接到快递活的还珠楼某杀手据说在不久之后心理变了态，每天逮着人就问，我是谁？我要到哪儿去？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然而温皇坐在他的小榻里，摇着扇子表示，挺好，挺好。

只有默先生曾经对这种穷极无聊到丧心病狂的举动提出过质疑，他说，为什么我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温皇振振有词地说，尚同会一群江湖武夫，招不到什么好账房，历来的账给账房算过之后，俏如来还得亲自过一遍。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徒弟帮把手怎么了，要不我替他给你按月发薪？

默先生被说服了。

/

自古兴衰有变，苍山门在武林上已算不得什么大宗，然而贵在历史悠久，还算颇受尊重，门人秉持着先祖遗风，出入皆要得体克礼，迎客先沐浴，送客送至门。这一任掌门姓石，是前任掌门的师弟，但前任掌门膝下本有一子，一来二去，便让他在这个掌门之位上甚是如坐针毡。

本来石掌门沉浸在一门之内的狭隘争权里勾心斗角，可最近门人都觉得，掌门似乎大气了许多，眼界更广了，气度更宽了。尚同会聚集中原门派，掌门历来秉持着不求闻达重在参与的儒家心态，最近他也学会和盟主大人套瓷了。

虽然大部分人表示掌门年过花甲还心怀壮志勇气可嘉，但也有人不这么想。

今夜月明如水，石掌门坐在庭院中执笔狂书，笔墨挥毫间，力透纸背。他的笔顿在最后一尾，眼见墨汁逐渐浸透了宣纸，将那处墨点晕染，老掌门仿佛无感。

他失神了般嘴唇翕动，呢喃。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直到静谧空气中一点波动骤然惊动了他。

他目光如隼般力射过去，只见青灯下立着一道颀长人影，暗光在他周身氤氲着一层幽晦的光，树影疏狂，唯有他的双瞳清亮。他静静立在那里，刹那之间石掌门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人。

但旋即他辨认出来，他见过这个人。

那日在尚同会的议事堂，他险些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辈气得厥过去。

他压下心头泛起的涟漪，掷下纸笔，负手而立，冷哼一声。

阁下不请自来，是否稍嫌无礼。

那个人缓缓自灯下走近，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阴冷和沉郁，不请自来是为阁下着想，毕竟将言之事不甚光彩，窃以为，掌门不会愿意公之于众。

石掌门眸光一颤，背在身后的手掌骤然握紧。他冷冷道，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休得妄言，否则莫怪老夫失礼送客。

那人看向他，朦胧不清的眼神却让掌门心里一紧，却看他下一瞬轻轻笑了，说，掌门何必如此拒人千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他继续道，俏如来师承默苍离，掌门便该知道，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良善可欺。无意冒犯，但此一问，掌门自忖，有几分把握？

默苍离三个字一出，掌门面色如坠冰窖，那个整个中原群侠心中的噩梦。

此人出言惊人，毫不拐弯抹角，一语点中他心中所思，他也不觉还有何好隐瞒之处，索性道，老夫怎知你不是俏如来派来试探我的人。

试探？他顿了顿，语气听来有些惊异，旋即说道，恕我直言，他试探你无需如此。你站在他面前，犹如鱼缸里的鱼，上蹿下跳皆尽收眼底，又何必试探。

你——

那日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老掌门抖着手指，又要险些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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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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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151樓發表於: 2017-04-02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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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和俏俏要遠端合作了麼... 這對師兄弟的合作方法我總是看不懂到底是真合作還是假合作...
然後大雁居然不敢去見擦擦(笑)去見上一面不會怎樣最糟就是打起來再出個人命嘛(幸災樂禍意味) 而且有溫皇在應該不會出這種事才對...雖然不知道為啥但溫皇好像特別在意擦擦就不知道他想從擦擦身上拿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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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jen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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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樓發表於: 2017-04-02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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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59樓(qiduan) 的帖子

看看溫皇對雁王充滿偏見的發言，敢情是把他視作情敵了嗎
呵呵，看來雁默之間崎嶇險阻太不樂觀，我還是趕快跳船站雁俏好了

俏如來居然不認得師尊的字，果然這兩個人有認真在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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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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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153樓發表於: 2017-04-0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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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61樓(jenjenjen) 的帖子

對耶你猛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俏俏不認得擦擦的字阿還特地提到什麼甚為美觀2333
溫皇這種做法真夠神經病w 辛苦了還珠樓的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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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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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154樓發表於: 2017-04-04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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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61樓(jenjenjen) 的帖子

认真保持距离没事的。。。哈哈哈真的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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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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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155樓發表於: 2017-04-04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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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四.

