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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2.1【剑龙群像】伪阴阳师系列 (剑龙番外六 8 完) F168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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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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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樓  發表於: 2024-10-31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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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银双秀篇 6

(6)自古情理两难容 o Y_(UIa  
g$e b@0$  
黎明前最晦暗之刻,道真旧址不远处的某处山头,一金一银两道人影在空中交战,每一对接都引得风云变色,如烈日般炙热的火球与象征阴阳调和的巨大太极符成对冲之势力,引发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如此极端的战局,然身处其中的观战之人却丝毫没有受到波及,山上亦一切如常,没有所谓激战声,亦没有遭受破坏,只有寻常山风在拨动着草叶,轻轻拂过山体上远古前就留存下来的战痕。 6/B"H#rN  
*+h2,Z('a  
一切皆是虚影,是有关过去的虚影,更准确而言,是山体对过往的记忆。 G 8OLx+!0e  
U<fe 'd  
“原来这就是主人说的‘下回分解’啊?感情看的还是打戏。” qsXK4`  
6sBS;+C  
穆仙凤随着龙宿落到此处,还没站稳,就见山体开始冒出点点金光,缓缓汇聚成眼前的对战影像。许是残魂灵力不足,难以诱发更真实的记忆,这些影像并没有声音,许是残魂的灵力不足,难以诱发更真实的记忆。但也可能是,激战本身并非刺激记忆的根源。无论如何,她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好舞刀弄剑,看了一会就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便意思意思抱怨了一句,没话找话。 j}Lt"r2F  
zh)qo  
龙宿自是看出自家女侍那点小心思,以扇掩嘴,顺着话调侃了回去:“听多了文戏念白,总要换换口味。” bb[.Kvq5  
hZ-No  
“原来主人这趟难得出远门是为看戏来着。”  49&p~g  
x2+%.$'  
“难道不是么?” y/rmxQtP  
.r+u pY  
穆仙凤被这理所当然又一时半会找不出瑕疵的回答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她自然知道以她主人慵懒的个性,若是没什么感兴趣的事是铁定不会出门的。她不过就随口一说无聊找话打发时间而已。然后她四顾看看,又另找了一个话题:“原来这就是所谓‘天降不详预兆’。”回想附近居住的山民们跟他们说起山顶传闻时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呲”笑了出声,“听底下那些山民说,若看到山顶出现异象,就不要出门,还要把门关得紧紧的,不然可是要走背运呢。我们这会儿不仅出门,还堂而皇之地到了这不祥之地,接下来岂不是要倒大霉。” ,%e.nj9  
U'@eUY(Ov$  
确实,若在远处往这边看去,只会觉这一带山顶阴云密布,透着不详之气。山下住着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对自身不能理解的现象感到害怕纯属正常。 !vHUe*1a{  
%,$/wh)<V  
龙宿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光认识剑子吾就已经倒天下之大霉了,不会更糟了。” K.G}*uy  
oe,L&2Jz@  
“呃,好像也是。”穆仙凤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从善如流附和了一句,很识时务地转了话题:“可传闻说这异象不定时出现,主人怎么能肯定我们来了便能看到?” x9R_KLN:;  
Qy`{y?T2  
“既然是由残魂诱发的山体记忆重现,那便只要魂魄活性赠强就能诱发。” AB40WCu]*  
5$0@f`sj  
“啊,原来如此,是因为与主人身上搜集的残魂共鸣吗?”穆仙凤恍然大悟,又看向空中死斗的人,想到之前在道真旧址所见所闻,不由得有些伤感:“果然,金锋主人和银骠主人总是要相争的。” \Fj$^I>C  
:<f7;.  
龙宿冷笑:“就算他们不想亦不愿相争,总有人要逼他们相争,所谓怀璧其罪。” Fp..Sjh 6  
&yN@(P)  
穆仙凤听了更是深感同情:“一定很难过吧,愿意将对方的罪过当成自己的罪过一肩挑,这样的分量,却终仍免不了人情义理,不得不刀刃相对。” 4Mi~eL%D (  
iZ2|/hnw  
穆仙凤不过是随性感叹,龙宿却莫名产生了别的联想。他看着两人的对战,渐渐出神,忽然间竟是一个恍惚,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场景置换,同样在天上,是更高的云海之上,一仙一龙在千军万马中对峙。难不成,这便是苍所说的缘数。凌云下凡的经过就算他不想知道也被不少好事者半强迫性地灌输了不少。那人曾求天帝赦免他的罪过,让自己代他受过,最后被除了仙籍贬下凡间。可他自始至终都自认无罪,而那人本就有下凡救济苍生之意,这等别有用心的交换,他并不领情。也因此,他故意漠视那份“代为受过”的心意。可是回想当初,那个时候,他和凌云也是很难过吗?不,不是的,他们之间没有为任何人所迫,一切接出于自愿本心,凌云可以袖手将追捕的工作交给他人,他亦可以选择偃旗息鼓避开争锋,强战到最后,他们之间只有对彼此的失望和愤怒,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他们都只是顾及自己的心意,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如果真的难过,真有遗憾,真的彼此重视,凡间再重逢,他们又怎么一直没有彼此开诚布公,真真正正尽弃前嫌重归于好。或许,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他们的感情未曾坚强,偶尔的心动妥协亦不过是一时兴起。 9cud CF  
),y{.n:wm  
就那么一会儿闪神,空中的激战已至尾声。最后一招,双方很显然各自祭出了绝学,极招相冲,霎时间,雷鸣电闪,乌云翻滚,狂澜骤起,漫天的飞沙走石,将战斗的人遮蔽起来。爆发过后,一切恢复平静,胜负已定。金衣之人仅是勉力徒手抓紧了已然没入胸口的剑。虽是幻象,这人脸上的错愕仍是很清晰的显现在虚影中。对面的银衣之人持剑而立,神情冷漠,眼里尽是肃杀之气。 oUXu;@l  
Ol3$!x9  
“啊,是,那满地的人头!”穆仙凤认出了那银衣之人的面孔。 >u#c\s  
!7t,(Id8  
她惊讶声还没完全消失,就被另一把痛彻心扉的质问声盖过:“我想不通,为何你会突然变得激进。” #FKo:id`K  
`!Ei H<H}  
明明是无声的幻象,此时却有声音传出。是穆仙凤听到了很多次的倦收天的声音。就只有这一句。那或许,便是留存在此处残魂心底最深、最不能磨灭的疑问。 F-g(Hk|v  
7sZVN  
龙宿则闻声再一愣。是了,那时,那人也问了,“为什么”,只可惜,那声音里没有痛心,只有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能为了什么,为了他心中不忿、不服的一切。曾经,他老老实实遵守天庭规则,无聊度日,偶尔想偷偷外出游历,却那人屡屡责备。而对那些破坏天庭规则的人,杀人盗仙水企图逆转天时的人,那人却亲力亲为找了一堆人讨保。但轮到他时,那人非但没有与他站同一边,也没为他讨保,还负责领兵捉拿他。这又是个什么理?如今光是浅浅一想,他仍是压抑不住心底深处的怒气沸腾。一想到如今这麻烦就是剑子找来的,他性子一上来,就想撒手立即回转疏楼西风闭门谢客。他才要转身,却冷不防听到一把疑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呃,倦收天这是为自己战败找借口么?” ^XEX"E  
B]~#+rMK  
当然不是,这都什么眼力劲?他本能腹诽了一句,心底的怨气瞬间就被这天真无知的疑问声给冲散了。他调适好心情才回头看向身边这个不太懂武学的侍女,摇头叹道:“倦收天并没有出尽全力。” v`evuJ\3  
k]W~_  
解释完,他又细细回想自己方才突来的怒火,这才发现,他确实从未真正释怀过当年在天庭被凌云率兵讨伐之事,即便后来明白凌云最后所用的杀招,大抵是想让熟悉那招弱点的他寻隙逃离。于是,在血龙湖苏醒后这么多年,他用凌云最后的留情和数千年观雨等待的情谊告诉自己放下,尤其在弃天帝之战后,那人差点死去,他好不容易才救回,于是他想,他是真的可以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可在心底深处,他没有忘,直到最后一招,那人都是在否定他的一切作为,就和过往每一次他想做些违背天庭守则的事被这人严厉训斥一样。这般,莫怪他放不下。 ujsJ;\c  
k ]C+/  
正想着,他又听穆仙凤懵懵懂懂地问:“这么说来,倦收天是没想到原无乡会与他生死相拼,才没有出尽全力?” X'4e)E3*O  
n.P$7%G`2  
他再一怔,又不由得继续深思发散,还是说,凌云是早就料到他不可能听劝,更不可能降,不到最后都不可能有转圜,才没有对他劝说讨保吗?这么说,这人也在用自己的方法来拉他吗?白费心机!相识那么久,难不成那人不知他吃软不吃硬吗?这么说来,剑子一开始与他重新来往时态度也很强硬,可后来,呃,就会装受伤甚至真受伤来戳他软肋,让他不得不放下架子回到他身边,而且技术越来越娴熟……太不要脸了! Cp(,+ dD  
7JNhCOBB  
他忿忿想着,又听他这自己就能演出一台戏的侍女自问自答道:“对了,苍道长曾说,原无乡生性和善,不喜争端,倦收天会判断失误也是正常。” f@&C \  
5-l cz)DO  
他彻底收回神来,回答道:“很大可能是黎石与原石分离所产生的怨气影响了原无乡的性情,这么一来,他杀死央千澈,转投黑海,也就说得通了。” JVE]Qb_  
\ a18Hp|%  
说完他扬起收集了其他残魂的衣袖,山体冒出的魂光就往他的袖袋飞去。 4L\bT;dQ|.  
.n1]Yk;,1  
待得山顶的残魂收集完,天已大亮。他们又马上去往另一个怪谈的所在地——另一处道真旧址——壁垒坪。这处地方在这一带又被称作断义坪。有传闻说,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或遇到天象,比如说满月或雷雨交加的天气,壁垒坪的凉亭边上会浮现两道人影,一人身着金衣,一人身着白衣,上演三掌断情的戏码,大多时候无声,有时候也会断断续续传出阴阳怪气的对话声,让场景变得更惊悚。知道传闻的人大都害怕怨灵作祟绕道而行,或者挑天朗气清的白日路过,但也有人胆大,特地找上壁垒坪与友人断义,也不怕刺激了幽灵的怨愤,是真有够无聊。 L9[? qFp  
e#]=-^  
龙宿和穆仙凤来到壁垒坪时天气还算不错,艳阳高挂,万里无云,有三两行人正在歇脚观景。可当他们一踏入凉亭,顿时天色变暗,乌云蔽日,寒风骤起。这些行人许是附近居民,又或是听过此处怪谈,一见天地色变,便慌忙跑了。龙宿和穆仙凤自然不会跑,反是更自在地亭内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准备看戏。 } XVz?6  
_D7MJT  
没一会,和怪谈所述一般,亭外浮现出一个身穿蓝白道衣的道者,低头看着手中宝剑,似在沉思,又似在哀悼。忽然的,一把银剑自他身后飞来,越过他,插入了他面前的巨石上,引起了他的注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身着金黄道袍的道者,面带怒容。还是之前山顶决战的两人。金袍道者直直走向白衣道人,不由分说一把揪起了对方衣领,似怒吼了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观情形,两人似起了激烈的争执,却没有任何言语自虚像中传出。 /~*U'.V  
U WYLT-^x  
很快的,两人的争执进入白热化,这时,突然的,一把声音传出,冷而绝情: rf1Us2vp  
L/9f"%kZ  
“醒醒吧,倦收天,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反省北芳秀的作为,只会指责他人的不是吗?当年选择原谅葛仙川,便是与我情断义绝了。一切该结束了,就以这三掌了断一切。” {<%zcNKl^L  
TZL)jf hj  
这并不是龙宿和穆仙凤所熟知的残魂的声音,但他们都能辨认出,这是他们之前在黑海时听到的吟诗和逐客声——是原无乡的声音。只有最深刻的记忆,才会被大地连同声音一起被留存下来。 @*jd.a`  
"P;_-i9O  
声音一落,白衣道人瞬身来到金袍道人身前,起手就是往对方胸前一掌。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金色道人只得硬生生挨下,嘴角登时溅血。他不思退离,只是呆愣原地,露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就在这时,第二掌袭至,更是猛烈,他再次硬生生接下第二掌,鲜血沿嘴角留下,一滴滴,跌落在白衣道人的银手之上。他仍没有退离,而是抬手抓住了那只打在他胸前的银手,似欲挽留什么。他张了口,似说了什么,可没有声音传出,龙宿和穆仙凤无法知悉他到底说了什么,而白衣道人,似乎也听而未闻,只是自顾自击出了第三掌,将金色道人直接击飞出了壁垒坪。 P<yd  
r2H_)Oi  
亭庐前,清风如旧,却不见旧时情谊。三掌之后,只剩白衣道人独自一人仰天狂笑,有声音再次传出:  )TV4OT#  
4h wUH  
“哈哈哈哈哈哈哈,结束了,都结束了,往葬天关,我要成为森狱之主,证明我是对的,哈哈哈哈哈哈!” QHnk@ R!  
i_T8Bfd:  
然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已无从分辨,无声的山体记忆,记录着断绝的恩义,就只有这两段声音被清楚的保留了下来,也不知是来自谁的执念。 *l:5FT p  
I;kKY  
龙宿怔怔看着,已没了最初的看戏心态。虽然仅仅只听得两段话,但已足够留下可以揣测的信息。他推测着,大概是葛仙川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倦收天却为其讨保,让原无乡心中的不满爆发,甚至导致原无乡最终选择投身黑海森狱,去证明自己是对的。若更细想一层,会让原无乡如此不满,葛仙川所做之事会不会和他自裁引发倦收天杀人犯禁有关,而再往深了的想,会不会道真人参果和人类的决裂,就是葛仙川造成的,原无乡才会如此出离愤怒。他这么分析着,总忍不住想起过去,他要覆灭天庭时也曾忿忿想,他要不顾一切后果手段,以龙的力量打破天庭那些令人恶心的束缚和枷锁,证明他是对的。这世道,只要赢了,他就是对的。他要告诉凌云,那人坚持的一切,与他作对,都是错的。可这些都无从说起,他只能归根于他不满凌云为侠刀讨保。 bJ8G5QU  
44axOk!G[/  
他想,更让原无乡心痛的,会不会是,在那个当下,倦收天选择了葛仙川,而忽略了原无乡身为银骠主人的为难,就如同凌云保下了侠刀却没有在意他的心情一般。 ~L j[xP  
r J'm>&Ps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心声般,他听到了他家侍女揪心的叹息:“原来原无乡就是这样一步步成为了黑海王。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那么重视的朋友,却终是闹到这一步,挚友不仅与自己断义,还投向敌方,难怪倦收天就算魂魄四散也一直念念不忘。” QZ(se  
6Ouy%]0$I3  
“大概就是因为太重视、太熟悉了,才会过于理所当然吧。”龙宿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凉亭,抖了抖收集了残魂的袖摆,亭子一带就开始冒出点点金光,纷纷涌入他的袖袋。待得此地魂魄收集完全,他抬起袖子,拨弄了一下袖袋,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安慰袋中的残魂:“时间是治愈伤痕最好的良药,也可让迷惘之人认清心之所向。只要还能重聚,就必有冰释的机会,更何况,他本性并非如此,事出必有因。汝说是么,倦收天。” _KVge)j  
~9#[\/;"  
见袖袋抖动了一下就彻底平静下来,他轻笑一声,又不由得仰头对天长叹了一口气。原无乡的背离很可能受了外物干扰,可他当年的反叛却不然。多年来粉饰太平,说到底,看似冰释,但他与剑子之间的症结从未解开,所以才会期待着,又抗拒,情不自禁,又免不了瞻前顾后。 :=x-b3U  
I8 Ai_^P  
正感叹着,忽地一只大雁自空中飞过,映如他的眼帘。那只大雁孤身飞行,没有同伴,只是很努力地在往自己认定的方向飞。心有所感,他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看个真切,然后倏地产生一种错觉,似有什么人,也正站在同一个位置,以同样的姿势看向天空,与他如今的身影正重合,怀着同样难解的心情。久违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脱口吟叹道: D/C,Q|Ya6  
5]n5nqz  
“失行孤雁逆风飞。” Yy]^_,r  
;\yY*  
既想回头,又不能回头,只能独自孤傲着,飞往没有归处的远方,何等倔强,又何等苍凉。 Z"rrbN1  
\9*wo9cV  
忽然的,他不再急着赶往下一个地方,想在这壁垒坪单独呆上一阵,便遣穆仙凤去附近城镇为下一个目的地打点。 H/m -$;cF3  
yAO Ye"d  
穆仙凤回来时已是日暮,他们一边观赏日落风采,一路漫步下山,中途他们故意走入岔道,来到深山一处荒宅。 @mM'V5_#  
bm9@A]yP  
荒宅大门的牌匾上书写着“烟雨斜阳”四个字,笔法飘逸,柔中带刚。无论是这宅子的名字,还是提笔之人所用的笔法,都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雨意柔情,还糅杂了些许书卷气,感觉这里应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当地传闻,这里是有名的鬼宅,已经荒废许久。 c0M=T  
Ym IVtQ  
宅子并不大,有个不大不小的后院,宅内灌木丛生,屋檐破旧,围墙失修,大部分已与这片林子融为一体,看不出原貌,很明显并不是近些年才丢空的。乍一走进这宅子,就会感受到凉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刮过皮肤,让人不由得打颤,确实颇有鬼屋的气氛。虽说是鬼宅,但这里也没发生过特别恐怖的撞鬼事件,只是有不少旅人途径此处露宿,第二日醒来发现随身的烧饼不翼而飞了,而且只丢烧饼,其他干粮倒是还在。附近一带村镇的烧饼很有名,不少旅人入山前经常买了烧饼当路上口粮。后来事情传开后,卖烧饼的店家会好心提醒,若是要到鬼宅借宿,最好别带烧饼。穆仙凤之前到镇里买烧饼时,也被好心的店家提醒了。  boAu  
F.ml]k&(m  
两人入住烟雨斜阳后,穆仙凤很快就收拾好了后院的石桌,摆上在镇里买的好酒和烧饼,都是龙宿特地吩咐备下的东西。龙宿很是随性地靠坐在石桌旁,由穆仙凤伺候着,懒洋洋一手支颐,欣赏着夕阳余晖下的破败庭院,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烧饼,就和在疏楼西风时一般闲散。 0X =Yl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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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尽,两人便进屋歇息,却也没将石桌上剩下的烧饼撤下。待到深夜,两人又掩了气息,躲在破烂的窗边往院子窥视。 V~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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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出现吗?”穆仙凤等在窗边,已经掩不住内心的激动。 o!6gl]U'y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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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则仍是一副胸有成竹淡定的模样:“汝可知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谁?” R<aF;Rvb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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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仙凤当然知道,方才在附近镇子闲逛打点时就有打听到:“是银骠当家,也就是原无乡。凤儿这烧饼可是在老字号老翁烧饼买的。据说银骠当家还在世时,最喜到镇子里伙头老翁那里买他的秘制烧饼,说是要备上三酒,宴请贵客。呃,就凤儿看,这请客的人随意,被招待的人也奇怪,被用烧饼招待还愿来。”说到这,她露出哦了难以言喻的神情。这烧饼做宴,她确实闻所未闻。“可说到三酒,又透着股文人雅劲儿,实在和烧饼对不上啊。” Ia-`x/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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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却是轻笑:“那一定是在招待很特别的客人。” )=6 |G^  
F8{"Rk}  
穆仙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主人把酒喝光了?没了酒光有烧饼怎么宴客?” L h"K"Uv  
QV/ o;  
“可传闻中这鬼不是只吃烧饼嘛?”龙宿回得有理有据,让穆仙凤瞬间感觉被噎住,竟无法反驳。然后,他透过破窗缝隙看向夜空,和那轮洁白干净、让人起思念之意的月亮,意有所指道:“再说了,事还没完,怎可喝酒,人还没凉透,又怎好祭?” sCG[gshq  
RL0,QC)e#@  
他话音才落,院内就吹起一阵不自然的风——看来是宴请的客人要来了。伴随着这阵风,一道淡金色的人影穿越过残破的围墙,缓缓来到石桌前站定,低头看着桌上的烧饼,久久不动。夜风在缓缓流动,月华悄然碎落满地,鸦雀无声,草叶肃然,一切都很静,仿佛天地失去了语言。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人影拿起了碟中烧饼,默默咬了一口,然后两行清泪滑下脸颊。渐渐的,烧饼一点点消失,化为了灵体一部分。那人影一边流泪,一边把盘子里的烧饼消化完。 <RzGxhT  
?g*#l d()  
无声的哀伤,就这般遗落在这个破败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w~EBm=v_>  
_kR);\V.8  
看的人并不知晓那烧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鬼吃得泪流满面,只觉看得哀从衷来。 Hbz>D5$  
LlAMtw"  
穆仙凤安静地看着,竟也不禁落下泪来,这种感觉,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被主人赶出家门,又被剑子先生遗留在豁然之境,茫茫然抱头痛哭时一样,感觉苍茫天地间就只剩她一人了。于是,她不由得低声感慨:“哎,吃了再多烧饼,终究不是原无乡特地为他而备的,填得饱灵魂的缺失,却填不了心中的缺憾。”她一直很感激上苍,最后,她的主人和剑子先生都回来了,让她明白到,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世间,很多事物本就寻常普通,不过是因为特殊的人,才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独一无二的意义。” KICy! "af  
LPr34BK  
龙宿听后有些惊讶,没想他这不懂世情的侍女竟能说出那般世故的话。确实,情感就是那么奇妙,不知从何而来,因何而起,无形无状,古往今来,却让无数勇者智者因之溃不成军,实在太可怕了。这么想着,趁残魂还在回味,他主动走出庭院,对着那残魂扬了扬衣袖。 Q;DN*  
LJ7Qwh_",  
那残魂察觉院内有人,似惊了一下,然后又似感受到了什么,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化为点点金光飞入龙宿的袖袋。龙宿看了看晦暗的天色,似在与袖中的魂魄对话,又似仅在吩咐在身后的穆仙凤,道:“走,吾们去永旭之巅看日出,听说那儿的日出别有一番风味。” /.!ytHw8  
wxw3t@%mNm  
“好啊!那就是最后一个与道真有关的怪谈了吧。” ~"-+BG(5  
Fljqh8c5  
穆仙凤一喜,转瞬就忘了方才的愁绪,像个玩脱了的孩童,一下就化为凤身飞出宅院。龙宿见了一脸溺爱地摇了摇头,一跃而至凤鸟背上,与穆仙凤一同离去。 x>MrB  
$RA8U:Q!1e  
永旭之巅在云层之上,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会迎来日出。有幸登上过永旭之巅的人留下传说,说是在山头最顶端的地方,有一道金色人影自黎明之时凭空出现,看着红日冉冉升起,又消失在晨曦之中,日日如此,风雨无改。 yhnhORSY;  
,CACQhrng  
两人到达山顶时离日出尚有一段时间。于是,龙宿在附近的老松下坐下,化出白玉琴,即兴演奏聊以自娱。 ^id9_RU   
8%-+@ \=  
已经不知弹了几曲,在悠扬乐声中,有光破开黑暗,穿透云层,铺天盖地扫来,渐渐照亮了天地。 xD[O8vQE  
@ 63Uk2{W>  
“主人快看,是日出!” v5J% p4  
i U3GUsPy  
穆仙凤兴奋地惊呼。虽然日出天天有,但她也是头一次在如此高的山顶看到日出,感觉离太阳、离曙光是如此的近,近得让她忍不住想要张开双翅逐日而去。而龙宿只是如故淡定地看向日出的方向,继续拨弄着手中琴弦。 xb`,9.a7  
Z!\xVCG"q  
等兴奋劲过了,穆仙凤才想起此行目的,连忙看向山端尽头——那里哪有什么传说中金色的人影,只有茫茫一片融入晨曦的金色云海。她不禁有些失望:“难不成这回弄错了?” b[}f]p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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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日出开始龙宿就已察觉到了不对劲,袖中的残魂并没有感应,本是觉得疑惑,只是不想打断穆仙凤看日出的兴致才没有出声。他本要开口,却忽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不由得勾起嘴角:“吾看不是。”说着,他停止演奏,起身收起白玉琴,用眼神示意穆仙凤看向日出的方向。 mI5BJ  
A UCk]  
穆仙凤顺着龙宿的视线定睛看去,发现在日出东方、晨曦闪耀之处,隐隐出现了两道身影,正在往山头飞来,一人白衣飘然,一人金衣璀璨——正是剑子和他们在等的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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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2)
151樓  發表於: 2024-11-02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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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银双秀篇 7

(7)杜康难解世间事 '}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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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衣道者的最后一缕残魂沐浴着晨曦落到山顶,龙宿袖袋里的残魂纷纷涌出,与晨曦融为一体,汇入那道魂魄中。同一时间,龙宿取出先前在云海绝壁得到的人参果,施了咒语,又灌入些许龙气护持,将其送入灵魂汇聚之处。魂魄接触到人参果,开始缓慢融入其内。待晨曦褪去,天清云淡,吸收完魂魄的人参果失了浮力开始落下,却在落地的瞬间,一个灵活翻跃,站稳在了地面。此时此刻,人参果的背上多了一把金色的小剑。 ['`Vg=O.{  
jDyG~de  
人参果上下左右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猛一发力,再现金光,化成了人的形态——正是龙宿和穆仙凤一直见到的金衣道者。他的身后背着一把金光灿灿、镶了七星仪的华贵配剑,正是传说中失踪已久的名剑金锋。 r+yl{  
dTATJ)NH  
道者身姿挺拔,眉宇间和举手投足自带阳刚傲气。他身上穿着象征晨曦之色的道袍,彰显了他曾在道真的尊贵身份。他来到龙宿面前,微微躬身拱手:“想必这位便是剑子仙长提及的神龙大人,吾名倦收天,承蒙您出手相助,吾才能恢复原身。” t'7A-K=k3  
8<2 [ F  
说完他再转身面向剑子,再次拱手道谢:“吾魂魄离散,多亏仙长协助,方可离开此地,寻得矿石制成新的银骠玄解。” ZcP/rT3{^  
x/)o'#d$|l  
相对这人的郑重,剑子则一如既往的随性,还不忘打趣龙宿:“好说好说,不及将你魂魄集全的龙宿功劳大。” 8|U-{"!O ?  
