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2【素釵】子衿 1~39(完)，52F 作者：s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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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9-07-16 22: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一)

「你看起來好多了，素還真也一定會很高興的。」她微笑著說。「今早我又在墓
後收到東西，有珍貴的翠玉膏，你的身子會好得更快。」

從他一住進這裡，就常有人不定時的送東西來。他以為他會來見他，可是從沒有
其他人露面。有時候他會刻意傾聽四周的聲音，想得知究竟是誰來了，但是他常
常一有感覺，那人也就立刻不見了。這麼快的身手，他不禁會想到他，只是他為
什麼不現身呢？

下一次，他會抓住他的……

事隔多日，那晚，她正幫著牽扶他練習走路。才過一會兒，他就暗示她在一旁樹
叢等一下。然後，素還真就輕盈的來了。

「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吧！」她緩步上前，看著他的眼神有著些許期待。

「不了，我……」他強壓住倉惶心切。「還有點事。」

「真可惜，葉小釵的腳剛好，才走了兩步，我以為你會高興得陪他聊一會兒。」

「他好了是嗎？」他神情歡欣了起來。

「他就站在那裡，不過還不能走過來。」她指向靜立一旁的葉小釵。

他乍見葉小釵那如玉無瑕的眼眸時慌了一下，但他立刻忍下來，猜測著他是否還
討厭他。

「你何不去扶他過來，我去準備香茗。」她說完就轉身離去。

他呆站在原地，想著要不要過去。

葉小釵看著他，微微向他伸出手，他立刻上前去緊緊扶住他的雙臂。

「你最近好嗎？」他熱切的問。

他垂首斂眉，點點頭。

「對不起，害你受傷了……」他低聲說著。

他搖搖頭，不讓他道歉。

「你……」他斂眉，藏住眼底的恐懼。「還當我是朋友嗎？」

他輕嘆口氣。半晌，扶起他那張認錯孩子似的低垂的臉，他莞爾一笑。看著他這
樣純美絕倫的笑容，好像回到多年以前，他才看一眼就註定一生將為臣虜的那一
刻。他深深的了悟，永世今生，他都無法割捨對他的這份濃烈的愛了……

看著他柔情似水的雙眸盈滿晶瑩珠淚，葉小釵微一愕然，抬手拭去他眉眼間的哀
傷。他緊抓住他的手，湊到唇邊一吻，淚水也沾濡其上。

「我真的…太高興了……」他淚中帶著笑，幾近羞澀的說。

他只是又柔柔一笑。

好似以前，他總是用這種笑容安慰著滿身風塵的這個人，其間充滿信任與諒解，
情誼不喻自明。然而，此時葉小釵的笑，又比以前更多了點真摯。他不知道他會
這麼高興──有一股又甜又暖的氣流綿綿不斷的自他那裡湧向他全身，讓他喜悅
在心頭。他自私的想要眼前這個人的愛，尤其是他的愛澎湃一如汪洋大海，好像
不會有枯竭的時候。他知道玩火自焚的道理，也知道飲鴆止渴的下場，但是他渴
望被愛的心讓他變得像饕餮一樣，想要一試這種游走在刀鋒邊緣的滾燙滋味……

他微顫的雙手捧住素還真的臉，憐惜著他多日來的清瘦，更輕撫著他柔軟的髮絲
及臉龐。

「你們在那裡站那麼久，不進來坐嗎？」百里抱信在他們身後問著。

「我扶他進去，謝謝妳的招待。」素還真擦乾淚痕忙笑著說。之後他轉向他，溫
柔的牽著他走。「小心，還會不會痛？我們走慢一點。」

她不禁一笑。「他又不是小孩子，你倒比他更緊張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關心他。」他認真的說著，小心翼翼的扶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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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9-07-2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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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葉小釵，我真是羨慕你啊！」百里抱信喃喃說著。

那天，素還真也只是進來陪他喝了點茶，說一些噓寒問暖的話，就匆忙離去。他
一向少有表情，倒是她，深藏的濃情似海，就掩不住的充滿整個人。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自從愛上素還真起，就開始她悲情的宿命。葉小釵無言以對，只有靜聽她的嘆息。

「當他的好朋友也很辛苦吧？」她問著。「他是那麼忙的人，身為他的好友，總
不忍心讓他一個人承擔一切，自己逍遙啊！像你，總是為他受傷。」她嘆口氣。

「他很依賴你吧？」

他默默無語，看著她憂深的眼眸。

「本來以為我可以抓住他的，結果只是徒勞無功。這個墓，連他的人都困不住了，
何況是心呢？對他這個人，用搶的、用逼的，都搶不過他、逼不過他。就像以前
的我，和慕容娟一樣，想跟他耍謀略，卻只會更慘而已。她不知道收手，一定會
比我不幸，就算賠了命，也不知道他感不感激。我在這裡等，是有可能活久一點，
看他久一點。但是也只有如此而已。世人都說，他唯一愛的是風采玲，因為她給
他一個兒子，又為他犧牲最多。但是就我看來，他真正愛的根本不是她，頂多只
是對她愧疚最多而已。你聽他說過這些事嗎？」

他默然搖頭，她自我解嘲似的一笑。

「對啊，他怎麼會跟你說這些？這些人在他心裡根本不那麼重要。」她看向他。

「我怎麼會跟你說這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唐突？我沒跟別人說過這些。」

他搖頭，她好像安心了點。　

「葉小釵，你是個容易讓人心安的人，可能是因為你的溫柔通達及正義耿直。素
還真喜歡跟你在一起，大概也是這樣，因為你不會給他任何壓力負擔，反而能給
他精神上的救贖及支持。我想，若不管形式，而要說愛的話，也許他愛你最多，
也最需要你，你說是不是？」

她說得笑了，幾滴淚水卻從眼角流出。他不言不語，沒有反應。

「也許我在嫉妒你，能常跟他一起，靠得好近……」她掩著面，哽咽的聲音倍覺
淒涼。

他只能靜靜的傾聽，以無言的溫柔安撫她。

「愛情這東西，總會把人變得像鬼一樣可怕自私，永遠沒有饜足的時候。」她抬
頭看著他，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我並不是後悔，但要說無怨，卻是怎麼也
說不出口。」她的眼神中有著期待。「就像蕭竹盈，她是我最羨慕的女人，因為
她有你這樣的愛人為她情牽終生。對她，你可曾悔過怨過？」

他微蹙雙眉，閉上眼睛。

曾經，他也懷疑過自己對她的究竟是愧疚還是愛，或者這兩種感情本來就是脣齒
相依，一體兩面……他並不是後悔，也不是怨恨，如果重來一次，他仍舊會選擇
同樣的結局，畢竟她是他此生中，第一個真心全意愛他的人。對於「離棄」，除
了是他害怕自己的不完美而做下的決定之外，事實上，卻也是變成鬼的他藉由啜
飲她的血淚來填滿他渴愛的無底洞而已。他彷彿見到少年的自己，孤零零的站在
一片血紅交錯的樹影之下，悄然目送天際最後一抹微雲的黯去。他無力、也無意，
挽留絕美的黃昏。因為除非逝去，無法永恆。不過對雲來講，它並不懂人心的滄
桑變幻。

就好比對死去的蕭竹盈而言，即使她最終得到他永世今生的愛，伊人卻已香消玉
殞，一去杳然……是以，真正知道、得到他這分愛的，是他自己；而「春樹暮雲」，
還不只是一個美麗、可笑、惱人的成語。然而，這般因為失去而獨一無二的愛，
猶是他此生精神的支柱及指標。他深愛著蕭竹盈，愛她愛他。讓他可以藉由她的
愛，來愛上其他人。

他睜開雙眼，眸光乍現，一串血色珠淚滾落腮邊，打在他疊放在腿上的手掌心裡，
凝成三顆渾圓的紅鑽，燿燿閃著光輝。

「葉小釵，這是……」她驚呼。

他合上掌心，淡然一笑。

他將他的愛鎖上，封印起來。饕餮之名，也將沈睡在血紅的琉璃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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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9-07-25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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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石琉璃的小花～（開心）祝親永遠青春美麗～^O^

(十三)

葉小釵回到琉璃仙境，景物依舊，人事卻已非。當他看著同樣萬紫千紅，百花爭
妍的春景，心態早已不能回到從前的坦然自若，愜意欣賞。他覺得自己彷彿變成
祭壇上的犧牲，和此時美景一樣，都是為了某個人而存在的。他第一次感到，他
竟然在怕著這裡的主人……

看著他雍容自若、優雅飄逸的丰采，他這樣的氣度讓多少人在他面前折腰？多少
人為他飛蛾撲火，在所不惜？想他自己，何嘗不是其中之一？那麼，要說這樣的
他會愛他，他根本不信。也許事實的真相就是，他和他一樣，只是藉由「愛人」，
來獲取更多的回饋的愛。他根本上就是「自愛」的成分多些。要是不求回報的愛，
他又怎會軟硬兼施的非掏空他的心不可？他已經決定不讓他把自己變成他的俘
虜，所以他關起他所有的感情，想在兩人的狩獵遊戲中佔得上風。

誰愛的多，誰就輸了，他不敢想自己慘敗的模樣。

還是維持現狀對他比較有利。

「……那這件事就麻煩你去辦了。」他朗脆的聲音昂揚著。

「好說，那我先走了。」空劫說著。「啊，葉小釵，你這次回來，怎麼好像心事
重重？」

「他身體剛好，也許有點累，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也是，你好好照顧自己，後會有期。」空劫說完就離開琉璃仙境了。