自上官鸿信有记忆以来，他就住在一方小院里，在他的记忆里，小院虽小，但很充实，墙边堆着柴火，柴火前总是晾着雪白的布匹，风一吹就飘扬起来，他在飘荡的白布下钻来钻去，耳畔萦绕着母亲和桑姑姑的絮叨。院子里还种着一株黄角树，树很老了，长得十分繁茂和壮大，延伸的枝干覆盖了平房的屋顶，遮盖了大半个院子。院子里还养了一只黄毛，每天追着猫上蹿下跳是他的几大乐趣之一。

有时他会跑出院子，跑得远了，见到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们说，这孩子是冷宫那边过来的。说完就会过来赶他回去。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冷宫，也看不懂那些人眼里讥诮的神色。

他在院子门前掏泥巴，两只小手脏得变色，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白净修长，覆盖着绛色的衣袖，袖口绣着蟠龙的金纹，不像母亲和桑姑姑那般粗糙和蜡黄。

他抬头看，一个陌生的男人矮身在他面前，他笑起来春风如沐，他说，你叫鸿儿是吗，真是个好名字。

上官鸿信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说，我是你的父亲。

上官鸿信摇了摇头，我没有父亲。

男人蓦地落下泪来，抱住他，不断说，我就是你的父亲，鸿儿，我的鸿儿。

背后哐当一声，母亲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仿佛失魂一般。上官鸿信挣脱男人的手臂，跑到母亲跟前，拉着她的裙摆朝那个男人一指，告状说，那个人说他是我的父亲。

母亲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他，也没有听到他的话。

从那日之后，他们搬进了鹤泉宫。

鹤泉宫是个好地方，比之前住的小院子不知好了多少，吃的穿的玩的，出出进进都有许多人跟着，随时等待着他心血来潮的各种天马行空命令。

他吃过晚饭之后趴在母亲怀里不起来，母亲的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那么温暖和轻柔，让他舒适得几乎昏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听到母亲问他，鸿儿喜欢这里吗。

他翘了翘小腿说，喜欢！

没有立刻得到母亲的回应，在他将睡未睡之际，母亲轻声叹息，鸿儿喜欢，既然鸿儿喜欢……那便足够了……

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时常来这里陪他们，有时带他们去宫中别处游玩，上官鸿信总是新奇地跑在前面，看到许多从前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父亲对他极是纵容宠爱，无论他开口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时候，有时连母亲都觉得过分，想阻止，皆被父亲笑着驳过。

他们在宫人复杂的眼神里做好风筝，父亲手很笨，几乎全靠上官鸿信自己操刀，父亲拿着风筝在宽广的草地上放飞，把风筝线交给他，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跑起来，风筝越飞越高，逐渐变成视线里的黑点。

他脑子里转了转，仰头问父亲，那些风筝在天上看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蚂蚁一样的小点？他垂下头，有些低落地说，要是我也能飞到天上去看一看就好了。

鸿儿想飞上天去吗？父亲问他。

他惊奇地重新仰头看向父亲，就算他小，但他也知道人是不能飞的。他张大了嘴巴，父王能让鸿儿飞上天吗？

父亲眼里满是笑意，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得意道，那当然，父王是无所不能的。四海无涯不归乡，凤儿何求此间惶，无端陷我将沦亡……他轻声低语，旋即笑道，鸿儿可知晓凤血龙骨？

父亲话音刚落，上官鸿信还来不及说什么，跟在他们身后一众宫人忙不迭地跪倒一片，连连磕头，疾呼道，王上万万不可，凤神在上，王上万万不可如此……

父王没有理会他们，琉璃色的眸子里只倒映着他的脸。

那是上官鸿信第一次见到凤血龙骨，他形容不出心中的感受，但那一刻他突然开始相信有什么真的是神圣的。它穿越亘古千年，灵魂深处刻画着神秘和重量。

凤囚九首带着他一直飞得很高很远，它的光芒绚烂却不刺眼，火焰烈烈却不炽热，他向下俯瞰，看到父亲和母亲拥抱在一起，他看到父亲唇边的笑意和母亲眼角的泪水，他不明白是什么催生了这样矛盾的画面产生，他只能看着他们变成视线里蚂蚁一般的小点，然后他开始害怕。他想回到那里去，回到他们身边去。

鹤泉宫修葺得愈发富丽堂皇，父亲仍然时常会来，但并非时时刻刻相伴在侧。他开始了解父亲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也并不是只有母亲一个妻子，在许许多多如同鹤泉宫一般的宫殿，还住着不胜枚举如他们一般的儿女和妻子。