bb@3%r|_<  
龙宿冷眼看着剑子的装模做样,用扇子掩了下半边脸,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金眸,眸光锐利,盯了倦收天一会,才故意道:“可惜了,即便制作了新的银骠玄解,已无法交给需要之人。” A;ti$jy  
/'g/yBY  
倦收天一怔,不由得皱起眉,露出忧虑的神色:“他并未回归,吾已自剑子现在口中得知。”说着他神色开始变得茫然痛苦,声音下沉:“吾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会回去,即便吾……”他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只能扭头看向某处远方。 (mR ;MC  
gO9\pI 2  
龙宿饶有兴致地看着,心中琢磨着,这人应是在看往黑海的方向,焦急着,又踌躇着。正想着,他倏地看到这人已转回头,正凝神看他,神情慎重而坚定,似已有了决定,然而,他却觉着意犹未尽,便坏心眼地抢先一步开口:“看来是有故事。” 9pehQFfH  
%F.^cd"  
“这……”这人犹豫了,似不喜别人窥探他的私事,却无法发作或转身离开,毕竟,无论如何,眼前之人于他有恩。 ?gGm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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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见后嘴角的笑容更扩大了,心念一动,故作强硬道:“吾龙生最喜听人界的故事了。” 6u6,9VG,  
 4u.v7r  
和方才不同,这是在明确提出要求了。果不其然,他很明显看到倦收天脸上开始出现更为挣扎的神色。就方才寥寥数语的观察,还有之前收集残魂时的见闻,他已大致能揣摩出这人的个性。在他看来,这人应是个极有原则的刚直之人,可能还有些木讷,不善言辞,这会儿决定了要去黑海便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发,却又碍于他这恩人的请求,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Gc1!')g!  
+~Lt;xNFk  
“怎么,不愿意?”他再次故意寻衅。 Jh6 z5xUV  
~4}'R_  
这一次,他瞥见剑子似要开口,应是有帮腔之意,便不着声色地瞪了一眼过去以示警告。见剑子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他才勾起嘴角,重新看向眼前仍直挺挺站着不言不语的人,也不等对方回应,就自顾自来到之前弹琴的老松下。他挑了个好位置,抬手一扬扇,一缕清风掠过,松枝摇曳,散发出阵阵松香,弥漫了整个山顶。这时候,原本空旷的地面凭空出现了一张刻纹精致、质地上好的凉席,四周空气中窜出了数个身着松纹深衣的曼妙女子,利索地在凉席上设了几案,温上酒,摆上下酒小菜。感情他这是地取材,把永旭之巅当成了自家别苑。见一切准备就绪,他让穆仙凤在一旁候着,自己双袖一扬,往几案一边坐下。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倦收天,露出和颜悦色的笑意,语气却是强硬:“这段时日,不着边际的故事吾听多看多了,现在想听正宗的,北芳秀不会拒绝,嗯,北芳秀,汝在道真是这个称谓吧?” 7hq$vI%0  
bS2)L4MQY  
冷不防听闻久违的称谓,倦收天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他仍旧是挺直腰板站在原地,不同意,也不拒绝,眉心收了放,放了收,反反复复,与其说是蓄意僵持,更不如说是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僵在原地以表拒绝。 HUuZ7jJwf  
v;_k*y[VV$  
剑子的眼神一直在两人间移动,他实在觉着心累,尤其是他这趟与倦收天外出寻找新矿石制作新银骠并不轻松。他看了一眼仍不肯妥协的倦收天,不由得又想起照世明灯提醒他的话,说这人性子倔又不知变通,他可能要辛苦点才能完事。果不其然,他一来到永旭之巅就被缠上,即便这人只剩一缕残魂,他也拗不过,只能答应助之人外出去寻找矿石制作新的银骠玄解,结果也因这人刚直、不懂变通的性子碰了不少钉子,绕了不少弯路,这才旷日费时。实话说,他曾很不厚道地想,这人就是因为这个性子,才没有处理好自己与原无乡的关系,导致如今的麻烦。然后,他将目光转向龙宿,这龙吃软不吃硬,如今是铁了心要留难看戏,更麻烦,他可不想自找麻烦。于是他心下掂量了一下,叹了口气,选择主动来到席边坐下,又回头招呼倦收天:“倦收天啊,龙可是这天底下最任性的物种,想要龙的助力又不满足龙的好奇心可是天方夜谭。毕竟啊,”他双眸露出狡黠的神色,一针见血道:“能消除黎石怨气的物件就在龙宿身上。黑海森狱早已覆灭,他却没有回归,会不会是仍受黎石怨气影响。” )LRso>iOO  
BQ /0z^A  
“原石在您手中?”这会儿,倦收天终于有了反应,“照世明灯曾说,只有原石,才能消除黎石之恨。”  FTk`Mq  
IMF9eS{L  
倦收天态度改变之明显,让龙宿忍俊不禁。他轻笑道:“过于重情又缺乏圆融,莫怪要被‘人情恩义’的沉重压垮。”说着他瞥向方才蓄意言语诋毁他如今又附和般点着头的剑子,金眸一转,又补充道:“不过比某个只会耍滑头、呈口舌的道士要好多了。像条老泥鳅,滑不溜秋的,在泥潭打滚别说泥、连一滴水都不带沾身的。” %aHQIoxg  
VW%eB  
倦收天怔了一下,几乎本能就看向了剑子,即便脸上仍是一脸正直,嘴角竟是微微勾起了一点,似是十分认同这个说法。 V9SkB3-'  
D( YNa  
剑子见了也不觉冒犯,只是立即以手抚心,故意露出心痛的夸张表情:“龙宿,你这样说真伤我心。”下一瞬他又变回一贯的不正经:“我可是费劲心思想着怎么才能顺着龙宿的心情,用心良苦。” A2xfNY<  
T=- $ok`G  
龙宿心中虽然想翻白眼,但仍是很配合地接下话:“不过汝说得不错,想要龙相助,就要顺着龙的心情。”说完,他再次看向倦收天,做了个“请”的手势,再给一枚定心丸:“黑海封印仍在,原无乡走不了,也不愿走,不缺这点时间。可,”他眯了眯眼,故作胁迫道:“若惹吾不开心,汝可就真走不了了。” IFd2r;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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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与龙宿四目相对良久,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眼神四处游移的剑子,终是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来到空出的位置坐下。一旁伺候的穆仙凤见了神色一喜,立即为他斟酒。然而,虽然坐下了,他仍有坚持:“吾,只与原无乡对饮。”这一开口就是拒酒,再开口,则是直切主题:“您想知道什么?”语气表情中赤裸裸表达着“赶紧说完赶紧离开”的意思。 08pG)_L  
# 1#?k  
龙宿见这人喜怒形于色毫不遮掩,心下不禁莞尔,又见这人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忽地就想到之前在黑海时原无乡赶人时的不由分说,又悻悻想,当真是物以类聚,于是,他计上心头,斜挑了眉眼,勾起些嘴角故意道:“那就先说说你们为何会三掌断义吧。哎,硬挨了挚友三掌,很痛吧。”一开口就戳人痛处。 :"utFBO  
YS|Ve*t(L=  
剑子听了是真想死,他就知道龙宿这惹事还不嫌事大的性子,登时有些担心倦收天会不会再耐不住性子直接开打,更不想被夹在中间。然倦收天就只是愣住了,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脸上后知后觉地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然后,突然的,他竟一把夺过穆仙凤手中酒杯,一仰头,想都不想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重重将酒杯放下,脸上痛苦之色愈发明显,有些赌气般计较道:“不,那不是原无乡本意,他从不是喜好争胜斗狠的人,是银骠玄解,是黎石的怨气,影响了他的心智。” ] 1:pnd  
|OVD*A  
“包括汝们之间的情谊么?”龙宿对倦收天的痛苦视而不见,再轻飘飘精准地补上一刀,一边用眼神示意穆仙凤为倦收天续酒。 /OaW4 b$Tz  
Y{v\m(D  
倦收天再一怔,没有回答,只是再执起酒杯,又是一仰头,将新添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停顿了很久才又动了动,就在龙宿和剑子以为他要回答的时候,他竟是直接取了温好的酒壶,自斟自饮了起来。酒一杯接一杯下肚,他仿佛完全不知自己喝的是什么,只是在重复斟酒喝酒的动作,一句话都不说。 ]u(EEsG/  
ybNy"2Wk  
反是剑子再看不下去了,他见龙宿还要开口,便瞪过去一眼制止,然后伸手按住了倦收天要斟酒的手。他才想劝说,却听这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乘着醉意:“不、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x[w!buV0\  
dh.vZ0v=7  
“不该这样,又该怎样?”即便在剑子的瞪视中,龙宿仍是问了。 J-3%.fX,  
x 8v2mnk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龙宿的问话,倦收天只觉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昏,心中涌上无数情绪,有无数话想倾诉。他觉得自己该闭紧嘴,该克制,不该这般受情绪影响,可他控制不住,于是,他张开嘴,开始滔滔不绝。 q,->E<8  
d0"Xlle ld  
很久很久以前,道真就真的只是很单纯的修仙门派,人参果化为人形与人相处也是为了修行化劫。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样纯粹的初衷变了调,道真渐渐分化成两派,一派支持人参果作为道真创始者拥有道真资源和至高统治权,另一派则支持与人类平等地修行,两派的主持分别拥有名剑金锋和银骠玄解,周期性竞争道真之主的位置。倦收天和原无乡分别隶属两派,因为才能出众,早已被定为名剑金锋和银骠玄解的下任继承者。可他们对人参果和人类修行者的争端不感兴趣,也觉得,人参果寿命长,怎么都轮不到自己继承,即便两派明争暗斗,他们依旧暗自交好。两派的平衡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路相安无事,直到—— Kz`g Q|S  
D3MRRv#  
“葛仙川在道主之争中胜出,却遭人类修行者诽谤羞辱而含恨自杀,吾冲冠一怒欲杀光所有人类修行者为其报仇。即便吾们很少为各自立场产生争执,但吾知道,原无乡向来不喜争端,希望道真中人能团结共处。与他不同,吾终究更在意同族的荣誉和道真的秩序。葛仙川之事让吾觉得人性卑劣,为报同族之仇,起了杀心,可不料中途却遭原无乡阻拦。那时,银骠玄解的原持有人也因道主之争重伤不愈身亡,原无乡接下了银骠玄解,不,不,他是不得不接受银骠玄解,因为他需要一双手,银骠玄解就是那双手。是吾、是吾害他失了双手,吾、吾不能对他出手,即便他站在那群卑劣的人类那边。”倦收天越说越难过,“吾不能出手,他便得以掩护幸存的人类离开了。可想而知,他如此作为,遭到了同族的谴责排挤。族中长老知吾与原无乡情谊深厚,让吾表明立场,要吾与原无乡在母树所在的云海绝壁立下字句,不为苍生永不相聚,他、他竟是真赴约了。他怎可以,这么轻轻松松就……”他越说越激动,再控制不住又给自己斟满酒,猛地一口饮尽,“若不是因吾而断手,说不定他不需要真的继承银骠玄解,亦不需继承银骠的理念,去保护那些人类。吾们族人遭人类阴谋陷害而死,他本不需维护人类,他不能维护人类。吾是这么想,可约他去云海绝壁,只是一时意气,不知如何是好,更想找他说清楚,劝他回来,并不是真要与他断交,吾……” Co%EJb"tk  
}c1?:8p  
“可吾听说,那次之后,道真其实并非完全决裂。”龙宿适时打断了倦收天的自苦:“道真真正没落是在黑海战役之后。” pndAXO:v  
{YoK63b$  
酒已上头,倦收天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蓄意打断,只是红着脸颊,乖巧地点点头,顺着话接下去:“彼时吾们道真是有名的修仙门派,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遭各路妖魔忌惮,不少百姓会上门求助。道真武学相辅相成,而吾与原无乡关系好,修有合招,是除魔利器,因而当初订下协约时,长老们让步,允许吾们在共同除魔时相聚,所以遇到强敌时,道真两派会放下一些过往的恩怨联手,但也仅此而已。后来黑海森狱的封印开启,群魔乱世,实力过于强盛,道真首当其冲,为了统合战力,两派决定重新开启金锋和银骠的决斗,再次选出新的道真共主,一统道真御敌。” tI-u@ g  
A['0~tOP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龙宿摇了摇胸前折扇,饶有兴致地问:“所以才会有山顶决战那一幕?” i[\`]C{gf  
 $w@0}5Q  
倦收天再次点点头,沉痛地闭上眼:“吾本以为,这是个好机会,吾们终于不用再受约定束缚,而对吾们而言,至起码吾是那般认为的,那决斗不过是普通切磋,不论胜败,是谁做了这道真之主都无所谓,吾们很早之前就说好了的,却不料……” #rs]5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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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却痛下杀手,不顾一切要夺取道真之主的位置。”龙宿见倦收天别过脸不再说,故意残忍地将话接了下去。 74u_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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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原无乡的个性。”倦收天急急回头澄清:“是吾疏忽,也是到了后来才发现原无乡不对劲。照世明灯说原无乡很可能受了黎石的怨念影响,心性受损。但吾们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他挑衅同族,还杀了吾们的一位很重要的前辈。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心系苍生,只不过是过于躁进了,用了极端手段,也因过往一些事,对同族心生怨念,对吾也……”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抓紧胸口衣物,一瞬怔然后又似不愿回想,想要得到认同般继续回护道:“黑海之战,道真损失了很多人,吾们一族,也几近耗尽灵力撑持,连回到母树恢复的力量都没有了。他、他是假意投身黑海,成为黑海之王,想以最少的牺牲,从内部瓦解黑海森狱,最后他也成功了。吾知他用心,知他的贡献牺牲,一直希望,经那一役后,他能重新为族人接受,回到云海绝壁,回到生养吾们的母树,休养生息,再不理山下之事……” dRXEF6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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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却打断了他,问出了一个更残酷的问题:“可是,原无乡的怨怒和不忿真凭空而生吗?” o(5eb;"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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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见倦收天怔住,神情变得痛苦,剑子欲阻止,却仍拦不住,只听龙宿进一步问:“如若他心中清明,怎会轻易受外来怨念影响?” I6B`G Im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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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吾不察。一切都是阴谋。”倦收天猛地再给自己灌了几杯酒,一贯挺直的身躯在酒力影响下看着开始有些单薄无力。他皱紧眉沉重道:“吾一直不知,是葛仙川散出假情报设计了天羌那场不义之战,间接导致原无乡失去双手;吾更不知,他故意借着人类修行者间的流言蜚语诈死,激吾屠戮人类为他报仇,成为道真分裂的导火线,害得原无乡因庇护人类而被同族驱逐。那些年被同族排挤,又不见容于人类,原无乡的处境肯定很艰难吧?嗯,一定是的。而吾却一直不知,只顾着抱怨原无乡偏帮人类,躲在永旭之巅逃避现实。等吾发现葛仙川的阴谋,已是黑海现世之后了,那时他与黑海联合,导致吾们损失惨重,原无乡无计可施,才会不得已剑走偏锋,他是该怨,是该恨……”他一边捶胸,一边忿忿念着,说到底,不过想为原无乡投身黑海的找理由。 F=qG +T  
r`8>@2sW1  
“那葛仙川又为何如此行径,若为野心,他本就是金锋之主。”龙宿奇道。 `uN}m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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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倦收天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停顿一会,才欲言又止道:“嗯,听素还真说,是因为吾的存在,他,嗯,”他支支吾吾了一会,似不知该怎么表达,“素还真说,他,嗯,他对吾……”他仍是说不出口。 ys#V_y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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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素还真,”龙宿的重点却跳到了其他地方:“嗯,他便是当年让汝们变幻成人的仙人。” 'Rg6JW\  
j0F'I*Z3  
“嗯,是有渊源。”倦收天含糊带过,“所以后来吾们气命耗尽,也是有赖他相助,才能顺利回到人参果树。” gq+|Hr  
;vDjd2@  
“看来,他早就察觉了。”龙宿忽地没头没脑下了结论:“那朵一如既往的黑心白莲。” MkCq$MA  
X-$\DXRIo  
倦收天直觉头脑昏沉,听得一脸莫名,却没有深究,龙宿也没有解释,又倏地转了话题:“那原无乡呢?他本就是银骠玄解的继承人,能为比起汝如何?” i7UE9Nyl*  
AzmISm  
“自然是不相伯仲。”倦收天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如若不然,当年决战吾亦不会因一招之差输了。” fZH";_"1  
2 u{"R  
“难道不是因为汝心有挂碍。”龙宿用调笑的口吻一语道破。见倦收天愣住,他将这人不愿面对的真相撕破在这人眼前:“若真要拼死一搏,汝真会输?与汝相处,他真看不明白,汝的能为?” {ejJI/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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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倦收天的声音开始颤抖。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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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则像品尝了美食般十分享受地一点一点揭破:“在决斗时不顾一切技压汝,不惜投身黑海亦要证明自己可以以己之力战胜黑海,这一切,归根究底,他不过想要证明给汝看,他胜汝一筹,是真真正正的道真之主——” ;Wws;.~  
wACx}'+M  
“吾不会与原无乡争。”倦收天焦急否认:“所以那个时候,吾才会传信给原无乡,让他配合素还真,护送剩下的族人回母树,守护他们,重新被接纳——” #go!"H L  
06dk K )`  
“不争?呵。没有汝的周旋和退让,他就无法回去了?”仿佛受倦收天的情绪牵引,又或许是被那话中之意所刺激,莫名的,龙宿闻言竟较真了起来,“没了汝,他就一事无成了么?汝,凭什么?” B"903 g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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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倦收天瞠大眼,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是吾,吾无论如何都要与葛仙川决一死战,再回不去了,既然如此——” !|1GraiS  
N!u(G  
“真的不是么?汝可曾真正问过他想如何么?”龙宿越问越尖锐,“真正退让的,到底是谁?” IQ`#M~:  
f'2Ufd|J|  
“啊!是、是么?原来是这样么?”倦收天缓缓瞠大双眼,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吾以为,问题出在葛仙川那,要解决了问题的源头……可问题竟是出现在吾身上……吾知道,吾知道的,素还真他也曾……可吾和原无乡,原无乡与吾,吾们之间,哪有什么退让之说……” ]0+5@c  
FuKp`T-H  
龙宿听了一怔,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确实过激了。于是,他扭过头看向云端太阳升起的地方。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尽头之剩连天云海。忽然的,他看到几行大雁列队穿云而过,忽地又想起了往事。与凌云初识,到一同上天庭定居,他一直觉得他们俩是君子之交,凌云不仅仅身怀屠龙绝技,在属性上强压他,可不论此,那人的剑技也十分高超,胜他一筹,为此,天庭那群老头延揽凌云用作掌控他的手段。可平心而论,即便那人不过区区天人,与龙族相比太微不足道了,他也没有妒忌过那人的才能,只是内心有些不甘而已。不甘自己受制于屠龙之技,不甘受制于天人,而一想到让自己如此憋屈的,竟是凌云,在他心中最特别的存在,他就不甘。而那个人,他难得看得上眼的人,那般出尘绝世的人,竟甘愿受制于天庭,为天底下如蝼蚁般存活的芸芸众生奉献牺牲,一想到这点,他就更不甘了,甚至时不时觉得是对他的侮辱。他想,侠刀盗仙水被赦免一事,不过是将这般的不甘诱发了出来。归根究底,因为凌云是不同的,是最接近他的存在,于是在他眼里,就有了不同的标准和期待,对凌云,也对自己。那时的叛逆,那时的背道而驰,或许,他并不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他更想表明一个态度,为每个夜里辗转反侧的压抑和不满,为不舍的人情恩义,更为那个左右摇摆、欲断不能又难以维续到连自己都开始唾弃的自己,说一句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真心话—— !}TZmwf'  
Rpi@^~aPE  
汝看到了么,吾的忍让? E[Rd= /P6  
;ZSJ-r  
忆往昔,他不禁慨然长叹:“失行孤雁逆风飞。汝,又是否真明白?” h dw~AGO#  
%O! ~!'  