「小釵，你在想什麼？」他立刻含著笑，輕聲問他。

他搖頭，看向一池浮萍。

「你一定在瞞著我什麼事。」他微斂笑容，幽然說著。

他喟然，只有提筆一書。

江湖多變，又是景物一新。

他看著他，澄澈的眼神亮明如鏡。「你猜，我在想什麼。」

共平狼煙。

「你真的這麼想？」他輕笑了起來。

我就是這麼想。

「好啊，你可以這麼想。」他笑著，好像很開心似的，叫人摸不著邊際。

他遲疑著，遙望天際一抹抹舒卷微雲。

「小釵，你最好還是留在這裡，你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他輕淡的說著。

他倏忽看向他，他微微一笑，誠懇溫和的按著他的肩。

「天下雖大，知己者有幾？你我不是要攜手共平狼煙嗎？琉璃仙境是個公開的根
據地，它早已不是我的，而是眾人的。」

聽著他似是而非的論調，他總覺得不知該如何反駁。一時間會被他擺佈，但一細
思就能分出真相。他驟然驚覺他自己這個人，竟在不知不覺中身陷他的重重掌控。
原本就孑然一身的他，世間早已沒有他可歸屬的地方。歐陽上智曾經是他的主
人，可是自從他被以素還真為首的正道人士逼死之後，他又開始飄浪。半駝廢是
他唯一的依靠，可是他也已然逝去，孤獨的他才會在崎路人及歐陽琳的勸導之下
成為素還真勢力下的一人，並和他結為莫逆。可是，一向沈默的他，在照世明燈、
崎路人等相繼去世後，顯得更加形單影隻。就算素還真陣營有眾多同志，但是他
們都不像他一樣可以輕易了解他「無言的表示」，而且他們也少有跟他合作的機
會。他跟歐陽上智一樣，總是把他擺在身邊的暗處，以「影子」的形態，當做他
們手上的底牌。只是「影子」的可悲，只有在離開「主體」時才明顯起來。

在眾人眼中，他「葉小釵」的名字總是跟「素還真」連在一起，而素還真也毫不
隱瞞的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深厚的情誼，導致眾人都自然的以為他們本就互屬彼
此。現下，放眼江湖，何處是兒家？就算退隱，也有數不清的仇家，及徒受盛名
之累的牽絆。至於唯一的孫兒金小開，一來他無力管教，二來又能帶他去那裡？
他根本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他。他搖搖頭，嘆口氣。他所需要的，竟都繫在一人身
上。

其實回首往事，兩人在一起也渡過一段相互慰藉、相互扶持的時光，那時讓他認為
今世能遇見他是最幸運的事。事到如今，也許是怕他會要求他付出對等的感
情，破壞以前友誼的平衡，因此咄咄不安。尤其是他開始發現自己陷入他一手佈
下的迷網中時，恐懼更是越來越高。他從未遇過像他這麼可怕的人！就算他說，
琉璃仙境是眾人的，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那是「他」的，就像他「葉小釵」這三
個字，也快要變成他的所有物一樣。

「你在想什麼？你的心根本不在這裡。」他溫潤的聲音響起。
他忙回過神，搖搖頭。他總不能說他想反抗他，突破這樣的困境吧……
他看著他，興味盎然的笑著。「小釵，我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麼願意到琉璃仙境
來？」

他微微一笑。天下誰人不知他清香白蓮素還真才德兼備，正道人士以他馬首是
瞻，尤其他智鬥歐陽上智，權謀韜略震驚群雄，至今無人能敵……
他恍然一驚。

當初因為欽佩他的才能，投身為他效命；現在也為同樣的理由，卻成為禁臠。

他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你不必擔心其他的事。」

他笑著，拉著他的手向內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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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9-07-2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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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過一陣一如往常的忙碌日子，葉小釵的心漸漸靜了下來。素還真氣定神閒的讓每
件事照他期望的發生，而他也安於他所做的選擇。

撇開感情，兩人在一起多好。起初他還擔心著什麼，要開口跟他要求搬離他們以
前一起住的房間也不好啟齒，沒想到他答應得很爽快，安排他一個人住「話蓮小
築」，待他有若上賓，過了一段清心風雅的時光。有時候他難免會對他的改變有
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他的愛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但危險的愛總不如君子之交淡
如水來得安全。

安全也比較不會讓人痛心……

送走了劍君，素還真也風塵濮濮的回來了。

「謝謝你，我這條命算是讓你撿回來的。」他握住他的手。「你還好嗎？」

很好，不過欠了劍君一分人情，決鬥無法避免。

「沒關係，我再想想辦法。」他笑了笑說，但眼底的濃厚陰影卻蓋過原有的光彩。

最近偶爾會這樣，在不經意時發現他憔悴的模樣，但是每當他感覺他在看他時，
他又立刻表現出一付安然自得狀，所以他也沒有多注意，以為是他心情的起落而
已。然而現在看他，整個人似乎還比在古墓相見時更瘦，氣色也大不如前。

「我有點累，去休息一下，晚餐你先吃，我叫人晚一點再送去我房裡。」他仍是
微笑著，但好強的他會說累，表示真的很不能忍受了。

他走了兩步，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他忙上前扶他。

「謝謝，這路有點不平。」他說著，精神一恍忽，眼睛差點閉起來又張開。

他微一顰眉，剎那間將他橫抱而起，走向他的房間。

「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路……」他喃喃說著。「你不要管我……」

他將他安放在床上，為他拉上被子。

「你也快去睡…不要理我……」他閉著眼，猶兀自囈語。

看著沈睡的他，心頭突然一陣痛。他瞥見窗外稀疏樹影下立著的白髮少年，就輕
輕巧巧的走向他，停在他面前。

「他最近睡不好，有時一夜都難以成眠，食物也進不了他的口。你是他的朋友，
你跟他勸勸。」白髮少年說完，就飄身出去，守在琉璃仙境外。

葉小釵走回房裡，看著他睡夢中還冒著冷汗，喃喃的不知在說什麼，不禁憐心大
起，坐在床沿捏著他的手。

以前他就常常這樣，半夜被惡夢驚醒之後就不能入睡，不然就是心情緊張，壓力
太大而輾轉難眠。那時他在隔壁房裡，每次只要聽到他驚醒的喘氣聲或是低低的
啜泣，他都會過去看他、安慰他、甚至擁著他輕哄，讓他在他的陪伴下入眠。這
就是為什麼後來他也搬進他房間的理由，因為他總是要他在身旁才能睡得安穩。
這次回來，他不肯住在這裡，他什麼也沒說，還讓他住到花園中心的「話蓮小築」，
所以他才沒發現他的情況。他不禁怪自己太自私，也怪他太倔強。何苦折磨自己
呢？

「啊！」他驚醒，一身冷汗的坐起。

他忙扶住他，輕柔的為他拭去汗水。

「謝謝你，我很好。」他說著。

你多久沒睡了？他在他掌心寫著。

「今天在觀風嶺面對三教先天，所以比較累。」

他責備似的看著他，甩開他的手轉身要大步離去。

「小釵！我……」他忙飛奔下床，撲在他背上，緊緊的擁著。

「你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

他無奈似的嘆息，轉身扶住他單薄的身子。看著他神情憔悴，只有一雙眼眸是明
亮的，他的心就莫名的痛，好似有小小的鈴鐺敲擊著胸口，叮叮噹噹的響著。

他扶他回床上，在他手心寫著。你為什麼不吃不睡？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的臉上一陣青白閃過，勉強開口。「我只是事情太多睡不著而已，我有吃飯啊。」

葉小釵氣也不是，罵也不是，他好像一付快哭的樣子。但是他又不願意他再這樣
下去。

不要說謊。

「我……」他還是讓眼淚滴滴滾落。「小釵……」

他立刻站起，在床畔幾步外看著他。

「不要走，小釵，我只是，只是不想嚇到你……」他跳下床，又停在離他數尺的地方。

「因為，你好像…不喜歡我…碰你……」

看著他痛苦黯然的表情，和那天在雲路天宮時好像。他也不忍心他這麼自我嫌惡
的樣子。

「我是個不祥之人，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因我而死；我連想愛一個人，也把他
嚇成驚弓之鳥，好像我是骯髒的，是饕餮……」

他的字字句句像針尖似的刺在他心上，叮呤叮呤的響聲不絕於耳。

一顆渾圓晶瑩的紅鑽從他袖口滾落，滑轉到他腳前。他俯身拾起，它竟化成一滴
血淚。

「小釵……」他訝異的看著掌心的淚痕。

他腳步微錯，一下子就快步上前擁抱住他，緊得兩個人都痛了起來。

「我愛你，小釵，我好愛你，你不要怕，我絕對不會再強迫你……」他喃喃說著。
他點點頭，輕柔的在他額上一吻。

「我愛你，你相信我，如果你不喜歡，我一定可以剋制住自己不碰你，我只求你
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就好……」

他搖搖頭，微微一笑阻止他說下去。他牽起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胸口，讓他
感覺跳動的頻率，讓他知道他不是沒有心的人。

