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25 【玄元】原別終+補遺，3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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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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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1-12-09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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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島廣誅前往聽思台尋找玄覺的那天，殺戮碎島罕見看見了明亮的日光，比往常更加明亮而奪目的光輝，融化了長積不散的白雪，天間飄下融雪，那是帶著濕冷之意，卻尚未凝固完全的冰雨，雖然有日光的照耀，但打在身上卻比乾燥的雪花更冷。

廣誅並沒有如願見到玄覺，也許是玄覺計畫中的一環，刻意避不見面。沒有人知道這個深藏在背後的狐狸打量著什麼，凝望籌謀著什麼，便連雅狄王仍未失蹤時，也從未看穿過那對總是看來混沌，卻又時而清明的雙眼。

聽思台的冰雨砸在元別身上，什島廣誅撐著傘在雨中，冷眼看著那個被玄覺當作替死鬼，派來接待自己的小孩。這孩子前些日子才由自己手中逃過一死，但是很快的，上天又將這個機會送回自己手中。亦或許授予這一切的人並非上天，而是對雙眼的主人。

玄覺交待元別若廣誅來訪，必須好好的接待。但事實是偌大的府邸中無人聽命一個新來的僕役，而年紀尚小的元別除了端上兩盞茶外，告知對方玄覺目前人不在，其餘的便不知該如何辦，無疑是給了廣誅一個最好的機會。

俗語打狗看主人，主人不給自己面子，廣誅打不了主人，便只好打狗。可怎麼打狗？打得多重多輕，也是有分寸的。眼前這個孩童已經不再是自己可以任意處死的對象，但不知怎麼面對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孩，廣誅卻第一次如此在意，不僅只是因為元別隨時有可能反叛的身分與過去。每當他一看見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神，便明白了養著這樣一條老虎在碎島，終有一天將遇虎反撲。思及此，他極為惋惜的搖頭，不明白為何如此明顯的道理玄覺卻不懂，執意要與虎相伴。

被當作替死鬼的元別跪在淒風飄搖的雨中，身上的衣袍都被浸溼，碎冰雨水珠沿著黑色的髮束涓涓地往下流，落在同樣泥濘不堪的地上。泥水、細沙髒汙了他的臉龐，亦沾染衣袍，布料吸收了雨水變得沉重不堪，透入肌膚的涼意無孔不入自四面襲來。他顫抖著單薄的雙肩，卻仍抵擋不了這樣的寒冷，只能咬著牙，狠狠地低著頭，企圖想些開心的事情以轉移身上的寒冷。

前不久吃過的紅色果子的滋味又在嘴裡出現，他想殺戮碎島一向都是暮遲的黃昏，但越過了邊界後卻只有黑夜，那是一點光都沒有的地方。玄覺那時的臉孔在腦海中清晰的放大，幫自己擦拭雙手，那對盯著自己毫無閃爍的眼睛，都一幕幕地閃過。他明白自己並沒有完美的隱藏好內心的仇恨，尤其在玄覺的眼皮下，他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對方都一清二楚，只是這人從來不願意點破，也不願意明著處罰自己。

他不禁懷疑，今日這番刁難，難道是玄覺早就料到的？畢竟以他的雙眼，沒有什麼是看不透的，而這男人總是這麼婉轉，婉轉得連警告自己，都想假借他人之手。

什島廣誅瞇著眼瞧落著冰雨的天，等得茶都涼了，卻仍舊沒見到玄覺的蹤影。他轉眼看向跪在雨裡的人，弱小的肩膀顫抖著，嘴唇帶著青紫的顏色，被咬出了深深的齒痕，但仍跪得很挺，像是為了貫徹某種信仰般的不屈不撓，即便已經冷得受不了，依舊沒向他求饒。

「看來棘島玄覺不見能耐如何，架子卻挺大的，放個小孩在這受苦，倒半點內疚也沒有。」他忽然感到一陣索然無味，這小孩就是隻老虎又如何？有人敢養虎，自然有人需殺虎，何苦輪到自己操煩？倒顯得自己十分小氣，老惦記著前事不忘，與一個小孩為難。

