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8 【金银/哨向】过度匹配（连载中 22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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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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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2-06-02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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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8 【金银/哨向】过度匹配（连载中 11F更新）

（4）

哨兵与向导的精神链接是机械世界最精妙的神话。
神话脱胎自末日时代，自然覆上神秘与科学的双重镀膜，匹配度正是精妙的锁匙。故事中的英雄与普通人共存，但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哨兵觉醒、向导觉醒正意味着神话的诞生。他们的存在开启了美妙永恒的连接、宿命意味的相互需求、无法分割的命运一体化。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去看待，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正是一束量子玫瑰，在不可视见之地不可解释地存活。
精神图景正是所谓的不可视见之地，是一个人精神领地最后的秘密花园。那同时意味着，随着逐渐深入迷失在这副图景中，将永远失去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原无乡的步伐很轻，他用脚掌一步一步往前踏，昏暗的精神图景里，雪豹无声拖曳着一条长尾巴在先头引路。宏大的精神网漫展开来，再附着无数细密的精神梳理，明亮的触手比数年前更加纯净，将静谧黎明笼罩的山石冲刷上月亮的光辉。
原无乡与雪豹对视一眼，轻轻比了一个手势。雪豹与主人心有灵犀，回身伏低，一跃攀上了嶙峋的山石，四只厚而有力的爪子紧紧抓住凸起与缝隙，靠着身后长曳的蓬松尾巴保持平衡，灵巧而有爆发力的躯体悄无声息地攀爬，如同一支银色的箭矢射向山巅。
晦暗，破败。
这是原无乡进入这里最直观的感受，穹顶的黎明似乎仍然在流动，但沉寂散漫四野，进入这里以后，他更为清晰地感受到了图景主人的情绪——倦收天很平静。原无乡对此只有无声地叹息。
在他所感知的风声里，雪豹逐渐攀上顶峰，跃上了云坪，他同时闭上眼睛，上至峰头。
事到如今，他又一次在这里行走，数年之间想对倦收天说一声“抱歉”，现在除了咽下，已经别无他话。
想必倦收天这些年以来拒绝与其他向导进行稳定的连接，也与精神图景内部状况有关。如果被其他向导探知目前的精神图景，暴露的秘密将不只是次席哨兵的精神图景濒临崩溃，同时还有原无乡当年对他的精神图景造成损伤的真实状况。
他向塔隐瞒了这个秘密。原无乡低头想到。
面前是那个他早年留下的云霞小泊，原无乡迈了一步，手指接触黯淡却仍流动无碍的云状水面。
这里将是他为倦收天的精神图景进行深层梳理的唯一基点。
想不到是这样的故地重游。原无乡只能笑了笑，缓慢地深呼吸一次，闭上了眼睛。

