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婚誓、中 5\VxXiy0
觀前預警:本章大量邪教私設描寫,不喜勿入。 pz$_W
靠著優秀的包紮手法,以及專業的病患護理知識,外鄉人成功登堂入室,接受了照顧神父這件光榮的任務。當然,任務發佈者是神父自己,而不是那個表情兇惡可止小兒夜啼的重甲騎士。 "\`>2
羅碧的耐心只在千雪面前有效,當神父忙於其他瑣事無暇關注的時候,他的敵意就會毫無保留的傾倒到溫皇身上,只差沒有再動手往那張漂亮面孔上搗一拳。但溫皇對這種處境很滿意,他甚至表示羅碧的脾氣不算最壞的,他的一位朋友曾經可是實打實打斷過他的鼻樑骨。 G-2EQ.
聽到這話之後千雪滿懷敬意的研究了他的鼻子,並稱贊接骨手法的精妙真的完全看不出受過傷,而羅碧依舊報以冷哼。 w'd.;
到了次日晚上,重新套上動力甲的羅碧“護送”溫皇回旅館,然後獨自去鎮外的荒野巡查。失蹤者依然毫無訊息,而他們的家人卻完全不著急了,仿佛早早就接受了那種最不祥的可能性,找神父求助只是走個流程。 rwoF}}
溫皇還去看望過那位新入教的男人,他的情況日趨好轉,身體上的傷逐步開始癒合,而情緒也越來越穩定。第一天他的身邊還簇擁著很多鎮民,將他帶到教堂的告解室裏足足待了半個小時才出來,到了第二天那個男人就已經可以獨自在小鎮內活動了。按照溫皇和他搭話得到的答案,這名男人之前是一名機械師,而他打算在教堂謀求一個維護機械的工作。 rW[SU:
在此之前,教堂的機械大鐘、羅碧的動力甲,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機關,這些東西都是由神父千雪負責維護修理,這名男人提出了就職請求之後,很快就有遺忘教會的命令傳達下來。 0[lS(K
千雪靠著床頭曲起受傷的那條腿避免壓到傷口,面無表情吐槽:“頭回見到教會反應如此迅速,平時不是申請補個房頂都要拖十天半月嗎?” u/}xE7G
羅碧拿著兩張從蠟封裏拆出來的莎草紙卷:“主教希望你可以更專心於本職,教會已經同意將維修工作交付出去。“他將兩張紙卷遞給千雪,而正在給神父換藥的溫皇也瞥見了大半文字,“這次指定的聖婚對象也更改了,教會認為讓新兄弟儘快組成家庭,能幫助他更好的融入我們。” ,MRvuw0P
“婚禮這種終身大事還能臨時換人,未免兒戲。”溫皇玩笑一樣插話。 jUYF.K&
羅碧沒有像其他問題一樣挑溫皇的刺,而是用一種刻板的古怪語氣道:“這是聖婚的儀式,只有選中之人才能參與。” DX|uHbGg
外鄉人像是蹲得腿麻了一樣,隨手拉住騎士的手腕借力起身,冷白膚色的手指按在疤痕縱橫的腕上,涼得像蛇攀援而上。羅碧的眉頭立時就擰起來了,他不喜歡旁人觸碰,不過卻未發火,只是等溫皇站穩之後才甩開他的手,惡聲惡氣警告:“沒有下次。” =h(7rU"Yz
“啊呀,脾氣真壞。” fzl=d_
因為臨時更改人選,聖婚的日期推遲了數日,在這期間神父的腿傷結痂癒合,終於被允許自己走動。替換的懲戒帶在他下床第二天就送到了教堂,由羅碧親自監督親手佩戴在神父未受傷的那條腿上,不過溫皇眼見他固定搭扣的位置向外挪了一格。 <R>Q4&we(
即便如此,千雪走動的速度還是更慢了,幸好有長度及踝的黑色袍服掩蓋住腿上動作,讓他的動作看起來只是更顯莊重。 Wt(Kd5k0'2
鐘聲鳴響,穿著潔淨白衫的男女從大門口湧進來,他們都各自拿著儀式要用的道具,有人捧著荒野裏采來的野玫瑰,有人抱著長滿細刺的花枝,有數人提著錫皮小桶,裏面裝滿了特意挑揀的尖銳煤渣,還有兩個小孩子緊跟在新郎新娘身後,艱難托著兩個黑鐵託盤,上面擺放了兩頂荊棘冠。 YQ52~M0L
溫皇這次沒有混進人群,而是趁神父不注意溜進了教堂鐘樓,他從高處俯視看不清人群的表情面容,只能看到人群裏那最鮮豔的紅棕色頭髮,神父按照聖典的安排引導儀式,念出長長的禱詞,詢問雙方的意願,那兩個捧荊棘冠的小孩淹沒在人群裏,存在感稀薄到幾近於無。 60'6/3
這還是溫皇來到這座城鎮第一次見到幼童,他們看上去乖巧無比,即便胳膊已經被黑鐵託盤壓得發抖,也沒有改變姿勢一一就算是用窮人的孩子肯吃苦來解釋也有些牽強了。 -=}b;Kf-
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思考,聚集在教堂中的人們已經逐漸陷入了某種狂熱。梅裏鎮的婚俗與外界截然不同,所謂鮮花索繞、親友祝福,在這裏都有不同的含義。圍觀群眾拋灑向新人的不止有花朵,還有密生木刺的花枝,細刺穿透衣服劃破皮膚,讓雪白的婚服染上斑斑紅痕。兩個小孩給新人戴上荊棘冠,用力下壓讓刺紮入皮肉,用天真無邪的童音開口齊唱:“朱紅色的新娘來了——朱紅色的新郎來了——讓毒花裝點他們的路,讓刀刃唱起送別歌,讓他們踩著戰死的煤渣,來到神的面前。” H;qJH1EdD
然後人們又把煤渣都傾倒到腳下,所有人都赤著雙足在煤渣中跳舞,血和煤灰釋雜成顏色混沌的泥濘,又把身上白底紅點的禮服下擺染黑。 C+`xx('N9
在這場怪異的狂歡中,男人對女人說:“我曾被迫孕育數個孩子,然後親手埋葬他們。” g+.0c=G(
