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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01.29【赭墨】碧桃芳信 完结,19F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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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meng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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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
10樓  發表於: 2012-01-16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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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真假 8X,dVX5LT  
墨尘音无声的哭泣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轻缓推开赭杉军温热的手掌站起来甩了一下头,脸上很快就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带着冷淡的温和表情,一语不发的收拾着院子里杂乱的东西。别的都好说,只是这些五颜六色的油墨,得多花点时间清洗了。赭杉军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继续安慰,只好走到角落的井边去打水洗地,他没做过这些粗话,拎着满满一桶水走路摇摇晃晃。墨尘音见了,把手里那件花花绿绿的褶子卷成一团丢在藤椅上,过去接过水桶说:“先生还是去帮慕大夫的忙吧,这里我来。”说着倾了水桶,把石桌和地面泼透。 5hN`}Ve  
“墨老板,我是……”赭杉军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做的——拿着大块的抹布擦抹桌子,他合计着说辞,“让墨老板被人误会侮辱,我很抱歉……”墨尘音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这行子本就是千人踩万人骂的下九流,我要是真的在意,”他又打上一桶水来,“早一刀抹脖子了。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过来把抹布洗洗再擦。”赭杉军乖乖的冲洗抹布,忽然说,“但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你们的意思,你和尹老板有侠义心,我也很佩服……” /a}F ;^  
身后哈哈的笑声传来,又是铛的一声想是子弹取出丢进了托盘,尹秋君扶着门框笑的抬不起头:“小师弟,这位赭局长脸皮子够薄嘛。扭扭捏捏,忒不爽快。”墨尘音哼了一声,“真是个榆木脑袋!我说你了么?做场戏也能这么啰哩啰嗦。”赭杉军立时红了脸,还好院里灯暗没人看见。慕少艾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半夜里打情骂俏小心再把狗招来,美人们注意一下。”尹秋君走到赭杉军身边戳了一把,“真看上我家墨小四了?”赭杉军呃了一下,“墨老板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墨尘音背过身去洗着戏服,“欢场情谊有个鬼的与众不同,瞎扯什么。你都年过三十了也不说娶房太太,真是个怪人。” .v?x>iV  
慕少艾出来好奇的问:“不是说你在老家有妻妾没带来?” ZS*PY,  
赭杉军噎的一句话不敢说,那是他当官以后为了应付媒人扯的谎话,尹秋君笑了笑抱手臂靠着桃树说:“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你们心里清楚。” lxIo P  
把两个学生送走已经五点来钟,天都要亮了,一块一块乌色的云难看的挂在天际。慕少艾吸了一管水烟扯扯赭杉军:“赭局长,走,上我那儿吃顿早饭,你今天不还办公么?”赭杉军啊了一声,“多谢药师美意了,墨老板和尹老板也一起来吧。” 3mI(5~4A]?  
“不去了,吊嗓子练功不能吃东西。”墨尘音表示拒绝,尹秋君倒高高兴兴说,“好啊,七点钟就麻烦赭局长跑一趟了,我喝甜浆粥墨四只喝绿豆粥,还要马蹄烧饼小焦油炸鬼,六必居的酱黄瓜必须要,别晚点了啊……”赭杉军很快被扫地出门,慕少艾笑的前仰后合在前面走,身后拖长了的咿呀之声不断传来,也挺有一番滋味。 YIjY?  
jlvh'y`  
富贵人家子弟“嫖”戏子,这种事不是新闻。 J?]wA1  
教育局局长和一个当红戏子欢好,欢场情谊露水姻缘,那就是一出面子上一片花团锦簇,里子里连碗水连也赶不上的寡淡烂戏,除了能做几段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什么用也没有——人家一个堂堂的局长,能跟你个戏子长长久久?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TPjElBh  
那位赭局长再清廉正派又能如何?你们压根儿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还指望能进他家的门?有次去师傅那里唱新腔,师傅一边敲打着几个哭的花猫一样的孩子练跷功,一边叨叨念着,小音啊你也二十五六的人了,赶紧说一门亲事定下来点家业,青衣不比别的,你红不了多少年的,所以得考虑考虑以后。 3 q1LIM  
身边的流言纷至沓来,墨尘音一笑了之,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流言是旁人专门看笑话用的,流言不会对自己的生活有任何的帮助,那何必要理会呢。师傅劝他的自然都是一个过来人的肺腑之言,但是师傅不知道他已经存下了一笔足够半辈子吃用的黄金。 0!<qfT a  
娶老婆?有必要么,他想了想,他没有什么兴趣和女人生孩子过日子。 Hd*e9;z  
梨园行子里混迹十六年,他分的出什么是虚情什么是假意,也认的清赭杉军对他是动了真心。从那天在金家宅子里有些混乱狼狈的初遇,到后来与赭杉军客气疏离的谈话,再到后来一曲武乐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后那个清晨他有些赌气似的把赭杉军扔出家门——一切的点点滴滴,都是穿石的水,消融着彼此间的块垒,这种滋润如春雨的平淡感觉,或许就是情爱吧,他觉得舒服,欢喜,和赭杉军并肩走过的胡同、共同读过的书本写过的字、弹过的曲子唱过的戏,都是记忆中一片一片灿烂的阳光。 cEI "  
他是那个在台上演着妩媚粉墨台下却奏响刚烈武乐的墨尘音。 6 V{Sf9V|  
赭杉军也是这一位正经沉稳忧心国是的赭杉军。 |\/`YRg>  
可以相互欣赏相互支持的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S@zhQ  
而至于这样的日子可以过多久,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局势紧张如此,听说广州那边又乱了。 '3BBTr%aZ  
这样的兵荒马乱,没有人配得到天长地久的幸福。 e"7<&% Oq  
师兄说的多好,假戏真做,真戏假作,原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CD}::7$  
唱戏,练功,有功夫了弹弹琴,去隔壁的房子里帮赭杉军整理整理文稿,顺便听一听那些学生们讲讲布尔什维克列宁马克思什么的。他不太懂这些稀奇古怪的外国名词,也想不到西洋人的学说会对中国有什么影响,不过没怎么问,毕竟这些东西赭杉军都不很相信。 muh[wo  
这是1936年,一个痛并快乐着的年份。 [{iPosQWj  
=E6ND8l@2  
北平的天气变的太快,说冷就忽然冷了。一大早被卧房里的寒气给冻醒,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墨尘音把窗子拉开个小缝往外瞧了瞧,满地白霜,寒风一吹寒毛都立起来。忙关了窗子扯过一件小袄穿上,尹秋君砰的踢开了房门:“怎么又这么晚,快点起来练功了懒虫。”说着过去撸了两把墨尘音还睡的有些乱蓬蓬的头发,“记得把大毛衣裳穿上,别着凉。”“是,我的好师兄。”墨尘音穿好衣裳,弯下腰去系软底鞋的带子,忽然恶作剧一般的抬头笑着问,“师兄,你不是去打那位金院长报仇雪恨了么,这几个月怎么没消息啊。” =geopktpf  
被一巴掌按上脑门压倒在床上。 52X[ {  
尹秋君挠着墨尘音的腋下训斥:“做小的敢管起师兄的事儿来了,真是欠教训没规矩!”闹的墨尘音直扒拉他的爪子大笑告饶,“好师兄你饶了我吧……师弟我也是想观摩学习一下师兄的做派呗……”尹秋君又不轻不重拧了一下墨尘音的耳朵才算作罢,“先别提我,你和那位赭局长啷当了这几年,到底有没有个准信儿?”墨尘音摇摇头,默不作声的走到外面去梳洗。天冷地滑,只能到收拾干净的西房里去练功,啊啊的喊了几声后尹秋君仍有些不死心的去问,墨尘音一面下腰一面说:“我是真喜欢他,只希望将来万一打仗,我不成他的累赘就好。”尹秋君愣了半天,叹口气,“我也是这么跟阿金讲的……” lZ5LHUzP  
这一晚墨尘音演《白蛇传》,赭杉军雷打不动去园子捧场。白天的时候老家的大哥派人过来,把14岁的天草接走,说是在老家家业大些人多些,可以更好的照顾小侄子,何况南方的教育水准也不比北方差。赭杉军同意了,在北平他一个单身男人在照顾孩子上差了点是真的。 'q3<R%^Q   
他回绝了兄长要在老家为自己定亲事的决定,直接说自己会在北平安顿好。眼前人的影像逐渐模糊起来,赭杉军想还是早一点跟墨尘音把事情挑明了比较好,这么一份不清不楚你知我知的情愫,总不能一直挂着吧,对墨尘音太不公平。他知道背后有人说他的闲话,说就说呗,爱上个男人也不是犯法的事。 k P]'  
戏很长,晚上快十点墨尘音卸了妆换好衣服才出来,外面已经下了雪——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团绒一样的雪花大块往下坠,车夫们拉着黄包车小心的跑着生怕滑倒,路灯下马路上的积雪和污泥黑一道白一道混成一片。 W|X=R?*ZK  
赭杉军打了一把伞在门口等他。 srzlr-J  
墨尘音取下帽子走过去:“赭先生,下大雪了您应该早点回去休息的。” GkwdBy+  
他的手被赭杉军握住,那人的声音如此的坚决:“尘音,今晚和我回去吧。” #mT\B[4h  