倦收天与此同时，也在半恍惚的迷雾中见到了原无乡的精神图景。
作为哨兵，精神领域从来不是训练的重点和强项，所以他从未进入过原无乡的精神图景，只有在深度链接的情况下，哨兵与向导的的精神领域重叠，哨兵才可能在向导允许的情况下见到里面的风景。顶级向导可以在精神世界里构建最为精密丰富的一切，他曾经猜想过原无乡的精神图景里会有什么，对方却执意神秘地不告诉他。
对于原无乡的一切，他从来不擅长猜测，所以也没有更多的追问，他只是想象过，或许很美。
现下，他站在一片宽广无垠湖泊前，或者说，他正站在湖泊如镜的水面上，隐约看得到尽头是弥漫青雾的山，但脚下的湖泊平铺至无限之处，似乎给人永远无法走出的错觉。
头顶没有太阳，整片天空闪烁着蒸腾绮丽的霞光，水红灿烂的玫瑰色映照缓慢流动的云霞，倒映在湖面上。他行走其中，如同被两片天水包夹，倦收天再低头，看到自己迈步的倒影，一步、两步，泛起轻微的涟漪，这是一面完全平整透亮的镜子。
他没有别的想法，大致辨别了一个方向，朝湖中央走过去。
原无乡留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之内的那一片小小的湖泊云霞是这里的缩影，他有所明悟。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应当再熟悉不过。
在如镜的湖泊上行走，他逐渐听到水面云雾流动时轻微的声响，轻灵而自由地追逐涟漪，一种觉醒初期的敏锐感官逐渐回到他身上，倦收天觉得自己嗅到了水的清香，他听到风丛的低吟，立刻捕捉到那种频率与原无乡平静时的呼吸节律相同。
一呼，一吸。他的心跳。
他知道原无乡看到了他的精神图景，已经开始了深层的精神疏导。
虽然不希望原无乡为这件事过多地担忧，但现在除了向好友暴露这个秘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再接下来的状况恶化，只会引起塔的强制介入。因此在敞开精神壁垒的那一刻，倦收天的内心只有坦然，他知道原无乡会因此而愧疚，但亦无法再逃避。
这也是他希望的结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行走在平净的水面上，再也感受不到混乱的焦躁感，那片水面的中心，远远矗立着一块小小的白色柱状物。
那是什么？他努力地走过去，发现距离感开始飘忽，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柱状物的面前。
——一块扁平的白色石柱，与其说是柱状物，不如说是一面碑。表面与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格格不入，是真实凹凸的粗糙感。在碑面与水面相接的地方泛起淡淡的涟漪，一块通体黑色的石头端正地放置在下方正中。
通体黑色的石头。
他忽然有一瞬间的滞涩，电光火石地想到了这是什么。*
没有，原无乡从来没有放下过，这就是他精神图景的最深处，是他最深切的愧悔，也是他不愿意向前再踏出一步的原因。
当年塔内发生的最严重的高阶向导叛逃事件，造成一死两伤的惨重结果，最后以报告描述——塔的计划执行纰漏作为结束，并由道真一司、素还真领导的特别行动小组和照世明灯所在的特别医学研究部共同做出解释。在事件中死去的人是当时的首席向导央千澈，而受伤的则是当时的特别医疗小组组长照世明灯和次席哨兵倦收天，由于死伤的哨兵和向导级别至少达到了A级，这次叛逃事件的损失被评估为特别严重，原无乡的危险程度也被定义为特别危险。
如果不是S级向导太过稀缺，事件的调查结果是医疗事故造成的向导失控，而素还真、道真方面与照世明灯医疗组又给出了背书，原无乡被以向导失控的名义进行“荣誉处决”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进行义肢的再移植后，原无乡无条件服从了塔的一切安排，接受监管，并转入战略情报研究室，放弃了曾经的一切战斗训练成果，做起了文职工作。
倦收天也曾经想过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他和原无乡本来应该顺利地通过匹配度测试，成为彼此的哨兵和向导。但是既然一切都发生了，他想，他只希望带原无乡回来，然后让他活下去。

