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05 【千競】欲买桂花同载酒（更新到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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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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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10樓發表於: 2017-12-11 23: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想著怎麼感覺好像似曾見過…
原來大大在今年年中時，就已短篇形式發表過
本以為會有不同方向
現在，我只希望他和那篇一樣是happy endding

小千雪倒地那刻，我虐到了QQ

你選擇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遠勝過你本來就是什麼樣的人。
噗浪：http://www.plurk.com/victoria2955/invite

頂端

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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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11樓發表於: 2017-12-11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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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9樓(穆凌) 的帖子

最后应该是HE……吧？不出意外的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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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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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12樓發表於: 2017-12-11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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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0樓(yao) 的帖子

哇，竟然还有人记得！挠头，会按不同的故事线走，想写得跟深刻一些，不过放心，只要剧情没有写飞了……就应该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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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ya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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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13樓發表於: 2017-12-12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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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好啊，千雪就是那种明知道但却仍旧愿意去尝试的人
就希望最后有个好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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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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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4樓發表於: 2017-12-12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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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2.05 【千競】假作真時真亦假（更新到第四章）

哇～悉心照顧人的千雪好帥氣啊！男友力爆棚！

將苗王一家寫成狼族的設定也很有意思，
期待大大更新喲～

頂端

mrlu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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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5樓發表於: 2017-12-13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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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写得真好，求更新！

每个周三都要快乐的看布袋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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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16樓發表於: 2017-12-14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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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冬至的白日是最短的，天色已然昏暗下去了。競日關上了院落的大門，緊了緊大氅的領子，走過石板橋，沿著曾走了無數遍了的山路，往山林的深處走去了。

       等太陽完全西沈，只在遠方連綿的山脈留了一線的橙光，天空的另一側月輪升起的時候，競日身後的林葉發出了不自然的簌簌響聲。

       一只紫貂從雪地裏躥出，小步跟上了他，然後一排小獸的足印瞬間變成了人的鞋印，往上看去，這不堪入目的半張臉，分明就是之前那個藥鋪老板。這時候，起了山風，揚起漫漫飛雪來，迷了人的眼，再看去時，那張醜陋的臉又不見了，黑發與淡紫色的縷縷發絲混雜在一起，分明是個面容秀氣的書生。

       “主人，用藥。”

       “蘇厲。”

       競日停下腳步，身體微微晃動一下方才站穩，他的病確實是真的。蘇厲從寬袖間摸出了一個錦瓶，雙手交遞給他。

       “夙已經行動了嗎。”競日將腥苦的藥汁飲下，臉上挂著萬年不變的笑容，問道。

       “是。小人方去探查了一回，狼谷中大部分的妖怪都出去迎戰了。”蘇厲回答道，將空了的錦瓶接回收起。

       “哈，撼天阙的勢力，果然不小。”競日轉過身往山下眺望了一眼，從這邊已經看不到那間小屋了，入目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幹淨得惹人歎息。“走吧。”

       這一夜，狼谷的西南方，火光燒透了半片的天。

       狼谷雖名爲狼谷，其間的妖怪卻非盡是狼族，只不過千年以來，代代皆是狼族首領爲王號令，衆妖臣服，這處山谷便就成了狼谷。

       撼天阙是現今狼王的異兄，數百年前，兩妖爲奪權相殺，最終颢穹稱王，天阙被鎮壓以深淵惡牢之下。天阙是如何牢獄脫身，其間便關系到戰兵衛與競日的一段前緣。至于這段緣是惡緣，還是善緣，就不得而知了。

       競日突然停下了腳步，盯著一棵樹的枝幹看了良久。

       “主人？”蘇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樹上留了一個黯淡的法印。

       “是除妖師的手筆。”競日說道，又細細觀察了一番，心中似有一二定數。

       蘇厲心中暗驚，施法印的人特意掩藏了氣息，以免被有心人注意，但即便如此，競日還是能夠在趕路之中一眼察覺。除此之外，這個法印只有形狀圖案顯露在外，即便是他也無法在未用妖氣探查之前，分辨出其中關竅，肉體凡胎之人卻看出了玄機，更甚至，競日顯然還有一二後話藏在心中，未完全告知于他。此人果真深不可測。