拂了拂衣袖，打開傘遮去那滿天大雨，他在走過元別身邊時壓低了音量笑道：「別以為玄覺這老狐狸保你安了什麼好心，他不過是留著你以便日後有所用途。我從前見他待人便是如此，將一件事物的價值用得盡了，然後再棄如敝履。沒有什麼東西贏得了他對殺戮碎島的重視，於是任何事物到了他手上只有犧牲的份。」

什島廣誅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此刻顯得話多了，對一個小孩講這些，也不知那愚蠢的腦袋是懂還是不懂。可他便是想說，他本想聽這孩子向自己討饒的話語，卻沒等到。他想這是一個頗有骨氣的孩子，也許便是為什麼玄覺願意救這樣一個燙手山竽，即便自己偶爾並不喜歡這樣硬氣的人，總顯得自己偶爾顯露出的平凡。

元別抬起頭來時，什島廣誅已經撐著傘走遠了。他以雙手撐著地面想站起，但長跪在冰冷雨中的雙腳早已麻木，他一動，便使身體失去平衡，倒在泥濘不堪的地面。

這時全身如針刺的痠痛以及冷意便像是大浪一般，勢不可擋的襲來，掩蓋了一切。

元別倒在那一片泥濘的地上，緩緩閉上眼，恍惚間見到那雙涼冷的手掌，輕輕地探上自己的額間。

睜開眼時見到玄覺搬了一張小桌在自己床旁，手裡拿著筆，正緩緩的寫著字，看不清寫的內容。正想起身看清那些字，冷不防玄覺卻已經回過頭，順手將筆與紙一收，隻手探上他的額間。

「嗯……退燒了。」

說著起身，打開那扇房門，早以守在門外多時的樸人趕緊迎上，將手中端著的瓷碗教給玄覺，只聽見細微的說話聲，聽不真切兩人說了什麼，樸人很快點頭，又帶上房門離開。

玄覺端著瓷碗走向自己，「喝藥吧。」拉著他的雙手，將碗穩穩地放在上頭。

元別看了碗一眼，又看看他，就著那雙大手的攙扶，勉強以唇靠著碗沿喝光了藥。苦味很快在嘴裡蔓延開，令元別皺起一張臉，正當他拼命的吞嚥著夾帶苦味的唾液時，冷不防先前扶著碗的手已經將碗放在小桌上，指間挾著一枚金黃色的圓糖，輕輕地抵在他的唇上。

他張開嘴吃下那顆糖，甜味立刻蓋過了殘留的苦藥，他抬頭看向窗外，一直下著的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太宮，我睡了很久嗎？」聲帶振動發出的聲音裡夾雜的一點嘶啞的雜音，說話時隱隱作痛。

「兩天。你再休息一會兒，等等粥好了再吃。」隨著話語，玄覺伸手按著他的雙肩讓身體躺下，並拉上被子。

元別有些驚訝，躺下後雙眼睜的圓圓的看著他，「太宮一直在這？」

「嗯，你燒的很厲害。」

這話聽在元別耳朵裡，不知為何卻覺得有些委屈，他瞧瞧那個還在替自己將被子壓實的人，忽然願意相信是自己誤解了他，不管是多麼罪孽的事情，或者是多麼不齒手段，他都願意相信那是有理由的。對自己先前跪在冷雨中暗自的揣測，感到那麼羞恥，他願意相信這個人的真心，是真心對待自己，將自己擺在重要的位子上，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沒來由的心緒，理不清也抓不住，元別突然憤恨不平地說：「什島廣誅欺人太甚！難道衡島之人一輩子都要如此忍氣吞聲的過活？只因為我們被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像是想將所有積壓的憤怒轉像宣洩般。

玄覺皺著眉頭聽罷，伸手摸摸他因憤怒而泛紅的臉龐，「如果我能保證你不再受任何人欺凌，你是否願意放下仇恨？」

「快樂不可能在仇恨中尋得，放不下仇恨的你手中緊握著刃，只會割傷人與自己。元別，衡島的悲劇已經過去了，總有一天，上天會將你們被虧欠的償還。而你要一直如此執迷不悟的讓仇恨折磨自己嗎？」