他知道这件事是在搬入鹤泉宫许久之后，因为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他是从宫人们的聊天闲侃中听来的。

最初他并不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接受到来自别宫娘娘的邀请，他还很高兴有了小伙伴，他在那里和娘娘的皇子玩耍，吃了没有在鹤泉宫吃过的点心。回去后他便大病了一场，病中意识懵懂，他隐约听到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他不能辨别那是真实或者幻觉。

犹如幻梦的破碎，父亲和母亲开始了漫无休止的战争，时而激烈，时而冷漠。母亲的泪越流越多，在院子里，母亲有时也会流泪，但也比不上现在的以泪洗面。他难过地替母亲擦眼泪，说，我们回小院去吧，不住这里了，鸿儿不喜欢这里了。

他从外面回来，看见母亲被父亲压在身下，衣裳撕碎了扔在一边。他只看到母亲的眼泪沾湿了头发，但他还没有冲进去帮助母亲，就被父亲大怒之下丢掷而来的酒杯砸中，杯缘划破了他的脸颊，血流不止。

那是他印象中父亲和母亲争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从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吵过了。因为母亲带着他离开了羽王宫。他们是连夜悄悄离开的。很多事那时上官鸿信并不懂，后来他明白这不叫走，这叫逃。后来他也明白，这世上能伤人的，不止是病，还有毒。

母亲离开羽王宫时已怀了霓裳，他们还没有走出凤灼城太远，母亲就腹痛难忍倒下，大汗淋漓了她的全身，他守在一旁手足无措。母亲扶着硕大的肚子，艰难地让自己靠在一块大树上，她让他走远一点，等听到她叫他才能回来。

他拼命摇头，不敢离开半步，直到母亲突然厉斥，他又慌又怕地跑开，但也不敢跑得太远，树影重重，遮挡了视线，但母亲的声声呻吟不断刺入他的双耳，他跪在地上，却不敢堵上耳朵，怕母亲叫他的时候听不见。

终于那漫长的煎熬挨了过去，他也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地被冷汗浸透，听到母亲虚弱的呼唤，连忙奔跑过去。

母亲怀里多了一个，孩子。

她被母亲撕下的衣裙裹着，露出又红又皱的脸蛋，闭着眼睛，却张大着嘴巴哇哇大哭。母亲瘫软在树干上，汗水湿透了她的脸，她向儿子招招手，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过来。

上官鸿信过去，母亲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到他的臂间。上官鸿信忐忑地接过，颤抖着说不出话。母亲柔柔地望着他，就像她从前每一次望着他那样，她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抚过每一处，触感仍然那么柔软，可冰冷没有温度。

母亲替他擦去了眼泪，说，鸿儿，不要哭，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哭了……这是你的妹妹，照顾好她……不要害怕，害怕了就不敢向前走，你没有退路了……我的可怜的孩子，母亲对不起你……

她的下身涌出大量的血，她无力地向后靠在树上，仰头望着苍穹，此时夜明星繁，她的双眼异常澄澈，良久后她喃喃，鸿信难情寄，霓裳怯堪填，蚀尽烟重，景旧梦尘……就叫她霓裳吧……鸿信……霓裳……还有你，还有你——

/

他就地刨坑葬了母亲，连墓碑也没有立，填平了泥土，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妹妹在一旁不断地哭，上官鸿信知道她饿了，可他抱着她在树林里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任何能够入口的东西，万幸也没有碰到什么凶恶的东西。

妹妹在他怀里哭得愈发虚弱，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几日未曾进食的他也有些难以支撑，这树林仿佛是个无边无际地迷宫，将他困顿其中，永远地走不出去。

他自己不要紧，但他担心着妹妹刚出生，还没有吃过东西，不知是否撑的了太久。想起母亲，他心里难受得几乎眩晕过去。他小心地将妹妹放下来，掏出怀里的匕首，这匕首还是在鹤泉宫时父亲送给他的，今时今日，他很想扔了它，至今还没有扔，是因为他意识到此时他很需要。

他拔出匕首，锋利的刀锋寒光刺眼，咬了咬牙，心里没有太多犹豫，他割开自己手腕，看着鲜血汩汩溢出，连忙凑到妹妹嘴边。新生的小儿接触到温热粘稠的液体，不能分辨那是什么，愉快地挥舞着幼嫩的手臂，抓着嘴上的物体，贪婪地吮吸。