他们就这样手握着手站着,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如那日在混乱的后台。雪花打在伞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对视的两双眸子中有着橘色的昏黄灯影,凝固了时间。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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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
11樓  發表於: 2012-01-16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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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处理意见 "A( D}~i  
办公室里回荡着敲击键盘和翻动纸张的声音,久久没有人说话。对于赭杉军这个完全超出意料但是不含任何轻佻意味的吻,墨尘音并未感到如何的惊恐与排斥,浅浅的喜悦和羞赧涌上心头,让他说不出话,只能转移注意力去搜寻数据库中的论文资料。 @\*`rl]  
墨尘音没有谈过恋爱,可这次他很明白的知道他动心了。 ;AH8/M B9  
满满一大张电荷运动的文字和公式,他看不进去,索性把几个PDF页面关了,转过身去问:“赭老师,你认真的么?” Z;ze{Vb  
“墨尘音,我喜欢你,想要和你恋爱。”赭杉军把手中的签字笔放下,整整衣服规矩的在墨尘音对面的椅子上坐好,双手放在腿上。感觉到墨尘音平时也比较愿意黏着他,赭杉军想今天晚上就表白,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意跟墨尘音说清楚,而后求一个准确的结果再和墨尘音商量商量怎么办——恋爱这种事,不管是未被挑明的情愫还是过了明路的关系,处理不好就会影响生活。墨尘音还小,大一都没念完的学生一枚,不能让他总琢磨这些事耽误了功课。 hkpS}*L9o  
“大半年的时间以来,我感觉你是一个开朗乐观,而且非常勤奋有进取心的好学生。我从最初的帮助你欣赏你到现在心中有爱情的渴望,”赭杉军说话一贯的像是在做报告,表白也是同样的,如果不看他水嫩的娃娃脸上也泛着浅淡的红晕,“我知道我的爱情来了,对象就是你。无法预知我们两个人今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境遇和问题,学业上,工作上,生活上,喜悦也好忧愁也好,顺利也罢困苦也罢,我所期盼的是可以和你一起分担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当然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还需要进一步的相处和磨合,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他把墨尘音的手握起来,温厚的掌面贴上棱角分明的细长手指,“墨尘音,你愿意么?” $?Km3N\?v  
墨尘音猛然红了脸,欣喜逐渐被隐忧替代,他想起了自己严谨的家庭——父亲是学者母亲是公务员,哥哥早早被送到国外去念书发展;父母是和气,家庭教育也民主,但是不代表他们就能很开明的接受小儿子的恋爱对象是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老师吧。他低下头,知道这事还有的磨,那句“我愿意”最终还是被咽下去,换成蚊蚋一样的五个字:“我还没想好……” ?^3Y+)}  
赭杉军目光温和的看着他:“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恋爱终究是一件大事,需要考虑的并不能仅仅是你我之间的感受。如果你想好了,无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都要给我一个答复好么?”墨尘音咬住下唇点点头,心里这个时候才开始跳的很厉害,他的确很想和赭杉军在一起,但是他必须要考虑父母的接受度,虽然现在社会的风气开放了很多,可同性的恋情还是有阻力的。赭杉军接着叮嘱了一句,“当然我不希望这件事对你造成困扰从而影响了你的学业,你毕竟才大一,一定要分好轻重缓急。”“赭老师,你放心。”墨尘音站起来,“老师,能送我回去么?” "]SA4Ud^  
“好。”赭杉军收拾桌上的书本,关灯锁上门,和墨尘音一起出了化学楼。 nyoLrTs{  
墨尘音起初背着书包一语不发的跟着赭杉军穿过学校的网球场,后来就走的快了些,挽住了赭杉军的手臂,身子也有些倾过去,赭杉军停下脚步揽上他的肩膀问:“怎么了?”墨尘音沉默了很久才抬头说,“赭老师,你说我如果成了很棒的学生,你成了很棒的教授,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更顺利一点?”赭杉军愣了一下已经明白了墨尘音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擦了一下墨尘音的额头,看着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中反射着的玉兰路灯影子,“我们一起努力,好么?” pyw]ydB  
\sn wR  
宿舍楼楼下的花圃中,桃花开了又谢,很快就到了初夏。 Yt!o Hn  
赭杉军的一篇论文在国外一家影响力很高的科研期刊上发表了,同时他申请的另一个高级项目科研经费也批了下来,收到奖励邮件的那天墨尘音很高兴的提议出去喝一杯庆祝庆祝。那篇论文的作者中他也有署名,当然他是在实验室负责刷洗仪器、给赭杉军整理材料以及提供牛奶咖啡的。 u Vth&4dh9  
“我不喝酒。”赭杉军说。 `w8Ejm?n  
“谁说要喝酒了?”墨尘音噗噗的笑,“就是你肯喝我还不敢让你喝呢。” d[F3"b%  
换好了衣服准备出实验室,赭杉军和墨尘音的手机响了—— 7_9^nDU  
金鎏影气喘吁吁不停咳嗽:“赭杉军救命啊……” ZGw 6Bd_I  
伯藏主和白忘机同时喊着:“墨尘音快点去喷泉花园,紫老三要出人命啦!” ~0@ uR  
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发生的暴力斗殴事件成了学校的传奇,多年后依然被人传着,据成了新闻系教授的校报记者秦假仙回忆,当年数学院的线性代数奇才紫荆衣手举板凳追着自己的讲师金鎏影绕偌大的喷泉花园跑了三圈,金老师一面求饶一面频率极高的摆动修长双腿奔跑,满头金发飞扬风中迷倒很多女生。 u5.zckV  
后来呢?有人问。 %zKTrsMZ  
后来二人双宿双飞,祸害大不列颠人民去了。秦假仙吸着烟说,金老师被打的,草木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完美诠释什么叫不打不骂不相爱。 n-he|u  
赭杉军把金鎏影扛进了医院,经医生检查他的下巴被打脱臼,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Gh5 3 Pne  
“你为什么挨打?”赭杉军问。 lNLa:j  
“一起写论文的时候亲了个嘴儿……”金鎏影艰难的回答。 *ZkOZ  
赭杉军立即给墨尘音发短信:墨尘音,我今天才发现了你最大的好处,你很温柔很淡然。 Vl^p3f[  
很快墨尘音的短信回来:赭老师,我现在特别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打你。 Fy*t[>  
过了几天苍拿来一张处分决定书,说金鎏影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同意吧。金鎏影瞄了两眼,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F! [Gj%~I  
“开除,凭什么啊?这么好的学生就不能给处分!我说的!” %N #A1   
这个时候紫荆衣在打包自己的行李,宿舍里的兄弟们拖着不让他走,墨尘音急的连连给赭杉军打电话,“赭老师你想想办法找找学校,紫荆衣家里只有一个外婆,他不能被开除啊!”赭杉军安慰说,“转告紫荆衣,安心读书,一切后果由金鎏影老师承担。” *snY|hF  
5yL\@7u`  
临近期末的某个星期,赭杉军不见了。 C14"lB.  
墨尘音走在林荫道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简短的信息:紧急家事,好好复习。 g8R@ol0  
他打电话过去,一连三天赭杉军的手机始终是关机。 TVZf@U  
坐在自习室中复习着专业课本和笔记, 越看越觉得心思不安,揉着双手心里像蹦着一只小兔。几个月前那晚上赭杉军挑明了意思之后墨尘音从来没慌过,因为他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赭杉军的。现在赭杉军遇到“紧急家事”了,他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起来——他去找了苍,苍也没提供给他多少消息,只说可能是赭杉军的父亲情况不太好,墨尘音,说不定只有你才能好好安慰他。 -]Ny-[P  
不祥的预感跳出来,晚上回了寝室到阳台上看,对面楼上赭杉军住的那间公寓两个星期了都一直黑着没亮灯。团团转了两圈他又出了宿舍,他得去找苍问问赭杉军家的地址,是的他疯掉了,他要回去找赭杉军。 3:aj8F2  
走到化学南实验楼下他习惯性抬头看一下,赭杉军办公室的灯亮着。 en"\2+{Cg  
墨尘音松口气握紧了双手,飞快的跑进大楼往四楼跑,没有敲门,拧开门把手直接进去。 j.yh>"de  
窗子开着,房间中的烟味已经不甚呛人,地面上一片烟蒂烟灰。赭杉军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下巴上一片铁青的胡渣。他靠着椅背仰头坐着,很呆滞的样子。墨尘音扶着门框愣住了:“赭老师?” s-4qK(ml-  
半晌赭杉军转过脸来,声音沙哑的喃喃:“尘音,我没有亲人了……” vX?C9Fr2  
看来果然是…… y&A&d-  
墨尘音第一次看到赭杉军如此疲惫与哀伤的样子,憔悴的眼中是熬出来的血丝,往日的严肃与坚定似乎被完全击碎。他就像是一个玻璃娃娃,带着满身的划痕摇摇欲倒。 Obx!>mI^6  
意识到墨尘音握上来的双手,赭杉军嗯了一声抓紧了墨尘音的手却又缓缓的放开。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又娶了继母有了新的孩子,虽说常年奔波在水利工地上,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也算是能抵消掉些许来自继母的敌意。现在父亲去世,血亲不在,只剩下自己孑然一人。他不害怕有多少艰难困苦,但是他恐惧于那种所有人都离他而去的感觉。 7/HX!y{WP  
墨尘音把赭杉军搂进自己怀里,“老师,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就在这儿,你哭一场吧。”他没听到赭杉军的声音,只感觉到怀里的人抱紧了自己,全身在颤抖,自己的运动衫很快就温热的濡湿了一片。 m f\tMik<  