那份孤傲决然,是谁能解? bi^Xdu  
j> ?0Y  
回答他的,仍旧是低沉的呢喃声,声音中透着不变的坚定和固执:“无论如何,吾一定要带他回来。” ')8c  
S"/M+m+ ]  
可回哪里?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就如同他,即便侥幸不死,却也不再是当年滞留天庭的泫禺,也不想变回那个泫禺,更不想回去那个令人作呕的天庭。 wTL&m+xr  
yd-r7iq  
于是,他自斟自饮了一口,状似随意问:“他若不愿,汝待如何?” x P3v65Q1  
SR4cR)Iz  
可这一回,等了很久,他都没听到回应。正奇怪,就听到剑子的一声闷笑。他皱着眉转回头,也不由得怔住了。这时倦收天仍坐在原位,腰背挺直,眼睛已然闭上,呼吸变得匀称——已经睡过去了,大概是彻底醉了,许是刚刚魂魄归体太累,又许是本就不胜酒力,可即便如此,这人仍是坐得端庄得体,不愿倒下。 p7\}X.L  
&6yh4-(7  
他看着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哎,真是的,这么容易就醉了。”一边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对着已经醉死的人调笑道:“不是说只和原无乡对饮吗?哎,喝了那么多,都快把吾的珍藏喝光了。看来真是和人类混久了,都学会口是心非了。” lhyWlO  
RbY=O OQ  
“噫,龙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剑子一本正经地摇了摇食指,“倦收天一看平日就很自律,肯定不怎么喝酒,你故意拿出那么烈的酒,能不醉吗?”打一开始他就闻出龙宿拿出了什么酒。若往日两人对饮,多是些醇香的酒,很少烈酒,这会儿这龙是故意要灌醉倦收天,撬开这人的嘴。 cr&sI=i  
K_fQFuj+  
“这可是极品的千日醉,喝一口就能醉上一千日,所谓一醉解千愁。”龙宿撇撇嘴,“就说道士没情趣。” [xTu29X.  
/]mfI&l+9  
“可重点是,他这哪叫对饮。”剑子半调侃半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着他挽袖取过酒壶为自己和龙宿分别斟了酒,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对向龙宿,笑着道:“这才叫对饮。龙宿,请了。”说完,他先饮为敬。 ^Ia:e ?)W  
IC1oW)  
龙宿用同样的姿势举了举杯,小酌一口后放下,然后与剑子相视而笑。数杯过后,见倦收天已然睡去,他便面向云海,换了个比较随意舒适的坐姿,竖起了一条腿,和往日里坐在疏楼西风的后院窄廊一般。剑子也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得较方才更为闲散。先前龙宿与倦收天对谈时他一直没做声,直到现在才状似随意问道:“哦,对了,方才,你想问什么来着?” rhLm2q  
/MErS<6  
龙宿睨过去一眼,也随口作答:“没什么,就随意一问。” OF4iGFw  
7u9]BhcFv?  
“如此甚好。” bpQ5B'9  
E*uz|w3S)Y  
“怎么好?” K!JXsdHK  
] BJ]  
“对饮观云,人世静好。”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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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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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银双秀篇 8

(8)此情不渝心不换 U2tsHm.O  
+Oae3VFf;  
云迭迭,风迭迭,黑海天沉响雷鸣。日不出,雨将至。 tGKIJ`w*h  
zEQ<Q\"1  
剑子龙宿偕同倦收天才进入黑海领域,就猛不防被一股邪能袭击,但转瞬就被剑子和龙宿化了去。龙宿注意到那股邪能中背后另一股气息在操,是他初次到访时说话之人所散发的气息。之前他也曾被邪能强势驱离,只是他当时无意强抗,便顺势离去。可如今这股邪劲,较之前更为强劲,在在表明此地主人拒绝见客的意志。只是邪能虽凶猛,却无伤人之意,似只欲将人驱离。 DIk\=[{2q  
jU#/yM "Y  
果不其然,邪能被化解,三人强行闯入后,此地主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来自黑雾深处,只有两个字,清冷绝情,不容拒绝。 ^UF]%qqOn  
FmALmS  
“离开。” gc'C"(TO(  
[_3Rhp:  
可就是有人不会看脸色,一如既往地固执己见、言辞直白。 bw@Dc T&,  
x04JU$@  
“我拒绝。” =A6/D    
(3RU|4Ks  
是一直跟在剑子和龙宿身后的倦收天。倦收天魂魄初归,元神未复,为此,剑子让他跟在后面,让自己和龙宿替他挡去此地邪怨之气。这人向来心高气傲,怎会答应,但剑子想让人听话时,总有办法让人无法拒绝。 ZKG 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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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开口的瞬间人就已掠过剑子和龙宿,飞身冲入了黑雾深处声音传来的地方。眨眼间,他已凭记忆循声找到入口封印的阵眼。他急停于入口上空,猛一提功,背上金剑“咻”地飞出,直飞入云层,闪着耀眼的金光,剑尖往下,以破竹之势往下冲,直攻阵眼。同一时间,弥漫在黑海的雾气似受什么操控,纷纷汇聚到阵眼之上,没几时便形成一个充斥着绿光邪气的诡异八卦阵,强行挡下了金锋攻势。 728}K^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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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转瞬间,剑子根本来不及拦下。他见双方冲突已起,忧心倦收天魂体未复,便想飞身过去援助,却不期然听身后传来幽幽唱戏声: $jYw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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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伤悲黯四垂,失行孤雁逆风飞,雨悲风凄,无缘何生此世,友情谗累今生。” &FWPb#  
7'[C+/:  
是龙宿的声音。他迟疑半晌,终是缓下动作回过头,看到龙宿如故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模样,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煞有介事地唱着念白,双眼则注视着黑海中心的对峙,神色莫辨。一时间,他猜不透龙宿的想法。 4>4*4!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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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是听过这句念白,是名为《命殒黑暗道》的戏曲,是道真旧址一带有名的老曲目,一曲道尽道真没落时的哀凉,这几句念白所绘便是当时最后一位道真之主末路时的情景。 wz*QB6QtU  
K_V44f1f  
犹疑之间,冷不防“轰”的一声雷炸响起。一道电光应声自云霄之上垂直落下,直直劈在倦收天身上,仿佛在阻止他破除黑海封印。可倦收天不躲不闪,硬生生接下落雷,嘴角登时见血,可他似丝毫没受影响,一如既往地挺直腰杆,持续灌注真元于剑上,强撼八卦阵,企图突破。 n9;+Rh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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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过后便是“哗啦啦”撒豆的声音——天下起了倾盆暴雨。 (}Ql#q K  
v+Vpak9|  
雷雨之势增强了黑海邪能,八卦阵的威力随之强劲。黑雾越聚越浓,雾中充斥着雷电之气,渐渐吞没金剑的光芒。邪雾成形,化作利刃,自四面八方冲向倦收天,一点点削破他的防身气罩,割破他的道袍,甚至划破他的肌肤,让他满身金黄染上了猩红血迹。而他仍似无知无觉,只关注眼前之事——破阵进入黑海。 ]P T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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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见着心下愈发着急,却又听龙宿在身后不紧不慢地继续唱道:“肩头淌血,不容情义成灰,肝胆相知,便是至死不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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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然一愣,忽地明白过来,眼前的僵持对峙,是意念之争,是倦收天与原无乡各自的坚持,非外人所能插手。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在照世明灯处听到倦收天和原无乡的往事时,就已大概明白了其中原委,才会选择在离开疏楼西风后先到永旭之巅找上倦收天。可当他跟倦收天相处后,知道更多,看到更多,他就那么跟着那缕魂魄为原无乡铸新手四处碰壁,渐渐地,就生出了想要搭把手的念头。历经这么多年苦难分离,他想让这两人不用再那么辛苦,就像眼前破阵入黑海之事,只要他出手,马上就能迎刃而解。可那终究不是他的故事与执着。这么想着,他本能往后偷瞄了一眼仍在关注远方僵持之势的龙宿,心下叹了口气,慨叹般接下了那句念白,继续唱道:“行啊行,奔啊奔,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难道无乡,便真漂泊?” ;Ef:mr"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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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眼中心,仿佛是听到了唱词中的问话,已入颓势的倦收天竟是突然爆发体内潜能。他不顾再次散魂的危险,强提内元,一股气将所有真气灌注入名剑金锋之中,霎时间,剑光大作,如同晨曦扫除黑暗般驱散黑海之上张牙舞爪的黑雾,往上冲破云霄,拨云见日,往下击碎八卦阵,直袭阵眼。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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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风无声,万里无云,艳阳高挂。 9i)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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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千层巨浪自阵眼中心向西面八方掀起,封印破,黑海开,倦收天见状二话不说收剑飞身而入。 t"`LJE._P  
PsDks3cG  
黑海之下更为阴森可怖,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有时明时灭的暗绿色游魂怨光发出些许光亮,耳边尽是怨灵妖魔的嚎叫之声,伴随阵阵阴风呼啸而过。怨灵妖魔一边互相吞噬,一边涌向海面,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拦,无法外出。 ^e$;I8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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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海内覆盖着由大量看似珊瑚实则人骨构成的森林,森林后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妖魔鬼怪似惧怕着什么,皆不敢靠近宫殿。 c'_-jdi`>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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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倦收天身上笼着淡金色的清圣灵气,与阵阵阴风逆行而过,穿越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骨珊瑚森林,进入宫殿,经过曲折交错的回廊,一步一步,踏入宫殿最深处的谒见之间。传闻中,这里是黑海王谒见群臣的地方。 \4wM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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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时此刻,无人的宫殿,孤独的王座,只有没有臣民的王者背对着门口孤傲地站着。他身穿淡蓝色素袍,头配两仪冠,衣着整洁,即便周身笼着暗绿色的怨邪之气,仍旧给人与这阴森之地格格不入的感觉。 Q>nq~#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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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近乡情怯,倦收天仅是来到那人身后不远处站定,出于本能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又用法力隐去满身的破烂和血痕,才略微迟疑地唤出了一个名字:“原无乡。” S .rT5A[  
Nt#zr]Fz  
然而,回应他的,仍是之前的话:“离开。”声音如故强硬,不容置喙。 ZLdv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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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这人的语气激到,倦收天皱起眉,反是没了之前久未见面的局促和踌躇,再开口已是惯常口气的训斥质问:“为什么没有回去?你——” <n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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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还没完,就被一股怨邪冲力迎面突袭。随之而来的仍是同一句拒绝:“离开。”他不顾身上伤势,一步不退,硬生生接下邪气,任由邪气侵入体内,使得他浑身疼痛难当,唇角溢血。他一声不吭,腰背依旧挺直,抬手利落地拭去唇边血痕,赌气般回道:“我拒绝。” CGIcu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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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对方终于换了别的话回应:“吾与你早已恩断义绝。”他说完句后缓缓转过身,正面对向倦收天,表情凛然冷漠,仍是倦收天熟悉的面容,却没了他习以为常的和煦笑意和温言调侃。 .-+_>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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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看着不喜,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之间不该是这四个字。”这是一直以来他的真心话。对于原无乡,他有太多未能说出口的话,才会造成过往的误会和如此久的分别。他正想剖白,双眼却冷不防触到了对方的双手,那双断臂上仍接着银骠玄解。虽然早料到原无乡很大可能仍未与银骠玄解彻底分离,但他仍是不由得心一惊,不由得瞠大双眼,毫不掩饰展露出讶异之色。然他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对方冷笑嘲讽:“怎么?发现银骠玄解没有自吾双臂脱离,吾没有失去力量和武器,你和素还真的算计没有实现,感到心惊了吗?” 9|T%q2O  
#NVtZs!V/  
“我没有!”他本能否认。即便那时他和素还真发现银骠玄解出了问题后,知心性受损的原无乡不会就范,确实设计了原无乡,想在原无乡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银骠玄解离体,以此唤回原无乡本性,不想时至今日,银骠玄解仍未完全脱离,反是当年算计先被揭穿,这又不免多添一重误会。他心中焦虑,急忙要解释:“你听我说,我和素还真并没有要害你,是因为黎石——” )J8dm'wH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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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却不给他机会:“区区怨气,能耐我何?”他冷哼一声,然后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入魔了般霸气凌然地朝这空旷无人、充斥着邪灵怨气的诡异宫张开双臂,如同真真正正的黑海之王那样宣示:“不仅仅银骠玄解,就连这整个黑海森狱,都是吾的。倦收天,”他顿了顿,用冷冽的眼神盯着眼前之人,“别以为破了吾的混沌双仪变,就自以为胜吾一筹。待吾吸纳完此处邪能,冲出黑海,别说道真,就是整个苦境,都是吾的。届时,你和素还真又算得上什么。”他越说越透出股狠劲,“敢闯入吾的地盘,真以为吾——” D%umL/[]  
Y((s<]7  
“说够了么?”仿佛是听不下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出自眼前之人的口,倦收天强制打断了。他毫不退让地对上原无乡双眼,强硬要求:“原无乡,跟我回去,不许拒绝。” x^}kG[s  
w4pU^&O  
“你!”毫无交集的对话。气势被打断,反被强压一头,这会儿,反倒是原无乡皱起了眉,似有些黔驴技穷,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L,.Ae 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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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开始反客为主,厉声责备:“你是真当我瞎了眼吗?”见原无乡只会皱眉不说话,他直接揭破:“离开母树原身如此之久,你的魂灵早已到达极限,如今连黎石的怨气都压制不住,还怎么再继续封印黑海这底下千千万万怨灵妖魔?”他一瞬不瞬盯着原无乡双眼,一步不让,气势愈发逼人,盯得原无乡受不住先别过了眼。虽然气势弱了下来,原无乡仍是不松口:“不关你的事,少自作多情。” S =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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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人仍在逞强,倦收天更是不悦,直接转过身,将背上的名剑金锋以挑衅的姿态展示在对方眼前:“还是说,你想我用这种方式问你?刚才在外面的问候还不够?” M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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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无乡一怔,久久看着倦收天背上名剑,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倦收天一会,神色变得复杂。最终,他选择避其锋芒:“这是吾的战斗,你少——啊——” ^AMcZ6!\  
QJp _>K  
然,他话还没说完,就冷不防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一时没忍住脱口就是一声痛呼。那痛楚并没有消失,而是源源不绝自手臂传来,似要撕裂他的灵魂。银骠玄解开始猛烈颤动,拉扯着他的全身,那疼痛是如此剧烈,即便他运力抵挡,仍不能减轻半分,亦不能阻止其分离。他再忍不住,双臂无力地垂落身侧,“砰”地一声双膝跪地。怎么偏偏是现在?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8Cz_LyL  
T F&xiL^  
同一时刻,黑海空气中忽地传来刺耳的呜鸣之声,似在对呼唤什么。 8 s!0Z1Roc  
K8doYN  
是原石!倦收天心知,是黎石和原石感应到彼此,急欲见面,才致使黎石加速脱落,力量之大,已经开始影响原无乡的魂识。然而,即便如此,黎石还是没有脱落,仍紧紧连在原无乡的手臂上。 EtJyI&7VK  
X>2_G ol!  