元別沒有應聲，他不想回答。他想自己畢竟太過天真，有那麼一剎那，他忘記了這個男人也是當初屠戮的一員，天真的相信可以坦然相對。阻擋在眼前的並不是仇恨，而是他沒有看見所謂的天理的應報。

疲倦的感覺逐漸湧上，他閉起眼睛，想起王樹殿、戟武王、什島、棘島，以及衡島，這些思緒像是不受控制的馬，脫韁的在腦中胡亂盤旋。他忘了要回答玄覺的問題，似乎他們的談話已成為了很久的過去。

遲遲等不到回應的玄覺見人已經閉上眼，呼吸聲雖然綿長而均勻，但他知道他並沒有睡著。

玄覺沉默片刻，最終傾下身，在他的額前輕輕地印上一吻，低聲說：「晚安。」

元別聽得很清楚，那聲隱藏在晚安後無奈的嘆息，像是挫敗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幾天之後元別的傷寒好了，聽說什島廣誅被任命為伐命太丞，是玄覺舉薦的。

他笑了，想：這世界當真沒有什麼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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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1-12-1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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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元別乖乖你還是把自己照顧好就好其他什麼大亂鬥的事你就別管了反正你也管不了
等你有一天有能力了你要怎樣便可怎樣在這之前保持好你的價值你就安全了乖乖喔(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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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1-12-25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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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晏雪) 不足15字~雖為回覆仍請遵守版規 (2011-12-26 09:47)

引用
引用第11樓水之聿于2011-12-12 10:17發表的 : `k`P;(:
嗚嗚嗚元別乖乖你還是把自己照顧好就好其他什麼大亂鬥的事你就別管了反正你也管不了 ~3Y4_b5E
等你有一天有能力了你要怎樣便可怎樣在這之前保持好你的價值你就安全了乖乖喔(摸摸) J?C:@Q

XDDD同意，小元別是很聰明的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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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1-12-25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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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2.09 【玄元】原別 05，10F

任命伐命太丞的典禮舉辦在王樹前，由戟武王親自為廣誅加冠，那頂象徵職責的冠帽扣上，得到的是無比的權利與尊榮，雖然略遜王樹殿一等，但論實力卻遠遠超過只有虛名的論政太宮。

元別那日也在場，他站在玄覺身旁，見到他緊握著腰上別著的劍，瞇起眼來看著前方。他不明白是一向昏黃的碎島那日顯的太過耀目嗎？或者風吹沙迷了眼？為何他在那張一向將自己情緒隱藏的很好的臉上，見到了一絲幾乎能夠被稱之為不甘的神情。

戟武王頭戴著的冠冕折射出微光的虹彩，殺戮碎島盛產的水晶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下晃動變換著色彩。那顏色銳利的使元別必須極盡全力的瞇起雙眼，才能面對那站在遠處的人。

小小的手無聲地抓住對方的衣襬，這樣舉動的意義，究竟是因為當時就近在眼前的滅族仇人令自己太過激動，還是純粹想要轉移那人那樣的神色，事後無論他在怎麼回憶，卻仍舊分不清那時隱埋而複雜的情感。

感覺到觸碰而低頭注目自己的男人收起了原先的表情，看得出是帶點勉強的向自己笑，大手改將那隻抓著一襬的掌心握在手裡。

風起時王樹落下的葉片隨之飄落在戟武王的手裡，潔白的葉片如同薄冰，唯一不同的是它平坦的躺在手中，不會消融，承載了傳聞中王樹所要傳達給人們的旨意。

元別還來得及看清站在那之人的面貌，金色的頭髮與英挺的五官，威嚴中帶有一抹不可侵犯的凜然，卻又有那麼一點過份地……美麗了。

戟武王握著葉片轉身離去後，廣誅自跪著的地上站起，雙眼直視玄覺，在發現那人默默地閉上眼後，張狂地笑出聲，「我倒忘了，你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玄覺拉著元別的手轉身，並沒有去裡會那明顯的挑釁，輕聲地說：「我們回去。」於是元別給他拉著，走回聽思台，那一路上他卻發現，原來太宮的眼睛的確是越發的看不清了。