“老师,我做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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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毒刺 >\8Bu#&s4  
日本人最终还是进了北平城的大门,他们掐住了城中经济物资的咽喉,极力控制城中市民的思想,很快这里就变的一片千疮百孔。北平陷落,保定陷落,济南陷落,到了最后南京也成了一片血海地狱。没有人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能被彻底的赶出去,只能坚持着继续日益困难的生活,盼着胜利早一天来到。 tOwwgf  
寒冬过去春天来,胡同小路边上冻的很硬的厚冰被风吹出成片的小麻子坑,伸出墙外的白玉兰枝条上也结了硕大肥壮的花苞,透着紫红的晕。天长太阳就出的早,浅橙色的光照亮屋脊,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小碗豆汁。墨尘音端起来准备喝一口,可平日里闻惯了的豆汁味道现在忽然感觉很恶心,皱了皱眉,他把碗放下,又想起昨晚在戏园门口的那场刺杀,枪声,子弹,呼啸的寒风夹着血浆扑在脸上,又冷又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腥味。 1^R@X  
赭杉军递给他一杯开水:“还是先喝点水吧,你是第一次杀人,有顾虑难免的……”墨尘音哼了一声,“就好像你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一样。”“……我确实没经验,”赭杉军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干掉一个汉奸天经地义,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墨尘音噎了一下,“敢情大冷天的不停事儿跑半夜躲宪兵队的不是你!”赭杉军把开水给墨尘音喝下去,“我自认为没有那逃跑的腿,所以就混在人群里做点小麻烦好更乱一点,各司其职吧。” g||{Qmr=1  
墨尘音想不出什么话来对,闷闷的去睡觉,他晚上和尹秋君还有演出——自打日本人进了城扶植了傀儡政府,赭杉军他们几个就统统不再去做任何官职,自然就没有什么收入,坐吃山空总是不好的。 ?b:J6(-  
昨天晚上北平城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伪政府警察局的一位处长伏婴师刚出了戏园子就被人打死在街头,现场一片混乱,宪兵队搜捕了大半夜也没找出个好歹来。后来报纸上倒是津津乐道了一番,因为他赋闲在家的表兄银锽朱武气愤愤的对记者说这个混账欺负自己妹子给家族抹黑,死了活该如何如何。 KSuP'.l  
0[xum  
白色的粗布口袋,里面装着四五斤的“粮食”。尹秋君抓了一把,他根本看不出这一团湿乎乎还硌手的灰黑东西算是什么,粗粗一闻,不但连谷物粮米起码的清香都没有,反而又酸又臭,又腥又潮。再捏一点摊在手心中仔细拨弄,石子,沙砾,豆饼渣子,高粱壳,碎玉米糠……儿时那些不堪回首的灾荒往事被重新想起,真的够了,有豆饼渣子这一项就足够把人恶心死,往日里乡间肥田喂猪的东西,现在被日本人弄来焐酸了搁臭了丢进粮店里去,逼着北平人只能吃这个,还美其名曰,“共和面”。 H]Q Z4(  
真是一群挨千刀的禽兽!他拎着袋子往回走,看到空中飘着不少块白布,上面统统都用胭脂抹了个红球,这就是日本旗,还不如一块狗皮膏药有用,更别提比狗皮膏药难看一千倍。路上他遇到接自己回去的金鎏影,六年的坚持和煎熬下来,金鎏影瘦的基本只剩下个架子了,越发显得他的颧骨很高眼睛很大。 ;or(:Yoc-  
金家在几年前老太爷死的时候就分了家,再好的家业也架不住日本人这么没完没了的折腾——乡下的地租被抢光,城里的生意被赔光,还有飞涨的物价,没多久老米和银锭的断绝就把这个家摧毁了。 `Qv7aY  
金鎏影也抓了一把臭东西看了看:“这东西能吃么?” zrE ~%YR  
尹秋君笑笑:“现在只有日本人和汉奸能吃上白面了,黑市上或许能买到,可我们谁也没有那么多钱。只有委屈你了,金大老爷。” oGly|L>  
金鎏影摇摇头:“我死不了,大不了卖了房子住大杂院去。”他现在就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败落子弟,家中除了一所空宅子一无所有,外人看来又不肯去伪政府做个一官半职,穷到沦落街头写字为生也不稀奇——在被日本人占领下的北平,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8=T;R&U^M  
六年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毁家纾难的支援着军队的抗争,尹秋君把布口袋绾个疙瘩摇晃着,他也记不清这几年来经他们的手过了多少条地下情报,送出去多少人和物资又干掉了多少汉奸日本人。那个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小小情报站在他心里像是一根点燃的小蜡烛,周围风狂雨骤,但那点烛火始终不灭,就一直有希望。他们并肩走在一片萧条的大街上,电车夫们饿着肚子准备收车,夕阳把他们的灰色的影子拖的很长。 E*7B5  
“最近停止使用无线电,转告赭杉军让他千万藏好,”临分手前金鎏影低声说,“警察局里面无衣先生的消息。” BkJV{>?_+  
“嗯。”尹秋君想了想,“这个小站的时间太长了,苍上次说应该考虑转移或者撤销……这样吧,再等半个月,等把那件大事做完,我们看看能不能逃出北平去。” "a-Ex ]  
金鎏影拍拍尹秋君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S3:Pjz}t  
尹秋君的短鼻子上皱出不少笑纹。 .jZmQtc  
1943年,战争在继续的胶着,形势说不上好但真的也不坏。 FsY}mql  
?BQZ\SXU  
全城分区停电式的侦查搜索,让这个准备撤离的地下小联络站点彻底暴露,摸清了位置而去抓人的伪军上门的这个晚上,赭杉军发出了最后的电报,表示联络点废弃。 v@LK3S/!3  
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搜查声音,赭杉军明白他已经逃不掉了。心里一片空落落的苍茫,他不害怕也不感觉悲伤,只是觉得没有亲眼见到日本人滚蛋的那一天有点怪遗憾的。从他的被捕,他可以立即想到伪警察局会顺藤摸瓜调查那些和他来往亲密的朋友,把他们也抓起来讯问,尤其是墨尘音——虽然为了掩饰身份他已经不再公开和墨尘音见面,但几年前教育局长和一个戏子的风流韵事很多人还是能回忆的起来。 Y1H8+a5@  
何况墨尘音的那个脾气…… z* YkD"]B  
手下不停,飞速的把密码本和一些重要的资料丢进火盆里烧,他翻出几个白色的小药片,这几颗药还是当初墨尘音给他的,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中,防的就是这么一天。 g[44YrRD  
扯碎密码本的最后几页烧掉,他吞下了所有的药片。小密室的入口被找到,伪军们冲进来用冰冷的枪口戳上他的脑门胸口和后背,随即又是一枪托砸下来,他昏了过去。 L"1UUOKy  
他很快被拖进医院去洗胃,所以他没有死成。 *ZKI02M  
@YMef `T:  
一剪梅再次带着人冲进了墨尘音住的小四合院。 ,4jkTQ*@2  
七年前的晚上他从这里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走,现在担任伪政府宪兵队特高科科长的他再趾高气扬的回来——自己进去之前他让一个副手拿着名片端着手枪找到墨尘音跟前,特别嘱咐:一剪梅先生,一剪梅探长,一剪梅科长,奉,皇军,命,搜查。 *pk*ijdB  
墨尘音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边不紧不慢的喝白水,这一天总会来的,谁都有死的时候。 ZBcZG  
他抬头看了一下,院中的老桃树还在照常开着花,虽然稀少了些也是一树的娇艳。只是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还会不会再开花,树下还会不会有人再来看一看,掐上几朵回去泡水喝。 Va\dMv-b  
哦,果然是令人作呕的梅花,不分时令乱开的妖孽。 j@v*q\X&  
墨尘音翻了翻直接被戳到眼前的那张白色卡片,随手丢进身边煮水的小炉子。 .rD@Q{e50  
火苗腾的窜上来,把他的脸映的火红。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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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meng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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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8)
15樓  發表於: 2012-01-22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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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东窗事发 `Ff3H$_*  
“满面红光,神清气爽,看来这个假期过的不错嘛。”墨尘音回到寝室被好一顿嘲笑,紫荆衣趴在床上翻着本数学材料,“我听阿金说你跟赭老师一块回家了?” d `>M-:dF  
“……”白忘机和伯藏主都一脸惊讶的把目光投射过来,“墨四你牛,这就把自己交出去了,紫荆衣都没这么快的进展啊。” wP/&k`HQ#i  
“你们!”墨尘音轰的红了脸,又想想自己事情都做了还有什么好脸红的,咳嗽了两声:“有什么好议论的,没见过师生恋?” Ha@'%<gFe  
“见过,寝室里就两对呢。”白忘机说,“就是觉得你挺大胆的,你看紫荆衣就没有……” D*o_IrG_(  
“金老师要是敢对他动手动脚的,咱们就直接给火葬场打电话好了。”伯藏主今天少见的愁眉苦脸,“你们三个都是谈恋爱的人了,能帮兄弟我出个主意么?” "2i{L '  
“大狐狸什么事?”427四人小分队搬凳子坐成一圈开始开研讨会,紫荆衣拍着他的肩膀说,“看上了哪家姑娘?兄弟们帮你制订追捕计划,一定手到擒来。” '+?AaR&p?  
伯藏主眯眯细长的眼睛,答道:“我爱上了我的弟弟,你们出个点子怎么跟家里说……” xpx Un8.  