看着原无乡一脸苍白,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在忍耐,他明白了,这是原无乡的意志——是原无乡需要银骠玄解,原无乡仍在坚持,仍在勉力抵抗黎石的意志,和过去在黑海里的那么多年岁月一样,所以素还真的计划才会失效,银骠玄解才会一直在原无乡双臂上。可这回不一样,原石来了,千里迢迢,同样是经过那么久远的岁月、隔了千山万水,来此与黎石相会,它们要重逢,非再是原无乡的意志能阻止。更何况,这人在黑海独自撑持这么久,魂体已经十分虚弱了。 np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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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到这一点,他更急了:“原无乡!” oabc=N!7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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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KgX~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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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拒绝。即便与黎石对抗的疼痛在消磨原无乡的魂识和理智,他仍是坚持最初的说法不愿示弱。 fM?HZ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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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 V(1Ld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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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B:)9h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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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倦收天点点头。他深深看着眼前已经虚弱、却仍在逞强的同修在听到他的话后竟有一瞬放松,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及这人听到后的表情,明明眼下危机未过,心下竟难得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他坚定道:“好,如果你要留下,我也一同留下。倦收天和原无双携手并肩,还能再封印这黑海森狱千万年。” ln)_Jf1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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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你!”这是重逢后头一回原无乡喊了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然而,当他对上倦收天那双澄明、一往无悔的双眼时,心虚地别开了脸,继续故意维持冷漠:“吾说了,不要自作多情、少多管闲事。” !p4w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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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了,你跟我回去,不许拒绝。” (Mhj-0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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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顽不灵!”原无乡再忍不住,露出了气恼的神情。 6U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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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倦收天挑衅般地挑了挑眉。这是过往同修时他经常对原无乡做的小表情之一,也只有原无乡,能让他毫无顾忌地展露真性情。回想起他们彼此仍心无芥蒂时的同修时光,他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原无乡,”他轻声唤了一句,没了对外人时的一贯疏离,“我知道,你回来了,你是那个会在烟雨斜阳准备烧饼,和我饮酒直到天明的原无乡。我知道的,那个时候,你阻止我继续杀人复仇,不仅仅因为银骠玄解所代表的责任,更是想减轻我的杀孽,避免我过度屠戮人类而遭到天谴。为了让我不因你而受牵连,你不惜与同族决裂,与我在绝壁立下契约,立誓再不回母树。你总是这样,默默为我做了一切,却从不言明。我更是失格,理所当然地接受,从未想过你的难处,遇事更是冲动,没能察觉葛仙川的奸计,甚至屡屡被他利用,害你失了双手,让你为我担下一切。可你一定要相信我,当时没有立即对他动手,不过是黑海威胁在前的权宜之计。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亲手了结了他,即便……” 9+U%k(9  
vE7L>7  
“你……”原无乡的声音有了软化了迹象,“哎,倦收天,过了去的事,再提,又有何意义?” qlD+[`=b  
&K2[>5 mG  
“葛仙川已经伏诛,我也回来了。” P!'Sx;C^f  
@FIR9XJ  
“我……” lb5Y$ZC  
CUfD[un2D  
“央千澈前辈的魂魄已经回到母树,重新结成果实,大家已经知晓一切,一切都还来得及。” qCOv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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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J~ _0  
A;m)/@  
“我一直在等你。” V;mKJ.d${  
e5maZ(.;F  
世间最难招架便是刚直之人被逼到绝境时难得展现的温柔,于是原无乡选择了沉默。 ]H0BUg  
2+ F34  
见对方不再抵抗,倦收天上前一步,双手托起原无乡因疼痛而失力垂下的银骠双臂,眼里是千山不能移、万水不能阻的坚定:“过去你常说我倔强逞强,不知依赖同伴,可此刻我也要对你说一句,如今你身边有我,不用再一人担下一切。”他深深看着原无乡,闲聊般用无比怀念的语气道:“还记得吗,还没修炼成人前,我们曾一起在云海赏月。那个时候,你老是一兴起就放声吟诗,害得母树在云海上现形,好几回被凡人撞到,即便我急忙掩护,还是被央千澈前辈发现,然后狠狠教育了一番,可一转头,他为了回护我们,也被其他前辈责罚了......啊,云海的月色是真美,一点不比永旭之巅的晨曦差。当初在云海绝壁立下字句,我心中所想,并非永不相见,而是终有一日我们会破除万难,再次重聚。” {EGiGwpf  
K/79Tb-  
“哎,你,哎,哎,”原无乡反反复复叹了好几回气,终是恢复了往常的调侃:“哎,真是的,许久不见,我竟不知一贯严肃认真、寡言少语的北大芳秀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 nzE4P3 C+  
sy+1xnz  
“大概是被灌了酒吧。”见原无乡不再坚持,倦收天难得说了句玩笑话,然后他在原无乡的一脸震惊中摇了摇头,恳切道:“那么多年游荡人界,我累了,一起回去吧,原无乡。” >w+WG0Z K  
`DIIJ<;g  
“好。” BRYhL|d~.  
'x{g P?.  
话音落,原无乡与银骠玄解彻底分离开来。失了依托,执念已了,他那已经开始透支的身体缓缓向后仰倒,灵魂开始溃散。伴随着倦收天的一声惊呼,剑子和龙宿这才赫然现身。龙宿自怀中取出剩下的那个没有双手尖端的人参果,口念咒语,将离散的魂魄聚入人参果中。 R8P7JY[h  
?Z {4iF  
疏楼西风内,春风流转,繁花盛放,一片勃勃生机之景,不复早前的萧条。 ;X-~C.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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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龙宿一行人回转,预定的宾客已久候多时。 ;0O3b  
2MQgTFM9  
是苍和照世明灯。 zvYkWaa_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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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照面后,剑子将一对看着与银骠玄解相似的手臂交给了照世明灯,由龙宿唤出院内精怪将照世明灯和倦收天以及仍陷入昏迷的原无乡领入内院。 4\4onCzuT  
Z0g3>iItM  
要事交代完,龙宿和剑子来到窄廊上与苍继续品茶闲聊。 Or= [2@Wg  
f305yo  
苍见剑子仍面带忧虑,心下了然,便主动宽慰:“黑海封印那边你不用担心,吾已传信素还真,让他接手重新封印了,毕竟无论是人参果之事还是当年黑海来犯,都与他有关联,该是由他了结。久远前他与倦收天有过过命交情,而当年葛仙川的阴谋也是他帮忙揭穿,这些事本就该由他去烦,你这会儿代为处理了原无乡之事,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足够赚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j*n Z   
A\iDK10Q$  
龙宿听了也跟着摇头揶揄:“是啊,忙活的都是别人,功劳人情倒是他领了。哎,黑海怨气泄露了多久,他就失踪了多久,”他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用眼比了比倦收天他们所在的内院,“光是不务正业去了。” m5Q,RwJ!xK  
uQazUFw  
剑子一听真是一口血堵心上:“我这是帮倦收天去找藜光异铁替原无乡铸新手,你以为容易吗?”一想到这趟辛劳,他就更理直气壮地表示不满:“你以为要找能代替黎石的矿石有那么容易?”更难的是,这一路下来跟在他身边的是倦收天这个耿直、不知变通的闷葫芦,不仅不说话,不能聊天,遇事还麻烦认死理,害他跟着一起撞南墙。他恨恨腹诽了一句,终是避重就轻道:“而且,还要找合适的铸师才能完成制造,被开了一堆有的没的谈条件,倦收天还来者不拒一律接受,我,咳,咳咳,总而言之,这才旷日费时。再说了,”他眼珠子一转,露出狡黠的神色,“倦收天心心念念就是希望原无乡能换上新手,你就算找齐了他的魂魄,也还是得走这一步。”他越说脸上的笑容扩得越大,“你说,我是不是替你省下很多麻烦。” 3P~I' 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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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怎么都能让汝占便宜。”龙宿是真懒得和厚脸皮之人争论。 V.#,dD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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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瞟向苍一眼,半真半假故作叹息道:“哎,我还以为龙宿是担心我久未联络,才积极出门帮忙,到头来原来是受了苍的委托,哎哎,真是偏心。哎哎,我亲自上门,礼品相赠,都不给面子,还被扫地出门。”他才抱怨完,就听到在一旁奉茶的穆仙凤“噗呲”小声笑了出来,不由得奇道:“怎了,我说得不对吗?” J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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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抢在穆仙凤答话前道:“噫,凤儿说,这非是偏心,而是给剑子先生与众不同的特别待遇,哪像汝,众生平等,待谁都一样。” EGL1[7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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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是凤儿说的?主人分明是强行曲解凤儿的意思。”穆仙凤不满地嘟起嘴。 |F[E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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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正是解释得恰如其分。” /fbI4&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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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是一直在安静听剑子和龙宿斗嘴的苍忍不住笑了。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一脸不服气想要反驳的剑子,喝了一口茶,露出一脸高深的神情:“所谓偏心也要有技巧,真正道行高的人可不会让人捉住把柄,被他人说偏心。”他故意笑着对穆仙凤解释:“穆姑娘,这就是我们人常说的,‘欲盖弥彰’,”说完他才正式看向剑子,明知故问:“你说是吗,剑子?” (iM"u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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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自是听得明白,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别过眼装傻。苍指的是久远前他还叫凌云时在天庭与泫禺最后一战的明杀暗放。那一手虽一时唬住了不少人,但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尤其是他向天庭求取赦令返回地面后。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向龙宿,正好龙宿也看了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他莫名觉得心底的秘密被窥视了,便心虚地轻咳两声再次别过了眼。 ?9xaB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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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没有进一步追问,也不知是贴心还是不欲深究,他只是重新看向苍,将话题拉回到倦收天和原无乡身上:“所以汝早知道,所谓黑海的封印其实是原无乡设下的封印,为的就是阻止黑海内残存的妖魔怨灵侵扰人界,连同自己也封印在了黑海之下。” =8O057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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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摇摇头叹气道:“吾是在黎石怨气自黑海封印泄出后才知道。其实一开始原无乡接上银骠玄解时并没有受到黎石怨气影响,是因为后来的一次意外,他需要重新调整银骠玄解的接合,才有机会让人对银骠玄解动了手脚,导致黎石的怨气有办法侵入原无乡神识。听说那人是对倦收天有怨,才会想让原无乡替他出手对付倦收天。原无乡因此性情大变,变得激进,处处针对倦收天,为达目的一时错手,杀了同族,之后甚至放任自己与黑海交易。即便后来恢复清明,他大概认为自己已无法回头,才会决定以自己的灵能封印黑海,直到生命终结。同时,他也是为了不让倦收天难做吧。可当年吾们都以为倦收天是已经带回原无乡才去找葛仙川决一死战,也认为若原无乡复原,断不可能让倦收天独自死战。是吾们失策了。黑海之事后续有很多需要处理,吾和素还真各自忙活,就都以为他们已回归灵树重新修行了,若不是这回黎石怨气泄出,哎,”他很是无奈地再叹一口气:“吾与原无乡相交多时,他那人向来随和圆融,真不知还有这等固执的时候。” QLrF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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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汝也有被赶出黑海的经历。”龙宿眯起眼放出不善的目光。 FVM:%S J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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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吾不想强行突破,伤了原无乡又无法劝他回头,也担心黎石怨气仍在影响原无乡,让他在刺激之下继续行至极端……”苍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解除尴尬,猜想继续解释,就有人替他接上了话:“于是他就跑来黑暗道找我商量。我跟他说,原无乡这症头,就只有一个人能治。正好剑子已经去找倦收天了,又在龙首这边碰了钉子,我就让苍再推一把。无论是原无乡和倦收天,还是黎石和原石,皆与我有渊源,我希望他们能得到圆满。得罪之处希望龙首不要见怪。” s8Kf$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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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照世明灯。他刚从内院出来,看来是已经帮原无乡顺利接上新手了。 hNs970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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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也是难得有趣的经历,吾看了场好戏,颇有体悟。”龙宿浅笑着应答一句,然后十分有礼地对照世明灯做了个“请”的手势。下一瞬,他就听到某人的低声嘟哝了一句:“果然是区别对待。” yz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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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世明灯也听到了,不由得莞尔。他挽了裤腿踏上窄廊,在空位坐下,接过穆仙凤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对龙宿说:“人说倦收天刚直难处,可原无乡钻牛角尖时也不遑多让。嗯,这么说来,” 他故意瞟向剑子,“一般看起来好说话的人,其实固执起来才是真麻烦。” EM]~yn!+  
{vYmK#}  
“咳咳,”剑子冷不防听到一下就被呛了,双眼游移了一下,立即一本正经地祸水东易:“慈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我就从来不会觉得你和苍麻烦。” ktLXL;~X  
834(kw+#9  
照世明灯轻笑一声,故意对龙宿认证:“看,不仅麻烦,还喜欢欲盖弥彰。” | n5F_RL  
?Q1(L$-=  
“等等,慈郎难道你不该属于正经严肃的道者吗?” g*C&Pr3  
k%-_z}:3V  
“大概是交友不慎的缘故吧。” Qb}7lm{r  
dd1m~Gm  
照世明灯话音一落,龙宿和苍同时笑了起来。 #k2&2W=x  
Jcf'Zw"\  
最后还是苍贴心地转移了话题。他看向龙宿,问:“人皆喜欢透过别人的因果来揣摩自己的因果,不知龙宿看到了什么?” 9z7^0Ruw  
$O"S*)9  
龙宿一愣,忽地记起,不久之前,在泥境台,似乎也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对了,他后来告诉剑子,他只想活好当下。那时,他自以为他想通了、释然了。原来并不是,他只是被一时感动,动摇了,为那个已经消失在另一个时空中不惜吹响号角也要逆天改命的剑子。实际上,无论是对过去,还是对未来,他都还没准备好,只是觉得当下很好,循序渐进,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所以好好活下去就好,直到有一日,他能告诉自己,也告诉剑子,他准备好了。原来,他想活在当下,只是不想打破如今建立的和谐,并非是有了尽弃前嫌、携手未来的觉悟。心下有了答案,他又有了心情玩笑,便道:“能有什么,不就是遇到了一个不要脸的道士,然后就被一堆不知哪冒出来的道士占便宜,真真是亏大了。” vw=OGjT_>m  
AY4ZU CqI  
他这么一说,又惹来了苍和照世明灯的笑意。饶是剑子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了:“说什么呢?喝茶,喝茶。” p'UYH t  
A5-y+   
龙宿见了,也不由得笑了。 [^xLK  
iTsmUq<b]l  
这时,苍才说:“被龙宿这么说,吾也不好意思没有回报,无论如何,吾欠了龙宿一个人情。” )1ia;6}  
x&9}] E^<  
“所以?” kG_ K&,;@  
MMCac6;Aea  
“虽然道真和人参果树的传说五花八门,但道真出现前,有关人参果树的传说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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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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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银双秀篇 9 完

(9)云海绝壁胜人间 & h)G>Sqc  
^6&?R?y  
明月如玉,星河如练,茫茫云海上绝壁高耸,人无踪,鸟绝迹。倏忽间,大气中隐隐传出真情流露的咏叹:“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W vh3Y,|3  
r&F(VF0 6  
伴随着诗声,云海某处若隐若现浮出树影,愈见清晰。是一株等人高的碧树,枝繁叶茂,结了不少绿色的人形果子,大都隐匿在枝叶间。树的最顶端,繁叶之上,有两枚体型较为硕大的果实倚着最顶端的叶片并排挂立,其中一枚背上挂了把小金剑,而另一枚有着一双银质的手。 vY|{CBGbd  
C1=7.dPr  
彼时道真未立,世人尚不知灵树之果有延年益寿之效,只有传闻道,七夕祭时,云海绝壁,吟诗声起,灵树现,有灵果牵手树端,偕同赏月。有人说,那是情谊的见证,也有人说,那是爱情的象征,无论是那种,据闻只要有缘看到果树,就会受到祝福,无论是何种情谊,都会长长久久。 xWkCP2$?P  
5 9$B z'LY  
吟诗声缓缓落下,似仍意犹未尽,忽然的,周遭大气发生了细不可察的动荡。感知危险,灵树开始摇曳枝叶,聚起薄雾,欲重新隐匿。就在这时,天外传来另一把吟诗声,接下了先前的诗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Z"spua5  
y&8' V\  
与吟诗声一同落下的是一紫一白两道身影。此时,本欲隐匿的灵树反是彻底现了形体。不速之客来到灵树旁,以云为席,坐于云海之上,紫衣人广袖一扬,宴席摆上,无他,一壶酒,一碟烧饼。 r!Uj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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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剑子和龙宿。 .hI3Uv8[  
s$g"6;_\  
龙宿抬头打量了一会树梢顶端格外显眼的两枚果子,眉梢一挑,嘴角一勾,转向剑子,故意道:“剑子,汝这回可是有口福了。早些时日,凤儿又去了趟道真故地,专门找当地的老字号老翁烧饼要了食谱,”说到这,他毫不意外地感受到头顶传来灼热的注视,嘴角笑容愈发扩大,“哎,伙头老翁的烧饼,那可是经久不衰,存放五十年都不会变质。” 1&{]jG{#  
7WZ).,qxY  
剑子听了不禁莞尔:“哎呀呀,这会儿到底是谁满肚子黑水?” Y=RdxCCx4  
k-5Enbkr  
“不过是拾高人牙慧,徒惹人见笑。”龙宿一边笑着,一边故作抱怨:“哎,害吾劳动双脚,走了那么多地,耗费那么多灵力,还浪费了吾的美酒,自然是要给些教训。” tK9_]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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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一翻手,化出了三个杯子,分别斟上酒,又故作介绍道:“剑子,汝可知,古有三酒,事酒,昔酒,清酒也。事酒,有事而饮也;昔酒,无事而饮也;清酒,祭祀之酒也。事情圆满,闲暇赏月,又逢这七夕之祭,正好合了三酒之意。” q ld2<W  
Z";~]]$!Y  
“哎呀呀,不仅满腹黑水,还记仇。”剑子摇头笑道。 34Q;& z\e  
8m? 9?OV5  
龙宿听了则冷哼一声:“敢对吾下逐客令,还用怨邪之气沾染吾之衣裳,自然不能放过。” 3yNIL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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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也就欺负这会儿他们元气大损,不能随便化成人型。”剑子一边揶揄,一边看上树梢的果子,只见背着金剑的果实听闻龙宿的话后狠狠抖了下,却被银手的果实一拉,又不动了。他这么看着,似忽地想到什么,心头一动,收回视线,取了其中一只酒杯,拿在手中把玩,低眸看向杯中倒影,良久,忽地道:“可是难得的报酬你也没收下,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分明是惯常玩笑的语气和措辞,听着却不怎么轻松随意。说完,他将酒杯凑到唇边,先浅尝一小口,然后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J;Y=o B  
wc #+ Yh6  
龙宿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剑子指的是黎石和原石这对南海渠玉。剑子明示暗示了多回要将完整的渠玉赠予他,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自是明白,剑子拉他淌这趟浑水,不过是用一贯迂回的方法赠物,否则黑海那事有素还真挂心,还用不着他。只是,在照世明灯将黎石和原石重新融合后,他思前想后,终是决定将这渠玉还归了南海诞生之地,不为什么,只是有强烈的感觉,那成对的渠玉属于南海,不属于他。又或许,不过是时机未到。此番心思,他不欲与剑子剖白,便故作嫌弃道:“吾是担心这两块石头重逢后又开始思乡,一起没日没夜地哀鸣,影响吾疏楼西风的生态风景。”说着他狠狠瞪了剑子一眼,“再说了,汝的赠物,哪个不是麻烦?”他话一说完就见一贯稳重的剑子像个努力后没得到褒奖的娃儿般露出不满的神情,心中莞尔,念及那份心意,忽地又觉难为情了起来。脸一热,为了掩饰过去,他快速低头撕了一小块饼,故意不看剑子便站起身,用手中的饼逗弄了一下树端的两枚果实,尤其是背着小金剑的那枚。他一边逗弄,一边偷瞄了剑子一眼,调整好心绪,才轻笑着道:“这么,虽然赠物没了,但心意吾倒是收到了。只不过,”他金眸一转,露出狡黠的神色,故意将手中那一小块饼夹入两个果实之间,强行将它们隔开,“看着觉得恪眼。”光感受着两枚果实散发出不满地气息他就觉得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ho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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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嘟哝声:“不解风情。” /S}0u}jID?  
@^g/`{j>J  
感觉刚刚褪去的热度重新冲上脸颊,他眯起眼故作不满道:“是免汝借题发挥。” CD$0Z  
*=]hc@  
这一回,剑子没有如往常般转移话题,直截了当问:“我借题发挥又怎了?”他见龙宿一脸不自在,嘴角愈发忍不住高高翘起,“灵果都能互诉衷肠,你堂堂上古神龙还不敢听我这凡间小小道士说真心话了?” INca  
Tac7+=T  
“汝!”龙宿是真没料到剑子会那么大胆直白,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眼神开始游移,才想反驳些什么,视线正好落到了树顶的果子上,倏地惊道:“哎呀,那块饼被吃掉了。” z+ybtS>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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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借故转移话题。”剑子自是不信,一脸坏笑地倾身凑向龙宿,却龙宿倏地低下头再次避开他的视线,又听他继续惊道:“哎呀,连盘子的也没了!” L<H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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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开始布满了:“龙宿,你这也转得太硬了吧,你怎么不说连酒也被喝光了?”天知道为了今日他准备了多久,欠了多少人情。 XA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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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听了是真想翻白眼。他懒得多费唇舌,便很不雅地直接抬手将剑子那凑到他脸旁的脑袋给按了下去,强迫他看向装饼的盘子——确实空空如也。 >Mml+4<5  
2=H3yEJq  
这会儿,剑子也惊了。冷静过后,想到在烟雨斜阳看到的一幕,龙宿冷笑着回过头盯向树端入定般看向天空月色的两枚灵果,其中背着金剑的那枚头的部分在月华照耀下还泛着点点油汁。然他没有戳破,而是再次看向仍在研究空盘的剑子,故意道:“吾看是汝故意变走藏起来引开吾的注意力吧,”他反客为主,用看好戏的口吻道:“喜欢就说,别欲盖弥彰。” IooAXw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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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剑子竟是再一次直勾勾盯着龙宿,直截了当道:“那好吧,我承认,我喜欢。” qTM,'7Rwn  
*P4G}9B|9:  
话音落,四目相对,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浓稠了起来,似溢着醇厚的酒香,令人醺然欲醉,感觉一切刚好,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HWe?vz$4"  
9 yH/5'  
云海无边,绝壁高耸,夜幕低垂,繁星有若飞瀑布,直落九天,茫茫天地间,乘着酒意,剑子缓缓向龙宿欺近。 asT*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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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正好,冷不防的,一旁的灵树也不知受了什么牵引,开始猛力摇曳,发出“哗啦啦” 声响,瞬时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 (n'Mf  
FI @!7@  
剑子一愣,动作一滞。龙宿也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后移了半寸,轻咳了一声,抬扇隔开了两人间的气氛流转。 sFNBrL  
B+:'Ld](  
剑子见了没再进一步动作,而是浅笑着退回原位。 O`2;n.>\  
x!CCSM;q  
很快的,灵树停止了摇曳,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他瞥了一眼树梢上仍在装模作样赏月的灵果,接续前话道:“我当然喜欢了,喜欢看果子排排挂在树梢赏月偷饼吃,还喜欢看不知哪来的三岁孩童互相拆台,殃及池鱼。”他一边调侃,一边翻手化出一盘新的烧饼,随手撕了一小块,站起身,学着方才龙宿那般将饼凑到果子前报复般地逗弄,边玩边笑道:“而且,我还喜欢吃烧饼,不可以吗?” " S6'<~s  
}S{#DgZ@X  
很多事,不必急于一时,目的已达,心照不宣即可,长此以往,总有能到达真正坦诚相见的一刻。 g70B22!y  
)bc0 t]Fs  
龙宿心下了然,也看了一眼灵果,故意道:“五十步笑百步。”说完,他又挑眉嘲弄道:“难不成不是因为汝占了别人的地盘,不合时宜么?” zyNg?_SM  
lp`raN No  
“不解风情。”剑子直言不满道。 <"I#lib  
3nVdws  
“说谁呐?” Sp+ zP-3  
?nOul}y/  
“绿油油的果树呗,不然还能有谁?” C[h"w'A2  
T;(k  
“不解风情。” -h&AO\*^W  
_~m@ SI  
“哈!” >"qnuv G  
%<@."uWF*  
两人相视一笑。 #T0uPK ;  
%u"3&kOV  
如此甚好,此时此刻便好。 #QdBI{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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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低身取了酒壶,为剑子斟了酒,又为自己斟了点,然后执杯碰了一下剑子的杯子: -eH5s3:A  
}EB/18  
“七夕快乐,剑子。” (UW V#AR  
Ba$&4?8  
(金银双秀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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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韶篇(1)

月韶篇 桂花酒 Ae,P&(  
kXw&*B-/  
(1)人狼心异不相通
L1'R6W~%dN  
DbRq,T  
远离城镇、靠近山林的乡里村落间,流传有各式各样狼人传说。 I_|@Fn[>  
JDi\?m d.  