女人對男人說:“我曾懷抱父母腐爛的屍首,因為負擔不起墓地的費用。” 6?O}Q7G
男人對女人說:“我曾與野狗爭食。” oK)[p!D?0{
女人對男人說:“我常與禿鷲為伴。” GN0duV
他們互相撕扯著身上的衣服,直至赤身,袒露出煤灰、鮮血、花汁塗抹的肢體,然後用這些布料當做容器,從被白色霧氣籠罩的地面上收集煤渣,捧到教堂門前的小廣場上投入火堆裏焚燒。濕潤的煤渣冒出滾滾黑煙,直通天際,火光映照在扭動肢體的鎮民臉上身上,讓他們看起來如同鬼怪。 1XCmMZ
溫皇離得很遠,但他視力非常好,他看到那對‘新婚夫婦’抱在一起,互相抓撓身體上的傷口,他看到鎮民腳底凝固的血塊脫落,又添上新的傷痕和血痂,他看到人們不僅沒有痛楚神色,甚至主動伸手去觸碰火焰,仿佛痛苦與歡愉完全逆轉,他看到教堂大門向外流淌的霧氣,顏色比之前幾天見到的更為濃稠。 rm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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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神父仍留在原地,沒有動作,神色平淡到厭煩,連目光都不曾投去半分。 R+s1[Z
神父不願代替神明注視這場‘聖婚’。在日復一日的枯燥消磨裏,他仍有自己可笑的堅持。 B9}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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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靠著嘶嘶作響的蒸汽管道,坐在陰影裏輕笑:“千雪啊……” !Pw$48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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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信奉君權神授,孤鳴族人世代神職,好友,為何獨你不信神?”] "tKNlHBu'
["他們信他們的,我玩我的嘛,井水不犯河水。反正除非祖神下凡打我個半死,或者活跳跳蹦出來對我講‘我,祖神,打錢’,不然還是信自己兄弟更靠譜吧?"] +uELTHH=
["哈,這話不該是神父口中說出,苗王聽到又該關你了。"] <E SvvTf
["我是只管打架的神父啦!"] b]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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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婚誓 下 RYH)AS4w'
*觀前提醒:本章大量解釋性對白,不喜勿入 +|9f%f6vp
因為有了新來的教徒照看機關器械,千雪的閒暇時間一下子多了起來。 !f`5B( @
在外鄉人到來之前,他消磨時間的方法只有反復翻閱聖典,或者是做一些手工活,比如羅碧現在駕駛的那具動力甲上,不少零件都是他手工打磨的。而溫皇來了之後他的生活突然多了很多樂趣,這人自稱是大夫,卻通曉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識。 &;s<dDQK
比如說作為遺忘教會的正牌神父,千雪自己都說不清楚教會的來龍去脈,他卻能夠如數家珍。 }#qQ2NCH
神父腿上的傷口本來應該一日一換藥,但從聖婚儀式之後,溫皇就以“空氣太髒,為防感染”為理由,將換藥的頻率改為了一日兩次,每次他都會在教堂裏磨蹭個把小時,相當於大半天的時間都會消耗在神父簡陋的居所裏。而管得住他的羅碧又被教會召走了,千雪以需要溫皇幫忙夜巡的托詞為理由,縱容著這位賴著不走的外鄉人。 @*SA$9/l
在清理傷口換藥的時候,為了給神父轉移注意力,溫皇常常會閒扯幾句,不知是不是故意,常常話鋒一轉就扭到了北地信仰上。 TywK\hH
“其實在苗疆尚未統一之時,北地信仰多如牛毛,各大部族都有自己代表的圖騰。“溫皇用講古的口氣隨意提起,而神父並未制止,“不知道好友是否瞭解苗疆各族,雖然他們現在都歸帝國管理,但各自還是有代表本族的族徽,比如鸮羽族的紅鸮徽印,騾族的銅鞍,夜族的不滅星。這些其實在古時都自成流派,各尊為神,分別代表部族信仰的某種抽象概念。” T~h.=5