一地人仰马翻。 A)kx,,[  
“你弟弟?丸子?咱们学校物理院的犬若丸?”墨尘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踹了伯藏主一下,“那是你弟弟啊!真说了你爹妈会把你关精神病院的!” JC(rSs*  
“这是乱伦。”白忘机拿扇子掩住脸。 Sf B+;i'D  
只有紫荆衣的表情最不屑一顾:“喜欢就喜欢呗,反正你俩在一块也弄不出孩子来……” z~L''X7g  
“你们说什么呢!”伯藏主一脚踢翻了凳子,十分郁闷的说,“丸子不是我亲弟弟,是我爸收养的他同事的小孩。我本来想再等等工作了再说,可这次放假回家我妈说已经给我定好了对象,毕业就结婚……我是没办法了,跟他们吵了一架就拖着丸子回学校了。你们谈恋爱都跟家里说了没有,给我提供点参考意见呗。” ~.u}v~ F  
紫荆衣摇头,忽然很不好意思的笑:“阿金的爸妈说终于能找着个管得住他们风流儿子的人了……说等我一毕业就把阿金交给我打包去英国。” & 1p\.Y  
白忘机鄙视过去:“炫耀的去蹲墙角。大狐狸你不是不知道,太史侯那个老头子多难缠。我跟灵犀谈了快两年了,次次去她家都被用扫帚轰出来……” @HxEp;*NH"  
墨尘音托着下巴一脸大义凛然:“我还没跟家里说呢。想着等我把留学的事情办好再摊牌,到时候就算我爸打断我的腿也没用。” R5g -b2Lm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一起望着他:“他们肯定舍不得打你,赭老师被打断腿真的有可能。” $HF. 02{|  
墨尘音立马逃出了寝室,去化学南楼找赭杉军。 53J!iNnXT6  
K~H)XJFF  
赭杉军正在办公室里做课件,看到墨尘音过来就倒水给他:“尘音,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墨尘音拖张椅子坐在赭杉军身边,握着杯子也不喝水,定定的看着赭杉军,“今天上午没有课。老师,我就来问问,大四做毕业论文的事……”赭杉军倒腾着PPT回答,“这个事情不着急,到时候学校会把导师名字和研究方向列出来,供学生自由选择——每个导师可以带五个学生。”墨尘音哦了一声点头,“也会有你的名字么?” .X\p;~H 5  
“会的,我做络合荧光方面的项目,要跟来么?”赭杉军戳着鼠标笑,墨尘音放下杯子瞪过去,“你这样明知故问很讨厌啊,赭杉军老师。” l)[\TD  
赭杉军嘿嘿的笑了两声,眉眼弯弯的挂在白净的圆脸上确实挺可爱的,逗完了墨尘音他开始比较严肃的谈正事:“尘音,有件事跟你提前说一下,估计等几天你们辅导员也会找你谈话,是关于化学院保送国外大学读研名额的事……”从大一入学到现在大三快要结束,每次考试墨尘音的成绩排名和综合测评排名在专业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能拿到保送名额也算理所应当,墨尘音自己自然是愿意的,毕竟可以省去自己申请考试的种种麻烦,但是他心里还有一点小念想,“老师,我要是出国了,你……你去么?你不是说可以做访问学者什么的……”赭杉军拍拍他,“我当然会去陪你的。”墨尘音的脸这个时候透出点不自主的红晕来,低着头笑了笑,“好。” 'C8VD+p  
“如果顺利的话,名额定下来会在今年十月份左右吧。尘音,到时候把我们的事,跟你爸爸妈妈说清楚好么?”赭杉军接下来的话让墨尘音猛然颤了一下,室友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辞涌上脑海,墨尘音嗯了一声说,“老师,我能想象到那个时候我爸妈会有多生气……要是他们真发了狠打折你的腿怎么办……”赭杉军抿了抿嘴唇,“那就挨着吧,反正是我先勾引的你。不过你就赖不掉了,我拄拐杖也要追着你去英国。”说着他伸出了手,意思已经很明显,墨尘音轻哼了一声,坐到赭杉军腿上去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脖颈边上,“老师,暑假……七月我去你那儿住吧,我想跟你多呆几天。就跟家里说我准备考试,八月回家。” 8*!<,k="9  
赭杉军叹了口气,抚摸墨尘音的脸颊:“我也舍不得你的。” ];Z)=y,vM  
整个七月墨尘音都住在赭杉军的小房子里,除了父母之外很少和别人联系,所以他并不知道伯藏主家里已经闹的天翻地覆,兄弟两个和父母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在学期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一面进行着功课考试一面把保送的事情简单对父母说了,并扯谎说要复习专业英语留在学校,八月学校封校的时候再回来。父母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很高兴的说在学校好好学习,多和老师沟通一下什么的,也就挂了电话。 "^F#oo%L  
同居的日子舒服无比,每天赭杉军和墨尘音一起准备论文资料学习英语,空闲时打打游戏看看电视,有时候也出门看两场电影,墨尘音还跟赭杉军学会了去做几道不错的菜来装点一下餐桌。傍晚的时候他们常会去小体育场散步打球,私生活每周两三次,很有规律。 mcy\nAf5%  
月末的一天,太阳快要落下去,他们买了几块小蛋糕做第二天的早饭,从超市出来就顺路去了附近的体育场散步纳凉,在塑胶跑道上走了没几步迎面碰上了墨尘音的父母—— K 4QJDC8  
“尘尘,你不是说你下个月初才回来么?”墨爸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MJ' bW  
_Db=I3.HJ  
“跪下。”墨爸爸坐在沙发上,无框眼镜后面的,是和墨尘音一样的墨蓝色双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让人觉得胆寒。 y  >r7(qg  
“成毅,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墨妈妈闭上了眼,一只手紧抓着沙发靠背上搭着的碎花罩子。墨尘音老老实实的跪在父母面前一语不发,赭杉军比他高大半头,跪在墨尘音身边把他护到身后去。 eqU2>bI f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过了很久墨爸爸才忽然笑出来:“到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么,告诉我你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的爱情,嗯?墨尘音?”赭杉军的手死死攥着墨尘音的手,他感觉的到墨尘音的颤抖,他也明白墨尘音心底对于父母的愧疚和恐惧,“伯父……”他刚开了口墨爸爸已经猛的站了起来,重重踢在他胯骨上的一脚让他跌出去,疼的他整条腿都麻了,头上冒了汗。 C8rD54A'M  
“爸!”墨尘音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腿,死咬着唇角皱了眉头,“我全都告诉您,别打我老师!”赭杉军喘口气跪直了身体,“伯父,我没有任何说辞好辩解。两年前和尘音恋爱到现在与他同居,都是我的意思,尘音他什么都不懂,求您不要为难他……”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这次他的身体一歪头撞到了茶几的棱角,一片乌青的印子。 >A5R  
墨爸爸看也不看赭杉军,抓着墨尘音的衬衣领口几乎把自己儿子的整个身体都拎起来,“墨尘音,你来说,我一点都不希望我墨成毅的儿子,是一个有胆子背着父母和别的男人同居却没胆子说实话的懦夫!”细长的手指戳上了赭杉军的鼻尖,“赭杉军老师,请你闭嘴。” 7cW9@xPe  
或者是早有了心理准备,或者是内心的勇气战胜了恐惧,墨尘音抽了一下鼻子,仰起脸一副决绝的表情看着自己表面平静内心愤怒到极点的父亲:“爸,我说。大一刚开学那个时候,我误打误撞跟老师问路……”他没有什么遗漏的把自己的恋爱轨迹说了出来,“我喜欢老师,老师也喜欢我。他认真可靠,在老师身边我有安全感。至于私定终身的事,老师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FRd!UqMXY  
“我说完了,爸,妈,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是我错了。”给父母磕了一个头,墨尘音转过脸看到赭杉军目光温柔又担心的看着他,有点哽咽的接上一句,“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害怕爸爸妈妈不同意我和老师的事情,所以我和老师拼命的学习工作,希望我们表现的好了,你们就不会那么生气就会同意了……爸,妈……让我跟老师在一块儿好不好……”赭杉军把墨尘音揽进怀里,伸手擦拭他脸上的泪水,“伯父伯母,我会好好照顾尘音,请给我机会。” V>ML-s9  
良久没有说话的墨妈妈摔开了手边的一个盒子,那里面是她傍晚出门的时候给丈夫买的一条新皮带。心头的愤怒伤心和焦急疯狂的烧了上来,她抓起那条牛皮带子劈头抽了下去,未必真的是想要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打一顿来教训,她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打一下这两个不让她省心的不听话的孩子。在她的潜意识里接受儿子跟一个男子产生恋情是有点困难的,而现实中儿子确确实实隐瞒了真相继而又欺骗了她。 k!3X4;F!_  
赭杉军俯下身子把墨尘音严实的护在自己身下,自己咬牙挨着,他心里打好了主意绝对不和墨尘音分开,要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不管墨家父母同意与否,墨尘音伴侣的位置,他赭杉军站定了。 G3'>KMa.  
“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认为你可以慢慢来,一直在尘尘身边和他一起做学术,和我成为朋友,同时让尘尘的妈妈逐渐减少对你的敌意,只是我想说你忽略的一个问题,你的年龄。”抽了不知道多少下,墨尘音哭着挣开赭杉军去拦母亲的手,墨爸爸把同样呜咽的妻子劝回卧室里,转回身看着赭杉军,“你快三十二岁了,比尘尘大十岁。你认为你还有多少年的时间可以蹉跎,尘尘又有多少年的时间可以供你浪费?”他又转了个话题,“能跟我说说你对我孩子的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么?这次墨尘音不要说话,安静听。” [bk2RaX:i  
“应该叫一见钟情。”赭杉军如实回答,“后来就是欣赏与爱护,希望我自己能帮他飞的更高。”他思索了那些曾经的过往点滴,最后做了一个总结,“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想我不太能够准确的描述,毕竟没有标准答案。对于尘音,在珍爱之外,我有一种渴望,渴望和他携手同行,不求在每一个方面都做的很好,但最起码在我们的专业领域,要一起做出一番的成就来。我自知无法拦阻外人的眼光和议论,我能做的只是一直陪着他承担一切,陪着他走下去。” I_6NY,dF  
“走到什么时候呢?”墨爸爸接着问。 {STOWuY  
“走到我死了吧。”赭杉军说,“伯父,您能让尘音起来么,他的腿会很疼。” 3I&=1o  
“你的保证,你的所谓携手同行,能有多高的可信度?”墨爸爸置若罔闻,接着追问,“犯错的人应该有觉悟承担后果。” {a^A-Xh[u  
“仁者见仁,我们都会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赭杉军严肃起来,和墨尘音手掌相合,“您和伯母结婚的时候,有想过共度一生这四个字的可信度有多高么?” #"-?+F=rk  
3:@2gp!tq  
下章预告:民国篇章十六、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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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  發表於: 2012-01-28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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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永诀 rqW[B/a{  
一剪梅的头发上抹了很多生发油,额前一把白发油光水滑的垂下来显示着他的新潮,人倒是比几年前更白胖了一些,迈着方步大摇大摆的进来,凑到墨尘音耳边一笑:“墨老板数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3[I;3=O  
“挺好,不劳你关心。”墨尘音提起小炉往杯中续上开水,一剪梅呵呵笑了两声撩起大褂在一边坐下,拿起那个白色粗瓷杯子瞧了瞧,啧啧两声,“墨老板连茶叶也喝不起了?共和面的滋味不错吧。”墨尘音也笑了,转脸看着一剪梅,“比不上你,给日本人做狗自然会讨到些荤汤腊水的。” }/&Q\Sc  
“那也比空着肚子喝白水强。”一剪梅颇为自得的说,“药藏在戏箱子里,可车还没出永定门就被日本人扣下了,这事儿要不是我压下来,您可早进了宪兵队了。” #<0Yx9Jh.  