元別回到聽思台後便拉著太宮的手，氣惱的問：「為什麼要推舉那種人當伐命太承？」

「廣誅為碎島立下不少功勞，這位子由他來坐也是應該。」玄覺不冷不熱的回道，彷彿方才那神情半點都不存在。

「可是他處處與太宮作對，更是想置我於死地啊！」

玄覺聽罷換了張極為嚴肅的面孔，沉聲說：「這些都私人恩怨，現下的碎島需要廣誅，因為這樣我推舉他。只要對碎島有利的事情我都會去，不問其他。」

元別抓著他手的力道重了，眼裡泛著淚光，仍說著：「為什麼要推舉他？他方才分明是瞧不起……」話停在這，句尾隱沒在細微的哽噎聲中。

這時他才發現元別竟然哭了，溫熱的淚水沿著臉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他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眼淚落得快而兇猛，輕嘆一口氣，他將人抱上自己的腿坐著，試圖溫聲地哄問：「為什麼哭？」

元別抬起眼睛看他，那對漆黑的眼瞳裡沒有自己的倒映，是一片死寂般的深沉，他仍抽噎著，「太宮，他如此輕視你，難道你不生氣嗎？」

玄覺笑了，抹著一顆顆落下的眼淚，「他說的是實話，正因為我瞎了，他才有機會坐上這位子，折損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可是……他並不喜歡我。如今他跟太宮地位相當，不是更好找我麻煩了嗎？」

玄覺擰起眉宇，那雙沒有光輝的眼睛盯著他看，像是看見了他的輪廓，卻又像望穿了他的身形。

「投鼠忌器，廣誅無論怎麼為難，也不致於太過。」

「可…… 太宮……」元別吞吞吐吐一陣，怎麼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便被玄覺制住，他傾身將頭靠在他肩上，滿足的嘆息，「小孩子抱起來真軟，像枕頭一樣。」

元別的臉微微地紅了，他想說自己已經不小，可想起太宮似乎總是把自己當成孩子般的照顧，那種溫暖的感受，是自從自己隻身來到王樹殿後從沒有過的，不禁又止住聲音，怕癢地縮了縮脖子。

「呵，要是我的眼睛能將你的容貌再看的清晰點，便好了。」

翌年冬令，玄覺雙目僅存的視力，終究消失殆盡。

聖誕了，祝大家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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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1-12-26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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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軟的小孩我也想蹭//// 呵呵
元別就是這樣一份溫暖讓你失去戒心的嗎?
其實你很單純沒有發現太宮的心思是你的不測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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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1-12-26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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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樓主寫的真好  故事中人物的個性抓的很到位
一邊聽著"回首煙雲"(玄島與元別)的曲子  一邊看文真是太搭了!!
就算太宮以溫情想勸化元別的復仇之心  但國仇家恨豈是這般容易放下
兩個人都處在這種種的為難中...
很喜歡看他們這一對呢~~~
樓主辛苦了  期待下文哦!!

某古:無后......
某后:恩!? 師尊?
某古:啾~~(親)
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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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1-12-27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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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愛這對太宮與可愛的元別配對,望樓主能繼續發文下去

軟軟的小元別抱起來很舒服(吾也想抱抱看)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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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2-01-0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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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復

>水之聿

元別是個很精明的孩子W相信他是有發現的吧XD不過精明容易反被誤。
太宮給人的感覺很不好嗎XDD?