       “不關我們的事，繼續走吧。”競日說道。

       兩人又走了許久，已然進入群山的深處了。雪已經停了，夜空胧著一層暗紅，不見圓月，空余群星璀璨。

       “蘇厲，你說，天阙與颢穹相爭，誰會得勝呢。”競日笑著問道。

       “哎呀，主人心中早有定數，何又問小人。”蘇厲頓了頓聲，繼續說道，“論心計，狼王自是勝于撼天阙，可惜這場爭鬥有主人參與，排除了陰謀陷阱，自是撼天阙的勝算更大一些。”

       競日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主人，到了。”蘇厲說道，兩人停在一道峽谷之前，底下是一條橫貫而過的江流，兩岸之間連著一架搖搖晃晃的索橋，“這橋上爲防外人入內，布滿禁制，只有妖才可通行，故而小人需往主人身上覆一層妖氣。”

       競日颔首，凝神聚氣，運起輪回劫將薄薄一層真氣結于體外，緩緩流轉。與此同時，蘇厲道了聲得罪，將自身妖氣分出些許，籠于競日周身，似是油浮于水，緊密貼合在真氣之上。

       兩人順著索橋走下，競日雖不是妖，卻也能感覺到橋前與橋後的氣氛迥異，一者是人的氣息，另一者是妖的氣息。林木高聳入雲，遮擋住了星光，四周愈加幽森了起來，蟲鳴也不似之前那般歡雀喧鬧，而是喑啞地拖著尾音嘶鳴，灌木叢中若有若無地投來幾道視線。

       “再往前去，就是狼谷了。”蘇厲說道，委身施禮，“那就恕小人不作陪同了。”

       競日颔首回應，一人踏入谷內。蘇厲化形而去。他非是棲于狼谷之內的妖怪，自然不方便進入其中。

       狼谷之外怪石林立，枝杈橫生，頗有陰森鬼怪之感。待走入其中，卻是截然不同，四周石壁環繞，多有洞窟，山谷間橫貫一條翡翠小溪，宛如玉帶，波光粼粼，溪的東側是山寨式的高矮閣樓，屋角皆挂著紅燈籠，裏頭燃著的是綠色的鬼火，通過紅紗卻又映出暖色，西側是一片原野，蓋了厚厚一層雪毯。

       此時還在谷中的妖怪果然不多，所剩的也皆是行色匆忙，競日身上還帶著蘇厲給他的妖氣，並未引起旁人注意，他不動聲色地以余光小心觀察，安靜沿溪流走著。

       “餵，是說啊，那邊那個——”

       哎呀，想什麽來什麽，氣運不佳啊。

       競日沒有應聲，順著那個聲音擡頭望去，只見樹上橫躺了個人——妖怪，手裏拎了個酒葫蘆，喊了他一聲以後又咣咣咣地喝了兩口。

       那人翻身跳了下來，枝杈抖動了兩下，落下幾枚葉子來。他穩穩地站在地上，然後擡頭將競日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生面孔，來做什麽？”

       醉貓嗎。競日看不出他原型，在心中小做猜測，還未等他作答，從遠處傳來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笑聲。

       “哈呀，這不是風中捉刀嗎？”姚明月款步輕身，落在了他們之間，蛇腰輕擺，酥胸微搖，傾身往競日身上一倒，後者既不退開也不相迎，只是神情不動。

       “哦，女暴君。”風逍遙揚了揚眉梢，掃了一眼便快速地移開了視線，又喝了口酒，“是講，你朋友？”

       “這位……”姚明月豎著食指輕點嬌唇，倚在競日肩上，笑道，“確實是奴家的人。他若是衝撞到了，奴家替他賠罪便是。”

       “咳，不用不用，衝撞倒是沒有。”風逍遙連連擺手，“不過，是說啊，外頭打得那麽凶，你放一人類在裏頭跑，不合適吧——”

       “是奴家不好，忙于瑣事，大意了，定將他關回房中，嚴加調、教。”姚明月在最後兩字落了重音，激得風逍遙暗暗一哆嗦，倒是競日仿佛事不關己一般，雙目無甚神采，依舊是那副微笑的模樣。

       真是被控制的？女暴君仗著戰功地位確實沒少動用私權，將凡人帶入谷內玩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風逍遙心中疑慮未消，還欲再多言幾句，又有人來了。