他再醒来时，妹妹已经睡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晕倒的。爬起来，不敢耽搁，他必须走出这里，否则霓裳……霓裳活不了的。

如果没有霓裳，或许母亲去时，他便一刀了结了自己，跟随母亲黄泉而去，这世间诸景，还有什么好留恋！可母亲说过，要照顾好妹妹……他就不能死。

/

上官鸿信敲响一户人家的大门，是在几日后。本来这家人已经入睡了，被狗吠得不得不起来查看，万万料不到，门一打开，门口站了一个幼小的男孩，怀里抱着个婴儿，话也不说地一头晕倒在地。

起来开门的汉子大惊，连忙扶着孩子，叫唤家里妻子来帮忙。

/

黎安坊来了个奇怪的孩子，问他什么也不说，坊上几个人本来合计，问到他是打哪儿来，哪家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来到这里，好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然后把孩子给人送回去。可这孩子像个哑巴似的，问什么都一声不吭，大家轮番上阵，几乎使出三十六计八仙过海，也没能让他开口。

最后大家都放弃了，只好把他留下来。

留下来就是个问题了。之前他一直住在捡到他的那户小夫妻家里，可眼看着别人有自家的孩子要照顾，既腾不开手，也颇为不便，所以把他安排到哪里，很让人头疼了一段时间。

这时候，这哑巴倒是开口了，他说，我可以做工。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打趣说，小家伙，我家豆子在你这么小的时候，还在门口翻跟斗掏蚂蚁呢，你省省吧，别添乱就谢谢你了。

男孩固执地说，我会写字。他顿了顿，又说，我还会做风筝。

男人噗嗤笑了，我都怀疑你会放风筝么，你就会做风筝了哈哈哈哈。

这时候木匠铺的老木匠走出来说，孩子你过来，如果你手真的巧，我就收了你做个小木匠怎么样？

上官鸿信就此在黎安坊留了下来。

老木匠的确依言收了他做学徒，可他在那里呆了半年就搬了出来，原因是老木匠的女儿带着儿媳回到了老父亲家里，还带回了他们九岁的儿子。木匠女儿看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同龄的上官鸿信整日里跟自个儿父亲眼前晃来晃去，还很得喜欢，怕父亲一个心血来潮收入家门，那以后还不得跟自家儿子争财产，想到这一层她就再也容不下这孩子，随意找个理由就将他赶了出去。

从木匠铺离开后，上官鸿信想办法混进了一家小酒馆里打杂，老板吝啬是吝啬了一点，倒还不算苛刻，也许是见他年幼，还带着一个妹妹，所以格外照顾了。

他在黎安坊一呆就是三年，霓裳也长到了三岁，从会爬到会跑，从第一声哥哥到第一句完整语言。才三岁就已经野得没了边，吃饭的时候跐溜钻进床底下不出来，还得她哥求着她出来顺便答应她各种无理要求才能大发慈悲地乖乖吃饭。

也就是这一年，某日老板笑得很猥琐地走进来，拉着他不断说，哎，哎，贵人呐，真是贵人呐……叫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老板出去后，一个衣着整肃看似官府中人的男人带着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走进来，那将军示意男人先出去，待男人行礼告辞后，竖着耳朵静听一会儿，突然向上官鸿信单膝跪地。

末将奉王上密令，迎殿下回宫。

/

他一生有两次意义上的“回宫”。第一次他是欢喜的，而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羽王宫仍是他记忆中那般巍峨浩渺，不似人间之境。扶桑花那么美，盛开在他回宫的路上，红得如血。他一步步地，走过幽长的宫巷和广场。

跪在长归殿前。

阔别三年的父王从殿中奔出来，几乎连滚带爬。披头散发，广袖白袍。他已经不是三年前英姿勃发的模样了，他病入膏肓，从体态上就看得出一股死气萦绕。

他扑倒在上官鸿信面前紧紧抱住他，喉咙里发出沙哑哽咽的声音，就像当初那般不断地说，鸿儿，我的鸿儿……他喑哑的声音里透着癫狂，好似已神志不清，他说，鸿信难情寄，霓裳怯堪填，蚀尽烟重，景旧梦尘……你母亲一直说，你是最聪明的孩子，我知道的，我们的鸿儿，当然是最聪明的……鹤泉宫还是你的，霓裳羽衣还是你的，我还要把王位给你——从今日起，你就是羽国的太子！他猛地放开上官鸿信，站起来大喊，来人，来人！拿诏书来，孤王要下诏！

他叫喊着又奔回殿中，上官鸿信始终跪在那里，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日光曝晒着，他仿佛被遗忘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一旁立侍的宫人看着他，十分不忍，轻声劝道，殿下，起来吧。