「小釵，你在同情我嗎？」他憂悒的問。

他又不知該笑該氣。推開他，他走向桌子提筆疾書。

你以為光憑同情，就可以讓我接受一個人嗎？

他怔怔的看著這張白紙黑字，過了會兒才痴痴笑了起來。一看見他的笑容他就安
心了，拿走他手上的紙條，要放在廢紙堆裡。

「不要，小釵！」他忙上前去搶，緊抱在胸口。「這給我，就當做我的情書，你
寫給我的第一封信。」

他燦然一笑，只有點點頭。

看著他喜孜孜的將它小心折好，放在衣衫夾層裡貼著心口，他就可以告訴自己，

他下的這個決定沒有錯。雖然他知道愛情的洶湧多變，但是他仍然高興著，他們

之間的危險關係，是由甜蜜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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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09-07-29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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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小釵！」

他忙回過神，看向站在窗畔，一臉穆然的素還真。

「我叫了你兩聲了。」他大概有責備之意。

他只有微微笑，走向他。

「你在想什麼？」他一把將他拉過來，直視著他的眼睛。

他搖搖頭，仍只是笑笑，手指梳弄著他瑩白的髮絲。

「你對我，只是這樣而已？」他低聲絮絮的問。

他無辜似的笑著，拍擁著他，還是當他像小孩。

「我最近有個計劃……」他依靠在他身上，臉枕著他頸窩，沈吟著又不語。

他好奇的以目光相詢，他也一笑帶過，轉而注意他的衣袖。

「這是什麼？」他眼睛一亮。「我看看！」

那是他袖中暗袋，裡面有二顆紅色像小石子的東西。素還真伸手去抓，他一翻袖
就閃開了。

「小釵，我要看！」他繼續堅持著，雙手也靈活的搶攻他的袖子。

他敷衍著化去他的招式，但他一旦下決定就非得到不可，所以他就趁著小釵以為
他要收手時的空檔刁鑽的將手伸入他袖子中把暗袋給扯了出來。

「是那個嘛！」他將它們倒在掌心。「怎麼是硬的？」

他上前一把收走它們，背著他放好。

「原來你還保留了兩分。」他淡然說著。

他想起了他初到琉璃仙境的事。

那時，他像個娃娃，完全沒有感情，甚至可能也沒有思想。他知道、他理解，那
些他傷痛的過往；但是他怎麼能夠任由他這樣？他不可能允許他有所保留！是
啊，當初是他一連串的計劃，才求到他來投靠，他也考慮了種種他可能反抗的理
由。但是無論如何，他來了，他自願歸屬他，他就會只進不退的網住他。還記得，
那時他上前去扣住他的手，他還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微笑的低聲說著，「等了好
久了」，他是故意讓他也聽見的。他在心裡笑了，笑得那麼大聲、那麼愜意。啊，
上天畢竟待他不薄！

曾經，任憑他多努力的祈禱，仍然逃不出命運的玩弄。可是，他已經學會不去管
它了──頂多，拿它來參考一下就好。他，並不是想與天爭，只是希望給自己一
點補償，而這是上天忘了給他的。

啊！曾經，在多少輾轉難眠的夜裡，他一再夢著漫天玫瑰雨的綺麗。那是罪嗎？
不吧……他在夢裡喃喃低語、苦苦追問，為什麼聽不見？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
不回應？我在叫你啊……

他在心裡一笑，頑固的私定──非讓你沒我不行。

他網住他的人，也知道他漸漸表露的強勢讓他警覺他對他的無形掌控，但是他不
怕，他不認為他有辦法在短期內擺脫他多年的苦心。尤其現在，他已經很清楚的
表明了他的心意，而且無論如何，他也都回來了──就算他不是很真心──他只要
再努力一點，得到他的心就好。他不是已經擁有他一分的真情？他應該比較有
利……

他再次看向手心，彷彿隱約可見他保留的那兩分血淚。

沒關係，他告訴自己。就像那時，慢慢收服他一樣，他也可以再次得到他。他是
唯一一個，絕對值得他這麼做的人。

他回首看他，他又是一臉像負氣孩子似的表情，他只有緩步上前，安撫他的不平。

素還真緊緊捏著他的手，拉到桌邊。

「你寫個『愛我』給我！」他任性的要求著。

他無奈，提筆寫著。別鬧了。

「我不是要你寫這個！」他揉掉那張紙。

還有很多事值得你煩惱，像是宇宙神知或

他不待他寫完就撕掉那紙。「你是不是無聊跟我玩玩？你很同情我嗎？」

你難道不是也只想有個依靠而已？你怎麼可能真的愛我？你會愛的應該是風采
玲，可惜她去世了。

「小釵，你……」

前陣子你才答應和慕容娟結婚，可惜她也死了。你不敢再談愛，因為以前的回憶
太淒慘。所以你才會找我，我比較安全，同是男人的話，即使住在一起也不會壞
你的名聲。

「你……」他為之語塞，全身發顫。「我原以為，你是世上最溫柔的人，你為什
麼對我這麼殘酷？」

葉小釵不言不語。

他自己終於還是對他任意胡鬧，非讓他掏出心來，血淋淋的起誓不可。才放任自
己一點點的愛，妖魔饕餮的本性就剋制不住；如果他全心付出，那麼一旦他給的
愛不夠時，他可能變成鬼怪，苦苦相逼……

「你根本不相信我愛你對不對？」他問著。「你什麼都可以相信我，就是感情不
行。為什麼？你要我怎麼樣？在你面前挖出我的心嗎？」

他懊惱的想起那晚，他拖著他坦白的漫漫長夜。那是他剛回來不久的事。
「你知道我愛你，你也回來了。」他認真的說。「我們的關係，是不是會變得不
一樣？」

他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一直在想如何保護自己，在這場遊戲佔上風的方法。他封印感情，但
還是不放心。他想愛他──他是這麼美好迷人──可是又這麼容易飛掉。反反覆
覆、無止無休……

「你是不是覺得奇怪？」

他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確不自在。尤其是他的眼光看著他時。

「可是，就算金小開不講，我想你也知道我對你的愛。我吻過你，老是抱著你，
你只是不承認我們不止是朋友而已。」

他更是側過臉。

他不該說出來。就算他朋友不多不知道好了，他也從來不曾和朋友這麼親密，甚
至同床共枕，擁抱交心。

他只是不想真的去坦白。

「好久以前我就忍不住偷偷吻你，你也沒說什麼。」

他要生氣了，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

「你剛知道我有小孩時，也氣得要走。」他說。「你不愛我嗎？」

他站起來，他忙拉住他。

「是我不好，對不起。」他低聲道歉。「那時候，是我害怕，不敢讓你知道，結
果，紙還是包不住火。」他嘆口氣。「應該由我親自告訴你比較好，而不是讓你
聽見流言。」他說著。「流言都是不好聽的。」

他沒搭腔，但是表情凝重了點。他知道他可能會這麼問他，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
畢竟和以前不同。然而他卻一直想劃清彼此的界限，彼此的距離。他不敢太近。

「我現在告訴你。」他說。「我需要一個孩子，可是，你沒有辦法給我。」

他的臉上一陣紅白乍起，匆匆起身的結果是差點翻倒桌椅。

「坐好，聽我說。」他按住他。「我想要孩子，也是為了你。我和風采玲及孩子
的感情，也是建立在這樣的關係上。」

他掙開他的手，他又抓住。他才不信！

事實上，他也無法相信……

「這是有關天命的事，你知道我略知一二的。也許你覺得我又在騙人。不是，我
不騙你。」他認真的說著。「我要是不這樣做，就沒有保障。我擔心你，我也怕

失去你，因為我的敵人是命數。當時我真的這麼想。我認為順服於驕傲善妒的上
天，是比較好的選擇。所以我跟她在一起，暫時把你交給別人……」

他不想聽。

「我當然也喜歡她。」

他看向他，不想聽的耳朵卻聽見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錯愕，有點近乎生氣，他卻笑了起來。

「我不會強迫自己。就算再怎麼順水推舟，用酒用藥，我都不會騙自己。但是，
我真正最愛的人，卻是你啊。」

他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他竟然這麼輕鬆的說出這種話語。

「時間你可以算算。」他說。「雖然跟她在一起，我並不討厭，但是，一想到你，
我就覺得心疼。我其實真的寧願跟你。」他看他的臉上又是一陣蒼白，笑著摸摸
他的髮。「她是個好女人。」他溫柔的說。「我很感激上天把她給我。如果我以一
個男人的心來說，也許我最愛的女人就是她了。但是，我不只是一個男人。」他
輕柔的撫著他的容顏，他有點微汗。「關於愛情，你一時之間還不能跟上我。」
他說。「沒關係，我可以等你。你現在並不了解我。」他些微喟然。「你不覺得霧
谷的事，和這件事有時間上的關聯？那晚，我好想好想你，想到我不能沒有你。
所以我才會去找你。你記不記得你在我耳邊跟我說什麼？那時你已經近乎陷入囈
語了。」他側首，他在他耳邊訴說。「你說，『不要走，你要什麼？』你認為我是
誰？」

他的表情一愣，急忙推開他。

「不管你說的是誰。我想說的，是我愛你。後來你打算搬離聽蓮居，讓風采玲住
進來，那天我跟你解釋的，也是同樣的話語。那時你留下來了。為什麼？」

他生氣了，他忙一笑，撫摸著他的臉容。

「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你不要懷疑我。」

他根本不信。他真正的目的，倒像是在逼他將「愛」字說出口。

他這次到底想做什麼？他雖然回來了，但是卻不敢再待在他身邊了。

他匆忙的倉惶著，眼神明白的表示著他想走。

我已經安排好了，你的東西我讓人安置在話蓮小築。」他明快的說著。「最近我
也會很忙，可能沒有多少時間陪你，而且又有很多事還沒計劃好……」他一笑。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我希望你在想到我時，可以來看我。」