“我不可能回去了。”原无乡叹了一口气，舔舐唇角温热的血液，试图让自己的话语说得更清晰些，“你还不明白吗？放我下来……这里也算是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埋在这里，让我清静。”
黏腻的触感与冰冷的雨水混合，猩红被析淡，淌进倦收天的领口。
“不准再说话。”倦收天迅速地回头，他察觉到原无乡的精神网正在迅速地褪去，仅帮他维持最基本的五感方向。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原无乡的精神触手仍然固执地牢牢包裹着他的精神屏障，提供感官保护。倦收天几乎有些恼怒，但他一言不发地奔跑。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原无乡为他指引方向。
“我说真的……”原无乡非但不停，还变本加厉地喋喋不休，“你看，你可以带回玄解，塔方面不会追究你为已牺牲的哨兵私自复仇的行为，而我……塔不会允许一个叛逃且袭击哨兵的向导、咳咳，再回到塔服役……这是为你好。”
听到倦收天不说话，只顾着在大雨里奔跑，他又小小地叹了口气，却被血卡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样？”倦收天问，“一定要撑住，不许闭眼，原无乡。”
“感觉很痛。”原无乡轻轻回。他知道那是错觉，似乎全身都在汩汩涌出血液，不知名的地方开始痉挛，但这种疼痛……他想，幸好不是在倦收天身上发生，否则哨兵的感官过载会让他生不如死，或者一瞬间进入狂化状态。
也幸好他们还没有建立精神链接，没有正式结合。这很好地杜绝了哨兵会因为丧失向导产生的精神崩溃。但是匹配度想必不低，他在混沌中想起之前那次不合时宜的结合热，徒然地又开始想笑。有些可惜，他想。
“对……唔起。”原无乡闭着眼说。
“不准闭眼，原无乡，听到没有？”倦收天奔跑得喘息起来，战斗中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消耗，让顶级的哨兵也有些力竭起来，“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就活下去弥补你的过错，不准、你不许毫无交代地死在这里，倦收天绝对不会原谅你，哪怕你死也不会……不许闭眼。”
这是不是太狠了？原无乡的眼皮在颠簸中沉重地动了动，雨水和血水刺痛他的眼睛。“你还真是了解我。”
倦收天的声音似乎是从很渺远地方传来，轻微地停顿了一下：“……这是当然。”
“但是……”
“没有但是。”倦收天打断他。
“好吧。”原无乡说，“但我能去哪里呢？”
“回到塔去，”倦收天小心翼翼地在低喘间隙说起来，“我会向他们解释，我会联系素还真，你的叛逃是为了执行卧底计划，击溃黑海森狱的现任领导势力……现在计划已经完成了，之后不要再参与战斗行动。”
“但我攻击了很多哨兵，并至少导致……”原无乡试图说明情况。
“我会向塔解释。”
“我不能再做向导了。”原无乡疲惫的语调渐渐变低，“没有人会信任向曾经共事的哨兵发动精神攻击的向导。”
“那就做我一个人的向导。”倦收天说。
“哈哈，”原无乡勉强笑了两声，“……你还真是，我没有手了。”
事实上出血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义肢移植的创口，威名赫赫的变体战略武器银骠玄解正在松散无力地垂落，仿生神经元如同他潮水般褪去的精神力一样正在逐渐沉眠。
“我会做你的双手，直到你适应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原无乡隐约看到一片血红沾湿了倦收天胸前，眼睛涩痛而模糊，怎么也看不清，“像……”
“像我们说过的那样，在永旭之巅的那样，或者你喜欢的任何样子。”倦收天接着他的话说，“以后我做饼。”
原无乡在潮水汹涌般的剧烈疼痛中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实际的承诺，我有一点动心了。”
他呢喃一样的低语停留在倦收天的耳边。
倦收天感觉到一直包裹自己的精神网如同零星的灰烬飘摇、熄灭、消失，一瞬间无穷无尽的暴雨拍打在他的脸上，嘈杂的声响轰然进入脑海，游离在外的气味被全部唤醒涌进他的全身，其中最浓郁的是被雨水冲淡的、散发着些许热意的血腥味在蒸腾，混合着雨水流进他的脖子。感官几乎在一瞬间过载，接着出现了熟悉的五感紊乱。
他开始无法分辨方向，只朝着机器轰鸣最响的地方奔跑。
倦收天在混乱之中冲进了研究基地，一片刺耳到几乎让他失聪的警报声响起，好在亮起的探照灯反而让他看清了一些影影绰绰的轮廓。

“素还真！”他高声喊了一个名字，“找照世明灯……”

“救他。”

那是他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 此帖被qinghen12在2022-07-17 20:49重新編輯 ]