上官鸿信没有动，觉得心里仿若一潭死水。他对自己说，他只是看清了早该看清的事实，父王的冷落是因为母亲，容宠也是因为母亲，从来与他无关。

而他只不过是，两人感情之下催生的附庸。

/

雁王面前摆着棋盘，棋盘上棋子稀落。他在推演俏如来的反应与他随之该设的布局。漆黑的棋子捏在指间，他沉吟着半晌都没有动作。

下棋曾经并非他的强项，后来因着与默苍离的赌约，他勤加练习，可最终也没能再和默苍离比试一场是否已经足以胜过他。但他至少胜过俏如来了。

彼时俏如来对着棋盘苦大仇深了一炷香的功夫，末了把棋子一扔，说，师兄，你太变态了。为了那盘棋，俏如来还输给他一顿红烧肉。

俏盟主摊摊手表示，我不会红烧肉。他师兄扔给他一本家常菜一百零一式。

师兄弟俩在厨房折腾了一个整整下午，终于在华灯初上之际，将一块肉吃进嘴里。雁王说，你这是蓄意报复吗。俏如来说，我吃着还不错啊。雁王说，你是猪吗，吃什么都不错。俏如来说，这是投射，师兄，肉难吃乎？手艺差乎？乃心丑陋也。

风从窗外吹入，捎带一两片花瓣落在棋盘。

他想，当俏如来陷入局中，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师弟找各种麻烦，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要找。他喜欢看俏如来愤怒后的眼神，绚丽的光彩让人迷醉。犹如凿开了尺厚的寒冰发现冰下清水潺潺，犹如温静的表皮撕扯之后淋漓的血肉。

凰后说他有虐待的倾向，可他认为这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却被每个人追问着要意义。

人活着哪有那么多的意义。

身后传来异响，石掌门走进来关上门，说，老夫都照你说的，安排好了。

他嗯了一声。

石掌门坐下，心里仍然有些不定，踌躇着道，你确认这样一定能成。

雁王淡淡说道，既然怀疑何必照做，既然做了又何必再问。

老掌门猝不及防被他又是一怼，冷笑道，那日我看你在尚同会替他说话，还当你是他朋友，没想到，还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雁王闻言倒是微微一顿，旋即他落下棋子，轻叹，谁不是表里不一呢，这世间，真正心行同一的能有几人，都不过是金玉挑开之后才发现里头全是败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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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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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156樓發表於: 2017-04-05 20: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老掌門找死阿對著雁王這麼說... 唉不過大雁看起來貌似挺認同的樣子
話說大雁具有小孩子屬性嗎喜歡人家就要讓人生氣讓人哭這糟糕的傾向真是www
金光魆妖記開了之後智商又回升了雖然因為以前出的亂七八糟的邏輯硬傷看著還有點違和感但過陣子就會好起來我感覺我終於回到金光坑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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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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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157樓發表於: 2017-04-06 16: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65樓(winnie56aaa) 的帖子

我都没有追新剧了……东皇都没怎么看，以后等这一部养肥了去看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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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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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8)

158樓發表於: 2017-04-06 16: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节五.

男孩衣着褴褛，被一群人赌在角落里打。

看你还敢不敢偷东西，小兔崽子！老早就看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今儿个总算落我手里了！

我没偷！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是谁，给我打！

男孩等着被打得头破血流，却瞪着眼前的人睚呲欲裂，眼里渗着血。领头那人瞧着他这眼神一顿火气，捋捋袖子正准备收拾他，忽然一阵清风袭来，顿时一群人力气仿佛被抽空，个个瘫软在地。

一个白衣的女子走上前来，她轻轻一笑，美目流盼。

你可愿跟我走？

/

四周都是苍山门的人，俏如来退了一步，琉璃树本已猩红如血，此刻倒映着空气中如有实质的杀意，红得妖冶异常。

在他十丈之外，石掌门持剑而立，他望着天空，神色似癫似狂。

俏如来四顾之下，没有看见某道熟悉的暗红色身影，心想他是还嫌不够乱才没准备出来。他早知道苍山门的事没有那么简单，雁王会掺和进去他不意外，但他还是输了一筹。他料不到他师兄竟然舍得连这块地方也亵渎。