       “是蒼狼诶。”風逍遙招了招手。

       蒼狼是狼王獨子，年紀尚輕，被颢穹命令留營據守，這時正在巡邏。他身後還跟著兩邊各兩個小妖，向三人走了過來。

       “這是？”蒼狼看著他們，問道。

       競日沒有轉過頭看蒼狼，仍然平視著前方，他的余光只能瞥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聲音聽上去倒是溫潤，一如千雪給他描述的那般。

       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會痛。競日像畫外人一般平淡地向自己描述道。

       競日一邊將這份心情打包收起，束之高閣，一邊仔細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姚明月挑揀語句將事情描述了一番，風逍遙雖尚有言辭，但心中沒底，便未說出口，但憑蒼狼判斷，而蒼狼畢竟年輕，更未多想，只是簡單責備囑咐了幾句，便颔首作罷了。

       “對了，風逍遙。”蒼狼說道，“方才傳信鳥來訊，鐵骕求衣讓你立刻趕過去。”

       “哉咯，唉，燒酒命，燒酒命，爲了燒酒去拼命——”風逍遙拖著音調說著，同時快速地看了競日一眼，依舊毫無破綻，便再無停留，躍上樹梢飛身去了。

       “那奴家也告辭了。”

       “嗯。”蒼狼點了點頭，又在兩人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出聲叫住了人，“等等。”

       “哦？王子殿下還有什麽事嗎？”狼谷內向來憑實力說話，並無階級劃分，姚明月喚他這句純屬調笑，蒼狼倒也並無生氣之色。“莫非是要與奴家一夜……”

       “咳，並非！”蒼狼對同大名鼎鼎的女暴君說話向來苦手，紅著耳根打住她的話頭，目光依舊落在她身後的那個人類身上，“不知爲何，我總覺得與他有種熟悉感。”蒼狼溫和地笑道，“也算得緣，若是可以，還請女暴君放了他，讓他回人世吧。”

       “哈，怎麽，王子殿下若是想要，奴家將他送……”

       “咳咳！蒼狼還需去谷口巡邏，還請見諒，告辭了！”

       “哈呀，到底是小娃兒——”姚明月看著蒼狼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掩唇嬌笑一聲，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待四下無人，她未回頭，只是唇瓣翕張，同身後之人說道，“你倒是神通。”

       競日未回答她，卻是心知肚明，蒼狼會覺得他熟悉是因爲他還揣著千雪的內丹，只是氣息全被他結印遮擋了。不過這點關竅，姚明月就無需知道了。

       谷內的地形姚明月再熟悉不過，帶著競日東繞西繞，便來到了谷後。空無一人，寂夜無聲。

       “奴家便只送你至此了，沿溪走去，在東西岔口，往東至山陰之處，便是王陵了。”姚明月又貼上了身，指尖輕輕劃過競日的唇角。“哈，城府陰深的男人，總是最惹女人的喜歡。競王爺，奴家倒是好奇了，你費盡心機取那物，是爲了誰？”

       “噓，問題太多，便不是聰明的女人了。”競日側身避開，負手而立，穩步離去。

       競日只身來到狼谷王陵之前，因爲有特殊的禁制阻擋，只有現任狼王的血親才能進入，所以洞門前並沒有守衛。競日取出千雪的內丹，上頭已無原本的藍色光芒了，而是布滿了各種禁制，總計十三道。競日將其中遮掩氣息的幾道抹去，然後執內丹，輕而易舉地穿過了禁制，進入了王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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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17樓發表於: 2017-12-14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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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王陵不深，走過一條狹窄的走道，便是墓室。他注意到雖然同樣是幽綠色的暗光，但兩旁的石燈裏的非是鬼火，而是螢火。

       競日貼著牆根穩步走著，視線快速地略過四周，分析方位，走道在前面分叉，相連三個石室，最當中的一間地上多有出入痕迹，左邊那間次之，右邊的最少。他略一思忖，往右側走進。果不其然，這間石室正中放了一具水晶棺。

       妖怪多有千年之壽，千年間鬥轉星移，山河變遷，或是修得仙班，或是生于天地，死于天地，自然是沒有修墓穴的必要，狼谷王陵之內向來堆放的多是些至關重要的典籍秘寶，若這裏有棺木，那定然就是自己找的那一個了。