传说中,饥荒时期,村里粮食不足,为了节省粮食,村人常常将新生婴儿遗弃在山林间,而其中一些弃婴,会被山里的野狼叼走,由狼群抚养成人。人们称被狼养大的孩童为狼人,先狼后人,顾名思义,意味之狼一般的人,与狼一样凶残。 {9>LF  
H_H3Gp  
可狼人终究不是狼,随着成长,会渐渐察觉自己与身边亲人的不同,从外貌至行动,甚至还会被幼狼欺负,遭狼群排挤。狼人并不懂自己为何天生怪异,无法彻底融入狼群,他们无法在狼群中得到答案,对狼群渐渐产生了孤独疏离的感觉。 hfUN~89;  
Yyl(<,Yi  
有狼人曾离开狼群独自跑出了山林。他遇到了想要入山冒险的人类孩童,发现这些孩童与自己生得相似,蓦然生出了亲切感。他主动上前结交,发出“嗷呜”、“嗷呜”的狼叫声,那是他自小在狼群中习得的沟通语言。本在嬉笑玩乐的孩童见狼人浑身赤裸,初是取笑嫌弃,可一听他发出声音,便“哇”地一声惊呼着跑开了。 XxXMtiZ6  
v<+5B5"1  
狼人不明所以,见孩童往山里跑,担心孩童会遇到野兽,便本能追上去想将他们拦下。然而,孩童并不能理解狼人的行为,只觉狼人在追赶,就愈发害怕,更是玩命地往山里跑。狼人看到了孩童一脸惊惧地神情,终是领悟了过来,明白孩童在害怕自己,便停下脚步,不敢再追上去。 ''Lf6S`4X~  
KxZup\\:v  
后来,入了山的孩童果然遇到了野兽。 K"lZwU\:On  
QtM9G@%  
大人们常把狼人和人的故事讲给小孩听,告诫他们要小心狼人。有天真的孩童听到故事,很是不解地问,人和狼人真的不能成为朋友吗,明明故事里的狼人并没有坏心眼。大人们则千篇一律回答,狼人就是狼人,一旦对狼人放下戒心,就算不死于野兽之口,也会成为狼人的食物。 tGq0f"}'J  
%kB84dE  
人心本各异,更何况是人心和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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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韶篇(2)

(2)高山流水不相知 l&2}/A  
MT?;9ZV}  
“你还在琢磨《开至荼蘼》里那曲《续高山流水》?” qh]ILE87(  
4!3mSWNV  
剑子坐在窄廊边缘,一腿盘在窄廊上,另一条腿随意挂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拂尘尖逗弄在廊下盘桓休憩的野狼,一边侧回身问身后正在断断续续调试曲谱的人。这些野狼都是被此处琴声吸引过来的。 Y*KHr`\C4  
`g~T #U\>d  
龙宿闻言停下抚琴的手,抬眸不悦地睨向不远处正搅扰他专注的人,甫一张口,一股子孩子气的执拗就流泻了出来:“曲调不顺,青黄不接,自然扰人。这曲子,初听开头,只觉是续伯牙之高山流水,沉敛优美,高雅脱俗,思友之情,巍洋之壮,平生仅见,可曲调中道崩坏,越听越是失味。”他真心叹息道:“不想竟是曲谱后半段失落、后人狗尾续貂的结果。” 4/Wqeq,E8  
5PCMxjon  
两人如今所在是疏楼西风其中一处依山林而建的别苑。 ;O Td<  
>&`S$1 o  
庭院内繁花已落尽,绿叶枝头上只余荼蘼绽放,洁白白胜雪,在春末暖风中消融,留下阵阵清香。 H:x{qS4Si  
B(z?IW&  
两人并没有若往常那般对坐饮茶品酒。龙宿亦并未若往日出门见客那般装扮华贵,而是穿着样式素雅的茜色深衣,多了几分随性散漫。他自清早起床便在此抚琴试曲——这是他近段时间来的兴致,便是日夜沉迷不觉疲倦。谱曲无进展时,他偶至此苑,看荼蘼如雪纷飞,分明是春末夏至,又宛若回冬,不与百花争艳,特立独行中透了俗世罕有的纯白天真,一股若有似无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为捕捉这感觉,他移居到了此处,一边赏花,一边谱曲。 E7c!KJ2  
ry Kc7<  
这一切都源于前阵子他在青石楼偶然听的新戏曲——《开至荼蘼》。青石楼难得入了批新戏曲,他闲暇无聊便赶巧了。 U> @st="  
3u tJlD  
想起初听闻曲时的惊艳,龙宿再忍不住,按住琴弦的双手轻拨,寻着回忆,一边弹奏,一边忘我唱道: <"SOH; w  
>E:V7Fa  
“彼时,我们以琴演武,以武争花,却不知争的,原是生命最扭曲的恶意。” n$}) }kj  
fz hCV  
“酣畅淋漓,妙哉。” /^XGIQ/W  
P%nN#Qm  
“那一刻,我们就像一个灵魂,寓居两个身体,心思同一,浑然忘我,没有言语,超乎目的,仿佛广袤天地之间,你我只为此存在,剥除一切的立场与身份,纯粹至趋近于无的相遇。” DNu^4#r  
ov@N13 ,$  
…… jJ B+UF=  
b-Q%c xJ  
那是一曲人与狼人的不期而遇,两颗同样孤独的心碰撞出的最纯洁高贵的友谊之火,经由一次花信,一曲音律,与自然相容,心意想通,勾勒出了世间最美好的山水,清澈纯粹,荡涤人心凡尘一切污垢。荼蘼正盛,春仍未了。 [*jvvkAp  
7/:C[J4GTN  
然而—— #*"5F*  
G[[hC[}I  
唱至中途,龙宿忽地翻掌按下琴弦,停止了奏乐,仰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回味前曲,又似叹惋。 H`XE5Hk)P%  
6(FkcC$G  
意犹未尽时他忽地听到耳边传来煞风景的声音:“只可惜戏中狼人最后仍是屈服本性,为夺取地盘粮食,与狼群一同猎杀人类,让这段纯粹的友谊成为永恒的遗憾,最终连自己也沦为了狼群的食物。” UmC_C[/n?  
XLeQxp=  
“肤浅!”他狠狠瞪过去一眼表示不满。戏曲结局,他自是知道。 ^#Ruw?D  
js~?y|e8k  
这时候剑子已将晾在廊下的腿收起来,彻底坐入了窄廊内,双腿随意盘着,双手纳入宽大的流云袖中搭在腿上。他正面对着龙宿,一脸坏笑地明知故问:“那龙宿该是觉得如何?”那笑脸明晃晃地写着“打扰到你太好了”。 Oapv`Z\i~  
]l~TI8gC  
龙宿见了眯起眼盯过去,越想越气,是真恨不得将那张令人生气的笑脸给撕下来。当时他在青石楼听完戏,当场就察觉曲子不对,便立即找了管事询问,得知原来贯穿全戏的那曲《续高山流水》只有前半部留存了下来,后半曲是后人续上,许是能力不足,又或许是心境不对,未能接上前曲意境。他本就是好曲弄琴之人,得知此事后便心痒难耐,想为这曲子重新续上后半段,却在多方尝试后始终不得其法。续曲之意本不过一时兴起,可这会儿,他不服输的性子一上来,便决定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之后一段下来,他便一直呆在疏楼西风专心研究,闭门谢客。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一云游就不见踪影的剑子偏偏挑这时候上门造访。要不是这不要脸的臭道士一直赖着不走,持续不断地蓄意骚扰,让他不能集中精神与天地交流,怎么会一直找不到谱曲的灵感,真真可恶。 Z%t"~r0PS  
Z^'i16  
这么忿忿想着,他才想要赶人,却无意中瞥到剑子身后庭院那成簇成簇的白色荼蘼,不由得倏地一阵恍惚,这才想起,原来不知不觉,五月已过,他竟顾着弄曲,错过了那场每年一回的五月雨,没在那日去青石楼听那曲《斩龙戏》。这才惊觉,他总觉自己无法忘怀数千年前天上的冲突,而实际上,那场冲突的具象化——那一年一次、有如轮回般的雨,还有那连结这不解因缘的戏,留在他心中的刻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再看眼前这段时日下来不断扰他清净的人,他不由得再一愣,这才恍然意识到,这人已在疏楼西风居住月余,也错过了那场他年年在等的五月雨。这么想着,不由得多端详眼前这人几眼。是了,那一日,疏楼西风似乎有下雨,只是他光顾着谱曲,懒得理会,等他回过神,雨已经停了,而这人貌似就如同方才那般,坐在窄廊边上,对着庭院,也不知在看什么。 h>A~..  
Xc!0'P0T  
时间确实很可怕,让很多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等回头意识到,已经离原地很远了。 /&`sB|  
8pEiU/V  
想到这一层,他忽地觉得难为情了起来,不由得别过眼,声音软了下来:“咳嗯,吾初听此曲,却是觉得这段友谊该是在结尾处得到升华。”说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在随意拨动琴弦,听着断续的琴音,眼神又恢复了惯有的淡漠,“可那戏曲不过是以人和狼人之交为引,意在暗喻世间人心相争不休,为生存,为理念,为无法调和的立场,更为无法选择的出身,归根究底,不过是人性最原始的如同野兽般的欲望。”他冷笑一声,语气透出不屑,“所谓狼人,说的不过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戳穿了不过是为自己的斗争本性和欲望找借口。这世道,并非天地不仁,而是人心以己为尊,以万物为刍狗。既然是人谱写的曲子,有如此结论也在情理之间,合该落了下乘。” j-% vLL/  
VPAi[<FzOG  
“太消极了。”剑子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所谓人性、人心,更多是事在人为。这世间不乏恶人,却也不缺心善之人,不该一杆子打沉一船人。” Y<"BhE  
Ac'0  
“哦?” 2c Pd$j  
@Z fQ)q\  
龙宿挑了挑眉。他看剑子这跃跃欲试的神情,自知这曲今儿是谱不下去了,便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化去白玉琴,移坐到剑子对面,与窄廊边缘平行的地方。坐正后,他抬手拍了下掌,四面八方就凭空窜出数位袖了荼蘼花纹的素色单衣女子,有条不紊地在两人之间设上酒席。 n&4 4Acs[  
f2abee  
待侍女们尽数消失后,剑子取杯浅尝了一口酒才道:“你听说前段时间天火焚城一事么?” _3_kvs  
\@3B%RW0  
“是说玉川仙境那一带么?”这段时间龙宿虽然醉心谱曲,但时不时会为寻灵感在宅内走动,不多不少也听了些宅内精怪们流传的八卦外闻,“吾是有听闻前段时间那个方向有很多火球如流星般从天而落,场景很是瑰丽,生平罕见。”所谓物似主人型,疏楼西风的精怪多数和主人一个德性,把天灾当烟花欣赏。 9MI~yIt`L  
?c$z?QTMJ  
剑子听了差点没直接翻白眼,然后又皱起眉,沉声道:“听传闻,那一带原本充满煞气血腥,生活在那一带,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生灵,都在没日没夜地争斗。在城里,人和人之间明争暗斗,为阶级权位,为财富,为女人,为一口气,甚至更简单,只为一粒米,一滴水;而在城外,人与林中居住的狼群斗争,为地盘,为资源,为食物,为水源,无休无止;连在林中,也免不了动物之间的争斗。据说,在那个地方,人也好,狼也好,还是其他动物生灵,都红了一双眼,面露杀相,那里的溪流淌着泛红的血水,风和草叶如同刀片般锋利,能随时能割断性命的线,空气中充斥满了令无数生灵窒息的腐臭味。不知是从何时而起,等被发现时,那个地方已成了人间地狱,任何活物都无法在那地方正常生存,若是不能加入争斗的行列,就只能等待死亡,连逃离都不能。”他说着取了酒壶,给酒杯里添了些酒,喝上一口,润了润唇,继续道:“最后,天庭得知那个地方的恶劣状况,十分震怒,便下令降下天火,将那一带的一切罪恶焚烧净化,要还世间一片净土。” \bc ob8u  
q3CcXYY  
“噗,”听到此处,龙宿忍不住笑了出声,但被剑子一瞪,又马上收敛起笑意,装出认真听讲的模样,但仍是忍不住悻悻补充一句:“汝真当天庭那群老头那么闲,得空管人间这点琐事。” \m\E*c ):  
|6ZH+6[  
“你不是不记得过往之事了么,天庭怎样你又知道了?”剑子一脸不高兴地怼了回去,很是随意的,没有任何话外之音的,就只是单单对龙宿的打断表示不满。 Xqz\%&G  
AxsTB9/  
“汝管得着?”龙宿也随口应了回去。他随手拿起酒杯,把玩在手中,一脸不屑地继续发表见解:“人类的传闻总是夸大其词,为的就是掩饰自己的无知,以及去吓唬那些比自己更无知的人。让天降灾火的法术吾倒是有在古书读过,就吾猜测,大概是那城里有能人异士,施了咒法,或许,”他对剑子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施法的人便是厌倦了那儿的纷争,想要替天行道,才想出了那般唬人的方法。哎呀呀,争斗和欲望的载体没了,争斗自然就消失。” 3.c0PRZ  
$P{|^ou3a#  
这番言论出自龙宿之口,剑子见怪不怪,甚至懒得反驳了,只是重重叹了气,仰头将杯中残酒喝完,重重搁下酒杯,才盯向龙宿,郑重道:“哎,龙宿,我啊,实在不喜欢争斗,更不喜欢生命的逝去,太悲哀了。” `~0^fSww  
~g6`Cp`  
“哦。”龙宿对此并不意外,他抬手挽袖,将酒杯贴到唇边,慢悠悠啜着酒,一边透过袖沿缝隙偷瞄向剑子,不置可否。 Q|gR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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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听剑子话锋一转,道:“但重点不是天火焚城。” 3 W%Bsqn  
t,f)!D$  
“那是什么?”实话说,他不关心。 4=Wtv/3  
uaX#nn?ws  
剑子认真陈述:“是那个地方的一株金色桂树。在天火降临的时候,桂树突然将天火全引到了自己身上,让天火燃烧自己,知道结束。最后,那株桂树被烧成了枯木,而玉川仙境内,没有任何生灵受伤。是那株桂树牺牲自己救下了那里的生灵。” lVw77bZ  
0|D^_1W`R  
“那还真可惜了。”龙宿淡淡应了句,也不知是可惜树亡了还是人没死。 ['*{f(AI  
W`qiPLk  
“是可敬!”剑子一脸严肃地纠正,又双眸一亮,道:“然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说着对龙宿歪头眨了眨眼,“龙宿,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YZuzmU  
r}9a3 1i  
“不猜。”瞬回。 &$,%6X"  
I|`/#BYbW  
“真没劲。”剑子向后仰坐,身体支着双臂,漫无目的地看着屋梁,感叹道:“听说大火过后,桂树所在的地土溢出了浓浓的酒香,伴随着酒香,土壤中冒出香醇的酒,引来了原本惊魂未定的人、狼还有其他生物。劫后重生,他们禁不住要一醉方休,便争先恐后地去喝地上冒出的酒,然后,他们乘着酒意,趁夜色降临,原地搭起了篝火,一同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忘却了各自的种族,抛弃了所有纷争。一夜狂欢后,那一带原本弥漫的血腥杀气竟是消失了,仿佛是消融在了令人醺然欲醉的酒香里,而这些人和动物醒后,各自归家,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U@6bH@v5  
S m%\,/3  
龙宿越听越无劲,更觉无语,满肚子反驳不知从何说起,便往后靠上廊柱,自顾自喝酒,待得剑子自我感动完,一盘冷水浇过去:“这些汝都亲眼看见了?” /F(wb_!  
h0=Q.Yz6  
“没有啊。”剑子答得很干脆,让原本已想好应对的龙宿噎了一下,竟是无言以对。剑子心下莞尔,又笑着叹道:“我觉得啊,吸引那些人和动物的,并非酒香,而是向往和平的心。” 1&Fty'p  
6c?;-5.  
“想多了。”龙宿再次一盆冷水泼过去。 C0eqC u)Q  
G<5i %@  
剑子也不在意,再次坐起身,取了酒壶,为自己斟满酒,一口饮尽,对着开满荼蘼的庭院长长吁出一口酒气。他感觉那酒气是融入了空气中,因为院里盛放的荼蘼将嫩白的花瓣舒展开得更妖娆了,在熏风撩拨下不断摆动腰肢,像是醉了一般,让他感到一种醺醺然的宁静平和。他不由得露出惬意而向往的神情:“啊,若真有那种酒,我还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8@}R_GZc  
_4#8o\  
龙宿看着这人酒意上头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就吾看,汝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7eM:YqT/#  
 *b$8O  
“若真有,龙宿可愿与我同醉?”剑子侧回头,笑得恣意,眼带桃花。 sW53g$`v  
:3uCW1  
龙宿一怔,才想回答,却冷不防收到空气中传来的信息——有访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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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2)
156樓  發表於: 2024-12-06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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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韶篇 3

(3)一醉可解天下愁 EXz{Pqz  
D$vP&7pOr4  
不速访客名叫梦丹青,自称是原无乡和倦收天的弟弟。 @&4s)&-F  
hj*Fn  
他此回上门是专门为答谢龙宿早前为两位兄长周全之事。他原本也是云海绝壁出身的人参果,只是因遭人陷害,染上了邪气,便被以清为正的同族排挤,又不为人类所容,好在遇到贵人,被带离道真从此隐居不理世事,也因此没被卷入之后道真内部人参果和人类的阴谋争斗中,不知两位兄长的境遇,直到前阵子两位兄长前来将他寻回。 KD*q|?Z  
NA<6s]Cs.  