>晏羽風

我也很喜歡這對^^，謝謝你的誇獎唷。
國仇家恨的確是很令人為難，不過...如果元別能夠放下仇恨，應該能夠得到更多吧。

> 瓔美子

小元別的時光已經變成過去式了XD這次更新元別長大了XD
是說我也很想抱抱看啊XDDDD還想捏捏小元別的臉呀XDD<=夠了

最後謝謝大家的賞文以及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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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2-01-01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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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2.25 【玄元】原別 06，13F

元別在玄覺得有意庇護下雖然職稱仍是下屬，但實際所受的待遇卻與玄覺平等，更甚有時能見到元別不分大小的向玄覺說話，後者都僅是一笑置之。

時間過得很快，元別一天天地成長、拔高了，然而玄覺失去的視力卻不曾因為時間而帶來轉機，他見不到這些年來元別改變的模樣，也不曾主動尋找讓自己眼睛復明的方法，偶爾元別會問他，為何不想辦法醫治眼疾。玄覺的回答總是千篇一律的，說：「這是報應，醫不好的。」元別當然了然玄覺口裡說的報應是什麼，於是勸了幾次他便不再提起這件事，像是睜著眼睛卻刻意忽略的一個破洞。

玄覺完全看不到後便不再睜開那對黑如深淵的雙目，他總是閉著眼睛，傾聽周圍那些渺小而細微的聲音，甚至更多時候聽見了一般人聽不見的聲音，看清了一般人常為影像所惑的真相。他的雙耳完全取代了雙目，聽著風聲便明白阻擋在眼前的障礙物該如何跨越，聽著呼吸聲便知那人面對自己時的神情，比雙目更直接地看穿人的心，也包括元別那顆心。

元別曾經回到衡島多次，那裡如今已經人煙稀少，只剩下一些老弱殘兵。在屠殺中殺盡了年輕人，在後來反抗戟武王的叛變中又死去了許多長成的青壯年。如今的衡島是如殺戮碎島一般遲暮的地帶，玉珠樹因自己的甦醒而重獲生機，卻在自己離開後停止生長，每當他回衡島替那顆仍然是小芽的樹澆水時，嚥下的心情除了仇恨外，還有一絲猶豫，也許自己應該離開現在所待的地方，回到衡島，也許玉珠樹會有轉機。

可是，如果他這麼做了，玉珠樹並沒有因此回生，那他便什麼也得不到。沒有轉機，也報不了仇。那時將自己以罪臣之姿帶走的人們，是他們使自己有了報仇反撲的餘地，是玄覺的庇護使自己壯大的有能力去抗衡這不公平的王朝，這一切本是那些人塑造的因果，又為何要讓自己來結束？玉珠樹如今早已停止生長，再去彌補什麼，又能怎麼樣？元別偶爾這麼想著，然後始終沒有常住在衡島，總是回來一會兒，奏上一曲船琴給玉珠樹聽，便又走了，一走又是很久、很久。

玉珠樹維持著每回見到的樣子，總是沒有長高，也不曾茁壯，就像自己與衡島喪失的人口，百年後仍然如此，而他還沒等到足夠復仇的力量。

復仇，這個名字念起來有種奇妙的心情，既痛苦卻又雀躍。他相信上天的雙眼看不見罪孽，那就由他的雙手來給予那樣的罪孽，應該賦予的代價。

然而那條路上他卻忽略了自己也付出了什麼代價，去扭轉這樣的命運。

元別自衡島回到聽思台時，遇到一個人，他還記得那身顯眼的紫色，在自己第一眼張開雙目時，是那樣的鮮明。

那人的確也認出了自己，他經過的空氣中留著淡淡的薰香餘味，側過頭不著痕跡的對自己笑了笑。

元別傻了一會兒，直到那人走得遠了，才見到自己的前方，站著一道人影，他的眼睛是閉著的，但是他相信他將一切看的比什麼都清晰。

「師尹似乎挺喜歡你。」玄覺之後這麼說。

元別看看他沒有什麼不同的表情，自己卻反倒有些驚訝，「他就是慈光之塔的師尹？」

「嗯。」

沒去看那時候站在身旁的人是什麼神色，那抹深紫色的背影已經遠得看不見，但他卻彷彿見到了光，就像那日自己由玉珠樹中甦醒時，見到的光……那是幫助自己復仇的希望之火。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快樂的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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