       競日走近了觀視，一個面容溫善的女子安詳地躺在棺中，正是蒼狼的母親，希達。他輕歎了口氣，將視線移開，轉而注視懸浮于空中、隱泛光芒的那株異果——地脈紫芝，三莖六葉，色作深紫，清香沁人，是産于雪山深處千年難得一遇之物，稀罕至極，作器，可使屍體千年不朽，亦可作藥，令將死之人重獲新生。

       競日繞著紫芝走了半圈，仔細察勘。紫芝之上時不時便閃爍過一道異芒，是禁制的痕迹，一數，竟有數十道之多，尤其其中幾道爲狼族秘法，頗爲棘手，即便他有同撼天阙交易而得的輪回劫功體在手，但也無法就那麽簡單地以一推三，將這堆禁制一口氣全破出來，兩者雖爲同源，但畢竟側重不同。

       他向來有耐心，自然此時也不會急于動手，在心中評估了一番，便轉身進入了下一個石室。中間那個石室中擺放著皇室經天三本功體典籍，上面並無禁制，只是刻于石板之上，不能拿離。競日將輪回劫那版看了一周，心中笑說了句，哎呀，真是吃人夠夠。撼天阙給他的輪回劫果然並非完整版本。他自然是有過目不忘的能爲的，沒一會兒便將三面石板都記下了，又轉身去第三間石室。第三間石室與其說是藏寶室，不如說是雜物室，競日環顧了一圈，竟覺好笑，各類法器皆有，奇形怪狀，大小不一，被胡亂堆放在木櫃之上，毫無秩序可言，若是尋常人來見了，定要被這些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法器給迷了眼，但其實都是些徒有其表之物，一件也入不了競日的眼。

       也並不是全部。

       狼王爪。競日暗自稱奇，這種傳說中的狼王祖遺骨作成的寶器竟然就放在這種雜物堆裏，所幸他曾將狼谷傳聞傳說不分粗雜全數研究了一番，才未將此錯漏。狼王爪上同樣設了禁制，不過並不難破，競日凝神提元，手中掐訣，再順著千雪的內丹提出一縷妖氣，以輪回劫化納爲己用，禁制便破了。

       競日折身返回第一間石室，重新回到地脈紫芝之前。狼王爪能克制狼族所有妖術法器，這上面的禁制自然也不在話下。競日先以自身修爲學識判斷各道禁制的先後次序，再以通用術法與狼王爪交相破解，部分禁制在強行破解的刹那爆發出的妖力則被他以輪回劫借力打力，與另一部分的禁制相互抵消。

       隨著一聲清脆的“啵——”，禁制全破，競日伸手接住從空中落下的紫芝，再施以自己的法術禁锢。

       再出王陵的時候，月已移至西山山頭了。狼谷內亂了，各色妖法衝撞在一起，將夜幕映得色彩斑斓，騷動聲一直傳到競日的耳朵裏，但他也無法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許是撼天阙贏了，或許是兩敗俱傷。

       結束了。

       競日閉上眼睛轉過身去，並不原路返回，而是沿著溪流邁步往外走去。

       山林裏起了霧，寒氣一點點從他的鞋履、長袍滲了進去，只有那支金色的步搖與雪狼的內丹緊緊地貼在心口，散發著微弱的暖意。星辰月影都落在了他的身後，似乎是下起了雪，又似乎沒下。競日速度平穩、一步一步地向前面邁著腳步，仿佛不知疲憊的孤魂，一側是忘川河畔，一側是奈何橋頭。

       日升月隱，天光微曦，幾聲鳥雀啼鳴喚醒了整片森林。

       “主人！”一聲高呼打破了一夜死寂。

       競日終于從深山裏走了出來，他估算的方位十分精確，令狐千裏已經備著一輛馬車，提前等候在那裏了。令狐千裏向他跑了過來，競日的肩膀微微垂了下去，將精神放松了些許，令狐千裏很少見主人這個樣子，他一慣的笑容消融在晨霧之中，絲毫不剩，雙目也不似往日的神采。