“进了宪兵队的审讯室,没人能活着出来。”墨尘音淡淡的说,“我若不知道,今天也不会在这里等你了。到底什么事,直说吧。” b~fX=!M  
一副十分遗憾的口气,一剪梅叹了一声:“这又是何必呢?黑山司令喜欢听你的唱片儿,你就照常的去唱戏也到不了现在跑当铺喝白水的境地吧,跟着共产党闹什么闹?那位赭局长是读书人一时糊涂,你跟他相好那么多年也不说劝劝,他进了大狱你心里就舒坦?……” YL-/z4g  
粗瓷茶杯带着满满一杯开水直接被甩到一剪梅身上去,墨尘音立起来皱眉:“到底干什么?要抓人要搜查赶紧,我没工夫跟你磨叽!”身后哗哗的一片乱响,步枪上膛的声音 x2x) y08  
“脾气还这么大!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月底的义演,墨老板你去是不去?”一剪梅拎着泼了满襟开水的大褂直跳,“石松戏园!” ^ CVhV  
“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_`AM~  
拍拍身上的水渍,一脚踢开摔成两瓣的茶杯,一剪梅从副手那里拿过一个带着污渍的手帕包啪的拍在桌上,皮笑肉不笑的说:“墨老板,先别嘴硬,你看看这是什么。” OLh`R]Sd  
手帕打开,里面是一根断成三截的手指,沾着黑乎乎的血污在灯下触目惊心——墨尘音认的清楚,这是赭杉军的手指,还是左手的小指,上面的指甲已经没有了。悲愤一下子像滚油一样冲进他的心里,刺的生疼,烫的钻心,他咬上了牙,死死攥住石桌边缘。 W9n0Jv  
“如何?上头说了,您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来给您送一根——撬了指甲沿着关节一截儿一截儿的砍,横是没了手指头,还有胳膊腿儿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擦擦手,一剪梅重新坐下拿锉刀弄指甲,“这人哪,别太硬。得罪了黑山司令,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呢。您慢慢想,我等着。”他已经想好,假如墨尘音不听话就直接把人绑了送给日本人,也能当成自己升官进爵的筹码。 ;,P-2\V/  
双方沉默的僵持着,一剪梅的副手领着手下的一小队伪军几乎要把这个四合院的几间房翻个底朝天,连地板和墙皮都撬开来,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连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趁机捞到,悻悻的出来站在一边。 [p[nK=&r  
“想好了么?” H,,-;tN?  
“唱什么戏,可得我自己决定。”墨尘音伸手去烤一烤火,有点热,手心在冒汗。 ]@X5'r"  
“您早点松口不就完了?得,我也好交差。”一剪梅打个哈欠站起来,“三天以后,这个时候我还得接您去一趟宪兵队,总得卖给您个面子去见见那个赭杉军吧。”他咳嗽一声尖了嗓子捏着指尖开始唱倒板,“见儿夫——不由我珠泪垂掉,好一似万把刀刺我心梢——”声音很闷,哼完了再补上一句,“老情人相见,总要哭一哭的,我可等着听您的好嗓子呢。” \$:KfN>WY  
一剪梅带着伪军乱哄哄的走了以后好一会儿,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扑棱棱飞过来,墨尘音伸手接住了,小鸟歪着头呷呷小嘴看着他,爪子上绑着一个极小的圆筒。 X8~dFjhX  
取出圆筒中的纸条看完以后就烧掉了,鸟儿飞走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里,墨尘音把桌上的手帕包好合在掌心,他很想要哭出来,但是最后,他还是浅浅的笑了。 w1HE^ /  
9ZvBsG)  
赭杉军醒过来,他发觉有个东西遮住了悬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仔细看看,是个用铁丝缠着的人头,末端居然挂着朵小小的绒花,浑浊的污黄灯光把绒花照成个小球,映透了那个人头的皮肤,投下一片干硬的血色。左手边的墙上则钉了一张不完整的人皮,地面上的泥土黑黑的,散发出刺激的腥味。赭杉军再次把眼睛闭上,没办法,看到眼前的东西他想吐,转过头去干呕了一阵,满口的苦味和血腥味。 r@N 0%JZZ  
这许多天来不停事的折腾,他已经无暇去顾及其他,也根本容不得自己去想其他——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要开口,哪怕是呻吟一声。 #p& &w1  
赭杉军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他就会断了气的。日本人很快会杀掉他,而后把他的头挂在这里去警告下一个人。咳出一口血水,他继续躺着睡,指不定什么什么时候又被拖去上刑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墨尘音,但是觉得那是心有所思的一种幻觉,于是迷糊的喊了一下尘音。 S Y\ UuZ  
“我在这里,赭杉。”熟悉的声音一下子让赭杉军清醒了,他费力的睁开肿胀的眼睛,面前确实是墨尘音没有错,身体瘦削衣服也很旧了,但是整个人还是那么干净从容,那双眼睛从未改变。他轻松起来,又忽然有点难过,抬起缺了根手指的左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墨尘音的脸,但没有力气。 wKF #8Y  
“我很好,”墨尘音跪坐在赭杉军身边,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用带来的浓酒给赭杉军清理伤口,“赭杉,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在我身边休息,好么?” J-*&&  
“他们怎么样?”赭杉军问,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 Vp8t8X1`  
“放心,都转移了。”墨尘音的声音更轻,又倒出一点酒来给赭杉军擦了擦颈子上的烙伤,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嘶的吸了两口气点点头,青肿的眼角蹙成两个核桃,“我也就是,这么几天的事了……”赭杉军动动嘴唇,发出的声音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墨尘音在手掌上倒了一点酒擦洗他混合着血水污渍长满了硬茬茬胡须的下巴,凑到他耳边说,“别担心,过几天,我来陪你。” T=r-6eN  
不知道是心酸还是欣慰,赭杉军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好。” Ci%u =%(  
墨尘音整整赭杉军凌乱的黑发,把酒罐送到他的嘴边:“喝点,我自己酿的好东西。” <;O=h;~|  
“尘音,帮我,把右腿接上。”辛辣的酒顺着咽喉喝进肚子里,暂时一阵的刺痒过后起到了一点麻醉的作用,身上的疼痛感也不那么强烈了,赭杉军咳嗽几下,胸骨震的后脑勺疼,眼前也发晕,他指了指自己崴在一边扭成个奇怪角度的小腿,“我可不想,被人一路拖到刑场去……” H`u8}{7  
“那你忍着点。”墨尘音点点头,他小时候跟师傅学过一点接骨推拿的简单知识,于是仔细回想了一番,就着昏黄的灯抓住了赭杉军的右腿,小心的摸索着去对骨头断裂处的位置,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让他居然有了一种牙疼的感觉,好像酸梅子吃多了牙都软掉了。 H.-jBFt}  
赭杉军这时候才忍不住叫出声来,他闭紧眼睛眉头皱成一团,喘着气呵着血沫哑着嗓子拼命的叫着,好像一下子要把这么多天以来所有的痛苦都叫喊出去一样。墨尘音的手有点抖,停顿了一下继续接骨的工作,眼睛的余光往周围瞄了瞄,立着的伪军都被这声音弄的皱眉捂耳朵,样子很滑稽,他不由笑出来。 K&FGTS,  
对正了腿骨,墨尘音从墙角的垃圾中翻出两根勉强算直点的木条,麻利的撕下外衫给赭杉军固定好,凑上去抹了抹他脸上的汗水和污渍:“好啦,还剩下点酒你喝了,就赶紧躺我这里睡一觉吧。” tHNvb\MR$  
赭杉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着墨尘音手里的小瓷罐把那点凉沁沁的酒一口喝光,哎了一声,在墨尘音的帮助下勉强挪动着靠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冰冷的手慢慢的也就被各自的体温暖热了,赭杉军面色平静,可他还暂时睡不着,于是决定扯上两句。 7sP;+G  
“我说咱们认识很久了吧……” mF!/8qk   
“从头到尾十一年,你也真能缠。” we'<Y  
“那是,不这么缠,你就不归我了。” +mRFHZG  
“什么话,还我归你?我是什么,一个物件么?”墨尘音低下头,亲吻赭杉军的额头。 %Q]u_0P*  
“宝贝……”赭杉军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酒精起了作用,他的眼皮开始发沉,“我最宝的宝贝,哪里舍得丢手……” C${{&$&  
“咱们俩就在一块,去哪儿都不分开。”墨尘音很开心的笑起来,赭杉军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 <viIpz2jh%  
!0ly1T 9  
从宪兵队回来已经快天亮了,墨尘音把院子的门关好,找了把小铲子开始在树下挖土。 .K?',x  
长条形木盒里放着墨曲琴与紫涛剑,很多天前他埋进土里的。这一对琴剑曾在那个冬天的晚上半玩笑半严肃的当了一回婚礼的“高堂”,婚后那几个月的时间里陪着他和赭杉军度过了一段难得清静的日子——很多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在院子里煮上茶,袅袅白烟中他抚琴赭杉军吹笛,剑就安安稳稳搁在琴的旁边做个听客。兴致好了墨尘音也拿剑来舞一段戏里的情节,可惜赭杉军虽然是主人,却对剑法一窍不通,光捧剑的样子怪好看的。 _XT],"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力再保全这两样东西了。 !NWz  
那就一起毁了吧。 kPwgayz  
墨曲放在桌上,银色琴弦发出浅浅光晕,一旁是寒芒照眼的紫霞之涛—— #_yQv?J  
多么美的琴和剑啊。 '\%c"?  