他一時有點訝異他變得如此快。

他笑了，很快的親一下他的臉頰。「你肯回來，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已經讓我
很高興了。我不敢奢求你也愛我，但是我想好好愛你，我想給你幸福。」他看著
他。「你不要怕我好嗎？」

他看起來是那麼無傷，好像真的變了個人，回到以前的清香白蓮。
他微微頷首，他就愉悅的牽起他的手，像他初至琉璃仙境時一樣的，引領他走入
那片溫柔的繽紛。

那之後，兩個人分開一段不長不短的時光。在他的溫柔之下，他漸漸安於他為他
編織起的錦繡花網，彼此的情誼好像又回到以往的透明。
這樣的感情對彼此都好。直到他打破他內心的樊籬，把他的感情抽離。
但是他心裡仍然不敢相信他口口聲聲的愛。
愛，不是那麼容易。
也不是一個像他這樣的人，可以得到擁有的允許。
愛可以有很多理由，也可以變成藉口。但是，他不願意它淪為工具。
真相也許是他怕。也許是他的畏懼。
不要這樣，我不要你的證明。他苦惱的寫著。對不起，我有點累，我不是故意要
傷你，而是……

「而是怎麼樣？」他走近他，將他困在桌旁。

我想，如果你肯用心，還是可以找到你真心相愛的女子

葉小釵在桌子和他的懷抱框成的狹小空間裡心慌著，提筆就寫些不明究裡的事，
還接不下去。素還真淺淺的一笑，在他看來卻大有山雨欲來之勢，不禁更為忐忑。

「我覺得你很美，我從沒見過比你更吸引我的人。」他說著，俯下身子，幾乎要
跟他貼在一起。「還是我問你，你覺得我美嗎？我是不是比別人漂亮？」他的手
撫摸著他的臉，輕輕的在他頰畔印幾個吻。「除了蕭竹盈，你認為世上還有誰比
我美麗？」

葉小釵側過臉，他仍繼續將他壓在桌上，輕聲笑著。

「如果我是女人，我為什麼還要去找一個女人？如果我是男人，這世上只有你是
我唯一想要的女人。不要管那些男人女人，只要管我愛你你愛我就好，不見得只
要是異性就會讓人愛上，其實每個人都是有選擇的。」

他說著，吻住他，一手輕解他的衣衫。他意識到衣衫襤褸，忙用力推他。

「我現在不碰你，是因為我說過不強迫你，不代表以後我也沒這個意思。」他柔
柔的笑著，神情卻是那麼溫雅高尚、丰神俊逸。「我愛你，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
對，此事無關名聲，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我只想知道你怎麼想。」他又走上
前，將筆放在他手中。「寫吧，告訴我你怎麼想。」

你跟我，你會失望。

「再換一個。」他揉掉那張紙。

隨便你了。

「好，你說的。」他一笑。「我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要全部全部，完完整整。」

葉小釵心裡一驚，但素還真只是高高興興的坐在窗下，撥弄著他喜愛的素琴，輕
吟淺唱起來。

小小斗室盈滿悠揚的雅音，漂洗著心靈濁流，也乘載著綺夢航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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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9-07-30 15: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29【素釵】子衿 1~15，14F 作者：sindy

管理提醒︰ (晏雪) 非關本文感想且不足15字....請充實回覆內容並速修改 (2009-08-03 08:58)

很喜欢这篇的素素，虽然觉得压抑的过头了点，不过素素的话，一直都是戴着镣铐舞蹈的吧，这样的白莲馨香，才更美好可贵……
不过……呃……我怎么觉着这篇明显还没完呢……

[ 此帖被63015436在2009-08-16 21: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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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09-08-02 21: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Re:07.29【素釵】子衿 1~15，14F 作者：sindy

引用
引用第15樓63015436于2009-07-30 15:05發表的 Re:07.29【素釵】子衿 1~15，14F 作者：sindy : d[r#-h>dS
呃……我怎么觉着这篇明显还没完呢…… sPd Gw~{

這篇的確還沒完，我會持續更新的，只不過速度會稍慢一點，^^bb
還請道友耐心期待喔，非常感謝^^

另外，感謝zcx951wkj的小花～（開心）祝親天天開心～^O^

[ 此帖被lovechai在2009-08-02 21:4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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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09-08-02 2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六)

他會不會從此以後都不再甦醒？他會不會只是狠心嚇嚇他而已？如果這是場惡
夢的話，他祈求著什麼人趕快叫醒他，否則他就要因為失心，而瘋狂無助起來……

今天早上，他明明還輕盈靈動的在他身旁吵鬧著。

夜深露重，他安穩的睡眠被一雙暖暖的手撩散。素還真就像一隻小貓，身體蜷在
他身上，手還靈活的摸摸東摸摸西。他在笑，輕輕盈盈，一入耳中就記在心裡。
他的手撫上他的胸口，撥開衣襟直探入，他立即抓住他的手。

「小釵！」他輕笑著叫。

他看著他。就算在黎明前的黑幕籠罩下，仍能分辨他純真清麗，出塵秀朗的容顏。

「吻我好不好？」他笑著問。

他遲疑著。雖然這幾天他接受他了，可是他一直沒有再吻他，也沒有這樣鬧他。

「害羞嗎？」他笑著。「那我們躲起來，用被子蓋住就看不見彼此了。」

他拉高羅被，將兩人緊密的蓋住。

在那方溫暖狹小，又漆黑一片的被窩裡，塵世社會轉瞬間消弭無形。在那裡的，
只有兩人彼此的氣息及心跳，和因為近度接觸而急速升高的激情。雖然看不見對
方，但清楚的感覺到彼此的存在，黑暗中，人狩獵及攻擊的本性，都自然的散發
出來。就是這種又安全又危險的矛盾，才更容易讓人沉迷。

他感覺他的手撫過他的唇，並將他的臉湊過來。

「我在等你。」他喃喃的耳語著。

這裡的感覺，已經近乎緊繃的極限。他的手捧住他的臉，很快的吻一下他的唇。

「不行。」他說著，移動著身體將他壓住，他忙推著他。「你躺著就好，不要動。」

他輕握住他的雙手，堅定的壓回床上。溫柔的控制卻叫他無處可逃。

他不知該慌該懼，但是不管他想做什麼，他就是比他早一步知道。

「怕什麼？我不會傷害你。」他輕輕笑著。「躺著就好，放鬆心情，不要想太多。」

說是如此，但他怎麼可能任他為所欲為？他為什麼非要這樣壓住他不可？他不喜
歡這種姿勢，他更不可能在這樣被壓迫的情勢下無動於衷。他鬧得太過分了點，
就算在被子裡也不行！

當他正想著要掙開他時，他整個人就已俯下來，不僅擁住他，還熱切的吻著他。
他投注的感情是那麼的澎湃洶湧，他即使想抗拒，也難免眷戀。矛盾的情緒在糾
結，像纏繞在玫瑰花樹的荊棘，芬美馥郁卻也鮮血欲滴。他的心被撕裂，每一片
都在背叛他。

他沒有推開他，反而靜柔了下來，安於他對他施予的溫情魔法。他在他唇邊綻出
一抹淺笑，然後繼續甜膩的深吻。沿著他臉部、髮際、頸子的曲線，他邊輕柔的
撫遍他的身體，再一一緘以吻痕。他放鬆了全身，陷入他佈下的迷陣；一種很久
以前，早要忘記的感覺又充滿這兩個人。

「你應該知道我想做什麼。」

他驚醒，直覺知道自己衣衫零亂，在他和他緊密貼近的身體間只有薄薄單衣之
隔。他當然知道他想做什麼，他也明白這樣的情況就是會讓人心蕩神馳，但是他
在害怕。雖然身體好像附和似的蠢蠢欲動，腦子卻益發清明及著慌。

「你感覺得到嗎？」

他的身體從未比當下更敏感。他清楚知道他整個人被抵住，動彈不得，但是他仍
然想逃開。他不能成為他的禁臠，他接受的只是他的愛而已，他不想付出自己……

「還是不行嗎？」他的語氣裡有些微喟然。

他依依不捨的撫摸著他，有時還印下幾個吻，可是這回他會輕輕的抗拒他。

「我不會強迫你。」他說著。「可是，你是不是該補償我一點？」他沒有反應，

他又是一笑。「我可不會讓你輕易就這樣拒絕我。」

他撫著他的髮，表示些許讓步，他就更開心。

「那好，你吻我，像我剛才吻你那樣。」

他猶豫著。

「快嘛，否則我要改變心意了。」他催著。

他只有一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立刻反壓住他。他撫過他的臉，低下頭去
吻他。他想起了蕭竹盈，他只親過她兩次，但是一夜之間他就跟他做出他一輩子
還不曾有的激情的事。他深切的明白他不是她，世上也不會有人像他。他也以為