呵呵，师兄，为了坑我你还真是不遗余力，还是说你当真无所牵挂了。俏如来心里猜测，不由一丝冷然的可笑之情窜出。

那厢石掌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神智失常，也未曾注意到俏如来的心不在焉。

她把我带上山，教我习字，授我武艺，她让我拜在苍山门下，她让我与君如风朝夕相处恩深情重，我都是按她说的做，从来没有违背过。

石掌门浑浊的老眼忽然落下两行泪。

我知道她救我养我，都是为了让我替她复仇！君如风负了她的情，她要把他挫骨扬灰，而我就是她最厉的那口刀……可是那天，我看着他们步入洞房，这就是我们一直等待的机会，等他终于放松的这一刻……可是，可君如风毕竟是我师兄，他待我如亲弟……我如何能狠得下心……我错过了那次机会，我就再也不是君如风的对手。

我没有杀师兄，她恨我，哈哈，我本与她相濡以沫，结果我反倒成了她的仇人！

他收回目光，终于正眼看向琉璃树下的俏如来。

他冷笑，我已经最大的努力去迎合她，可惜我还是没能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如今她睡在冰棺之内，再也不肯睁眼看我。是我没用，当初我就该听她的话，狠下心杀了君如风！那我就能拥有她，就算她爱的不是我……至少她还在我身边！总好过我现在，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世上……还不如让我死了！

眼看着石掌门眼底血色愈红，后背抵上树干，已经无路可退，俏如来暗自运劲在掌，一个石掌门他还不至于忌惮，他提防的是随时可能突如其来的冷箭。

只要我拿到了止戈流，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武士！比君如风更强的武士！我再也不怕杀不了他！而她，她就能回到我身边……我终于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了——阿缘，阿缘……你看到了吗！看到了你就回来吧！

俏如来说道，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石掌门两眼通红，举剑怒斥：胡说！阿缘只是睡着了……她在生我的气，她在怪我没有听她的话……只要我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她满意了，她会醒过来的——盟主，钜子，止戈流，今日我是要定了！

俏如来说，止戈流只是二流剑法，墨家钜子也只是强弩之末，你都是听谁造的谣……

石掌门厉声喝断：少废话，我不会相信你的一言半语！

俏如来在心里摇头，老前辈您真是被人利用得彻底呀。

石掌门从怀里掏出一只细颈广口的瓷瓶，拔掉瓶塞，仰头一气灌入口中。

俏如来心思几转，神色渐趋凝重，他强自稳了稳心神，沉静地开口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石掌门褶皱横生的老脸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笑，他松手，瓷瓶落在沙土地上。他举剑横在身前，冷笑道，那个人说，只要喝了这个，你就再也杀不死我，我还怕你吗。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以为早已尘封在历史里的毒。

亡、命、水。

你在等封灵阵吗？

俏如来犹如被针一扎，猛地回头并退后，那声音犹如吹在耳畔的柔风，带着粘稠的毒液透过耳蜗渗透体内。

玄衣墨发的青年立在树下，血光映着他的脸，让他比身畔琉璃更美得妖冶。

他笑道，封灵阵不会开启了，救兵也不会来了，你在这里，只有一人。

俏如来瞪着他，眼底的怒火几欲将他焚成灰烬。

就是这样的眼神啊，你的矜持呢？你的清高呢？你的冷静呢？眼前的俏如来仿佛与记忆里的人重合为一。

雁王沉沉地看他，指尖抚过白发，他浅浅地笑了。

师弟，选吧，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死，钜子易主。

/

上官鸿信没能再回到鹤泉宫，沉寂多年的太子东宫为他重新染上了色彩，他看不到父王眼里的怜爱，也看不到各宫投来的嫉恨。他牵着霓裳回到鹤泉宫，宫中的一切都蒙着厚厚的尘埃，仿佛自三年前便是无人问津之地。

这让他多少几分意料之外，他本以来父王会爱护这里的一切，谨小慎微地维持每一寸母亲生活过的痕迹。原来并没有。

霓裳撒开他的手跑进主殿里，他从思绪里蓦然回神，才道，霓裳，不要闹。

父王显然并没有太多的耐心耗费在他身上。几次三番，在上官鸿信这里得不到期待中的温情回应后，他便不再尝试。

自那次后，他没有再去过鹤泉宫。父王来看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见面之后，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终究他不是母亲，这里没有母亲，也就不会有父亲。

半载之后，父王便仿佛忘了东宫还住着一个太子。

这让那些嫉恨的眼神变得复杂，宫里宫外猜测纷纷。

上官鸿信并不关心。

但他不关心旁人，不能控制旁人也不关心他。

他还年幼，还不懂藏锋敛锐和长袖善舞，也无人教他。他像一口孤峭的剑，过于另类，也过于锋利，刺在周围人的心里，与整座羽王宫格格不入。

彼时宫中一位极是受宠的舒良人，姐夫正是九卿太常。太常大人向王上进言称宫中有晦气阴聚，最好由王族某位贵人亲自前往山中寺庙忏悔祈福，方能破解。王上竟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而这位所谓的贵人，几经讨论之后，十分自然地落在了太子的头上。