笔名：伏刀。感谢阅读，喜欢我的文请一定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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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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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2-06-02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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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本质上说，哨兵和向导的能力超越了物质世界而沟通了更高的层级，这种联系有时意味着不太唯物的、神秘而灵光一现的启示。在有记载的档案里，哨兵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拥有看到未来的可能性。
不过出于各种考虑，原无乡从未问过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前，倦收天是否有过相关的预感。他仔细回想过倦收天当时错愕的反应，应该是对他发出的攻击毫无准备，并且由于最本能的反应，不管是哨兵保护向导的本能亦或对原无乡的熟悉感——几乎没有做出反击。
这几乎导致倦收天的精神体濒临死亡，也就间接导致了精神图景的状况急转直下。
原无乡清楚地记得，在倦收天正式递交他们的匹配度测试申请之后的一段时间，塔内部的人员调配几乎全部用来迎击黑海森狱的入侵。那段时间不断有哨兵和向导死亡，这其中包括他们先前的战友以及原无乡一手带出的学生。
最后，塔征用了有注册记录的所有哨兵和向导进行军事行动，不计伤亡地阻击黑海。也就是在那个时期，塔批准了原无乡完全移植变体战略武器银骠玄解。
作为塔内部道真一司最重要的战略武器之一，银骠玄解拥有极高的生物适应性与种类繁多的变体武器形态，可以直接用于人体移植，只是驾驭难度同样非常高，是照世明灯特别医疗组修复的杰作。至于为什么叫做这个听起来有些古老而文雅的名字，塔的内部档案早不可考，但所有的哨兵和向导知道有那么一个原因存在——传承。
塔传承数百上千年的意志，为了苦境的生存、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这片由混沌走向苦难而又生生不息的土地上，屹立着艰苦的希望。
即使到了末日时代，也不妨碍这里的人传承着古雅又浪漫的名称。
原无乡作为塔内部道真一司当时唯一的S级向导，几乎在训练过程中获得了不逊于A级哨兵的行动能力评价。由于在剿灭天羌的过程中坚持保护倦收天，导致双臂严重伤残并截肢。对此他的解释是，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楚很有可能使五感强度过高的哨兵直接感官过载而陷入狂化状态，所以无疑由自己承受这份结果代价更轻，塔同样对此表达了赞赏，并颁发了一枚特别荣誉勋章给原无乡。照世明灯领导的特别医疗小组据此提出，根据对该向导的各项评估，可以认定其行动能力突出，对塔具有较高的忠诚度与责任感，应当以战略武器银骠玄解代替普通的义肢，让原无乡不受伤残状态影响，正常地进行军事行动，并且在便于携带更多种类武器的情况下，发挥原无乡可媲美A级哨兵的任务能力。
塔进行了集中讨论后批复同意，并在意见栏注明：务须保证银骠玄解可拆卸。
由于需要顾及塔可拆卸玄解的意见，初次移植照世明灯并没有完全将内部的神经元和变体武器与原无乡的身体组织连接。这种保留能够确保拆卸后原无乡不会因此丧命。
但在黑海森狱进攻的层层重压之下，塔不得不动用一切战略力量。而原无乡凭借卓越的功勋获得了完全移植玄解的机会，这意味这银骠玄解将无法再拆卸，他同时承诺自己已知悉移植后果。
没有人想到，这是一切变故的开端。
在那个狂乱的雨夜叛逃，混沌状态的向导有可能做出任何事，他的脑海充斥幻象般的狂热，几乎认为自己可以战胜一切——不管他的眼前是向导，亦或他熟悉的哨兵。
最后的关头是倦收天挡在他的路前。事到如今他的记忆已经零星破碎，只记得一声高亢的清啼锐利地划破混沌落雨的夜空，那只漂亮的禽鸟扇动翅膀俯冲下来，熊熊的火焰充斥了视线。原无乡收束起广阔至几乎覆盖整个基地的精神网，他缓缓褪去玄解外层银色的保护指套，伸出手指，再一根一根竖起。
一、二、三。
三道锋利的精神利刃，一一穿透了那只精神体。
理论上说，精神体对普通人来说既不可视亦无法触碰，唯有哨兵和向导能够看到、触摸到、伤害甚至杀死精神体。但他此前从未这么做过，也没有感受到精神体竟然如此真实而鲜活地存在着。三道精神利刃随着他指尖的方向旋动呼啸，分别从那只大鸟的翅尾、腹侧和尾羽穿透而出，它几乎没有躲避，但是利刃的方向总是歪斜了那么一点，偏离致命，并没有当场杀死它。原无乡确认自己当时听到了翅骨断裂和羽毛血液飘落的声响。
它直直地落下来，落在他的怀里，用长长的脖颈环住了原无乡。接着它再也不能动了。至今原无乡不清楚它将温热的喙抵在自己颈边，是想杀死自己，还是想要一如往常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张开翅膀给出一个拥抱。
当时他没有再管那只鸟，毕竟它已经近乎虚幻，垂落下来。倦收天因为精神体受到重创而浑身颤抖，口鼻涌出了温热的血液，摇晃着勉强走出几步，单膝跪了下来。
“原……无乡……”
被呼唤的向导没有醒，一言不发，趁着浓黑的夜色，头也不回，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基地。
他是为了杀人而叛逃。