除了此時，再也不會有這樣的舉動。

被窩裡，畢竟是個虛無飄渺的另類空間……

「能不能抱我再緊一點？」

他小心的覆在他身上，像保護至愛琉璃似的擁緊他。他是個容易擔心害怕的孩
子，他只能用自己溫暖真實的身體讓他感覺他的確實存在。

「我好怕……」他低聲囈語，不安的蠢動著。

他看見漆黑中一閃而過的流星，連忙輕柔的去接，在他髮際卻霑溼了雙手，心裡
為之一驚。

他怎麼了？在短短的時間之內，為什麼心情起伏卻這麼大？為什麼要哭？他應該
知道，他最心疼的，莫過於他的眼淚了……

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吻乾他的淚，輕柔如棉的撫觸極力的想討好他。他知道，
他明瞭他的用心，但是他的恐懼卻也不爭氣的扶搖直上。

「我怕我得不到你……」他含淚說著。「可是又有誰能夠真的得到誰呢？」他慘
然一笑。「你和我，為什麼會是兩個人？有沒有可能，我們擁有相同的靈魂，卻
在出生時被嫉妒的世界硬是撕成兩個？」他又哭了。「我好像是那個被掏空心的
人，在初落地時就因為知道自己的孤單不安而嚎啕大哭。我從來想找的、想要的，
就是那個在擁有身體以前，原本應該屬於我的另一個半體。」他的手緊抓住他，
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體裡。「可是我就算抱著你、吻著你，我卻仍不能感覺真實的
擁有。這種倉惶，恐怕要我百年之後，才可能消散。你相信人有靈魂嗎？我不想
相信，除非證明靈魂是可以結合的，否則，就算死去都不能得到安穩。你怕過嗎？」

他撫慰著他，想像著能夠趕走他所有的憂傷。

「每個人也許都是被強迫著孤獨的，就好比嬰兒總是被強迫著脫離母體一樣，我
永遠都在寂寞的荒野流浪。如果可以回到溫暖安全的子宮，是不是就會比較幸
福？」

他問著，不可扼抑的淚水潸潸直流。他將他更抱緊一點，吻著他的悲傷。如果可
以，他甚至想替他找到他失落的天堂，為他構築一個他能夠安憩的溫床。
他拉開他的衣襟，在他平滑裸露的胸膛上一吻。「你是我可以歸屬的殿堂，我能
不能在此安居？」

他一陣心悸，複雜的情緒一如濁浪排空。他的感情這麼綿柔無限，聲聲句句宛若
伴著血淚而下，讓他忍不住想再溺愛他一點，再放任他一點，只要他不再哀傷……

「你就是我失落的子宮，我沒有一天不在渴求著回去。」他的手抱緊他。「我想
回去，跟你在一起，你讓我回家好嗎？」

他心跳的地方深刻的感覺到他如火又如冰的激烈愛情，叫他目眩神迷。
狂猛時他可以一意孤行的對他強取豪奪，婉約時又能夠讓人肝腸寸斷。他在這場
原本是遊戲的危險關係裡漸漸沈淪，由他以為的有利立場，緩緩步向滅亡。一旦
付出，就怎麼也收不回，一旦陷入；就無法挽回。其實他自己也像他一樣，只是
不肯承認而已，因為怕失去這樣的警戒線之後，會更加寂寞。這就是他的最後界
限。也許，「饕餮」指的就是他們兩個，或是世上一對對，在出世前就硬被拆散
的人。他們彼此渴愛的程度是那麼叫人心驚，永無魘足之時。也許，直到兩個人
都吃掉彼此，或是直到世界毀滅，這樣的追逐才會停止。

他微微喟然。就算內心深處警告著自己不要，但是當他決定時仍有大石落地般
的，好似解脫，及莫名的美麗的感覺。他告訴自己，他還有其他的防線，這樣沒
關係。他會控制自己，對他，到這裡就好。他告訴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他擁緊他，在他微顫的唇上印下一吻，並在他耳邊輕聲一應。

「你答應了？」他的聲音表情都亮了起來，整個人用力的抱住他。「小釵，這是
我此生為止，聽到的最美的承諾。」

他看著他晶瑩剔透的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那份澄澈的感情，竟又化成淚水，
潸潸滑落腮旁。他一笑，為他拭去淚痕，他也破涕為笑，親膩的黏靠在他身上。

「小釵，你是我的，你不可以反悔，也不可以愛上別人。」

他笑一笑拍哄他。

「我說真的。你要是愛上別人，我就殺了那個人；你要是想離開我，我就把你關
起來。」

他笑了笑，摸摸他的臉。

「你最好不要這麼做。」他靠在他懷裡說。

他沒有反應，兩個人只是互相依賴，互相慰藉著。

「小釵，你說，你是不是還想著應付敷衍我？」

他笑了，捏一下他的臉，俯下身去輕咬他的唇。

「那我現在就要你實踐你剛才的承諾。」他認真的說。
他拍哄著他。

雖然剛剛是答應了，但那只是心裡一瞬間的事；而且那時他真正想的，也是只關
心靈層面的範圍。所以如果立刻要他兌現，一陣莫名的恐慌和尷尬卻也湧上心
頭；因為當他反覆細思他的語意時，才赫然驚覺其中的肉體暗示。也許他不該想
那麼多，他方才的語氣是那麼自然純真、坦率無邪；但是看著他逐漸升起的熱烈
目光，他開始不確定了……

「你別再哄我了，你該知道剛才的承諾是什麼意義。」他坐起，將他壓平，然後
覆在其上。「因為我愛你，我無法克制自己不要你。而且你也答應我了，這是不
是代表你也要我？」他吻著他。「相愛的兩個人做這種事，原本就是天經地義、
你情我願，為什麼要把自己鎖這麼緊？」

他幾乎要後悔了，他從未遭遇比此時更惶惶不安的境地。一方面想放任自己跟他
一起隨波逐流，一方面又害怕付出之後的毀滅。他的不信任全部回到腦子中，正
如他的體重一波波壓下來。

「小釵，我們……」

他匆匆掀開被子，晨曉的陽光柔軟的透過紗帳映照在兩人身上。他一臉愕然似
的，看著懷中人兒，他忙陪之一笑。

他的確好久不曾這麼真心愉快過。好像回到童年時分，和青梅竹馬嬉戲於花木扶
疏，落英繽紛的遙遠夢境裡。那好似無辜又天真的嫣然，看在他眼中，他的臉容
含睇宜笑，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媚。

「哼，你啊……」他笑著，仍舊擁住他纏綿熱吻。
他推著他，急切的往床內縮。他從沒有一次這麼高興能暗示他「有人來了」。

「瞧你，像初上牙床的新嫁娘似的，窮緊張什麼？」他靠近他，生生的將他困在
牆角，再柔情似水的親吻他。「我像是粗魯不文、暴躁易怒的人嗎？大家都說我
是斯文體貼、高雅清聖的彬彬君子呢！何況你是我的解語花，我怎麼做得出焚琴
煮鶴之事？」

他要吻他，可是他拼命抗拒，直提醒他「有人來了」。

「好，既然如此，我跟你之事，只好延一延。」他同意，他就笑了。「不過，我
只等你到這事告個段落。今晚再見時，我不會再讓你任性反悔。」

他的心又一緊，他在他想抗議之前就先吻住他。

「不然，我馬上去關門，任何人也別想來，我們明天再出去見人……」
他不待他說完，就忙著點頭答應。

「對，這才乖。」他抱著他吻著，笑著。「我最心愛的親親寶貝。」

他很得意的笑著，放開他，輕巧的下床去披上外衣。這時門外的小僮剛好踏入園
中，過了一會兒就傳來敲門聲。

「我不會再讓你忘記剛才的承諾。你可以現在就開始準備。」他朗聲對他說著。

小僮應時而入。「啊，主人，葉公子，你們又有什麼重要的計劃了嗎？那一定相
當精采。」

他笑了出來。

「咦，很少看見你們這麼開心的模樣，肯定是空前絕後的大事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些微斂首，頰上飛紅。

他看著他就越是高興的笑起來。

今天早上的他，還生龍活虎的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不時的向他佇足凝望。每個一
顰一笑，都好像是他一次次的提醒，讓他在強自鎮定的外表下，一次次意亂情迷。
到如今，言猶在耳，他卻昏迷不醒。他痛苦得握緊他的手，連想叫他一聲都不行。

他只有擁緊他，傾聽著彼此的心跳證明他尚未失去，其餘也無能為力。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明跟他約好晚上的事了！就算魔域再可怕難纏，也不至
於弄到如此悽慘。他知道他是為了他才大開殺戒、運功過度；但是，他竟然因此
重傷昏迷，甚至無法甦醒，這就太出人意表了！

本來，在是非小徑看見劍君時，他的心裡還以為他畢竟留了後路，可見他之前就
叫人做的事，是有計劃的預謀。可是多日來的求醫問診，奔波之餘他的病情仍是
毫無起色，他的心就一刻刻的不斷向下跌宕，幾近谷底。難道這是他極少犯下的

「失算」嗎？

多麼可怕，智者的「千慮」，竟在「一疏」之間化為烏有，還造成如此傷害！他
不禁深刻的憐惜著他，為他不得不在詭譎多變的武林中戰戰兢兢而心疼不已。只
要他能醒過來，他不在乎再多放縱他一點，再寵溺他一點，只要他開口跟他要求，
他什麼都可以答應他……

他抱緊懷中的人，只能熱切的吻著他的唇，伏靠在他頸窩邊無聲呢喃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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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09-08-08 22: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七）