墨尘音取出一方雪白丝绸帕子,从剑鞘中拔出紫涛来仔仔细细擦拭着,赭红色的剑身,靛青色的夔纹,每一分每一寸都擦的干干净净。剑很重,沉甸甸的压手,他伸出手指在剑刃上拨弄几下,刮的很疼,这么锋利的剑刃,一定很快。 .DSn H6O  
月底的时候他要带着这把剑去唱戏,唱一出他原本很擅长,但是基本不怎么唱的,《霸王别姬》。 3wXmX  
门外响起敲门声,墨尘音应一声,抱了墨曲和紫涛放回卧房才去开门,不想外面一袭月白衫子站着的,是自己的开蒙师傅六铢衣。 KTn,}7vZ  
师傅已经不年轻,黯淡的灯光下他下垂的眼角和唇角显示着他的衰老,但是通身疏淡的气质,却是一直都没有改变过的。六铢衣对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点了点头:“尘音,陪师傅喝杯酒吧。” @|Z:7n6S  
墨尘音拿出的一小坛酒是他自己多年前无聊随便酿来喝着玩的,曾经喝倒过号称千杯不醉的紫荆衣,不久前也给赭杉军洗过伤口。夜空干净无云,一片扁月挂在天角,院中婆娑树影中两个身影对坐小酌,是有些沉郁的味道,但是并不凄凉。 TR!^wB<F  
六铢衣说:“赭先生的事我听说了。” (]wi^dE  
“嗯。”墨尘音点头,左手捋过衣服上的斑斑血迹,“我刚去看了他回来,还好。” O+;0|4V%  
六铢衣把酒杯放下,语气中带着些许愁闷:“你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有数,你去吧,师傅不拦着。我都这个岁数了,也不怕日本人来五来六儿的。” PfX{n5yBW8  
墨尘音沉默片刻,在六铢衣跟前直挺挺的跪下去:“师傅,弟子求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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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  發表於: 2012-01-28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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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儿婿两当 M0!;{1  
“起来吧。”墨爸爸看着赭杉军:“爱情和婚姻生活不是一回事。” N[ 4v6GS  
“当然短暂的同居和真正的婚姻生活更不是一回事。”他的语气平和下来,抬抬手让赭杉军和墨尘音站起来坐在自己身边,他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日子,和女友结婚,养育孩子,还要努力工作支撑家庭,现在的经济条件很充裕,但他和妻子也过过那种窘迫到极点的筒子楼生活,“当两个人真正结婚生活在一起之后,他们身上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就会毫无任何保留余地的,展示在对方面前。那个时候如果你发现,你爱的那个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由此产生的心理落差要如何去解决?” I( BG%CO9  
生气归生气,打骂是打骂,该说的道理还是要说的。作为父亲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更重要的是能够学会承担生活的责任,虽然他也不太能接受同性恋情,但他不想去做棒打鸳鸯的无智父亲。 4GJ1P2  
赭杉军和墨尘音并排坐着,低头不语,把墨爸爸的问题一字不漏的听进去。 Li ,B,   
“听说过七年之痒么?当所有的热情被时间以及生活中鸡毛蒜皮的零碎小事耗尽,你们需要如何去面对彼此之间的关系,需要如何去继续此后漫长的生活?”墨爸爸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对赭杉军有什么完全拒绝的意思,而是对这两个孩子没有信心,尤其是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两个人之间相互埋怨甚至大吵大闹,到时候谁都会非常难堪,爱情的心血付出了,时间的代价也付出了,最后却是这么一个伤痕累累的结果,这样很好么?一点都不好。” a2W}Wb+  
“这里呢,我托个大,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说。”墨爸爸停了一会儿才继续他的话题,“你们没有经历过,就根本不知道要同时撑起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有多难。工作上研究成果啊人际关系啊,生活上你得考虑收支平衡家庭积蓄、理财房产什么的,或者你和尘尘还会需要收养孩子,还要考虑万一遇上大病小灾的,这些压力堆积起来,也是苦楚的很。小赭老师虽然经历坎坷了一点,可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也肯定是尽心尽力给你遮风挡雨,不让你吃太多苦的。”  j`^':!  
赭杉军抿紧嘴唇嗯了一声,鼻子酸酸的,墨尘音搭上他手,两个人靠在一起。 A(duUl~  
“尘尘就更不用提,他出生的时候正是我们家最困难的那一段,连奶粉都喝不饱,又因为是早产虚弱和医院突然停电差点死在育婴箱里,所以从小到大全家人都对他,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就没受过一点委屈,更别提吃苦了。”墨爸爸很发愁的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就算爸爸妈妈能帮你们操持一些,可过日子总是要靠你们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怎么撑过去,你们需要好好想想,好好做个准备。爱情两个字,一时头脑热的保证,真的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啊。” }GvoQ#N  
“知子莫若父,尘尘,你到底有多懒,你自己心里清楚。” <'A>7M~h?*  
墨尘音很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脸有点热,他听到爸爸说:“那个时候,连七个台阶你都不愿意走,洗个碗擦个地你都跟我讨价还价哼唧半天,你将来怎么去处理那些繁杂的工作和家务?全推给小赭老师么?” L/(e/Jalg  
“呃……伯父不要担心,我可以替尘音做……”赭杉军说,“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尘音很勤快的,最起码他学习上很勤奋,这我最清楚……”墨爸爸挑眉看看他,那个神态带着一种难以明说的好笑的样子:“情人眼里出西施,小赭老师。” E#"QaI8`  
墨爸爸去卧室里劝妻子,透过门只有隐隐约约听不清楚的声音传来。墨尘音搂着赭杉军的腰小声的说:“赭杉,你要后悔还来得及……我确实是懒得不得了,家务什么的都不想管……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毛病。还有我爸,你看他一生气就踹你……”赭杉军捏捏墨尘音的脸,“谁还能没点毛病缺点的,我也有,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好呀。”墨尘音笑着枕上赭杉军的肩膀,轻轻的晃着玩,“不嫌弃,还得一起学怎么吃苦呢,把我勾引回来了你就别想跑。”赭杉军哈的笑了一声,把墨尘音整个人搂进怀里去抱着,“不跑不跑。对了,能跟我科普个事么,你爸说你连七个台阶都不愿意走,是怎么回事?” 7SzY0})<U  
墨尘音的脸腾的红了,黑着脸直接把赭杉军推一边。 $w%oLI@kl  
Rde_I`Ru  
半夜里从医院出来,街上车子很少,墨爸爸一口气把油门踩到底,开着车子往赭杉军家。 m%V+px  
看着表盘上的指针摇摇欲断的样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赭杉军迟疑了一下提醒:“爸,你超速了。” GkMNV7"m  
墨爸爸猛然踩下刹车,车子吱的一声骤然停下了,赭杉军的脑袋重重撞上挡风玻璃,本来在墨家茶几上被撞青的那一块于是还发紫了。嗙一下砸上方向盘,墨爸爸瞪眼,赭杉军捂着头想墨尘音瞪眼那样子果然跟他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叫一声?” EQPZV K/  
“您老是我岳父。”赭杉军无比冷静的发扬着死缠到底的精神。 }@yvw*c  
“你就是个混小子!”墨爸爸义愤填膺的说。 6QdNGpN  
当晚好说歹说把妻子劝的安静一些,总不至于见了赭杉军就抡巴掌——墨家父母嘴上说不接受同性恋爱,但事情真发生在了自己家的宝贝儿子身上,他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真强行把墨尘音锁在家里再按着他的头去跟个姑娘结婚,依着儿子那脾气估计他能去跳楼逃婚,到头来还不是糟蹋人家姑娘么? q! W ~>c!  