太子只说要带上自己的小妹同去，王上不耐说忏悔祈福当清心静气为宜，拒绝了他。

他只好独自一人，由宫人侍卫随行着启程。

寺庙坐落在帝都城外的深山，即便有石阶一路从山脚修到山门，蜿蜒崎岖的山路也让他们走上了半日。寺中住持恭谨地迎接，带着他们去往后方禅院。

寺中清冷，随行的宫人常年居于深宫，每日总有各方面的不适应，但上官鸿信却觉得挺好。要说吃苦，他有过更苦的日子，要说僻静，他本也喜静。

寺中不比宫内，反而让他有种释然之感，他仰头看着院中高大茂密的树冠，几乎隔离了日光，投下一片清凉，与斑驳的光影。他每日需在佛前抄经，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此前他从未接触过佛经，一边抄着，一边觉得费解。

起初他也是老老实实每日抄着经书，时间一久，毕竟是孩子，便觉得烦闷不堪。这日秋色正好，四下无人，婆婆和宫女姐姐都在另一间房里说话，索性书笔一扔，躲过视线，从厢房里溜了出去。

这次出来，意在潜心祈愿，是以本有几分密行的意味，所寻的这处寺院，虽然地处帝都周遭，却是个偏僻冷清的所在。又有宫里格外的照顾，这后方禅院便更无什么人烟了。上官鸿信兜兜转转，觉得走出了好远，仍然没有见到几个人，有的也是一两个扫地的小沙弥，无甚意思。

虽然秋风瑟瑟，古寺中却无多少凋零凄冷，倒是古树参天，连墙垣都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藤蔓下的墙壁因为日久石灰脱落，显出斑驳。上官鸿信一路行来，所见无不是沧桑古朴之意扑面而来，心下也觉不同以往，意趣颇深。

他且行且看，回过神来，也不知到了何处，眼见天色将暗，前前后后转了几圈，寻无出路，这本来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风景，此刻看来几乎无所差别，几道巷子将他活生生困死在其中。

他此时年方十二，纵然经过黎安坊流落三年，也不见得磨练得少年老成，心想若走不出去，这又四下无人的，莫非要在这破落山寺的角落旮旯里过上一夜不成，夜里漆黑一片，还不知有什么东西呢，谁知道这宅子干净不干净。

越想越哆嗦，不注意脚下一滑，旋即寂静里好大的哗啦一声，他失足栽进水里，心下大惧，登时手脚一阵胡乱扑腾。

慌乱中有人拉住他胳膊，他感觉一股大力拽着他，出水之时，眼前一片模糊，加之他心神大乱，再回神时，人已经好端端地跌在岸上了。他吐出一口水，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意识到身边该还有另一个人，正准备扭头寻找，便听身后传来声音。

那人冷声道，不准回头，否则挖了你眼睛。

他立即紧盯前方，万不敢回头。心中却想，这人声音听着如此沙哑，不像个正常人在说话。又听他口吻冷然，不似善处之辈。方才自己咳得那么辛苦，还就真立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咳，想来也不似心软之辈。但转念又想，若心怀恶意，又为何救自己呢。

虽然这样想了，仍然不敢太过大意。他小心翼翼站起来，颤声道，这位，小姐姐？还是小哥哥？我，我谢过您的救命之恩，还有，我找不到路回去，你能带我出去吗？我住在西禅院里，就是门口有两棵大桑树那间。

不是他不想叫人，而是这人说话声音低哑，他一时还真难以分辨他的性别。其实他连年龄也很难分辨，但觉得叫年轻点总比叫老点要好，人都是喜欢年轻不喜欢老的。

他等了良久，那人一直没有回应，他还记得这人说要挖他眼睛的话，不敢回头，怀疑人是不是已经走了，但没有听见脚步声，应该还在。

终于那人说道，你走在前面，听我的话。

上官鸿信点头如捣蒜，好，好。

那人指示着他，两人曲曲折折地绕了许多弯，终于上官鸿信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想起来正是先前来过的地方。走到这里，他便想起来接下去的路了，一时欢喜，正欲回头，便听那人道，到了这里你就能自己走了，不准回头，走吧。