原无乡在晦暗的精神图景里坐下来，重新梳理着云霞聚集的湖泊。轻柔的晓风吹动，云曾凝结为水，水再次化为云。云雾从山巅旋动，慢慢在静谧中降下，又再笼罩山腰，如同星带流动环绕。细密的精神触手就隐藏在云雾之中，散发出月色一样柔和明亮的光芒，一次一次冲刷着沉灰遍布的草木山石。
在这因他而灰冷的精神图景里，行进在冰冷的沙砾之间，云雾中的精神触手因为包裹着无数阴暗的缝隙灰暗下来，死气沉沉地化为冰凉的灰烬，但立刻涌上更多明亮流动的云团环绕住一切。原无乡几乎毫无保留地把精神力倾注在这个精神图景内，一动不动地坐在山巅，看着头顶的黎明。云澜如海自峰顶倾倒，光辉浅淡，吹拂他鬓角银白的发丝。
精神图景之内，一点一滴出现了生息的迹象。
是个好兆头，精神梳理有效。他默念一句，轻呼了一口气，这次哨兵终于在精神梳理中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由于长期的训练与药物抗性，倦收天已经不适应向导给出的精神暗示与梳理。那天当他本能地想要沉睡时，那种脑海里撕裂般的剧痛就是惯习反应。
他的身体与精神不适应沉眠与休息，也不允许失去控制的放松。
原无乡在昏暗中的水流声里睁开眼睛，看到倦收天浅而均匀地呼吸，闭着眼睛，神情平和得如同初生。他的义肢手指环握着他，四只手交叠在一起，由于深入倦收天的精神图景，他们干枯的精神海再一次重叠、嵌套、彼此呼吸与享用。
那种对满盈的欲求，几乎胜过人类吞吃的渴望。
银豹悄无声息地现出身形，尾巴尖低落着，因为精神力剧烈消耗显得有些许疲惫。它围绕着治疗床轻嗅一圈，最后轻轻一跃，在逼仄的小床上用脑袋拱开倦收天的手臂，像只大猫一样挤进倦收天颈窝。而历来以感官灵敏的顶级哨兵仍然在无知觉中沉睡。
“……”
对于雪豹毫不遮掩的亲昵反应，原无乡哑然失语。他想叫它下床来，因为显然精神体如此眷恋对方的信息素气味，还摆出紧贴在一起的姿势，几乎和他本人躺在倦收天怀里也没什么区别了。他甚至感受到精神体身上散发出蓬松的愉悦感，轻微的呼噜声传出——它伸了伸爪子。
好吧。他失笑了一下，放弃了原本的想法，也悄无声息地松开了倦收天的手。
精神刻痕如同一道水汽，蒸发后会留下淡淡的印记，遑论过去几乎走到稳定结合这一步的哨兵与向导。
自从进入战略情报研究室，或者说自从叛逃事件发生以后，他再也没有深入接近过任何一个哨兵，虽然向导能够抚平自己的情绪，但某种东西是深植在血液里的。
比如对哨兵气味和稳定结合的欲望。
既然他们相处得很好，就像从前那样……那也无伤大雅。
他们都累了。原无乡轻轻地关上门。
持续数个小时的精神梳理使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出，原无乡不得不拿出仿制茶粉回到工作间，一边泡一边揉起眉心。他首先传送自己的地理位置信息上报给塔，表明自己仍在管控范围。接着打开了任务报送系统，简单描述一番治疗效果，提交评估报告。
“……当日治疗情况如上述。该哨兵由于长期缺乏深层梳理，加之短时间内连续行动，已出现游离症状，导致任务结束后的突发性昏厥。浅层精神疏导效果有限，需要……”
需要匹配向导，进行稳定结合。
这句酝酿数日的话本来该毫无滞涩地上报，毕竟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结论。但原无乡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在键位上逡巡，忽然微微睁眼，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看着倦收天沉睡的治疗室。他的目光、他的思绪、他的关切和忧心，都萦绕着同一个地方。
他忽然停了下来。
倦收天是这么坦然地敞开了自己的精神壁垒，但他就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撤回自己的一切吗？
原无乡抚弄着刚才握过倦收天的手指，在似有残余的温热中无声地调整呼吸。
有一个瞬间，他无法想象倦收天在抚弄其他向导的精神体。
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渐渐复苏一样，扑通、扑通地跳起来。那个念头几乎让他的思考停滞下来，一片空白。
“只能是你。”倦收天不留余地的话如同一柄轻快的小刀，截断他剩余的一切思绪。
如果那种伤痕是自己的过错，如果这种结果是自己弥补的机会……
整栋房屋环绕着云雾般流动的白噪音，在他听不到的屋外，持续几天的台风正在一点一点减弱，白雨和狂风褪去。他与倦收天所处的这片小岛似乎已经到了与陆地相接的时候。
在致命的静默中，他的通讯器救急般地亮了。
“……喂？”他低低地发出一声疑问，开启了工作间的声音屏蔽，“素还真？”
“你好，原无乡。”素还真穿着一身淡黄色的休闲服，看起来似乎深夜仍在留在基地工作，微微地向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原无乡暂时逃避般地放过了自己复杂的心绪，打理心情后也笑起来：“其实上个月我们还在战略研究中心见过。”
“是吗……？”素还真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一副在回忆的模样，“哦，当时是拟定与三王谈判的策略和条件……不过我有些不记得了。”
原无乡本能地认真扫视他的影像，发现素还真眉宇之间隐藏着淡淡的疲惫。
“你需要精神梳理吗。”原无乡关心道。
“谢谢，不过我的状况还好。”素还真摇了摇头，“倦收天呢？他怎么样了？”
“……在恢复中，不过情况有些复杂。”原无乡顿了顿，“其实，你应该比我了解更多。关于他的状况和……精神图景。”
“有所猜测。”素还真果然不很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联系你的原因。有两件事，在塔通知你之前，我想作为你们的朋友向你个人说明。”
“什么事？”原无乡察觉他认真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坐直，微微蜷起了手指。
“其一，和三王的谈判破裂了，对方撕毁了协议，塔内部已经进入紧急战备状态，随时需要倦收天立刻结束治疗回来服役。”
原无乡思索了片刻，问：“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塔决定征用所有已注册的哨兵和向导执行任务，并决定测试你和倦收天的匹配度。”
素还真平和的眼睛澄澈地看着他，柔和地说：“如果有需要，可能会下达让你们结合的通知。”