雲路天宮過眼的繁華，如今只有與這兩個曾經名震天下現在卻消聲匿跡的人
相互憐惜。

剛決定回到此地前，他心裡也曾掙扎過，他不禁嘆息著自己竟然只能給他這
樣一個廢墟般的棲身之所。

回想當年良辰美景，風光不再，怎麼不讓人心驚？時間是稍縱即逝的啊！就
算這些天來的失魂落魄、懵懵懂懂，讓他以為他那天的愛語及佔有似的抱緊
他的動作，都仍停留在他身邊；但是，隨著每天的日出日落，他清楚的知道
，現在唯一和當時同的，竟只剩他微暖的體溫在他手中。

想當初，自私又怕受傷的他，封鎖住自己全部的感情，卻任性的回到他身邊。
他單純的以為他只要接受他無窮無盡的愛就好，因為他眷戀他愛他寵他的感
覺。他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究竟藏了多少連自己也不懂的祕密，但是從他
親口承認他愛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沒有停止過思考、想像，他會如何來
愛自己。

他就像個突然抓到他弱點的驕子，又期待，又高興，而且不敢付出真感情；
但卻是理所當然，不斷的要他的愛憐疼惜，甚至認為他愛他就該讓他幸福快
樂，而讓他一個人犧牲奉獻。

這樣危險的關係是建立在以他自己為誘餌的獵補行動上，就算玩火自焚，他
也忍不住想親身一嚐。

只是，他為什麼會這麼重視他的愛？在他心裡，並不是每個人的愛他都想要
。他就算孤單無依，就算滿身蒼涼，也不是那種會為了愛而背叛自己，討好
他人的人。在經歷那麼多之後，原以為他自己已心如止水、波瀾不興；感情
上挫敗的他只能寄情刀劍，忘情於一場場為「正道」而努力的戰役。他甚至
希望有個人能在交鋒時殺了自己，結束這個盡是悔恨、不堪、與悲苦的人生。

然而，他卻是這麼突然的進到他生命中。「素還真」，這個名字曾經對他毫
無意義，但自從他成為他的敵人，甚至成為朋友之後，這三個字在他心中的
比重，就一天大過一天。

還記得第一次見他，在歐陽世家大堂，他只訝異著傳聞中的「清香白蓮」竟
是如此溫文爾雅、超凡入聖的絕世少年。

那時他隱身一角，在重重人潮之外，暗中監視他的同時，他的眼光也正好對
上他的。他在那瞬間表情變得溫柔，含睇宜笑的如星明眸好似帶著暖流，淙
淙拂過他全身。那時也許他注視著的，是他前面多如牛毛的人群吧，但是當
時他總會有個錯覺，以為他看的人是自己。

那一刻起他就明瞭，將來可以取代歐陽世家，成為正道主流的人，除了他之
外，不做第二人想。

因為他那令人折羨的雍容氣度及與生俱來的群眾魅力，使他像磁石一樣，不知
不覺就會吸引旁人的眼光。他知道這個人才是歐陽上智真正的對手，甚至也想
過自己將來可能得死在他手下；可是他當時這麼想，卻也沒有先下手的打算，
反而有種期待。

也許是他已然生死兩拋，所求只是有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因此後來為了報歐陽
上智的仇約戰他時，心中倒也沒有太多怨恨，反而希望這就是他人生的終點。只
是那次，兩個人一交手就好似朋友切磋一樣，竟連著十二天不忍收手，直到他們
一起倒下，在昏迷前還念念不忘著相見恨晚的敵人。

所以，事實上，他會放下仇怨，除了旁人及道德的考量之外，還有一點只有他們
兩人才知道的微妙感情。後來，初到琉璃仙境時，敏感的他就隱約覺得他對他的
感情似乎又多了一點別的，尤其是當他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時，一陣麻慄的感覺從
他那裡竄進他全身。

他抓著他的力量是那麼大，讓他以為好像永遠都掙不開似的，可是他看著他的眼
眸卻又柔情萬千。他總是對他親切熱誠，在很多時候也不避諱讓他知道他在微笑
著凝視他；就是這種感情，讓他也漸漸迷惘，自然而然的讓他覺得再親密一點也
無所謂、再交心一點也無所謂。

回想起來，那時兩個人的生活，其實就和現在也差不多，只是那時他單純的心思
以為他是他一生的知己而已。不過，他也不能否認當他第一次聽說他愛上一個名
叫「朱雀雲丹」的女人時，心裡乍湧而上的不舒服。

他告訴自己，他會這樣是因為他是他的知心好友，所以他很自然會有失落寂寞的
感覺，好像以後他們之間的生活就會不一樣了。但是，平心而論，他那天會對他
發脾氣主要是因為他不喜歡他的樣子，好像為她受盡苦楚，再抽空來看他似的。
他拒絕去想他和她過了一夜的事，尤其是他還記得他以前對他的親膩，及那次他
睡著時他給他的吻。

就算他不說話好了，也不代表他無知啊！他是被那個深濃的吻喚醒的，他渴望知
道是誰對他那麼溫柔，那麼憐惜，他覺得遺忘已久的感情又回到懷中。當他睜眼
看到他時，奇怪的卻不訝異。他不會笨到連「吻」的意思都分不清，但也無法證
實。

那時他也不一定想要他說什麼，因為他以為兩個人的生活不會有變，而維持下去
也覺得挺好。所以他才會氣他和風采玲在一起。他無法忍受他的地位在他心中下
滑的壓力。

雖然那天，他又累又忙中仍在他受傷後回到琉璃仙境時趕來看他，而且千方百計
的想討好他，他心裡仍是有點遺憾。畢竟，朋友一場，本不該牽涉這麼廣，何況
那天，他為了表態，竟也說出「不愛朱雀雲丹」這樣的話。

他若不愛她，那個他深愛的笑容又是誰？從以前開始，心弦、百里抱信、慕容娟，
每個都那麼愛他，那他心裡想的又是誰？她們為他犧牲奉獻，他又回報了誰？看
到百里抱信的痛苦，想到他應諾婚約的慕容娟，不論是基於何種理由，他都明白
不可再陷入情網。

以前他曾走過一段傷心路，而現在，以「素還真」的名望地位，他更知道跟他只
會萬劫不復。也許是私心，他一直不敢付出愛，是怕一旦無法永遠擁有他，會變
成嫉妒的饕餮，連自己都嫌惡……

事到如今，什麼都沒用了。

他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他，絹布下的他依舊神清俊朗，但是他的眼眸卻不再熱烈的
注視他，嘴唇也不再說出懾他心魂的話。他就像個娃娃，一動不動的，靜靜的倚
賴著他。

他究竟是有心亦是無意呢？以前，他有什麼計劃策略都會告訴他，像是邀功討賞
的孩子，希望得到他的鼓勵及支持。每次下棋他都會輸給他，而他也總是興高采
烈的跟他講解戰略的運用，還常說他心太軟，太遲疑，到最後什麼也保不住。也
許吧！對一些事情他的確無法放下，反正他也無心於此。

他自知沒有他那種拔卓不群的智慧，所以信賴他的他也從未懷疑過他的決定。就
算又犧牲了誰，或是人們說他又辜負了誰，他也從不當回事。可是這次，他竟然
沒有告訴他這個重大的計劃。

他想起出事前幾天，他常常摟靠著他，陷入自己的冥想；有時候會笑，有時候就
一臉穆然。

他也習慣了他思考的模式──不可以打擾他，凡事遷就他──那時的他像活娃娃
一樣，他讓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他在那裡他也會在那裡，甚至睡覺也緊跟他靠
在一起。

也許正因為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腦子裡，所以身體才會變得依賴；所以反過來
說，他最脆弱、任性也在那時候。

記得有一次午后，他以為他已經熟睡，才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床，想出去散散步就
好。他人才到門邊，一道身影快速的衝上前擋在門口，竟是一臉沈鬱陰森的素還
真。

他生氣似的執問他要去那裡、要做什麼事，他一時之間也愕然。他不知道這個知
己是怎麼了，但是他頤指氣使的說著，近乎是命令他，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丟
下他。

然後他怒氣沖沖的拉他坐在窗下，賭氣似的緊抱著他；那晚他氣得不吃飯，還連
帶讓他也不准吃。自那次以後，每當他想事情時，他一定陪在他身邊照顧。然而
一旦他想好了，他就會自信滿滿的找他說，不管當時多早或多晚。可是這次，他
明明在想著什麼，他也說了有個計劃，但是卻沒有告訴他。

是還未構想好？還是在隱瞞什麼？自從他接受他，回到琉璃仙境以來，他表面上
和以前一樣，但心底卻好似總有個東西不讓他知道。

雖然私下他更喜歡碰他親他，也常常說著愛他的話，可是他明顯的對他有所保留。
他就是不喜歡他這樣！一旦知己好友變成愛人的關係，相處方式一定會不一樣。
他不管究竟他們之間是愛情多還是友情多，他就是討厭不能完全擁有的感覺。

縱然是他自己先自私的把情愛封印起來，但當初言之鑿鑿說愛他的人可是他啊！
他怎麼可以怪他？他不清楚他是不是知道他鎖上自己的愛後才跟他回來，可是再
怎麼樣，他都在他面前融化一分真情了，而且在短短數天之內，他又突破他的第
二道心防。

即使他可能不知道，當他為了他運功過度而昏厥時，他的心就不再屬於他自己；
然而，他卻是很明瞭，付出去的感情一如江海不回。尤其當他苦苦祈求他醒來，
用吻、用抱，都沒有用時，他那種因為即將失去而懊悔滿懷的激動，好似又回到
當年，恩師為他的任性而死的那一幕。那種幡然醒悟的憾恨，比之千刀萬剮，更
叫人無可承受。但是現在他仍然安好在眼前，縱使不說話、不起身，他還能感受
他的心跳及體溫。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再害怕無法永恆。畢竟只要他真愛過，
他就可以告訴自己，他還曾經擁有，而且也會固執的持續下去。