       “辛苦……”競日蒼白的唇瓣輕輕張合，聲音被風吹走了。

       令狐千裏等了一宿才見到他，心中方要欣喜，卻見競日話還未說完，就如同力空氣竭了一般，一步虛軟，阖上了雙眼，身體徑直向下倒去。所幸他反應夠快，腳蹬一步反向借力，衝過去接住了競日。

       “主人？主人？”令狐千裏愣著神搖了搖他，競日的衣衫被雪水浸得半濕，冰涼冰冷，而體溫卻是極高，顯然是病中。“熱的，嗯，沒死。”他又喃喃自語了一句，伸手一探鼻息，發現是昏睡過去了，便放下了心，把人抱上馬車去。

       主人在他心目中向來是病不死的。

       時至晌午，競日才醒過來，頭痛得如同被人拿刀子攪了一般，馬車在小道上走，時不時便要被石子磕輪子，震上一回，搖晃非常。

       競日虛睜著雙眼，只覺得一陣疲乏，從心口一直到四肢。他深吸了一口氣，把情緒和痛苦都忍耐下去，撩開馬車的前簾。

       “主人，你醒了。”果然主人是病不死的。再次印證了自己的推論的令狐千裏些有高興地想道。

       “水。”競日說道。

       “哦。”令狐千裏將水遞給他。

       “在往北城去嗎？”競日拔出木塞，飲了一口水潤了潤幹啞的嗓子，問道。

       “是。”令狐千裏回答，想了想又問道，“主人，要聯絡那只紫貂嗎？”

       “不用。”競日笑道，“他本相亦非紫貂。”

       “啊？爲什麽？”令狐千裏問道。

       “眼睛看到的亦非是真實，更何況他善于變化又精于藏匿。”故而來接應他的非是其他人，而是令狐千裏。他與蘇厲、姚明月都不過利益相交。

       “原來如此。”令狐千裏應道，想了想又問，“主人，你回城北以後就再不回來了嗎？”

       競日默了聲，沒有回答，垂目將思緒方遠，輕聲說道，“且先辦應辦之事吧。”

       十日後，城北員外府裏的梅花開了，暗香沁人。

       一人負手立在梅樹前，默然靜觀，赤衫錦袍，繪著杏黃色的花草暗紋，銀線打底金絲繡紋鑲邊滾袖，雍容華貴，一改昔日采參客那般樸實寒碜。只有那身胭脂色氈白毛的大氅倒是還在身上穿著。

       “競王爺。”

       競日回了神，轉身看去，女子昔日病容已然不再了，绾發點妝，唇角泛著溫和的笑容，一如初見。

       “金池。”競日笑道，他從寬袖間摸出那支金色的步搖，攬袖擡腕爲她簪上。“哎呀，不是早說好了，不再稱我王爺。”

       “抱歉，是金池一時忘了……”金池微微低下頭，待步搖簪好，方才擡起，再伸手摸了一摸，“沒想到先生還記著。”

       “我作下的承諾，自是不會失約。”競日收回手，依舊是負在身後，“身體都好了嗎？”

       “托先生的福。”金池卻未有笑顔，反是輕輕歎了口氣，“先生爲奴家采參兩年，奴家已是過意不去……”

       競日搖了搖頭，玩笑道：“你病愈，便好，要說感謝之詞，倒不如一展笑顔，不然反是要傷我心咯。”

       金池看著他，唇抿作了一線，她聽家中仆人言說，競日到家中之時，已然發燒燒得魂識離體了，若是命不夠硬的，早就歸西去了。而此時此刻，她更看得出來，競日心中有事，便愈加掩不住眼底的愧色。

       “奴家知曉這藥材是天靈地寶，稀罕至極，得之不易，定讓先生爲難了。”

       競日眼底閃過一道暗色，卻只是背過身去，觀那如雪白梅，話裏含笑，“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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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18樓發表於: 2017-12-14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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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屋外寒風蕭索，屋內紅爐升煙。

       競日端坐在案前，手邊各有黑、白兩簍棋子，他手中把玩著一枚黑子，又落一枚白子。這局殘棋是三年前他離開時留下的，金池有心，將其原封不動的保留至今。

       “茶涼了，奴家再去溫一回吧。”金池指尖貼上壺身探了探，正欲端起。

       “金池，不用麻煩了。”風停了，他落下最後一枚棋子，解了這局棋，挽袍起身，“我正好要離開。”