算了吧,儿大不由爹娘了,爱咋咋地吧,全丢出去让他们自己打拼过日子,知道锅是铁打的日子不是光冒爱情粉红泡的。墨家爸爸最后无奈的跟妻子说,“过好过坏,那是他们自己的。小赭老师我看着也不像那种吊儿郎当着三不着两的混货,对尘尘也不错……”“对尘尘不错就直接把人领家去住了?尘尘也是,就跟着去了!现在这孩子,不知道一点天高地厚……”墨家妈妈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也不愿,开门瞧瞧自家儿子和那个叫赭杉军的在沙发上坐着呢,挺亲密的抱在一块正说什么,她咣的又把门关上了。 P Y +~,T2  
一切说完,墨爸爸带着赭杉军去医院检查,怕万一自己把他踢出个好歹来,顺便把赭杉军送回自己家——勒令墨尘音蹲家里反省,好好跟妈妈承认错误,这段时间不许跟赭杉军有过分来往。只是到了医院,他的火又被撩了起来。 "@B! 5s0  
检查了一圈,又拍了X光片子,值夜班的医生拧开笔帽准备写记录:“没什么事,瘀伤,想贴膏药贴膏药,要不抹点红花油也行。”赭杉军坐在医生对面道谢,“红花油就好,我对膏药过敏。”医生嗯嗯的点头,问了姓名年龄什么的,边写边对在一边坐着的墨爸爸说,“你儿子都三十一了啊,真看不出,你俩头发那色儿都不一样……” s# w+^Mw$  
“都不一个色儿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儿子呢?”墨爸爸忍着怒气问。 )hk=wu6  
“不是你把儿子打伤了才来医院看的么?”医生得意的说,“你这样的爹我见多了……” ^vm[`M  
赭杉军趴在桌面上笑的肚子疼,直接顺杆爬:“他是我岳父。” *lv)9L+0  
“一个女婿半个儿嘛,没差。”医生继续大言不惭,一纸处方写的龙飞凤舞。 ,4j$kR  
墨爸爸重新发动了车子,开了一阵又把车停到了路边,看着赭杉军说:“那一天你们从驾管中心考试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想想又想不会吧,两个男孩子怎么会好上。” 6A M,1  
“……”赭杉军一声也不敢吭。 ?97MW a   
“尘尘平时在家里就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他以前从来不这样。我和他妈妈开始都以为是你教的好,还给他不少额外的照顾,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你就把我儿子勾搭走了。勾搭走不说,你还跟他商量瞒着我们,欺骗我们,最后生米煮成熟饭了也不说!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婚姻这样的终身大事和父母坦白商量一下难道不应该么?”墨爸爸的语气严厉起来。 (PGmA>BT  
“……爸,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 U[d/ `  
“我没有任何看不上你的意思,相反我觉得你很不错,挺有上进心也很老实的孩子,我也愿意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尘尘。就算你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将来白手起家也是一样的。”墨爸爸拍拍赭杉军的肩膀,“明年你跟尘尘要出国,我和他妈妈可不会跑前跑后的打点,一切靠你们自己,就算是做个实习锻炼,嗯?” yp5*8g5  
赭杉军点头:“好,您总是给我跟尘音一个一起磨合深入了解的机会不是……” L5T)_iQ5  
“等今年春节尘尘的哥哥哲宁回来,你可以跟他好好聊聊这个懒弟弟。”墨爸爸拧钥匙发动汽车,“那时候带他们出去玩,从阳台门到院子一共七节台阶,尘尘从来都蹲着不动,等着我把他抱下去,他就懒成这样!” HY#7Ctn3  
赭杉军忍着笑:“爸,没事,我都做好伺候尘音的准备了……”他想起那一个月的同居生活,墨尘音也会帮他收拾家务,比如端个盘子铺张床单,但是更热衷的是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床上敲敲打打,时不时说一句,老师我饿了给我拿块巧克力老师你这儿有XX书么给我找一本什么的,东西得赭杉军递到手里。 8DTk<5mW~  
“我是想,回去给妈认个错。”赭杉军低下头。 d_J?i]AP|'  
车灯闪烁,车子掉头还是回了墨家。 q" wi.&|  
GG"0n{>0  
墨家的纷争很短时间内就平息了,应该说很大原因归功于赭杉军这个人真的很好,墨家父母觉得就这么着儿婿两当的也不错。等明年两个孩子去英国念书,过几年弄个海龟文凭回来以后留在外地的大学或者研究所里工作,慢慢的组起家把日子过起来,也算了了心事了。 )xQxc.  
伯藏主家里麻烦了一点,僵持了几个月父母最终勉强同意了他们的关系,只是说必须等犬若丸毕业工作安定下来才准单独搬出去住。 ^a;V-US  
后来等家里把孩子们的事情解决掉,两家的父母坐在餐馆的包厅里气愤愤的感慨,现在这孩子,真是难管! ;0E"4(S.q1  
=D5@PHpv(  
下章预告:民国章十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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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重逢 M0Z>$Az]t  
赭杉军从这所小房子的地窖中爬出来,院中一片暖洋洋的春光让他下意识的闭了一下有点刺痛的眼睛,花朵早已落尽,满枝绿叶间结着小小的果子骨朵。他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院子中间,好晒晒久违了的太阳,挺了挺腰咳嗽一阵,摇摇欲倒的身体也有了点力气。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大雨天,真是如梦一样——他以为他会死,可是因为旁边一个不知名的人为他挡了一下,子弹并没有射中要害。 PkDL\Nqe  
后来他被裹进一堆的尸体中丢进野外的泥滩里,极其庆幸的捡回一条命,至于肺部受伤落下咳嗽的病根以及跛了一条腿已经无关紧要。此后他就一直秘密躲在这个小诊所的地窖里,偶尔能从诊所的大夫绯羽怨姬那里得到一些外面的消息,日本人节节败退,穷途末路。 O RQGay  
绯羽大夫的未婚夫孟白云提着一个陈旧的竹篮小跑着进来,看到赭杉军很高兴的说:“赭先生,日本人要完蛋了!” 1@)]+* F*z  
“意料之中的事。”赭杉军惨白消瘦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今天是你出去买菜啊。” miS+MK"  
“绯羽出诊了,我来买菜做饭。赭先生,听说德国已经投降,那日本也快差不多了,今儿在市场上我看到好些日本娘们在抢菜呢!”孟白云扯过一个藤椅在树下放好,扶着赭杉军坐上去,“您坐着晒晒太阳吧,地窖里太阴湿。”说着自己去小厨房里忙碌,今天挤的千辛万苦终于买到了一点白面,蒸上几个小馒头打打牙祭。 ("/*k  
赭杉军从身上取出一张两年前的旧报纸,发黄的纸张被摩挲的起了毛边,上面大小不一的黑字看上去让他头晕眼花,头版是这样一条消息—— #a#~YSnG  
名伶之死。 n_Um)GI>  
本市名伶墨尘音,勾结乱党私藏枪支,拟赈灾义演中谋刺皇军未果。当场,墨尘音及乱党均被击毙。观众秩序尚佳,皇军无一人受伤—— x(}tr27o  
赭杉军冷冷的笑,很佩服这些写“文字”的“记者”,很好的“尚佳”与“无一人受伤”嘛。当时自己连日的高烧中一直没个清醒,市井间乱了营,都在说那场义务戏上唱倒第三霸王别姬的戏子当真抹了脖子,台上血如泉涌台下一片哗然的当儿,有人掷了手榴弹丢去日本人坐的小池子里,鬼子的司令官黑山当场就被炸飞了头,满地的人正闹着逃着乱成一团,大火又从后台蔓延到前面来,直接把这座不小的戏园子烧成一片瓦砾。 6$PfX.Fh  
苍和慕少艾去延安走的匆忙,没多说什么,何况苍自己也和尹秋君他们在混乱中失散了。 5B'-&.Aj+  
仔细的再瞧几遍当年的“新闻”,赭杉军把报纸撕掉了。 >qtB27jV  
几个月后的8月15日,日本人投降。 4n3QW%#  
北平政府在故宫举行了受降仪式,街道上到处是欢庆的人群,欢呼的口号和不停炸响的鞭炮宣示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KXw \N!  
赭杉军一个人坐在闷热的小灶房中,把印满了胜利消息的报纸放在火苗上烧掉。 nOQ+oqM<  
尘音,打胜了,他自己说。 VPN@q<BV  
流不出一滴眼泪。 eg(xN/D  
+Yi=W o/  
1947年。 @TgCI`E   
这个冬天一直又湿又冷,阴雨绵绵总也不停。屋子里通着地火龙,可跛了的右腿还是一阵阵刺痛,赭杉军拢了拢身上的水貂袍子,慢慢在屋中走着看了一圈侄孙们临摹的魏碑大字,而后走到窗口去,外面张灯结彩,下人们忙着布置宅子,给大老爷庆五十九寿辰。 KD,b.s  
日本人投降后他回了南方老家去静养,多年未见的大哥大嫂十分热情,嘘寒问暖一番,命人打扫出旧日的房子安排自家二弟住下,又把原本属于他的那一份田产地契也一并交代明白。赭杉军对此没有多大兴致,平日里吃药养病,闲了就去书房照看一下孩子们读书。如今他已是快五十岁的人,家里小辈见了都二爷爷二爷爷的叫的欢实。 w-/bLg[L?$  
“我听说了,你在北平那些年跟个戏子打的火热,后来那戏子抹脖子死了?”有次赭杉军和他大哥一起坐着喝茶,兄长拐弯抹角提起纳妾的事,“都这么些年了还想哪。” Ix:aHl  
过往的种种,欢愉也罢惨痛也好,都已经不再那么深刻的给他带来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唯有那许多年来墨尘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晚一晚的回映在自己梦里,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帘子,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他心里都明明白白,他看得见墨尘音对他笑,听得见墨尘音对他说,赭杉,咱们就在一起,去哪儿都不分开。 0RoI`>j'  
当初是你说的不分开,可为什么我还在这里等你,你就先丢下我走了呢。 W@wT ,yJ8@  
赭杉军直言不讳的说,“是啊,一直都想着呢。” S}Mxm 2  
一旁嗑瓜子的大嫂直笑,“恒辰,你这兄弟,还是个情种。” $Fr2oSTT)  
“想着归想着,我这儿都愁了几年了,你们二房里到现在还没子嗣继香火。”兄长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敲敲桌台,“你都小五十的人了,老这么干撂着也不好,挑几个丫头收了房吧。”“别提这事了,”赭杉军摇摇头,坐久了就觉得腰疼,“上次大嫂说把天草过继过来就挺好,就我这个病病歪歪的样子,何必糟蹋人家闺女。” ?-@h Nrx  
“哼,”兄长抽着烟斗发笑,“算了,我话说到了办不办都在你。” `dL9sfj>  