入席就坐后,他接过凭空而生的荼蘼花女递上的酒盏,举杯对向龙宿,恭谨道:“龙宿大人对两位兄长有恩,丹青本该早些来拜会,只是前些日子,丹青一位很重要的友人及恩人命数将近,当年他救我出道真,数千年寒暑一路相陪,所以,这最后的时光,我必须陪他走完。”说完,他先干为敬。 c9<&+  
1^HUu"Kt  
龙宿脸上挂着往日见客时常见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梦丹青时眼睛略微眯了一点,但不明显。然后作为回敬,他意思意思举了举杯,只抿了一口,便把杯放下了。实话说,对于所谓的“报恩” 他不怎么在意,如今距倦收天和原无乡回归灵树已过去好些年了,至于报酬,当年也两清了。他更好奇的是,多年后这么个人突然找上门旧事重提,究竟缘何目的。于是,他挑起眉梢,微微勾起唇角,状似随意地问:“所以呢?” l}aJRG6U  
"KhVS  
虽是随意,这问倒是听上去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梦丹青被这么一问,突然就觉得尴尬了起来:“这,”愣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日来访得确实突然,虽说也是经过了一番思绪才下定决心,但终究没有提前知会主人。自知唐突,对方又是六界罕见的古老龙族,他发言便更为谨慎,字斟句酌后才开口:“嗯,早前相聚时,丹青听兄长提及,说是他也是自友人口中得知,嗯,那个,据说龙宿大人曾在血龙湖沉睡多年,醒来后忘却了前尘往事,不知成因为何,让人悬心……那个,我……”说着他又停了下来,似在考虑如何继续。 k@RIM(^t  
[h=[@jiB  
听到着,原本打定主意在一旁喝酒看戏的剑子动作一滞,酒杯很是僵硬地贴在了唇上。 >.}ewz&9o  
L74Sx0nk=  
知道龙宿往事,还能传到倦收天和原无乡耳里,不是苍就是素还真,再不然就是照世明灯。可恶,明着说的是龙宿往事,实际上就是寻他开心,一群不安好心的损友。 ;A3aUN;"I  
3L5o8?[  
他别过眼,忿忿腹诽了一串后,才缓缓将杯中酒顺入口中。 8ba*:sb  
{R{Io|   
另一方面,龙宿听了,只觉这是他的私事,他人无权过问,本想委婉转移话题,去不意瞥见剑子的小动作,忽地就来劲了。他金眸一转,玩心一起,故意道:“嗯,确实让人悬心。”他见剑子闻言后持续别过眼,白睫覆盖下眼中的郁闷更是明显,又见这人故作无事地执着空杯故作饮酒的模样,笑意不由得扩大。他笑着看向剑子,对梦丹青道:“比如说,吾的这位好友就经常好奇吾之过往,隔三差五便寻机探问,无奈吾确实无法告知,深感抱歉。” M)T{6 w  
<zdo%~ba  
“咳、咳,我哪有?”明知对方在睁眼说瞎话,剑子仍是不由得被呛咳了一下。 Z9+xB"q2  
zr1,A#BV  
“呵,近些年确实是少了些。”龙宿点头莞尔。 KDW=x4*p  
gvi]#|  
“咳……” \NN5'DBx  
Ts~)0  
梦丹青与他俩不熟,自是看不懂他们间的暗潮汹涌,只是话赶话说到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顺势将来访目的一次性道出:“是这样的,丹青不才,却习有一门绘梦大法,能藉由梦境,探索人的潜意识,画出人意识深处藏得太深或遗忘的往事,或许可助龙宿大人找回缺失的记忆。只是,”说到一半,他又犹豫了起来,“入意识境需神魂抽离,本属凶险,而探梦之人多半意识凌乱,难以自持,若陷入意识漩涡中,仙佛难救。” rQ!X  
VdfV5"  
知道对方来意,又听出对方言语中透露的真诚和忧虑,龙宿便转对这人转变了态度。他想,这人只怕是思虑很久才决定来这么一趟,也是想为久别重逢的兄长尽一份心力,讨一分人情。这人的人,他不讨厌。他向来不讨厌重情真诚的人,而对于他不讨厌的人,他不吝礼貌对待。然后他再瞄了一眼剑子,这人虽一副不在意的样儿,可比起往常,却是异常的沉默少言,尤其是听完梦丹青此行目的后。而绘梦大法世所罕见,这人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展露好奇,只是继续安静地喝酒。他安静地看了会,不由得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重新看向梦丹青婉拒道:“记忆就如同缘分,缘分到了,自然会记起,若是无缘,强行记忆也不过徒增遗憾。” /[|ODfY  
0s%rd>3  
对这般回答,梦丹青一怔,颇感意外,细品之后又叹道:“过去很多人来找我施法,即便冒着意识散离的危险,也抵不住想要得知过往的欲望和念想。龙宿大人如此豁达,倒是丹青多此一举了。” 3~uWrZ.u  
SyWLPh  
“也不可以这么说。”龙宿笑笑,“过往有时候是解开谜团纠结的钥匙,甚至可以是通往未来的路。”他说着再次看向剑子,“只可惜,于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吾均无疑惑。许是缘分未到吧。” AWqc?K@   
9" RGf 1]  
话已至此,梦丹青不再多言,只是道:“如此,那若哪日龙宿大人有了疑惑,可随时至丹青阁。”说完,他翻手化出一坛酒,朝龙宿递去,“可丹青登门造访,不能无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1X45~  
6d% |yl  
这一回,伸手拦下酒的,是坐在一直没怎么参与互动的剑子。不愉快的话题了结,他就有了戏耍的心思,便先龙宿一步截下酒坛子,将坛口凑到鼻前嗅了嗅,对龙宿露出意味不明的狡黠笑意:“是千日醉,光闻酒香就知道是陈年佳酿。” $[NC$*N7  
7Hm/ g  
梦丹青不明所以,只是实话道:“两位兄长曾言龙宿大人喜好收藏美酒,丹青本是想携沧浪酒来访,毕竟是友人推崇,必然是好酒。可倦收天兄长却说,之前在永旭之巅,龙宿大人曾招待了他珍藏的极品千日醉,不能没有回敬,若丹青决定上门拜访,一定要替他还了。” #ivN-WKCl  
lbg^ 2|o~~  
剑子一听就乐了,一下没忍住“噗”地笑了出声,然后瞥了一眼已然眯起眼、面露不悦的龙宿,对着毫不知情的梦丹青代为表达谢意:“两位道友有心了。哎呀,好酒本该共饮,他们应当一同前来才对。” -Jj"JN.  
~LKX2Q:S  
然梦丹青听后却是垂下了眼,声音也沉了下来:“兄长他们如今正在为故人完成遗愿,此番拜访致谢后,我也会去回合。”说着,他抬手伸向案上的小酒杯,中指指腹沿着杯口缓缓划过,用怀念的语气喃喃道:“那人生前老被人骗喝酒,一喝起酒来就叨念着‘杜康难解之事,他物亦难解’,倦收天兄长总不满那人一喝起酒就有无数谬论,不愿与他对饮。” KW[Jft  
PM A61g  
话音缓缓落下,周遭的气氛瞬间沉重了下来,感觉风停了,绿叶停止摇摆,随风绽放的荼蘼也开始不知所措了。龙宿扭过头,看向忽然安静下来的庭院,以及失了逐春而去热情的荼蘼,又回看仍在低头陷入沉思的梦丹青,想到之前与剑子的对话,贴心地转移了话题:“说起酒,吾与剑子方才恰好也聊到了和酒有关的话题。” eK]$8l|LI  
a!!>}e>Cj*  
剑子会意接下话:“我只是想,若这世间有一种酒能化去人世间所有纷争,我肯定想要尝尝。” e[ 8AdE  
.bT|:Q~@{  
“想一劳永逸么?呵!除魔卫道的剑子大仙也不外如是。”龙宿说着似忽地想到了什么,金眸一转,挑起眉,故作神秘道:“吾倒是知道有这样的酒。” 1hT!~'  
z12c9k%s  
“哦?是什么?”剑子是真好奇了。 R>YDn|cWI  
F|seBBu  
“毒酒。”龙宿冷冷揭开谜底。他轻轻勾起嘴角,进一步下注释:“引发争端的根源都不存在,世间便清净了。” wB0zFlP  
f/VrenZ_  
“龙宿,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反人道。”剑子露出不满的表情。 *YI>Q@F9  
Q6r!=yOEY  
龙宿却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可我觉得很逻辑啊。”他好整以暇地为自己斟了酒,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才继续道:“这里的精怪间有传言,说天奇山深处有一处茂密梦幻的花墙,绿叶枝头上不分四季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荼蘼,风一吹过,花叶纷飞,如同无数彩蝶聚在绿叶间飞舞,十分浪漫。” tUp'cG  
xg>AW Q  
“听着果然附和龙宿大人的喜好,难怪一向不理俗事的神龙大人会留意到这八卦。”剑子抱着手、煞有介事地点点打断了。 '[6o(~ *  
 xlH?J;$  
“闭嘴,认真听。”龙宿几乎要没好气地瞪过去,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花墙下住了一只雪狼——” %](H?'H  
` iiZ  
“荼蘼有多种颜色还好说,可春暖花开的地方住雪狼……”剑子刚开始吐槽,就直接被瞪了。 &>Ko}?w  
VgSk\:t  
龙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道:“传闻那只雪狼会用荼蘼酿酒,酒香引来了不少人和其他生灵。据说那酒只要喝上一口,就能天启,寻至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让世间万物和平共生,不必为生存而汲汲营营,也不会因无尽欲望而产生争端。不仅仅人,各界生灵,厌倦了这世间无止境的纷争,听闻传说,就不顾一切入山为寻酒。他们想要通往世外桃源,脱离凡尘苦海,远离纷争,而这酒就是一条通往大同世界的捷径。” V=C@ocy Z  
#78P_{#!  
“然后呢?”原本沉溺在哀伤回忆中的梦丹青被龙宿所描绘的景愿勾了过去,不由得问。 xTJ-v/t3<  
$)5-}NJf'  
龙宿看向他,将食指轻轻贴到唇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秘神情:“开到荼蘼花事了,若到过世外桃源,即便只在梦中,也不枉此生。” U;_b4S:  
#xopJaY  
梦丹青闻言一愣,琢磨半晌才猛然领悟,不由得惊道:“那是毒酒!” =>0+BD  
ly{Q>MBM  
龙宿不置可否,只是轻笑着继续:“精怪们传言,说那头雪狼,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执念,想要创造一个万物生灵和平共生的完美世界。”可他这么说着时,剑子已经深深皱起眉,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他见怪不怪,耸耸肩用调侃的语气一语道破:“哎呀呀,看来吾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这雪狼可要惹动剑子大仙的杀机了。”他见剑子想反驳,露出无所谓的神情,又看向梦丹青,意有所指道:“看吧,这世间怎会没有纷争。”然后他见剑子露出为难的神色,无奈叹了口气,转而道:“不过所谓‘天奇山’也不过是精怪间流传的山名,吾倒是没听说过苦境有这座山。” ^rDT+ x  
LQnkpy3A  
“该不会是你又想糊弄过去?” AxN.k  
X2MQa:yksP  
“汝要信不信。” :jFKTG  
~[mAv #d&i  
正僵持,庭院忽然传来一声小声的狼叫,打破了僵局。三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方才分散在庭院休憩听曲的狼群已尽数围到了廊下,抬着头正在往廊上凑,但表现仍是乖巧,并没有攻击性。不仅仅有狼,还有别的动物鸟雀,也被酒香吸引过来,落在酒席左近,想要讨酒,却也没有过激的行为。除此静好和平的景象,宛如就是龙宿口中没有纷争欲望的世外桃源。 wlh V!a0>  
g]z[!&%Ahs  
梦丹青见着只觉心头平静,想要分享手中珍酿,便将杯中的酒泼洒到庭中。狼群和其他动物雀鸟见了酒,忿忿聚过去舔分,仍是十分和谐,没有争抢的现象。见状他不禁道:“啊,即便龙宿大人说得在理,我仍相信,这世间存在一份真情,只要心交融了,就能化解一切矛盾纷争,端看有没有人愿意迈出第一步。”说着,他重新回过身,对龙宿分享道:“前些时日,我施展了绘梦大法,看到一段他人不为人知的过往,正好也和雪狼有关。” ]vPa A  
sc2nLyn$  
“哦?” H8ws6}C  
 ^vPt Ppt  
梦丹青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道:“那是一个被雪狼养大的孩童,偶遇了一个人类孩童,两人一同嬉戏玩耍,成为了好朋友。有一日,出于好意,人类孩童将狼养大的孩子介绍给其他人类孩童,想让他们都成为好朋友,大家一起玩乐。可其他人类的小孩知道那孩子是狼养大的孩子后,就把那孩子当成了怪物。那孩子被人类的小孩追打,不得已只能反击,然后仿佛不受控制般越杀越狠,将那些孩童都咬死。他最初的那位人类朋友见了被吓得落了水。受到惊吓的他很是挣扎,可最后仍是下水救了他的人类朋友。只可惜,那位人类孩童的亲人匆匆赶到时误会了那孩子,将他当野兽一样打落入水中,导致那孩子受了重伤。另一方面,那个人类孩童获救醒来后,竟是忘记了一切,只是变得孤僻,不愿意亲近人,反是愿意亲近信任山里的狼群,长大后经常独自入山将食物分给狼群。”说着他再次露出了如之前那般怀念的神情,眼神愈发温柔了,“那个人类的孩子,内心是温柔的,是最初愿意和狼养大的孩子毫无芥蒂结交的那份温柔,即便没有记忆,他仍保留了那份温柔,才会在心底深处留存了狼人孩子留给他的温柔。后来他找回了记忆,重新遇到了年幼时遇到的那个被狼养大的孩子,即便在这纷乱世道沉浮,两人早已面目全非,他仍想保全那份温柔。” sh6F-g  
6PS #Zydb  
“天真。”龙宿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这样的说法,“汝知道了道真争端的始末,自己也曾被排挤,竟还愿意相信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世界大同’,除了‘天真’吾还真想不到其他词语形容。” r/![ohrEB  
T/_JXK>W  
“龙宿!”剑子急急唤阻止,龙宿却继续尖锐道:“难道不是么?”他朝庭院一展袖,道:“汝看他们在这里和平相处,便对‘和平共存’产生了错误的期待,可汝可知,那是因为,这疏楼西风什么都有,他们不必为生存而争,吾乃上古龙宿,他们慑于吾的威严力量之下,不敢争。可在外界,自然法则之下,没有绝对的力量约束,即便最初诚心相交,也抵不过外来压力,人也好,其他生灵也罢,终究是群居的物种。”说完他重新看向剑子,“就如同那曲《续高山流水》,曲如花,开至荼蘼便该凋零,名曲难得,续得了断谱,却续不了最初的知心。” Zm:Wig ,a  
Kzs]+Cl  
梦丹青却被最后一句吸引了注意:“龙宿大人听过《续高山流水》?” s{-`y`JP  
|vZ\tQ  
“汝亦知道此曲?”龙宿摇头道:“如此好曲,只可惜失了后半部。” &?@gUk74"  
2>.2H  
沉默了一会,梦丹青忽地叹道:“啊,真是天意。”然后,他摇了摇头,再次看向龙宿的眼神已是坚定:“恕丹青直言,丹青并不同意龙宿大人的说法。在丹青看来,世界大同重要是向往和平、永不放弃的心。丹青被邪能感染后,既不被族人接纳,也不容于人族,更不能留在以正道著称的道真,是无缺他将我带出道真,给我活下去希望,告诉我我并没有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因为这份坚持,我活了下来,最终与兄长们重遇,重新被同族接纳。丹青坚信,只要不放弃希望,祈祷着和平共处的一日,终于一天能到达理想的和平世界。” ERW>G {+  
PC| U]  
说完他翻手又化出了一坛酒,朝龙宿递去,道:“请龙宿大人携带此酒替丹青与兄长们汇合,或能听到这曲子的后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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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韶篇 4

(4)花到荼蘼花事了 V:)k@W?P  
]K?z|&N|HK  
倦收天和原无乡遇到剑子和龙宿时很是惊讶,他们原本等待的是梦丹青。 yC4JYF]JN  
o\1"ux;b  
他们约定的地点是龙韬兵城近郊山林中的一处破庙。据当地人说,这座山里有大批狼群出没,占山为王,行动和数量皆具规模,令人戒备。只是,长久以来,山里的狼不出山,兵城的人不入山,一直两厢安好。可即便如此,长期以来,兵城里总有人对和狼比邻而居感到不安,甚至开始在城里散播这样的不安,想让城中主事防范于未然,找人入山清除狼群。确实,久居深山的狼一直看着山外美食,如何作想,无人得知。 2X;,s`)  
{_|~G|Z  
“方才在兵城,我听闻最近城里断断续续遣人入了山,便再没回来。”这是剑子关心的事。寒暄过后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与先行来到此处的倦收天和原无乡确认。 37x2fnC  
{>fvyF  
“是为了查看山里狼群的动向,未雨绸缪。”探查敌情,然后找机会一举清除。龙宿冷笑一声,但看到剑子一脸严肃的神情,终是将最后一句在出口前重新咽了回去。 "T?%4^:g  
,sP7/S)FR  
倦收天点头表示同意剑子的担心:“将这失踪的人寻回也是吾们此处入山的目的之一。” ' wvZnb  
GKH 7Xx(  
“原来寻救失踪之人才是主因,圆故人遗愿只是顺带。”龙宿故意曲解话意,举扇挡了脸上大半神情,一双狡黠的眸子先是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剑子,然后才移到倦收天身上下打量了一会,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借题发挥道:“汝们这些修仙之人,总把除魔卫道、苍生存亡放在私人感情上,真真是太上忘情。” xKEHN gen  
h&L+Qx  
剑子自是瞧见龙宿蓄意捉弄人时惯有的小神情,可即便知道这龙说话主要是在逗弄正直认真的倦收天,但满是抱怨的戏耍之词听在他耳里仍是觉得不舒服。他才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却不意听倦收天沉声开口:“那人也曾经拿这说项,可最后却…...” _ mhP:O  
5G'X\iR  
说话声中途崩断,是原无乡拾了起来,将话带回原题:“丹青曾说会携好友遗物前来汇合,既然他托两位代为赴约,必是有所交代。” ueZ`+g~gg  
k]`I 3>/L  
龙宿点头收起了玩闹的神情。玩笑点到而止即可,他总的来说是一条知趣有教养的龙。他伸出一只手,另一手在上面一划,一坛酒就落到了那只手上——正是梦丹青在疏楼西风给他的酒。他将酒坛向原无乡递去:“先生说吾若携酒来此,或能听闻《续高山流水》的后半部。” }7+G'=XI/  
0XSZ3dY&+  
原无乡皆酒的手一滞,马上似有所悟,取过点了点头:“如此,嗯,确实,吾们这一趟来,亦是为了寻人。吾们找寻之人确实精通音律,曾被好友引为知音,哎,只可惜,世事多磨……”他说到一半停下话,低下头凑到酒坛封口处浅浅嗅了嗅。有淡淡酒香自封口处溢出,透着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那酒香并不浓烈,却感觉似无数黑夜里窗外那缕微弱而朦胧、引人遐思的那轮明月,月华如纱,在夜风中浮动,撩人思绪,让人浅闻便有了微醺的感觉,再抑制不住欲吐露的冲动:“吾们这朋友生性风雅,个性却十分挑剔,极难与人相处。他生前最厌恶三件事,弹琴无知音、赏花误花信、以及喝酒被劝酒。”他闭上眼,沉浸在酒香中,心中情绪愈发澎湃难解,不禁感怀般叹道:“哎,这确实是他最真实的味道,莫怪倦收天不愿与他对饮。” \gki!!HQ  
b)(#/}jMkD  
话毕便是久久的沉默。气氛是不对了,连一向会控制情绪、稳定场面的原无乡似乎有些失控了。这时,剑子开口了。 {6~v oVkj  
#JYv1F  
“古有铸师投炉铸剑,呃,你这朋友,该不会自己跳进酒缸里将自己泡酒了吧?” Ui@Q&%b  
sKB])mf]  
如故是不合时宜的冷笑话,剑子用来打破沉重气氛的拿手戏,通常还会搭上龙宿的吐槽。可这回龙宿还没来得及配合,在场某个不会看脸色的人先开口了。 ]}i_NqW)  
? Sj,HLo@U  
是倦收天,他的语气中略透了些不悦:“难不成剑子仙长没听说过玉川仙境天火焚城一事么?” )}9Ef"v|  
2Prr:k  
闻言剑子神情一滞,略显尴尬,然后立即转为露出抱歉。他认真致了歉意,随后又有所领悟,不由得看了看原无乡手中的酒,又看回倦收天,惊道:“难不成这酒……难不成是你的友人……” M'$n".,p  
8k2prv^  
“他名唤月无缺,原本也是吾们道真的人。他,”倦收天垂了垂眸,没了方才表示不悦时的气势,有些艰难地继续道:“他表面冷漠,内心却温而有情,尤其喝了酒后,会变得格外的温良心善,那是最真实的他。”他这人刚直少言,很少对人有如此长的正面评价。 us"SM\X#  
R#1h.8  
然龙宿关心的却是:“‘无缺’?梦丹青先生之前有提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很重要的人。” y+_G L=J  
`fu(  
“嗯,”这回回应的事原无乡,“彼时丹青遭道真中人迫害,可吾与倦收天却已深陷两族的争斗,无暇自顾,只有月无缺挺身而出,救他离开。也幸好如此,丹青才没有卷入道真那场荒唐至极的内乱。于吾而言,无缺不仅是朋友,亦是恩人。” L10Vq}W"  
A/lxXy}D  
“嗯,不畏强权,愿为真理公义挺身,令人钦佩。”剑子对此人的作为深表认同,不由得再次感佩:“天火降临,生灵涂炭,他能选择以己身吸纳天火,拯救无数无辜,这份觉悟,这般牺牲,让剑子敬佩,只恨不能结交。”  ;iy]mPd  
`LVItP(GUM  
然原无乡却是停顿了一会,才皱着眉给出了不同的结论:“或许,若在从前,无缺不一定会愿意牺牲自己。在过去的他看来,这由人欲操纵的世间不值他牺牲。当年他会出手救丹青,归根究底,是因为与丹青的私交。无缺那人,更意愿将私交摆在立场大义之前,即便道真内战所标榜的正义如今看来确实荒谬得不值一提。” vK!,vKa.  
R4 ;^R  
这般对月无缺过往行事准则的否认,连倦收天听了都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向原无乡投去询问的神情。而原无乡只是神态如常地回对上倦收天的眼神,淡淡笑笑:“怎么?方才龙宿大人调侃时你也不说无缺曾说过类似的话?” }N#jA yp!  