他毫無停頓,一口氣講下去,仿佛篤定神父不會發問一樣,而千雪也確實接受度良好。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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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國建立之前,與其說苗疆人信奉神明,不如說他們以自然的生存哲學為信,飛禽走獸,地風水火,生老病死,都有各自的信奉者。而孤鳴部落以戰與血為理念,奉行優勝劣汰,憑藉優越的戰力逐一吞併各族,一統苗疆之後建立國教,這才將各族的信仰糅合,以狼為主圖騰引領眾部落改信祖神長生天。而在人煙稀少的北地荒原,有一個名為月神的信仰,始終沒能被苗疆收服。” C;ptir1G;
明明自稱是個平平無奇的診所大夫,卻對這些王族辛秘如數家珍,這讓神父微眯了眯眼,但沒有打斷他的講述:“因為這裏實在是太過廣闊又太過貧瘠,只要一場風暴就能將整個城鎮從地圖上抹去,生活在這裏的人不信仰戰與血,他們只想活著,哪怕是苟延殘喘。因此誕生在這裏的月神信仰代表安眠和死亡,與苗疆國教是完全的對立面。” lM$t!2pRB
千雪忽然開口:“這種已經塵封的歷史,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記得你是大夫不是史學家。” SetX#e?q~
溫皇從容的整理藥箱,完全不在意他的懷疑:“當然是因為我有一位神通廣大的好友,喜歡研究這些傳聞野史,還喜歡做散財童子,把王室藏書的孤本拿出來送人。比如這些國教不允許散播的歷史,就是從他拿來的一本紅色龍鱗卷上看來的。” %P;[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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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裝模做樣的豎起食指壓在唇上做噤聲狀:“莫當真,也不要外傳,講給你解悶的。我可不想哪天被狼衛找上門算賬。” /~tP7<7A
“哈,假模假式,你不是有神通廣大的好友相助麼?”千雪故作不滿狀反問。 H~eGgm;p
“自然是因為,好友現在不便援手啊一一”溫皇忽然抬頭盯住神父,笑容不變,眼中神色卻陡然銳利起來,他沉聲問道,“神父,你為何不問我狼衛是什麼?” ncj!KyU
神父忽然卡殼,陷入茫然。這有必要問嗎?狼衛不就是--不就是......? K_Re}\D
狼衛……是什麼? _CL{IY
異鄉人放下了藥箱,坐到神父床邊,俯身迫近他。那張俊美的面容上表情絲毫未變,比起人,更像一張無機質的面具,神父想要後退,可背後已經是牆壁根本無路可退。 a(f(R&-:$Y
他開始頭痛。 PV(4$I}
眼角滲出鮮血,雙腿開始融化。 @%:E }
他看到門縫窗縫裏滲進白霧,和融化的雙腿混合在一起。 d+e0;!s~O
溫皇頂著那張天衣無縫的笑臉追問:“神父,你為何願意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朋友,也沒懷疑過我就是皇室成員之一?” #n#HzbT
“神父,你沒有離開過梅裏鎮,為什麼不問我其他部族的情況?”“神父,你早就開始懷疑自己無法逃離的理由,為什麼一直逃避真相?” *x!LKIpv
他翻身從床上摔了下去,已經融化成焦油狀的腿居然還聽使喚,讓他能站起來。千雪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跑,卻在路過牆面上的水銀鏡時猝然停步。 Zt_r9xs>
千雪驚詫的盯著鏡面——他的臉扭曲了。 3Soy3Xp
沿著面頰滑落到嘴角的血淚逆向流動,在臉上割裂出一個血腥笑容,寶石一樣的藍色眼珠也開始了融化,溢出眼眶順著下頜滴落,比起血色痕跡更像眼淚。他看到鏡中那個怪物從喉嚨裏挖出一根蠟封的試管——那是每次教會讓羅碧帶來的,據說用於治療他怪病的藥物一一然後是第二根、第三根,每一根試管上都附著著焦油、血肉、乳白色的粘液。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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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鏡子裏傳來無聲的狂笑,他嗅到自己的骨骼發出腐敗惡臭。 6#vI;d[^
他看到滿地狼藉中有一個人還乾乾淨淨的站著,腳下的影子比黑暗更濃重。外鄉人向他伸出手,一把將神父推向鏡中。 HD H
千雪猛地驚醒。 %j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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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燈已經熄滅,月光暗淡得幾近於無,他跟跑著走到鏡前長久凝視自己。 .lr5!Stb
然後他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