       那麽快就要走了嗎？金池心念微動，思及這幾日競日雖面上無所表現，但總有失神，她突然又有所明了，卻未將這句話說出口，轉而說道，“有什麽奴家幫得上忙的嗎？”

       “我自會安排妥當，不用擔心。”競日笑道，“另外，可記得我同你叮囑的？”

       “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我的病是怎麽好的，也不能傳出先生來過的消息。”金池雖聰穎，卻也無從得知其中細節，只能輕歎應道。

       “只說是與一名采參客的機緣便是。”

       競日走至門口，擡手搭上門框，又聽金池在身後喚道。

       “奴家覺得先生變了。”

       競日沒有回頭，只是笑著應道：“嗯？”

       “奴家認爲，無論是七年前第一回遇見先生的時候，還是三年前先生離開的時候，都不如現在的先生……是確確實實的活著。”金池輕聲說道，語氣些有猶豫，說完停頓了片刻，又連忙補上一句話，“奴家只是突然想到這些……抱歉，唐突了。”

       彼時競日方血仇得報，獨豋高位，卻又散盡了既得的金銀權貴，金池在一酒肆遇見他，端酒品花，好似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但往他眼底一看，卻盡是空的，不喜不悲，無牽無挂。金池雖非知己者，猜不到競日所思，卻是體貼非常，總是分寸得宜，她天生患有不治之症，也是這病，縛住了競日的腳步，讓他留在人與人之間，沒有獨自悄無聲息地絕塵西歸去。

       競日沒有立即答話，而是看著院裏的飛雪，若有所思。他推開了屋門，冷風直灌了進來，雖落著小雪，太陽卻是晴好，他盈著笑，擡步離開，話聲也乘風而去。

       “哈，告訴小王活下去總能再遇到一二趣事的，不正是金池你嗎，又何需道歉呢。”

       北城一酒家，酒旗迎風鼓動，競日坐在內間，手邊擱著柄杏黃色油傘，手裏端了盞溫酒，是桂花釀。色澤明透，酒香清冽回甘，入口又有滿唇桂香，確實是好酒。

       這時，又來了一人。那人拂去兩肩的霜雪，將頭頂鬥笠摘下，赫然見得他半張臉竟都紋著青色龍黥。戰兵衛端看了競日一會兒，指尖沾著雪水在木桌上寫道：酒，不好喝嗎？

       競日愣了愣，擡頭看向夙，這會兒的笑意總算及了眼底，“是好酒，但總歸不如那日未嘗到的那一壇好。”

       戰兵衛又在桌上寫道：你好嗎？

       競日沒有回答，倒了盞酒給他，戰兵衛端起飲了口，搖了搖頭。

       “不喜歡？”

       酒甜，不是他喝慣的滋味。戰兵衛遲疑了幾秒，寫道：不好說。

       競日笑道，“是咯，不好說。”

       這時店家又送來了一壺熱茶，是競日早先便爲他點好的。戰兵衛揮手妖力一拂，抹去桌上水漬，坐了下來，待店家離開後，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給他，競日展信觀閱。

       撼天阙與颢穹兩敗俱傷，摔下懸崖，生死不明。一日後，狼谷生變，一夜之間所有妖怪消失不見。

       短短幾行字，競日看了良久。首先，“消失”關系到兩個問題，“生死”以及“現在何處”，那麽大的手筆定是預謀已久，既有預謀，定有前兆。

       前兆……

       “追隨撼天阙的其余部族呢？”

       戰兵衛寫道：失帥，原地待命，未有調遣。

       競日颔首，端起酒盞正欲飲盡，指尖觸上盞壁才發現酒已然涼了，又忽的想起來，一人總在他耳邊唠唠叨叨地不許他喝涼茶涼酒，便是一笑，又將酒盞放下了。“走吧，去尋些小妖怪問問。”

       人要行三日車馬勞頓的路程，對于妖來，一日不用便可跑完了。競日笑吟吟地給了他三個選項，背著他，抱著他，或者變成狼形馱著他，戰兵衛對他的玩笑向來反應不良，只是點點頭將人背起。這樣風阻小。