愛情世界裡重要的不是誰輸誰贏，而是兩個人靈魂的相屬與默契。他終於明白，
以往的知己情懷，就是一種對他愛情的化轉；這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著愛他的人，
更早在他承認愛他之前，就已然將他的心偷換。

他怎麼可能不愛他？又怎麼可能不要他？在相處的日子裡，他無時無刻不追隨著
他的身影；就算是分離，心也為他懸懸念念，牽牽縈縈。他愛他啊！即使他吶喊
不出口。但是卻怎麼也隱藏不了，那氣震雲霄，昭日霽月的告白。

就算他聽不到也好……

陪伴著他，看著他的每個表情，他頹然發覺一無所獲。他一直抱著一線希望等他
醒來，像以前一樣耍賴似的抱著他不放，然後親膩的在他耳邊笑著，說這一切都
是騙他的，他怎麼可能放得下最愛的他。

可是他沒有醒來。他再不讓他有個寄託的話，他很可能就要瘋狂了。有很多人說，
他的病是假的，也很多人說，這只是他一貫的障眼法；因為他曾經詐死多次，化
明為暗，而大部分時候他都藉機好好休息，重新運籌帷幄，所以，等復出時又是
一番氣象。他知道他的做法，甚至一旦他得以偷閒，就會迫不及待的來找他。
當然有些時候他初至時總是精疲力盡，肝腸寸斷，他就必須更放任縱容他；但有
時他卻像逃學的孩子一樣，帶著香茗醇酒，挾著素琴，輕快乘風而來。只有那時
候他比較自由自在，也可以拉著他在清幽秀美的深山絕壑裡漫遊四海。

可是這回不一樣。

他完全不明瞭他真實的狀況。他是故意欲言又止，還是真的失算？他當然會為他
守候一生，但如果他是騙他的，他也許還會先笑一笑，再氣沖沖的折磨他。只是
無論如何，他愛他的本心，卻也是天地為鑑。他不希望他的愛又像以前一樣那麼
可憐。他虔誠的用心祝禱，他的愛來得及讓他看見……　

[ 此帖被lovechai在2009-08-08 22: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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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09-08-09 21: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八）

幾個人來看過他，但是他一樣沒起色。聽空劫的語意，似乎認為他必然是假病，所以才會三字一拐五句一勾的刺激著他。不管此事的真假，反正他打死不承認，就沒人能奈何他。因為無論如何，他相信他，他絕不可能讓任何人對他不利，即使是試探也不行！他要等他自己醒來。

「葉小釵，最近辛苦你了。不過，除了你之外，大概也沒有人可以讓素還真安心的將自己交代託付，也沒有人像你一樣忠心。」空劫說著。

他不言不語，靜靜的撫著他娃娃似的容顏。

「不過，你一直這樣留在他身邊也不是辦法。」他說著。「你應該知道劍君跟你的約戰，寇心劍的泣血勢所難免。你不解決是不行的。

他眉頭深鎖，神情凝重。

「雖然素還真可能會不高興，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去赴約。你本來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要是永遠這樣，你難道也陪他一輩子嗎？」

他在心裡嘆息。就算得照顧他一生，他也只有認了，誰叫他要愛上他，而且還死心塌地，無法自拔。然而，他不能離開他，除了愛之外，更是因為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暴躁難安。他想起他賭氣不准兩人吃飯的那晚。事情開始於他悶在房裡，悶在他身邊太久，才想趁他熟睡之際悄悄溜到庭園透口氣。

誰知他人未到門邊，他的人就已像離弦之矢般射在門上，緊密的擋住整個出口。他的表情陰鬱森嚴，不怒而威，全身籠罩在蕭瑟的金氣殺中，他第一次感覺他竟然真的要死在他手下。

「你要去那裡？」他冷硬的聲音問著。

他些微愕然，只有低首斂眉，搖頭否認。

「說，你打算去那裡，要做什麼事？」他跨步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臂膀。他抓著他的手勁是前所未有的強勢，他痛得幾乎以為手要廢了，他還固執的搖晃著他，好像這樣他就能說話，就會開口求饒。

他痛苦的緊閉雙眼，側過臉去等待他下一步的刑罰。他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得忍受他無來由的審判，但是在他身邊，他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反抗他，或是兵刃相向。

他突然間開始訝異他對他毫無來由的心軟，及無法收回的疼惜。他為什麼會想，死在他這裡也不錯……

奇怪著他遲遲不再動手，他張開雙眼，看向身前的他。他的樣子仍然沒變，但是他幽遠的眸子裡卻盈滿晶瑩淚水，汨汨流了下來。

他看起來是那麼扣人心弦，好像淌著情淚的幽羅鬼王，在火與冰的交界點上，目送靈魂生死輪迴的交替。

為什麼他總是可以同時在他身上發現截然不同的極端特質？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在他不同的面具之下，可能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祕密？

他就像是撲火的飛蛾，只知傻傻的朝著光源飛奔，卻顧不得危險。為什麼他就是擁有讓他莫名飲鴆止渴的引力？他們只是朋友不是嗎？以前看他，除了溫雅的風範之外，就是機巧鎮靜的智者了；但是自他投身於此，他展現的強勢及溫柔，就不斷的迷惑著他的心。

知己的感覺是這樣嗎？他以前不曾有如此交心的好友，所以他也不清楚。可是，即使他可以完全了解他對事物的態度，相信他對策略的處理方式，他就是不能明瞭他內心深處感情的複雜。有時越想越疑惑，越疑惑就越想，直到迷迷惘惘，不得不放棄。可是即便如此，他仍舊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不獨是因為兩人間的情誼，也是兩人間相互依賴，謎樣的感覺。

「你想離開我？」他氣若游絲的聲音，聽來分外蒼涼。

他忙搖頭，極力想讓他明白。

「不准你離開我。」

他緊緊抱住他，好似天地已然崩壞，浩瀚中只賸彼此。他感覺到他的淚水，沿著他的頸線滑入衣襟，濡溼兩人貼近的胸口。他不禁揚手輕撫他瑩白長髮，那瞬間的心情突然變得幸福，讓人無以名狀。

「你剛剛想去那裡？」他又問著。

他在他掌心寫著。去走走。

他倏地愀然變色，抓著他拉到窗下臥榻按著。「我在這裡，不准你出去；你要看風景，在這裡就好！絕對不可以把我一個人拋棄！」說完，他就賭氣又任性似的緊靠在他懷裡，和他一起倚窗而坐。他只有抱著這個大娃娃，眼神悠遠的看向窗外秀雅蔥鬱的美景。他的心思全飄渺其上，專注得連他抬頭看他，都渾然不覺。

也不知有多久，園外傳來小僮的腳步聲。他驚覺日落西山，已是晚餐時間。他今天中午胃口並不好，應該讓他多吃點，也許對他的心情有幫助。他才想動，他就按緊他。

「不要進來！出去！」他大聲說著。

小僮停在林子裡，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不餓！」他又說。「沒有吩咐，你自己休息去，不必管我們！」

小僮應諾，轉身離去。他立刻拉下窗子，嫉妒似的看著他。

「現在也沒風景啦！你看著我就好。」

他一頭霧水，不知道那裡又得罪他了，只有些微斂眉，嘆口氣。想對他發發脾氣，又怕他傷心；要是放任他的話，只怕他更一意孤行。他也不禁奇怪著，以前他不在這裡時，他的「好友」是誰呢？他覺得他有可以吸引別人縱容他的天性。可是他並不太喜歡他抱著別人的念頭。

「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悶很無聊？」他問著。

他忙搖頭，淺淺一笑，拍拍他的肩。

他看著他好一會兒。那時他的樣子和想事情的活娃娃又不一樣，好像變回原來的素還真，澄澈如鏡的雙眸定定的瞅著他。

「小釵，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嗎？」

他突然提及這個，他微愕然。

「在這樣的局勢下，我為我的安全做了許多設想，甚至有些還遭受非議。」他看向他。「你也會覺得我很自私嗎？」

他立刻聯想到一些同志，也明白他處在「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疑雲之下。他於是笑了笑，搖搖頭，想安慰安慰他。

「其實連我自己也覺得我自私。」他忙又微笑，輕搭著他的肩。

「大概天下只有你不這麼認為。」他一笑，取過紙筆寫著。

大家都說施比受更有福，因為你是這麼優秀又有才華的人，所以他們將自己交給你也沒有什麼不好。何況一旦他們將生命奉獻給你，你就必須擔負起他們的使命。在你肩上的期待愈多，你愈該好好活下去，否則你將以何顏面向他們交待？