上官鸿信循着路笔直向前，走出好远之后，拐过一处墙角，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偷偷地从墙角探出头，却失望地发现远处一个人都没有。那个人应该早就离开了。

那晚回去之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暗暗在心里做下一个决定，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他早早起了床，叠好被褥，洗漱干净，连早饭也没有吃，就兴冲冲地跑出禅院。婆婆们在后头追问他去哪儿，他也不回答。

循着前次记忆，他又找到那处潭水，只见水边青草萋萋，远处林木葱郁下一座古亭缠满藤蔓，再远处可见墙垣蜿蜒曲折。他沿着墙垣走，奇怪的是走了许久，只见墙垣却不见院落。他仰头看墙内伸出的树枝，转了转眼珠子，索性翻过墙，待他千辛万苦翻入墙内，却失望地方便墙内和墙外并无区别。

他不解其意，但又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劲在胸中徘徊不去，心道无论如何今日也要走出这个怪巷子。

无奈他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反而被眼前千篇一律的场景恶心得想吐。

忽然他闻到一股药香。起初他没有认出这是药香。在黎安坊时，他也曾在药房中帮过忙，但那些药味多半苦涩，不似这种药味反而有几分沁人心脾。

也不知是如何福至心灵，他闻着这药香，心里的焦躁去了许多。眼前无穷无尽的墙垣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厌烦了。脚步不由放缓。

当院落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瞪了好一会儿，他才欢喜地跑过去，推开院门。

院落不大，格局也似寺中寻常禅院，无甚新奇。上官鸿信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失落，但仍是雀跃，在院中跑了一圈，静下来，才发觉这里似乎没什么人。但看院中案几、药草、笤帚什么的，这里显然是有人居住的。

他便放开嗓子喊：有人吗，有人在吗。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他正想是不是外出去了，便听一个声音道，你为何在此地。

果然便是昨日那沙哑低喑的声音。上官鸿信心中一喜，扭头四顾，喊道，你在哪里？

你进门来。

禅房大门闭着，他拉开了门扉，便见左侧一方竹帘，竹帘似隐约可见一人身影坐着。上官鸿信笑了两声，就要掀帘子。还未动手，便被喝止道住手。

他猛地想起，是了，这人昨日还不让他回头，许是不喜被人看见。于是便规规矩矩坐在竹帘前。这竹帘编得细密，上官鸿信几乎把眼睛贴在帘子上，也只能朦朦胧胧瞧到一个倚坐的身影。

你还未回答我，为何在此地。

上官鸿信得意地说，我找到的呀。

他说完，那人未曾立即回答，须臾，那人道，你这孩儿倒是聪颖。莫名地上官鸿信觉得她语中的冷意似乎融了些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却宁肯当做真的。听她夸自己聪明，更觉高兴。不知为何，直觉这定是个少女，该叫小姐姐的。又或许是他希望对方是个女子。

他正思量着，又听那人问道，你来此有事吗。

上官鸿信愣了愣，他来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说道，我是来给你道谢的。

那人道，昨日你已谢过了。

上官鸿信振振有词道，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怎能如此草率便罢，我当然要当面向你道谢！

那人道，不必，救了你算我手糟，你回去吧。

上官鸿信叫道，别啊，我我……他心思飞转，蓦地茅塞顿开，道，我是来向你讨教的。我奉家父之命来此抄经祈福，却不明经中之意，自觉这是于佛祖不敬。你能不能给我讲讲经书的意思，你比我年纪大，一定比我懂得多。

小小年纪，扯起胡话信口拈来，脸不红心不跳，看来打小就是个坏胚。

那人却道，寺中自有师父，你不问他们，何必费这功夫来找我。

隔着竹帘，上官鸿信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这人怎的如此不近人情，她也知自己来此费了许多功夫，怎么就不顾念一点。再说昨日她救了自己，虽然于她只是顺手，但好歹也是生死之交，怎么也不顾念呢。真的好生凉薄。

他心里抱怨归抱怨，嘴上却还叫得无比好听，软软道，姐姐，好姐姐，你就教教我吧，我喜欢让你教我。

那人似是顿了一会儿，你叫我什么。

姐姐啊。上官鸿信下意识重复道。话一脱口便悔恨不已，心道该不是自己认错了，这难道是个哥哥？那不是冒犯大了。

却看那人听后默然须臾，旋即道，你爱叫便叫吧。

他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心想，果然是个小姐姐啊。口中带笑说道，太好了，姐姐这是答应了，那以后我日日来看看姐姐，姐姐可不准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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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回忆超乎我预料的长

鸿儿原本很直的，都是被沈翌掰弯的，都是丞相的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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