“何况大哥你儿孙满堂的,咱们赭家又不是没后。”赭杉军给补上一句,兄长大笑不语。 Tr@`ozp8  
赭杉军依旧是一个人生活,读书写字喝茶看看报纸,也会给杂志翻译一些法语小说。如今内战打的如火如荼,一山容不得二虎,说不定真是有改朝换代的那一天。他的确很厌恶这个简直要把中国卖给美国的国民党政府,但是对于共产党又有所顾虑,马克思那一套,他并不怎么信。 Nq*\{rb  
迷茫和孤独的感觉再一次让他失眠。 boN)C?"^h  
兄长的寿宴因为是庆九,办的格外热闹些,水磨白墙中的老宅子处处喜庆。请来唱堂会的戏班子自然少不了,还都是特地从上海请来的大班子,有唱越剧的有唱京剧的,依依呀呀混着阵阵掌声。一时间赭杉军竟像是回到了1932年金宅的那次寿宴上,有点恍然的,他喝了些热黄酒苦笑,哪里还回的去,哪里还能再去寻墨尘音的影子呢。 EiJSLL  
下面一折是京戏《贵妃醉酒》,看到龙套的宫女内监出来,赭杉军下意识清醒了些,兄长夹了几颗酸梅子蜜饯给他:“京戏,你爱听的。” Q8:u1$}  
含上蜜饯,梅子的酸味让酒醒了点,但莫名的困意却上来,赭杉军心里念叨着当年那壶把他搞的很狼狈的苦丁茶,干脆闭上眼扶了额头只听着,那位“贵妃”唱的还是不错的。 ke3=s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啊,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小旦的声音很娇,“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赭杉军无意间睁开眼看了一下,台上的小旦身量有点矮,圆脸大眼睛挺灵动,正展开了绘牡丹泥金小折扇翻转,纤纤玉指翘着—— ~]"}s(J;  
那双手的姿势,小指翘起的时候微微弯出个弧度…… Nm,v E7M  
赭杉军猛然站起来,顾不得膝盖上针扎似的痛,抓紧了拐杖一瘸一拐的几乎是小跑着往后台去,兄长在后面叫了两声,惊讶中带着点疑惑。 ;7m>40W  
后台上妆卸妆叠戏服收头面的一贯忙碌,赭杉军的拐杖在地上嗒嗒的砸出一串声响,他在帘幕的后面站住,像看到神迹一样站住不动,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那个人正在用手指轻敲击着掌心随着胡琴和外面的小旦的唱腔打拍子——干净敝旧的棉布长袍,虽瘦削但仍可见昔日轮廓的侧脸,夹着屡屡银丝的灰蓝短发。 _&F6As !{  
直到外面一段词暂时唱完,那人随意的一回头。 m k -" U7;  
这一望,就是天长地久。 4uNcp0  
周围人奇怪的议论指点就这么飘散在了空气里,赭杉军丢掉手杖拖着腿想要走过去,墨尘音已经迎上来,二人双手握着双眸相对微笑,一如多年前分别时候的那个晚上。良久良久,赭杉军抚上墨尘音的鬓角,随后解开了他的衣领,看到他颈子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扭曲横亘在咽喉的位置。 PFPfLxna  
“尘音,我再不和你分开了。” GuDus2#+  
“赭杉,说什么傻话。”墨尘音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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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jeJV,%  
黑白的照片上人和建筑物的影像都有些模糊,墨尘音的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这是苍,这是金鎏影,这个是东宫先生,还有,师九如厅长。哎赭杉你在哪里啊,不会是第二排中间这个抱书本的吧……”赭杉军站在墨尘音身后,很自然的搭着他的肩膀,“这个就是我。”墨尘音一脸难以置信的仔细回头看看瘦癯高挑眉间有两道皱痕的赭杉军,再回去看照片,指尖摩挲着上面那个面庞圆润的青年,即使他表情严肃两道剑眉显眼的挑着但仍然很是讨喜,原来年轻时候的赭杉军是这副样子啊。 {qx"/;3V  
这几张旧照片都是赭杉军少年留学法国时候拍的,墨尘音翻来覆去的看,身子也不由得向后仰靠着赭杉军,随着渡轮航行的轻微颠簸一晃一晃。赭杉军慢条斯理的给他整理着额角的碎发,悠然说,“以前家中长辈们总说我少年老成但一张娃娃脸压不住场面,后来毕了业回国来病了几年才成了如今的瘦削样子。”倏尔又笑,“尘音你来猜猜,那个时候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墨尘音想了想也笑道,“既然让我猜,那就肯定不是容易能想到的接近色了。现在你发色乌黑,我想那个时候你是红发吧。”赭杉军哈的笑了出来,“果然聪明。我是随了母亲,自然本生是鲜亮红色,在学校里很引人注目。” %< W1y  
两人亲昵的说了一会儿闲话,客舱中的电灯忽然闪烁了一下,墨尘音猛的回过神来看看手表,是下午四点多钟,就把照片收拾好了整一整桌上的书本,“赭杉,到外面去走走吧,吹吹海风透气。”赭杉军点头,顺手捞了条围巾给墨尘音系上,“小心这里,别着凉了。”墨尘音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衣领遮盖住的那道伤疤,拍怕赭杉军的手腕,“早不能唱了,还担心什么。”“那也要小心。”赭杉军帮墨尘音把围巾系好了,二人相互扶持着走到外面去散步,又嘱咐两句说,“晚上继续跟我学几句法语,总不能到了那里做个哑巴。”墨尘音笑着叹气,“赭杉你真是没劲透了,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T?SNIL5  
三月阳春的好天气,大海一片碧浪遥望无垠,天际云端的太阳已经西斜。略带着腥味的海风扑来,打在面上丝丝沁凉的湿润。二层客舱的甲板上三三两两的乘客都出来散步聊天,十分休闲,墨尘音双手按着栏杆远望大海:“我还真的很好奇,海那边你说的法国是什么样子。”赭杉军站在墨尘音的身边,一手笼上他的腰肢,“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到了就知道。”看了一会儿飞在空中直叫的几只海鸥,又笑,“天草来电报说他在里昂找了一个朋友,这次去就可以见到了。”墨尘音便不多问,只安安静静站着看远处的云朵,半晌才说,“你在哪里,哪里就很好。”赭杉军站的近,呼出的热气擦过自己颈子上的皮肤,有点发痒。 *K+*0_  
墨尘音伸手抓了抓,顺便就勾带出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个血精玉吊坠。都说人的身体能养玉,多少年来贴身佩着的玉石也有了另一种柔润温厚的光,灩灩的琥珀红色彩均匀。天边夕阳逐渐落下去,灰蓝色的云朵把光线遮住,船上照明用的大灯也亮了起来,从餐厅吃了晚饭回客舱,赭杉军照旧拉着墨尘音去练习法语,那块玉坠子也就随手放进了行李箱。 c89RuI `B~  
t: [[5];E  
几瓣桃花坠落掉在鼻子上,随风也带下来一点花粉,窝在摇椅里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墨尘音呛了一下打个喷嚏,从梦中醒来。 W B!$qie\  
赭杉军手里拿着一块薄毯正往他身子上盖,又觉得就这么盖住墨尘音那从薄衬衣中露出的白嫩丰满的脖颈锁骨有点委屈了自己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把毯子盖到胸口,自己就这么弯着腰站在一边多看看。墨尘音腾的红了脸,一把扯过毛毯把自己包严实,瞪大了眼睛横了赭杉军一下,“赭老师!你看哪儿呢。”赭杉军随手拖过一旁的小板凳坐下,把毛毯边缘给墨尘音掖好,“看你的脖子啊,连锁骨都露出来了。虽然现在是春天不冷,但这么睡觉总会着凉……”墨尘音一下子被堵的无话可说,只能悻悻哼了一声,想想又不甘心,伸手在赭杉军腮上捏了一把,“赭老师还这么嫩,一点也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人。”被赭杉军在额头上拍了一下,“要是还困就再躺躺。” QPFpGS{d  
墨尘音抓过赭杉军的手,搭在肚子上不肯放开,一下一下轻拍着笑:“赭杉,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变样子了。”梦中的情形不知为什么还在眼前清晰的闪烁,墨尘音呃了两声,一只手比划着,“脸变得瘦长又很苍白,头发也变黑了……总之一句话,你变老了,是个古板的老教授。”“哈。”赭杉军很有兴趣的笑了一声,目光对上墨尘音的眼睛,“要是再过二十年,我想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吧……不过尘音你真的认为我很古板么?”墨尘音一时愣住,“不古板,很容易亲近。就是时常闷闷的不说话,让人觉得你很严肃吧。” +-.BF"}  
于是赭杉军就很满意了。 R#T6I i  
“尘音,这个红玉吊坠是你的么?”玩闹了一会儿赭杉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玉坠子给墨尘音看,小块的深赭红色玉石上穿着一条墨蓝色的细绳,端口打了一个可以调节大小的活结,小巧精致,但瞧上去就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旧物了,“好像没见你戴过。” u@gYEx}  
这个在梦中不断出现的小东西引起了墨尘音的兴趣,“我从来不戴这种东西啊,你在哪里捡到的?” 3)3'-wu  
“说来也怪啊,居然是夹在一本书里。我看你书柜里有京戏戏本考,拿出来想翻几页就找到了这个。”赭杉军把玉坠放在墨尘音手里,“我一看就觉得很熟悉,可是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Uc6U!X  
墨尘音的手指摸上那块小小的玉石,光滑圆润,温温的暖意透过指尖,梦中的触感变成了真实,他歪着头对赭杉军笑:“赭杉,我要说我梦到了这个玉坠,你信不信?” ,U7hzBj8k  
他搞不清楚这个乱七八糟的梦和这块莫名其妙藏在书里的玉有什么关系。 3[e@mcO  
“你说的话,我怎么不信。”赭杉军也去摸弄玉坠,“梦到玉坠什么了?” xeHu-J!P  
“梦到这个东西是你送给我的。” ntF(K/~Y  
“那就戴上吧,你皮肤白,很配这块玉的颜色。” +'KM~c?]  
“好。”墨尘音笑着低下头,赭杉军把玉石吊坠戴在他的脖颈上,调整细绳的长度,“能详细跟我讲讲你梦到了什么么?” yqBu7E$X  
“这个么……等下好啦。”墨尘音闭上眼睛身体前倾,贴上赭杉军温暖的双唇。 {==Q6BG*  
赭杉军把人拢进怀里,也闭上眼睛,细细的亲吻过去—— tP:xx2N_  
好香,好甜的碧桃飞瓣…… F;_;lRAb  
Hv`Zc*  
                                          ¬——————完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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