「小釵……」他看著他，竟然有種感動莫名的溫暖。

他又一笑。我相信，天下狼煙能靖，非你不可。我也將生命給你，你一定要比任何人更堅強，更好的活

他未寫完，他就一把握住他的手，熱切激動的將他拉向自己擁住。「你不能死，你不能丟下我一個，我怎麼能承受沒有你的生活？」他埋首他髮際。

「你的死，一定要在我之後！因為，我希望死後有你記得我，有你懷念我！我想死在你身邊……」

他搖搖頭，拍著他的背。他也不想承受與他天人永隔的悲慟。

他寧願和他互換角色，安慰的在另一個世界，看著追悼自己的他……

「不行，天下的人都可以死，你不可以！我能不能也把生命給你，就算是為我好了，你好好活著，連我生命中沒有的幸福，都一起過下去……」

他仍是搖頭，推開他提筆寫著。此身已空，苟活何用？死一個我對天下無損分毫，死的是你的話，那蒼生何辜

「你不要對我說天下不天下！我說的，是你跟我之間的事！」他打斷他說著。「在這世界上，我唯一相信的，就只有你而已。」他認真的看著他，好似在強迫，又像在祈求。「因為我連自己都無法信任，所以才想將生命交給你。你不是一個人，你是我，我和你一起。」

他訝然凝視他，他卻對他一笑，捧住他的臉，在他額上以他溫潤柔軟的唇瓣印下綿長的一吻。

「小釵，答應我好不好？」他問得彷彿是終生大事般慎重。

他一時無言。

「我沒有別的要求，就這一個。」

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令人不忍，他只有點頭。

「謝謝你，小釵。」他笑了，擁住他的雙肩。「我知道你最好了，我想永遠賴著你。」

他被逗笑了，輕拍他柔細的髮絲。

「小釵，你知道我想事情時喜歡跟你在一起，你了解為什麼嗎？」他靠在他肩上說。「因為我只相信你。你不會讓我受傷害。」他抬頭看他。

「我常常會害怕，某個人在我不注意時，趁機殺了我。你說，是不是很可怕？」

他點頭，撫著他的背安慰他。

「你不要再做出讓我害怕的事好不好？」他緊緊的捏著他的手。「你這樣悄悄的走，我以為你要拋下我，我怕你，怕你…不喜歡我，怕你跟別人在一起……」

他微笑著搖搖頭，溫柔似的揮去他多疑的陰影。大概聰明的人心思細密吧，他憐惜著他總是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煩惱不已。像他，就很單純，只有一個簡單的想法，反而隨遇而安。

「小釵，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他又問。

他忙又點頭微笑。

他安心了，笑了。他滿心歡喜的倚靠著他，靜靜的傾聽兩人的心跳。倏地，他又坐起，如星雙眸瞅著他，若有所思。他一愣，不知道他又想到什麼了。

「小釵。」他開口，他立刻全神注意。「小釵，你在我身邊也一段日子了，你有沒有什麼覺得不好？」

他努力的想，不明白他所指為何。什麼叫「不好」？配合他行事，沒有不好的地方。其他也沒什麼好挑剔的。於是他搖搖頭，表示「都很好啊」！

「你一直都這樣，你從來不曾開口跟我要過什麼。」他的口氣變了。雖然他的陰晴不定讓他有點疲於奔命，但是他還是耐著性子，靜靜等他說完。

「你沒有想要的東西嗎？或是你對這裡沒有一絲眷戀？你對我根本不是很親密的關係！」

他忙搖頭否認，阻止他胡思亂想。

「你一點也不在意這裡，因為在你心裡，琉璃仙境和任何地方沒什麼不同。我也是，我也和那些其他人一樣，所以你一點也不會想要求我什麼。」

他皺眉，快被他弄糊塗了。

「你為什麼不開口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麼？你好像一付什麼都不要似的。」他愈來愈生氣。「你不喜歡這裡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改成你喜歡的樣子，何必想出去走走？你要是喜歡任何東西，我會為你取來。你說，告訴我你要什麼，我也想為你做點事。」

他不明白他的想法，太複雜。他不需要他為他做什麼，因為此身不必過度在意。

「你一定得說個什麼。」他將筆塞在他手裡。

他沈吟了會兒，緩緩寫下「天下太平」。他愣了一下，又開始笑起來。他不知道，他竟然正直得這麼單純。

「很好啊，我也以此為己任。」他笑著，挨近他。

「不要管那些，我想為你再做些其他的事。像是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或是，你覺得這裡有沒有那裡你不喜歡，想把它換掉…」他一笑。「我希望你悠游自在的留在這裡，而且我也想好好疼愛你。」他看著他純真無邪的眼眸。

「我知道我很任性，總是將一股腦兒的情緒發洩在你身上。你對我一直那麼好。」他笑著，很快的在他唇上輕拂一吻，又靈巧的跳下臥榻，像初生的小貓般伶俐，又像散了一地的鈴鐺，笑聲叮呤叮呤的滾來滾去。

「我可不可以愛你？我想讓你覺得，自己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因為有我在，我會照顧你。」他說著。「我們是此生難再得的知己好友啊！」

他看著他盈盈身影，胸口被不知名的某種感動占據。只要能看到他這種只在他面前有的活潑快樂，他也會像他說的一樣，把他寵成世上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讓他比任何人都驕傲幸福。

「快啊，你要的是什麼？」他催著。

他看著他靜不下來的樣子，喟然一笑。他飄然下床，追逐著他的步伐，在燭台邊逮住他，擁在懷裡。

「小釵。」他笑著看他，甜膩的叫著。「小釵，小釵，小釵……」

他微笑，撫著他的臉，在他額上一吻。

「小釵、小釵、小釵……」他好高興，倚靠著他喃喃喊著他的名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曲調，無論他吟唱多少次，都不會厭倦。

他抱緊他。這個人竟然能夠以這樣簡單平凡的兩個字，哼出他覺得曾聽過的最好聽的音樂聲音。

他突然覺得，名叫「小釵」的人，好幸運。這個名字好像現在才有意義。他這樣靠在身上，反反覆覆的唸著他的名字，好像已然陷溺在其中，一心只想他的事。他不懂他是不是在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事值得他想，但是他很高興、很愉快。

他什麼也不要，只求年年歲歲、暮暮朝朝，有他在一起，天涯共相隨。

「……就交給我和無難佛好了。」

他回神，看著空劫和無難佛。剛才淨想著以前的事，也沒注意他們。他不禁升起一絲愧然。

「葉小釵，素還真變成這樣，你更要為武林多盡一些力；何況，我們的為人，你也可以信任。素還真跟著我們不會有事，我們可以保證他的安全無虞。」

他皺緊雙眉，猶豫著。並不是連他們都懷疑，而是長久以來和他在一起的習慣，及那分濃烈的愛情讓他難以取捨。即使看顧的只是個娃娃，他仍然不敢輕言放棄……可是，如果離開他呢？

這些日子以來，他日夜照拂，為他付出雙倍感情的他不斷的想讓他清醒，但是他依然故我。

所有的矛盾不安湧上心田，迫切想得到結果的他只有一個危險的念頭。離開他、拋棄他，也許他就會像記憶中那樣，匆匆忙忙的抱住他，然後說著責備的話……他想起小開，當初丟下他，其實內心深處也有這樣一股深沈企盼的希望。

正是因為他是如此的愛著他們，　才會有這樣的勇氣一個人面對冷漠不堪的世界。

何況，如果他真的病了，他就該負起一些未竟的責任吧？他們之間，對於天下有著類似的胸襟；縱然他不能像他做一些大事，但什麼是他該還的、該做的，他不會不明白。

就是因為愛他，所以必須堅強，必須面對挑戰，這也是為兩個人將來更無牽無絆的生活而做的努力。

「葉小釵，武林還有很多事等著你，不下決定是不行的了。」空劫說著。他再為他梳攏一綹飄到臉頰的髮絲，手指依依不捨的在他唇邊一畫。他收手，些微喟然，點頭答應。

「你答應了？」他問著。「很好，雖然這場決鬥可能有相當風險，但是我們都還是相信你。」

他點頭，默然接受。對於劍君，他總有一絲愧疚。他三番兩次找他比試，每一次他都敷衍過去，甚至還幾次得他慨伸援手。

欠他的太多，唯一能償還的，就是一次真正的交鋒。雖然以前素還真總是希望他別和他認真，也一再的想辦法阻止，但是他現在想的卻是解決，把事情處理完。他若是有知，應該也會明白才是……他轉身，邁步而去。一隻手在瞬間扯住他的衣角，他恍然一驚。迫不及待的回首，腦中千千萬萬一閃而過的畫面，淨是他生動的容顏，及一時片刻都靜不下來的情緒起伏。他整個人充滿了蓬勃生氣，聰慧而善感的細膩思路讓他永遠處在不一樣的時空，表情也像成長中的孩子似的多變。就算每天每刻看著他，也總是好像永遠看不夠似的，一輩子都看不膩、一輩子都捨不得不看的人……

映入他眼簾的，仍是他一如平常的模樣。他看著他的眼神像無助純真的娃娃，他幾乎要抱住他。但是他只是隱隱約約慘然一笑，輕托起他的手安放回去。

「葉小釵，素還真捨不得你走吧？」空劫說著。「我還以為他好起來了。」

他不言不語。心痛的看他一眼，他決定當下離去。

他會了解他的做法，他會原諒他的。他這麼做，也是為彼此好。不管此行多險多難，正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他還背負著他託付的生命，所以他一定可以克服一切，堅強的活下來。他在心裡默默要求他，等他回來。那時，也就是兩個人　相聚的時候，他就不再離開。

踩著沈穩的步伐，他漸漸走出這個地方。感覺似乎有一雙埋怨的視線灼熱的跟隨著他，腳步卻是停不下來。　

[ 此帖被lovechai在2009-08-09 22: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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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Re:07.29【素釵】子衿 1~15，14F 作者：sindy

Re:Re:07.29【素釵】子衿 1~15，14F 作者：s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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