原无乡的指节动作停住了，声音近乎低哑：“强制结合？”
素还真轻轻点了点头。

所谓的强制结合，是指塔根据匹配度结果要求哨兵与向导快速进行稳定结合，互相绑定的硬性要求。他清楚地记得，整个过程，必须在塔的监控之下进行。

为了不承受战败的苦果，管理哨兵与向导的塔终须付出一切代价。

[ 此帖被qinghen12在2022-07-17 20: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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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2-06-03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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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哨向文又更新了！！！！太太别停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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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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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2-06-06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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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款待呜呜，哨向他们好适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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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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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2-06-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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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我好喜歡啊～～～所以一定讓你知道，你停在這邊我好心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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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ngh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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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2-07-17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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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原无乡关掉了通讯器。

他的手重新放在键位上，在报告里填写“需要匹配向导，进行稳定结合”，然后在接近空白的思绪中，流畅地点击了提交。

事实上，因为素还真透露的讯息，塔已经决定孤注一掷，让目前最顶级的哨兵与向导结合，现在匹配给倦收天的向导无论是谁，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他在报告里提交的结论自然也就失去了意义，这只是必要的工作流程。他隐约明白素还真在深夜向他透露讯息的用意。

早做准备，无论决定服从命令还是反抗。

仿制茶粉冲泡的茶汤渐渐冷却，他的手捧着杯子，屋外的雨声从呜咽转向淅沥，仿佛过了整整一个雨季，他盯着显示屏上的时间，下意识地数过，四、五、六，给倦收天的短假审批十五天，现在才过去了一周零一天——如果把午夜零点过后的今天也算上的话。

原无乡的内心转过了一百种想法，最后他停在这里：塔恐怕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筹码，一个S级的哨兵和一个S级的向导，在战场上都有致命的缺陷。

倦收天的感官过载暂且不论，无法灵活地依靠精神体严重地限制了他的能力，由于过往神经毒素造成的不可逆伤害，他的视觉也容易爆发突然的过载紊乱，在战场上有极低的概率在一瞬间形同盲人；而自己的精神力，虽然崩溃重建后有所增长，但在被塔监管的文职工作过程中，战场机动与敏锐度有所下降是不可避免的事。