':R)i.TS  
“可我们都清楚,真正的他——” ,6~c0]/  
|+mhYq|`  
倦收天急急欲否认,原无乡却打断了他:“那是酒后的他,一旦清醒,他会自划界线,在心里筑起一道高墙,任谁都无法逾越。”原无乡摇了摇头叹道,“或许,那时离开道真,他并非对我们为各自立场对立的觉悟表示尊重,而是曾有那么一刻,对陷入两族争斗泥沼不自知的我们感到了失望,即便他与丹青逃离时,是你放了行。”他闭上眼仰头长叹一口气:“哎,他大概觉得我们顽固且愚蠢,便连劝说都省了。他那人啊,最讨厌就是愚蠢说不通的人了。” i d\0yRBt  
s+2\uMwf*  
“确实……”倦收天迟疑半瞬,又欲反驳:“但那是葛仙川——” 3cBuqQ  
,oT?-PC$z  
“真的只是因为葛仙川么?”原无乡摇摇头再次打断:“非也,那是隐藏在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憎欲火种,我如此,你也如此,葛仙川不过将其诱发利用而已。” q*{i/=~  
QY8I_VF  
“但那也是不可原谅的!”倦收天忿忿回了一句,声音又倏地低了下去:“但确实……”他罕见地低下了头,似不愿承认般不再续话了。 67+ K ?!,  
'M=(5p  
原无乡见了轻轻一笑,转身离开原地,在庙前院子拾起散落四处的柴木,回到之前他与倦收天等待时搭火的地方坐下,慢条斯理地将新的柴枝丢入火中。他们入山时已是入夜,而且正好是满月。此时夜已深,山中开始响起狼啸,盖过了其他动物攒动鸣叫的声音,又或许只是吓得其他动物不再敢发出声响,生怕一个不走运,便会成为狼的食物。在此起彼伏的狼啸声中,原无乡一边用树枝拨动柴火,一边也不知是为谁道:“无缺生而为人,但入道真时已不是人类,因为遇到一些变故,他的兄长将他的魂魄与桂树融合,让他成了不知算什么的生物。他似乎认定,他的兄长是为了救他人而牺牲了他,最后把他变成了怪物。可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一段的记忆,在苏醒后也再寻不到自己兄长下落去问明真相,只知道被留下的自己成为了非人的怪物。他寻至道真大概也是因为我们道真特别的组成吧。即便他从不承认,但言语间我仍能听出他对他兄长的不谅解,而对缺失记忆执着的想象和认定,更加深了他对人的冷漠和对世道的厌恶,觉得人是那种连至亲之人都能背叛的物种,让他不齿。可他从来不愿意真正揭开那道伤疤,真正去回头寻找那段消失的记忆里的真相,看看疤痕底下的是什么。曾经的道真,更像他的避难所,以追寻真相为名而来,却留在原地停滞不前,坚信自己的执念,与同修疏离,不愿融入,甚至充满了戒备,冷眼看淡世间一切。在他心里,只要有人,就会存在冲突背叛,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为了各自的执念理想,即便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如此,他又何必去理那些尘埃。” 8|.( Y  
I?c# T Rm  
“但那样的他比较好相处,”倦收天皱起眉似也开始陷入过往的回忆,“总好过一喝酒,就唠唠叨叨、多管闲事,也好过,”他的声音倏地断崖式低了下来,“就这么不声不响自顾自去死了。” X4!` V?  
q@~N?$>  
“呵,这你可没资格说。”原无乡轻笑着抬眼看了一眼倦收天,下一瞬声音又沉了下去,“可他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活得太清醒。当年就算没有丹青,他也会离开。他早看透,看明白了,人参果和人,同修不同心,终会在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后爆发斗争,就和他所认定的,无论同族异族,只要在尘世沉沦,就免不了争斗。他离开,是清醒,是厌倦,是放弃,也是独善其身。然而,”他说着一顿,挑动柴火的手不受控制地猛一用力,柴木便带着火星弹飞了出去。他一愣,看着被挑出的星火在落地后渐渐熄灭,似有所感悟,继续道:“这回劫后重逢,言谈之间,我觉得他变了。听丹青说,他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出当初兄长离开的真相,虽然我不知道那真相是什么,但我知道愿意为苍生焚身的他确实是变了,那是过去的他不会做的事。” sl}bNzT#  
/d%&s^M:  
说完又是一段沉默。然后倦收天开口了。 R;.zS^LL  
R44JK  
“大概是看到了曙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身旁与原无乡并排坐,抬头看向无边的昏暗夜幕,难得回顾往事,发出长篇感叹:“不知真相时,当看到葛仙川因人类阴谋丧命,你却挡在阴谋者身前,我也,曾在黑夜中沉沦,躲在永旭之巅消沉,但我等到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黎明来临前,曙光被夜幕和层云遮蔽,陷入绝望的人会产生错觉,以为黎明不会到来,便背过身去,错过了曙光。但无论如何背向,旭日总会东升,天依旧会放明。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月无缺鼓起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W @Y$!V<  
#.$p7]  
听到这,又联想到之前梦丹青提及的以绘梦之法看到的记忆片段,龙宿很快就有了联想猜测。他来到篝火旁,与两人对面而坐,如故用扇掩面,露出一双故作神秘的眸子:“大概,是因为人和狼人相遇了吧。”见两人一脸惊讶又期待地看向他,他继续卖关子,就是不给答案:“所以说,汝们携酒入山替月无缺寻友,是为什么?” 36,qh.LKn  
"G)-:!H  
闻言原无乡心下叹了口气。根据之前的经验,他心知若不顺着这龙肯定得不到答案,便坦言告知:“无缺说他的好友知音韶无非就隐居在这个山里某个四季都会开满荼蘼的花园,说是分别前,他与这个朋友吵了架,还没来得及一个答案,希望吾们替他告知。” x|<rt96 6A  
d!{,[8&  
可这住满狼群的深山,哪会有什么人孤身居住,更别说是存在四季盛放荼蘼的花园了。一听就知这朋友大概不是常人。可月无缺本人乃至在场的四人,又有哪个是寻常人类。 oL1m<cQo9  
,@tY D(Z  
龙宿正暗自腹诽,原本清朗的夜空忽地开始聚起流云,渐渐遮掩去了月华清晖,同时,破庙周遭开始飘起薄雾。雾越来越浓,很快就完全遮蔽了视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雾中开始弥漫清淡宜人的桂花香,混着醇厚的酒香气。然后,开始有花自空中飘落,即便在浓雾中依然清晰可见,一朵,两朵,越来越多,颜色各异,若盯紧细辩,可认出是荼蘼。 l}j5EWe  
H^_[nL  
落花缤纷,铺洒了一地,散发出极其浓郁的花香,浓稠得令人感到呼吸一滞。 V.Dqbv  
M\ vj&T{k  
就在这时,雾中响起缥缈琴声,其琴韵繁响,气势慢而壮阔,有若高山巍峨耸立,又转为平缓引入潺潺流水之声,有若小溪于山间流淌,琴音流转,由慢入快,描绘出深山中清风抚弄松柏翠竹的画面,画面再一转,是涓涓细流穿出山林,冲出峭壁,直坠而下,泻入深谷,远看有若自天而降,发出轰鸣之声,与鸟雀弃鸣,琴音轻快起伏,时缓时急,演奏出一曲勾勒出大自然美妙的天籁之音,让人心境趋于平和。 j2}C  
?;i O  
渐渐地,那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荼蘼香亦淡了下来,与原有的桂花和酒香混合在一起。 PaP47>(  
(/14)"Sk  
浓雾中,似有人在对饮。 <_=a1x  
tu#VZAPW@  
第一杯,敬混沌的过往。 UBs'3M  
+e);lS"+/  
时光流逝,被狼养大的孩童长大成人,终是被逐出了狼群,走出深山,来到了人的世界。他学习人的习性礼仪,在人世挣扎生存。他无法告知任何人他的出身,因为他知道,人们会害怕他,把他当成异类,为此,无法活成真正的自己。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掩藏,他出身狼群的秘密终是被有心人知晓并揭破,只因他阻了他人的路,为了除去他,蓄意陷害了他,却是歪打正着。人生一朝翻覆,他又回到了被赶离狼群时的孤立无援,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甚至被当成怪物,被能人异士追杀,即便曾与他交好的亲友,亦加入了迫害的行列。 F-k3'eyY  
~>3$Id: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林道上,任雨大倾盆,浇灌了他满身,却洗不去他身上属于狼的气味,亦冲不走他生而为人的本质,不为这世间所容,皆因人心猜疑,何处才是归处? }i!hzkK#  
t%Vc1H2}  
画面一转,是桂花树下,常年在树下看树之人,心底缺失的记忆,不解的谜团,以及年复一年如影随形的噬骨噩梦。 y-m<&{q  
^8Tq0>n?  
在梦里,他在血海中沉浮,天空阴沉,降下雷电轰击着他的躯体,老鹰在天空盘旋而落,叼啄他的心脏,每每梦醒,他都在承受持续的锥心之痛。 ~Os"dAgZFY  
wASgdGoy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挥之不去的噩梦中受这般如同天罚一样的折磨,只知道每每梦想,他就只有一个人。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最亲的兄长离他而去,将他变成了人不人、树不树的存在,没有给出理由。若是有苦衷,为何不说?他的兄长向来为苍生之事倾尽一切,那牺牲了他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世间,人与人,人与其他生灵,生来就是为自身欲望不断争斗,如此污垢,怎值得他的兄长倾尽所有,甚至背弃与他的亲情相救? !FX0Nx=oi  
}`E5I&r4  
或许,这世间,并无不含杂质的真情。 <f %JZ4p*  
k(+ EY%  
第二杯,敬最纯粹的相交。 R$X1Q/#md  
.xS3,O_[  
长满荼蘼的花园里,花开正好,以琴会武,琴意交融,无言自明,是知己相交的起始。 8ME_O~,N  
jku_0Q0*?  
当彼此陷入俗世斗争的漩涡中,交心的两人站在战后的残垣断壁与满地尸骸中,一人问: /.9j$iK#  
+ObP[F  
“世上为何有这么多对垒?” lyNa(3  
Vz6p^kMB  
另一人答:“有人的所在就是江湖,是江湖就有冲突” DygMavA.  
#|k;nFJ  
“只为不同的立场,就要以命相搏吗?”问的人是真心不解。 c?A(C#~ z  
De%WT:v  
答的人则清醒得冷漠:“这世间的丑陋,你莫非还没看透?” 4|YCBXWh  
Tqz{{]%j~$  
问话的人却不以为意,很是向往地道出了自己心中对和平的期盼:“我理想中的世界,人永远不用为了生存,伤害他人,也永远不需要为了自己的认同道歉,可以挺胸说出我是谁,而不会招来任何奚落与歧视。” _TfG-Ae  
ukHSHsR  
“梦里桃源,天真。”答话的人再次打破了他的天真幻想。 kW0|\  
{G&*\5W  
问话的人却笑笑道:“你在笑我傻,是吗?但你可知,人心,本应无这些对立与仇视。” 6SI`c+'@5  
xpCzx=n3.m  
这一回,答话的人竟是认同了:“万物降生时,本纯白如纸。” u>o<u a p  
XdE#l/#  
问话的人又问:“那是谁制造了这些对立?” S L<P`H|  
4Xt.}S!  
“是人。”斩钉截铁,毫无意外,更无迟疑。 Dg3S n|!f  
!2R~/Rg  
问话的人却有另一番解读:“这就对了,如果我们的世界,从自身起始,把这些对立去除,再传续下去呢?” *z I@Htp  
ts%XjCN[  
答话的人还是一盘冷水浇下:“没办法,人生而好斗。” X`xmV!  
-9TNU7^  
问话的人却坚持道:“事在人为。”他看向答话的人,眼中充满了期待:“若我成功了,你愿意来到我的世界吗?” Q%)da)0:c  
hEla8L4Y  
答话的人闻言一怔,忍不住为此天真发出嘲弄的笑声,却冷不防对上问话之人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由得正色道:“你认真的?” C1&~Y.6m  
is}6cR  
问话之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是我韶无非此生的目标。” t`=TonLb8  
lVF}G[B  
答话的人一愣,定定看了对方良久,终是半真半假应承了:“这样的世界,我哪有拒绝的理由呢?” hr3RC+ y  
(3a]#`Q  
问话之人一听,立即露出了孩童般欣喜的神色:“哈,你应允了,至少我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了吗?” &XAG| #  
-kFEVJbUyc  
然纷纵观六界,那个生灵,不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争斗,或视他人为助力,或视他人为阻碍,即便存在少数异类,祈求和平共存,可那力量如此渺小,如何能撼动世间万物为争斗而生的本质? S.&=>  
1AMxZ (e  
大同世界、世外桃源,何处去寻? <%w)EQf4m  
KG9h rT  
可若不去寻,又怎知这世间真没有一处桃源之乡?  h0}r#L  
JL gk?  
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沉浮,吾依然,心如故,便是答案。 Bh3N6j+$d  
=)_9GO  
第三杯,是救赎。 WqQAt{W/<  
mHCp^g4Q  
茫茫水渊之下,溺水的孩童缓缓沉落水底。 ffyDi1Q  
d&[Ct0!++u  
河岸上,由狼养大的孩子在几番挣扎后,终是跳入水中,游向那个即将溺毙的人类孩童,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dNJx<-  
tuH8!.  
水下环流湍急,不断冲开他们的距离。狼人孩童奋力逆流游去,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人类孩童在水流的摆弄下向上举着手,一个恍惚,竟是觉得这孩子在对着他伸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孩童邀他做朋友时一样,他心头一动,便更卖力地往前游。 12l-NWXf  
UQ]WBS\  
逆流再急在猛又如何,他只想抓住那只手,纷乱洪流中,他只看到了那只手。 ,liFo.kT8%  
T%0vifoQ_$  
再一点,再一点,只差一点点…… jw63sn  
>f)/z$ qn  
然后,他够到了人类孩童的手,紧紧地握住。 obA}SF  
mL\_C9k,n  
可握手的一瞬,无底深渊中,到底是谁拉住了谁的手? _cPGS=Ew  
G bW1Lq&"  
无声的回答,酒已尽,浓雾缓缓散开,天空恢复了之前的清朗,月华洒下清光,却并不寒冷。 JF{yhx,+ p  
2cv!85  
破庙内,篝火依旧,夜风吹拂。众人互看了一眼,又四顾了一下现场,发现篝火旁安静地睡了一头浑身雪白的狼,而梦丹青拜托的酒已开封,坛内滴酒不剩。原无乡看着,心头忽地涌上一股冲动,走过去伸手去安抚那看似熟睡的雪狼,却在触碰的瞬间,眼睁睁看那雪狼的躯体如同水月镜花般在月华下裂开,化作银色的流萤乘风往深林深处飘去。 (4:&tm/;  
Y)~Y;;/G  
众人见了,赶紧跟随着流萤深入山中。 (41BUX  
4#<r}j12z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山里深处一个开阔的空地。空地长满了草,草间点缀着各色野花。空地中央有一堵覆满绿叶的墙,上面长了无数花苞。花墙边有一个小池子,池内酒香四溢,混着荼蘼芳香。池边睡倒着数不清的人和狼,还有别的鸟兽,似在做着什么美梦。 |5J'`1W  
,Sz`$'^c  
酒香弥漫中,夜很静,月光很静,风也静,无人说话,亦没有动物龃龉,花在这片静谧中含苞待放。 >i&"{GZ  
VN3"$@-POK  
明明是一片祥和静好的景象,四人却看着觉得毛骨悚然,赶紧分头查看,愕然发现,池子竟是由酒汇聚而成,而池边沉睡的人和动物,都已经没了气息。 PSCzeR  
BhAWIH8@C  
惊讶之间,雪狼散成的流萤融入花墙中,一瞬间,繁花盛放,五彩缤纷皆是荼蘼,在月华银衣下绽放绝世芳华,只是又转瞬凋零枯萎,花叶散落,仅留下断墙枯枝。 8+}yf.`  
K<k!sh   
正是花到荼蘼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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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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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樓  發表於: 2024-12-11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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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韶篇 5

(5)殊途同归一曲终 >iV2>o_  
i^SPNs=  
“以为不过是坊间流传的寓言故事,不想天奇山传说竟真有其事,趣味。” Ueb&<tS  
0X<U.Sxn  
一曲过后,龙宿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 o#Viz:  
-u$U~?|`  
地点是疏楼西风,他与剑子身处他们离去前所在的开满荼蘼的庭院,弹奏的是在迷雾中听闻的曲谱,正好续上他在青石楼获得的那曲《续高山流水》的前半部。 E]P7u"1  
#iiXJnG  
天奇山的奇观明朗后,他不待后续发展便匆匆辞别众人独自回转疏楼西风。他要趁记忆仍深,将听闻曲谱撰下,与前曲细心衔接,反复弹奏揣摩,将那只存在于自然山林最真挚、最纯粹的情感通过琴音呈现于世间。 si,)!%b  
jhJ'fI  
剑子回返时龙宿仍沉浸在这百听不厌的美妙乐章中。和龙宿不一样,他更悬心善后之事,便留下帮与倦收天和原无乡将酒池边的尸体送回龙韬兵城让亲人认领,又协助将酒池和花墙毁去,以免再有无辜生灵受害。再说倦收天和原无乡,两人回归灵树不过数载,元神尚未复原,如今又遇到这般动荡心神之事,让他放不下心,便一路陪同两人与梦丹青汇合。虽然他早有料想,可忙碌一番后归来,却见龙宿自顾自沉溺于弄琴,登时就觉得不满了起来。 KSYHG  
_2a)b(<tF  
只是他仍是很识趣地没有打断,只是在安静地听完一曲后,再听这龙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感叹那场悲剧,再忍不住眯起眼沉下声责备:“你最好是真不知。” B'v~0Kau  
dFl8'D  
“怎么?生气了?觉着因吾知情不报,才枉死了这么些人?”龙宿刚弹完一曲,心情正舒畅,却不意听闻这质问之语,感觉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盘冷水,登时不高兴了,说话也就带刺了。然下一瞬他却见剑子别过眼低声反驳了一句“要气也是气我自己不察”,心立即又不受控制软了下来,暗叹一口气,转而宽慰道:“说汝老爱自寻烦恼汝还偏不认。哎,这世间惨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汝能知得了几件,又能挽回几件?尽力就好。不过嘛,”他顿了顿,难得不故作留难,坦言道:“这回吾是真不知。”主要是光顾着谱曲,没闲心深究。当然,他没有将这句也说出来,但他知道剑子已经猜到。他见剑子看向庭院久久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低眸轻叹道:“在吾看来,放眼六界,天生万物皆离不开欲望,有欲望便会有私心,进而产生利益冲突,即便有绝对武力可以统御行为,却无法控制心灵和欲望,所谓天下大同,不过是一片死寂的世界。或许,这便是天地造物最残忍的地方。” P!yOA_)as  
AX]cM)w  
“龙宿,对人性,你总是那么消极。”剑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无法再置气下去。眼前之人一软下口气,他便无法强硬起来。 lD#S:HX  
96d&vm~m1  
“无啊,”见剑子这般孩子气,龙宿不禁莞尔,半逗弄半认真道:“这世间不还有如汝这般之人,将别人的存亡当成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看着汝这般‘任劳任怨’,除了时不时将吾拖下水之外,吾就觉得这个世道还不太坏,就算不大同也没什么。相反的,”他很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吾挺喜欢人世如今这模样。”然后他看到剑子在听了他的话后,缓缓瞠大双眼,毫无防备的露出由惊转喜的神情,忽地就觉得不自在了起来,不由得别过眼,故意道:“再说了,若这世界大同了,没了七情六欲和争斗欲望,那汝就连这仅存的优点都没了,还怎么现?” :\]qB&  
6pdek3pOCt  
“口不对心。”话脱口而出,语气却是酥软,“龙宿你啊,总不说真心话。” eyzXHS*s;L  
d6XdN  
“胡言乱语,小心吾将汝轰出去。”这会儿轮到龙宿耍性子不满了。他冷哼一声,转身对向庭院,低头拨弄了一下琴弦,不再搭理。 4J{W8jX  
,ll<0Atg  
庭院外,雪白的荼蘼仍如他们离开时那般孜孜不倦地盛放,热烈而安静着,假装着繁华,却是为春逝而哀伤。 .O&[9`"'  
>H,5MM!  