       又回來了。兩人到時，正好近黃昏，競日看著這片熟悉的山林、熟悉的霧霭，不免感到些許唏噓，戰兵衛將他放下，接過那把杏黃油傘，撐了起來，雪還在落。

       “我來吧。”競日說道，快戰兵衛半步走在前頭，手中暗掐著一訣，只見不遠處草叢輕輕抖動了一陣，在一串微不可聞的足音響起的同時，他輕聲道，“封。”

       金光一閃，穿過白雪和草叢的掩蓋，直接命中一個兔子洞。戰兵衛走過去把卡在洞口、無論如何都跳不下去的兔子徑直拎了起來，揪著耳朵直接提到競日面前。

       “……”兔子發出一聲吱唔，紅眼睛裏閃爍著祈求的光芒。

       “哎呀，麥裝咯，我知道你是妖，不是普通兔子。”競日笑道，伸出指尖撥弄著灰兔的胡子，絨毛綿軟的手感讓他突然想起那日見過的一個人來，那個千雪的小侄子，蒼狼。“而且，我還知道我們不是第一回遇見了。”

       當然，這只可不是蒼狼。那灰兔聞言瞪大了眼睛，發出一句粗壯雄渾的話聲，“什麽！”

       “我救走那只傷狼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在旁邊偷看嗎。”

       “你是除妖師！”灰兔的形象和聲音嚴重不符合，驚恐萬分地掙紮起來，胡亂蹬著四肢，“那麽說，你把那只狼吃掉了嗎！不，不要吃我！我一點都不好吃！”

       “放心，我不吃兔子。”吵死了，炖了吧。競日笑道。

       “真的嗎——”灰兔的情緒大起大落的，這時猛地放下心來。

       “但我身旁這只狼，應該是吃的。”

       “……”灰兔仿佛被凍住一樣突然停止了動作。

       “問你幾個問題，回答得好，便放了你。”競日頓了頓聲，又微笑地補充道，“多說一句廢話，就讓這只狼撕下你的一條腿。”

       戰兵衛不贊同地蹙了下眉頭，看起來更凶了。

       那兔子抖似篩糠，終于肯安靜下來了，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

       “第一個問題，這片森林最近有什麽異常。噓，別插話，當心你的腿。另一個問題，狼谷之內現在怎麽樣了。”

       灰兔瞪著紅通通的眼睛一副被糟蹋似了的表情。

       競日點了點頭，說道：“你可以回答了。”

       “那個，是說，可以先把我放下來嗎，兔子的耳朵其實是……啊啊啊！”

       “夙，動手。”

       “啊啊啊！我說！我說！不要吃掉我的腿！”灰兔在競日的笑容下縮了縮腦袋，小聲地說道，“就是，最近有很多除妖師進出來著，而且都是禿子，妖怪中的失蹤率也非常高，聽說史家的大兒子也被抓去了，還有好幾片森林被劃成了禁區，只要進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競日聽出話中關竅，略一思忖，“另一個問題。”

       “那我就真不知道，我就在這片區域活動，狼谷那邊從來也……”

       “狡兔不僅有三窟，家庭體系也挺龐大的，不是嗎？”競日笑著打斷他的話。

       灰兔哆嗦了兩下，像是完全放棄思考地耷拉著腦袋，委屈巴巴地說道：“我幫你去問就是了……”

       競日聽到了滿意的答複，手中早已掐好的兩決依次打入灰兔後腿，一是爲禁锢，二是爲追蹤。戰兵衛得到競日示意，將灰兔放下，就在他松開手的電光火石之間，風向變了。

       “夙。”

       就在競日話音出口的刹那間，戰兵衛已然唐刀出鞘，擋身在前，橫刀相接，兩式相擊，刀氣相互化消，空余雪地上一道赫然刀痕，露出了下頭泥濘的草被。競日不動聲色地輕輕一腳把還在懵逼的灰兔踹進了洞口，方才從戰兵衛身後走出。

       “哎呀，這不是蒼狼王子。”競日還分出了點心思悄悄把眼前這人跟剛剛那灰兔比對了一回，不由笑道，“幾日不見，不知可好？”

       蒼狼負手走出，神情端嚴，全然不似幾日前初見那時的模樣了。他眉頭緊皺，像是在記憶中尋找了一番，聲音平穩地道出幾個字來：“除妖師，單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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