这一切通过稳定结合，似乎可以得到解决。但最为致命的问题则是，现在的他与倦收天，是否还能做得到？

他所说的匹配度下降，并不完全是一个借口。

倦收天的精神体，那只金红色的大鸟，在受到致命伤害之后一直处于无法自主出现的状态，而相对的，埋藏在精神壁垒深处的是对任何来自原无乡的精神力的抗拒。

因为自己曾经伤害过倦收天。

原无乡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他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轻手轻脚地打开治疗室的门。

雪豹立刻醒过来，在倦收天怀里窝着，明亮的蓝色眼睛盯着原无乡。他一边走过去，一边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安静的手势，雪豹即刻会意，转身溜下治疗床。原无乡天衣无缝地接替雪豹留下的空隙，把自己挤进去。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精神网敏感度调高，覆盖着哨兵的精神波动，闭着眼吻上倦收天的唇。湿润的舌尖抿了抿干燥的唇，然后两只手捧着倦收天的脸，探进齿关。

倦收天在他的精神力影响下沉进极深的梦境，体温一点一点上升，不安的滚烫呼吸从鼻尖喷薄而出。原无乡的心跳变得很快，那种久违的躁动感再一次腾起，他知道那是结合热的前兆。倦收天毫无知觉地沉睡着——或许他有知觉，但是现在还不会醒。

原无乡沉默地凝视倦收天的脸，他看见那对秀气而锋利的眉皱起来了，忍不住想，如果倦收天现在醒来了，一定也还是这幅表情。

“……原无乡？”哨兵猛地睁开眼睛，应激一样急促地呼吸了几次，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他发现原无乡也正握着自己的手，并不是梦境。

原无乡反应极快地揽住他，低头覆着倦收天茫然而湿润的唇吻下去，双腿卡在逼仄的治疗床两边，挨近倦收天。

“唔……”一声细微的水渍声在静默的治疗室响起，混乱中倦收天的牙咬了原无乡。

原无乡并没有停，将自己的吻深入到黏腻的深处，一直吻到两个人紧贴的皮肤开始发烫，无法抗拒的燥热紧紧交缠。他伸出手去拉住倦收天的衣扣，被一把紧紧地攥住。

“……发生什么事了？”倦收天沉默地问，他虽然在下面，但神情没有丝毫窘迫。

……果然还是太仓促了。原无乡在内心叹了口气，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腿面上：“好友，你也实在是毅力过人。”

“这样不行。”倦收天语气急促地陈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才会……”但他的手握着原无乡的义肢，用力得像是要在手心里捏碎。

疑问，夹杂了一些愤怒。

“为什么这么想？”原无乡轻松地摊开手指，“都这么多年了，难道我不可以对你有非分之想？”

“……不是。”倦收天一时无话，只能抿了抿唇。

原无乡浅浅地喘息起来，其实他并没想好是否要用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完成这一切，挣扎在他的内心化成一个激烈的吻，再次覆在倦收天唇面上。他闭着眼，意识到结合热真的发生了。

从时机来讲，确实是个足够好的时机。

“还是你觉得没有任何其他的理由，我就不会吻你？”他咬了一口倦收天的唇，齿关嗑在一起。

足够了，他感觉得到，自己已经堵住了倦收天所有的疑问。

他解开了倦收天轻薄的睡衣，哨兵常年锻炼的身体线条可以称得上非常美好，但此刻由于精神力和结合热的双重消耗，原无乡多少有一些手指发软，他再次俯下身，舔吻倦收天领口处他所熟知的地方。

“……可以了，原无乡。”倦收天搂住他的腰，以一种低沉而不容抗拒的语调将吻停在他的唇边。

他只需要轻轻地一翻，原无乡和他的上下位置就颠倒了一下，这样更容易发力了。他紧紧按着原无乡的两只手，盯着他的脸，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原无乡的眼睛朝下瞥一眼，升起一点朦胧的雾气，以半惊讶的语气说：“可是你硬了。”

“……”倦收天停顿了一下，双手按得更紧。

原无乡说：“呃，你现在看起来，很像要实施什么被判终身监禁的犯罪行为……天，我在说什么。”

结合热确实会让最缜密的思维也出现漏洞。

“抑制剂在哪？”倦收天不容反驳地问。

原无乡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反问：“认真的？”