良久,龙宿才在零星的弦音中低声问:“在雾中,汝也看到了吧?” ELZ@0,  
J(Fk@{!F.*  
“啊?”冷不防一问,剑子有点懵。 )agrx76]3w  
HLX  #RQ  
“不对世间抱有期望的月无缺,遇到了内心仍保有天真的韶无非,才改变了想法,换来玉川仙境那些生灵的存活。万物生灵,只要相遇相撞,就会发生改变的契机,这世间就是这般的有意思。”龙宿偏头对剑子笑笑,“这并非玩笑话。” <64#J9T^  
"!R*f $  
“只是可惜了。”剑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下了窄廊,来到就近的花树边,太手轻轻托起一朵洁白的荼蘼,俯身浅闻荼蘼的香气。疏楼西风的荼蘼洁白胜雪,不若天奇山花墙的荼蘼那般绚烂夺目、彼此争艳,却让人内心平和。他叹息道:“绚烂不过一时,转眼即逝,美梦亦然。本性单纯的韶无非终是在尘世打滚中失了本心,扭曲了最初的心愿。花墙那处,并非他曾经许诺月无缺的美好世界。” jpkKdQX)  
wD92Ava   
“所以月无缺在生命的最后才会托梦丹青他们将他的答案告诉韶无非。”龙宿说,“虽然不知来龙去脉,但吾猜想,出身狼群给韶无非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很大可能因此遭遇不公,期待桃源,却只能留在地狱,身亡后怨念之重可想而知。他大概附在了死狼身上,回归了他最原始、最想要被接纳的家——狼群,然后以怨念为引,以花酒为载体,下了咒,一个名为死亡的无纷争的理想世界的咒语。而月无缺知道了,才想要阻止,因为愿意为苍生引天火焚身的他已经找到了通往韶无非许诺的那个理想世界的方法。”说着,他又随手拨了两下琴弦,“所以,月圆花好,开至荼蘼,即便凋零,仍是落下了痕迹。” ^8=e8O  
7?ILmYBw  
剑子闻言一怔,不由得感怀,却仍是故作洒脱地感叹:“哎呀,真是可惜了,不能尝一口那酒。” E^B3MyS^^  
"9IR|  
龙宿听了忍不住笑了出声:“汝嘛,就算喝了,也尝不出什么滋味。” ;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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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知道了?”剑子不满道。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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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斩钉截铁的回应。 ui80}%  
XZ"oOE0=  
龙宿低眸浅笑。这还用问么,就如同青石楼的斩龙戏,来来去去听客无数,又有谁能真正品出那戏中滋味,那坛酒不仅仅是一坛酒,而一个理想中的世界,更是一段不解因缘。这么想着,他随意拨弄琴弦的手开始变得连贯而有节奏,断续的琴音开始连贯起来,变得流畅,渐渐形成乐曲——是《续高山流水》中的其中一段间奏。他一边抚琴一边唱道:“我们在自己的记忆与人生中流浪,找不到一处避难所,放眼四野,满目疮痍,何处归家,何方前向,为何残酷苍天莫肯置语?命运之轮一环扣连一环,转向无人遇见的他方,有人自黑暗行来,有人自黑暗行去,一步错身,来往万劫不复见。” ao"Z%#Jb~  
e8&7W3 m  
那是《开至荼蘼》中的一段念白,让龙宿记忆深刻,讲述的是一段交错的友谊,在寻找心中答案的过程中走向相反道路的两人。 }Xb|Ur43  
? CU;  
若那曲《续高山流水》乃月无缺和韶无非合作,戏中所述为何大概可以猜的出。就如缺失的后半部,戏中的结局,亦并非两人真正的结局。那段交错背道的友谊,中断的曲谱,终在经年之后通过一坛酒重新续上了,虽然不是完美的结局,却是最恰好的结局。而他唱的那段间奏,也正是《续高山流水》上下部的分垒。唱着那段念白,他总会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不顾一切要与天庭对抗的那段过往。即便回顾无数次,他亦不认为当年的自己有什么错,但不可否认,那段时间里,他的心是在下沉的,仿佛在沉入无底深潭,冰冷刺骨,不见阳光,只是他不在乎,亦不后悔,如此,苍天便无法置语。然而,即便如此,苍天还是忘深潭中投射下了一缕光,在潭底暗流中浮动着,难以捕捉,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那就是剑子。光就在那里,融在水中,让他无法逃避。 i(4.7{*  
QN;GMX5&  
这么感慨着,他忽地听剑子问:“对了,你那么执着那曲子的后半部,之前谱曲找灵感时都在想什么?” m A('MS2  
N}Or+:"O:q  
他仍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闻言一怔,想到当年,皱眉脱口问:“若那时吾离了血龙湖,汝没有追来,会如何?” XO5E-Nh  
qga\icQr  
剑子一听,摊了摊手,没有回答,只是摇着头故作叹息道:“哎,难怪你怎么都接续不了那曲谱,果然是白费时间,闲得慌。” Ckhw d  
D7Y?$=0ycb  
龙宿一听就不满了:“怎么?凭汝吾这上千年的情谊还配不上《高山流水》?”他冷哼一声,“那汝现在可以滚了。” p\}!uS4 (  
; ?Q0mXr  
剑子并不在意,放下手中的荼蘼,很是帅气地一甩袖,将手负在背后,摆出个英姿挺拔的姿势,转身看向龙宿,脸上却是一脸戏耍的笑意:“噫,剑子和龙宿,又何止‘高山流水’?” cR/e Zfl  
BkB9u&s^  
龙宿冷不防被这耍帅噎了一下,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听出言外之意,尴尬之余他故意继续板着脸:“那汝待如何?” (!a\23  
uT Y G/O  
“来首《凤求凰》来听听。”真是讨了便宜还卖乖。 On}b|ev  
1[-RIN;U8  
“滚!汝当吾这儿是茶楼点曲的么?” 6n/KL  
MEOfVh  
“你不弹,那我弹总行了吧?” Ch]q:o4  
EcPvE=^c  
剑子扬起白眉,笑得恣意,明明是活了几千年的人,这一瞬却张扬得如同鲜衣怒马的少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龙宿,在对方还不及反应时劈手夺过他腿上的白玉琴,又一个旋身退回荼蘼树下,一手托着琴身,另一手反手往琴弦上一拨,弦动乐起,荼蘼飞扬,云涌动,是起风了。 q)PSHr=Z  
I*KJq?R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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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龙番外六 序-1

剑龙篇番外六 雨后天晴 4+ k: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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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IfXL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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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境,天湖一带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地方。古有天洪,自九天倾泻而下,落于旱地,形成湖泊,经久不竭,谓之“天湖”。这一带,逢年五月初三皆会落雨,午时三刻起,未时三刻停,片刻不差,便是旱年亦不能阻。落雨润万物,旱地成草原,长草一年一枯荣,生生不息。天湖边上有黄梅小镇,镇中有青石楼,唱着经久不衰的《斩龙》戏。镇外有山川原野,名为豁然之境,乃仙人居所,有仙人年复一年在山中等雨。山中还有若隐若现的华丽宅院,名曰疏楼西风。宅院所在之处,偶闻龙吟声,据说是龙隐居之所。山川中还会时不时传出琴萧合鸣的天籁绝响,在山中回响,久久不绝。 r&3fSx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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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疏楼西风消失了。许是龙终究厌倦了尘世,入梦去寻找理想中的桃源了。 }C&c=3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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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然之境等雨的仙人也不在了,许是已经等到要等的人,并非戏里唱的女仙,而是一位来自集镜的道士,便随之离开了。 YKc{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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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万道论坛再开,一千零四十二人,无辜逢劫,葬身血海。杀人者留书讨要宝物,仙人追之而去,紫龙就此不见踪影。 ( L6`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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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雨仍在下,无悲无喜,不增不减,年复一年,却已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YYvs~?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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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湖仍在,记载着不可磨灭的天灾痕迹,是过去的见证和延续。五月初三青石楼仍在上演着那曲经久不衰的斩龙,即便没了楼主的殷殷交代,也没了重金打赏的贵客,仿佛在挽留这什么,激昂悲怆的唱曲声在空荡荡的雨雾山头回响。 [1UqMkX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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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天上海,巍巍龙王宫。天外云海,清华龙宫。 5#F+-9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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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泫禺缓缓苏醒,微微睁眼,感觉自己这一回又沉睡许久,还做了一场很绵长的梦。梦中细枝末节他大多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他被一群仙人追赶至某处天池边上,再无路可逃,宁可自毁元神亦不愿束手就缚,魂体化作连绵细雨,落入凡间,而那个领头追捕他的仙人,则随雨而下,落到了山川尽头的平原,渐渐没入雨中。这段梦给他一种很沉重的感觉,但他并没有被那压心的沉重闹醒。他还记得雨中有一处大宅院。宅中的植被经常性变换,不随季节更替。大多数时候,宅子里百花盛放,彩蝶飞舞,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每每下雨时,宅子某处长廊上,有两人对坐观雨,看着檐下雨帘随风摇曳,品茶煮酒,弹琴吹箫。那奏乐声化去了之前梦境的沉重感。在梦里,细雨轻盈,绵长不休,交织成氤氲雨雾,笼罩着山中豪宅,以及宅中对坐之人,朦胧而隽永,给人一种会持续到永恒的感觉。只是自始至终,他都看不清梦中之人的面目,整个梦境于他而言就像是雾里看花。 /(0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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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时间流动缓慢,他居于此处,常年处于半梦半醒的半沉睡状态,不与外界交流。六界初定后,龙族避世,各自寻觅沉睡之所,他选择了天界。即便天人登天在这里建立天庭,他仍留于此处。至于原因,他已记不清了,这些都是些亘古记忆,不扰他平静度日,记不记得无所谓。 &4[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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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着哈欠活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庞大身躯,感觉清醒了一些,很自然而然地化成人的形态,一下子让本就空旷开阔的房间看着又大了数倍。他来到水晶长身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欣赏了一下身上穿着的比彩色琉璃更炫目的华贵衣裳,头上繁复精美的头饰,再环视一眼身处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只觉心情舒畅,起床起一下就消弭了。他的这个宫殿主要由水晶琉璃筑成,宫殿内一切互相辉映,通透明亮,人在其中,仿佛处于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就如同走在没有尽头的茫茫天地间。可终究,这是人的宫殿。他已记不清自己是何时染上人类的习惯,又是何时建筑了这宫殿。每一回自长久沉眠醒来,除却零星记忆碎片,他宛若新生。他唯一记清楚的是,龙族避世,和神族封闭神界一般,出于同一个理由,便是厌倦了六界纷争,尤其是人族引起的纷争,而他,却选择了与六界纷乱的源头之一——天人的居所共居。 -/qrEKQ0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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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清醒后,他开始在宫殿内走动,要重新熟悉这个久违了的住所,这是他每回转醒必做之事。可在那之前,他得先去密室确认一下珍藏的清单。对龙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自己珍藏的宝贝更重要了。 X>6a@$M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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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龙宫其他地方不一样,密室在龙宫地下云层中,室内一片漆黑,暗藏致命机关,是他为保护密室内的珍宝而特别设计,一般人入内难以视物,更遑论察觉机关。可这一回,他一入内,就察觉有光自密室深处隐隐透出,一下就被那光吸引了目光。他无心查看其他宝物,循光来到最深处。空旷的密室尽头只放了一张古朴的木桌,上面却供着一个覆满珍珠的剑匣。无光的密室中,剑匣上的一枚枚珍珠如同夜明珠般闪耀着洁白的光辉。简陋的木桌,华贵的剑匣,两厢形成对比,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究,尤其是,这两样东西,一样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另一样则不在他的珍藏清单中。 }00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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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看着剑匣,他越感觉心下莫名悸动,有种剑匣内有什么在呼唤他的错觉。越是如此,他越是警觉,越是心生抗拒。龙生一世,与天地齐寿,他再明白不过,世间万物,八九不离其宗,表面越是光鲜亮丽、引人侧目,内里越是越见不得光,甚至暗藏致命危险。他有种直觉,这和他做的梦有关。往日陷入沉眠,他极少做梦,那个意味不明的梦,像是什么启示,但他一时摸不透。他如今生活安逸,即便居于天庭,亦无需与天庭之人打交道,只要天人不入侵他的领地,不扰他沉眠,他便不涉入天庭之事,两厢安好,没必要自寻烦恼。于是,他按下心内蠢动,没有打开剑匣,连珍藏都没有清点,就匆匆折返。 t}FMB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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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密室,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龙宫过道上,看着自己倒影在四面八方的水晶中,不断尝试回想这一回沉睡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他还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大气中就传来波动——有人进入了宫殿。他先是有一瞬不悦,但马上他便辨出来人气息,复又放松下来。 p{J_d,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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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是他在天界唯一的友人——文剑天书君枫白。 wm8x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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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枫白相交,已是在很遥远的过去,久到他已懒得去记忆与这人相交的细枝末节了。放眼整个天界,能随意在他龙宫走动的,就只有这个人。初醒心情差,又遇不解之事,心中正烦闷,恰好友人来访,他心头一动,便飞身掠去来人所在的位置。 W Q&<Q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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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枫白本是在龙宫回廊疾行,不期然见泫禺现身眼前,先是面露惊色,但在对方走到近处前边已敛起惊色,转而露出惯有的文雅笑意。他朝泫禺微微行礼,半恭谨半熟稔地打了个照面: 1W g8j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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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主殿不见您,想着您大概后花园,便自主入内去寻,希望您不介意。”毕竟对方是龙族,即便结交为友,他在交谈时依旧保有初交时的恭敬。 B# fzM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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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睡不知何日醒。”泫禺浅浅打了个哈欠,很是随意地顺口寒暄道:“汝近来可好?最近天上有什么新鲜事儿?” {\&"I|d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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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是又睡醒忘事了。”君枫白摇了摇头,面露忧色:“您不记得了吗,月前您才逆了天庭那边的意思,杀了侠刀,还敢挑这种时候沉眠,幸得不过月余,是真不怕天庭那边来围剿?” ftPw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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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敢吾便掀了整个天庭。”泫禺闻言本能眯了眯眼,发出危险的胁迫之气。明明他与天庭互不干涉,也还没发生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听了这话会还没厘清缘由就突来怒火。然后,他心中怒火马上转为惊讶,因为他这回沉睡竟是不过月余,比起往常一睡便是数甲子就跟打盹没区别,可不知为何,他却有睡了很久、甚至睡到心累的错觉。又来了,那不和谐的感觉。他想,许是梦里的时光过于悠长,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然君枫白这么一提,他立即就有印象了。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名为侠刀的地上凡人,也不知寻了什么法,竟是来到了天上,还闯入了他的龙宫企图盗宝,逃跑时还杀了他龙宫的人,被他亲自拿下。天庭那边也不知是怎的知道了那人的事,派人过来讨保。那人声称上天是想盗取仙水,散落下界,缓解旱灾,拯救黎民苍生,倒是与天庭之人讨保时的说法一致。可那又如何,他与天庭向来两不相干,与地上之人更是无干,既然那人非是天庭之人,还杀了他龙宫的人,便是犯了他忌讳,不可饶恕。于是,他先斩后奏,先把人杀了丢回凡间,再遣人告知天庭那边事已了结。于他而已,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于是,他很是无所谓道:“之后天庭那边也没说什么。”他悻悻补上一句:“天不降雨,若强行违逆,只怕要遭天谴,影响命格,甚至祸延后代。如今,吾断了他的念想觉悟,亦算是救他。” dmy-}.pq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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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已经转移到了君枫白提及的庭院。 Q2Nnps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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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修筑在白花花的无边云海上,也是由亮闪闪的水晶构成,搭配上天界独有的由云气凝成的冰晶花草,在阳光折射下还会散发出七彩光晕,看着十分漂亮亮眼。然而,这些花草和云一般,并没有生命。在天上,凡间那些鲜活的花草植被无法存活。 ? ^CGJ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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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枫白一边喝着仆人递上的茶,一边继续:“那您是否知道,天庭前两日召回了一直游历在外的凌云仙君。” \xxV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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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仙君?”泫禺一边百无聊赖的欣赏着庭院的花草摆设,一边可有可无地重复了一遍名字。实话说,天庭天人多如牛毛,下放到凡间多管闲事的也不计其数,他向来懒得理会,更不愿结交。可这个名字,他却是听过:“就是那个为功绩杀了自己恩人的人?” rk|(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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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记得,有段时间,天庭那边曾流出传言,说是一个叫“笑封君”的上仙私自下凡与魔物私通,在凡间犯下杀戒,好像是在凡间的万道论坛杀光了所有在场的修道之人,而最终将他缉拿归案的,则是曾经他引荐登天的人,便是君枫白口中的凌云仙君。虽然说他不认为登上这没什么活物的天庭是什么恩赐,但人类有人类的认知,与他无关。他是有听闻说是凌云仙君大义灭亲,也有人说是那人以公济私,博取上位机会。他记得甚至还有传闻说,凌云仙君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笑封君,利用对方得到飞升资格,之后又觊觎笑封君的名声地位,恩将仇报,给笑封君下了魔咒,这才造成了万道论坛的杀戮。毕竟此前笑封君在天庭地位极高,品行端正,是天上人的表率,于是大部分人都不信,这般人物会突然开杀。 61/zrM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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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回想着,他有些惊讶自己不仅仍记得这个名字,甚至还记得名字主人的这类无关紧要的琐事传闻。毕竟恩将仇报这种事在人族的圈子算是家常便饭了,就是看烦了龙族才选择避世。 )X;cS}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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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他莫名感到不舒服:“吾不喜欢他。”他略微皱起了眉头,“若是大义灭亲,便是大道无情,若是假公济私,便是小人行径,无论哪项都触吾眉头。” @t8k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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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样才不触您眉头?”君枫白听了反是一反之前的毕恭毕敬,低头轻笑道:“泫禺大人贵为龙族,无所不能,自是坚强,可我们虽被称为仙人,说白了不过是地上人类的一支,自然有软弱的时候。人一软弱,就会犯错,犯错时,总会希望被包容理解。”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逗弄伸展过来的花枝。可那云气结成的花枝被轻轻一碰,就碎成了云沫晶粉飘散开来。他见了不由得皱起眉。 %UQB?dk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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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汝就挺好。”泫禺见君枫白皱眉,很贴心地轻轻一施力,将散开的云沫晶粉重新结成花,送至他手上,赞许道:“当初傲笑红尘发狂遭天庭追捕,是汝护他离开……”可说到一半,他脑中思绪竟有一瞬不自然停滞,让他觉着自己说出的话有哪儿不对,甚至有一瞬出现时序错置的错觉。他正疑惑,那异样的感觉又马上消失了。为掩饰失败,他若无其事地接上前文:“他当时连汝都想杀了,遇上吾,算汝走运。” 0s""%Mh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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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傲笑红尘是君枫白最重视的友人,原是天关守将之一。他记得,这人貌似因过于执着于修炼红尘剑法而走火入魔,发狂将兵符掷入凡间,使得重要的守关兵符失落,甚至屠戮了无数天兵天将。因此,这人遭天庭之人追捕,是君枫白舍命将带他出逃,可这人发狂不认人,甚至要取君枫白性命,是他在云外星河边闲逛时正好遇到,才将他救下,顺手杀死了发狂朝他攻来的傲笑红尘。那也并非多久远前的事,就是侠刀之事发生不久前。他与君枫白交往甚久,虽称之为友,却不过是比其他天庭之人近了几分,这事反让他对君枫白另眼相看,甚至许他自由出入龙宫的权利。天庭看似平和,实际内部尔虞我诈,天人们各怀心思,皆利己而为。龙与天地同寿,历尽世事变迁,看尽六界冷暖,沧海桑田,深知世事无常,人心更难测。他讨厌改变,便喜欢纯粹、简单而恒定的人事物,因为只有那般品质才能经久不变,伴随他永远。可这些明明是他过往所感所悟,如今回想,却有如雾里看花,莫名感到不真实,甚至陌生。 E$Pjp oQ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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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往深了想,却被君枫白的声音打断:“泫禺大人的厚爱,我素来感激。”这一回,他敏锐地看到君枫白脸上露出些许微妙、让他看不明白的神情,又听他继续道:“听闻凌云仙君对您私下处刑侠刀非常不满,如今突然回来,很可能是为了此事。” 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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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他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天庭都不管,他区区一个仙君,吾还怕他不成?”他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事发后他能安然沉睡月余就说明天庭那边没打算追究,就算追究,他也不在怕,“吾们井水不犯河水,他最好别来惹怒吾,否则会是和侠刀一个下场。” &AcF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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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是这么说……” JlQT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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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泫禺挑眉。 rDX'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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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枫白见了,停顿了一会,才皱着眉斟酌着道出:“据闻,凌云仙君识得世所罕见的斩龙之技。”  '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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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出此惊人之语后,君枫白没有久留,感觉这人专门来一趟,就是为了给他提供屠龙者凌云仙君这个消息,除却兀自深入龙宫这点让他不悦,并没有什么不妥。虽然许了这人在龙宫自由走动,但他仍希望这人知分寸,莫在他的宫殿乱逛。这个念头一出,他忽地发现自己对君枫白其实并没有认知中的友善。至于这人提到的凌云仙君,与其说是警惕,或是懒得理会,不如说他隐隐觉得自己打心底在抗拒这个名字的主人,与对方是不是屠龙者没有关系。说到底,天界不过是他沉眠隐居之所,千万年来,天庭内斗,与他无关,地上生灵,与他无关,他独居一隅,平静度日,是他心内向往的平静,若这天上之人扰他清净,他便迁居他处。只是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他不该与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NJf(,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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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明明可以置之事外,君枫白的来访却让他忍不住在意。君枫白、凌云仙君、傲笑红尘、笑封君、屠龙之技、红尘剑法,熟悉的字眼,明明是他记忆中的一部分,却让他有种抽离感,就连内心向往的平静,都变得虚幻不真实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频繁的沉眠让他记忆产生缺失的缘故。 S<!_ 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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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了,他遇到君枫白的回廊,是通往宝藏室过道的回廊,之前他怎么没有发现。 }FiN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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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他再次想起漆黑密室内那发出光亮、不断引诱他打开的珍珠剑匣。终于,他忍不住再次进入密室深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再一次来到那剑匣前,匣子上珍珠的光芒看着更耀眼了。犹豫再三,他还是伸手打开了珍珠剑匣。然而,里面安放的不是什么珍贵宝剑,而是一本有些破烂的染血简谱,上面写著着“红尘剑谱”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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