倦收天呛了一下，听起来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当然，告诉我抑制剂在哪，你一定准备了。”

原无乡说：“在治疗室左侧第二排抽屉，密码是你生日。”

倦收天似乎是停滞了片刻，才终于放开原无乡的手，下床去找那个“抽屉”，他没问为什么密码是自己的生日，这是明摆着的，哨兵专用的抑制剂，当然需要让哨兵能够打开。

“快一点，不然我觉得要被终身监禁的可能会是我了。”原无乡闷闷的声音传来。

确实，一种沁甜的香味在治疗室里蔓延开来，倦收天感觉自己的结合热也更加明显了。

他快速地抽取向导素给自己来了一针，然后拿着另一瓶换了注射器，来到原无乡面前。

原无乡抬起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朝他伸出手臂。

结合热反应在哨兵身上并没有完全消失，握着他胳臂的手心似乎有汗，但针头非常平稳地完成了注射。一时间，原无乡确实有一些不想把手放下来了，他感觉这时候脸部的温度并不是完全由结合热造成的。

“滴滴，滴滴，哨兵倦收天，塔讯息。”

“任务变动，结束治疗周期，请于明晨八点至塔报道。”

是塔的第一级别消息，因为事态紧急，所以会免除接听程序，直接从哨兵终端播放。电子音重复两遍讯息后即刻挂断，原无乡看着望过来的倦收天，终于因为心虚而轻轻地咳了一声。

倦收天定定地看着他。

“出什么事了，原无乡？”他问。

原无乡顿了顿，深呼吸一下回答：“与三王的谈判破裂了，应该要开战。塔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强制结合。”

“谁？”倦收天问，“我？我和你？”

原无乡回答：“嗯，就我所知是……”

“所以你就像刚才那样自作主张吗？”倦收天突然打断他的话。

原无乡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滞涩地问：“但你不是说，只能是我？”

倦收天看着他，紧紧抿了一下唇。

“我不希望你和我的结合是由塔强制完成的。”一片静默中，他低下头静静地说。

“不会。”倦收天说，“但我也不希望是这样。”

他向前走了一步，紧紧盯着原无乡问：“那如果不是这个命令，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永远不会？”

原无乡叹了口气，以沉默拒绝了回答。

“我先去报道。”倦收天扣好自己的衣服，拉开了门，“我会拒绝塔的要求。”

但是我不会，原无乡在心里回答，我也不能拒绝。

“滴滴，向导原无乡，塔讯息。已进行权限变更，尽快查阅加密等级A06【E46900785】讯息。”

电子音同样重复两遍，原无乡打开了自己的通讯终端。

“向导原无乡，编号A4201，于苦境星历217年进入哨兵向导高级军事学院，完成相应项目后成为注册向导，级别为A。在与黑海有关的S级医疗事件中，叛逃导致一名A级向导死亡，并造成数个哨兵受伤，其后回归塔管理，权限级别为B，请确认以上信息是否属实。”

原无乡点了“确认”。

“向导原无乡，即日起报道地点由苦境战略情报研究室变更为向导管理委员会，并开启与编号A74463，哨兵倦收天的匹配度测试，是否确认？”

原无乡的手指停在屏幕上。雪豹从门缝里踏进来，焦躁地在他脚腕处轻蹭，卧了下来，因为哨兵不见了，它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确认。”

原无乡轻轻摸了摸它的耳根，自言自语一样说：“好猫咪，如果你能找到你的老朋友，我们就去见他，怎么样？”

雪豹忽地一下站起来，尾巴尖翘着，显得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他知道原无乡指的是那只金红色的大鸟。

原无乡笑了，拍了拍它的头：“怎么样？你也想它了？”

雪豹呜地叫了一声，舔了舔他的手心。

“信息确认，向导原无乡，请于明晚八点至向导管理委员会接受匹配度测试，测试时间预计在48小时左右，谢谢配合。”

原无乡突然用力揉了一下雪豹，用训导的严肃语气说：“以后不能那样了，那个哨兵还没有结合，不要显得那么迫不及待，还跟他睡在一起，知道了吗？”

雪豹的喉咙挤出一声低沉的呜咽，无精打采地坐下了。

你也一样。原无乡一握拳，在心里重重地对自己说。

笔名：伏刀。感谢阅读，喜欢我的文请一定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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