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晚回,請見諒。 nMOXy\&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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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一 ,S1'SCwV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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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懂一步蓮華那雙凝望的眼神裡,鏤刻著什麼樣的情感。 iT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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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渴望讓人發現,又害怕讓人發現的追尋。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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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在街區轉角,襲滅天來從口袋掏出煙盒,敲出一支煙點燃,讓尼古丁的氣味漸漸包圍他。 rGzG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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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兜轉著一步蓮華最後那一眼,襲滅天來下意識地用手指摸了摸後頸的刺青傷口,臉部肌肉因刺痛牽扯而動了一下,一步蓮華的技術再高明,皮膚上的創口還是會痛。他的衣領掩藏得住傷痕,麻痺不了疼痛,就像一步蓮華平靜恬和的外相包裹不住他那雙眸子裡的渴求。 ZBjb f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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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一步蓮華出現了這樣的眼神,眼神背後的意涵隨著荏苒歲月成為他們之間唯一一道解不開的謎。 y7LM}d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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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清楚那雙眼睛藏了什麼秘密,卻可以感受到眼睛的主人極力壓抑住的渴求,一邊吶喊著希望被看見,一邊又掩飾著希望不被發現,他的矛盾令自己無所適從,也令自己不忍執意探究,不斷積累的焦躁到最後,驅使著自己逃離了家,逃離了一步蓮華。 hne}G.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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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敵視與牢籠般的家成了最佳掩護藉口,一步蓮華終究未能明白自己逃離的是什麼,他不想讓他明白,不想讓他難受。 p e$WS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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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一如他所想像的遼闊,他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空氣,急於打造自己的立足之地,卻從未忘記他刻意逃離開其身邊的雙生兄長。儘管忍耐著不去追問一步蓮華眼中秘密的痛苦異常難熬,他仍舊無法切割掉與一步蓮華間的繫絆。 >t4<2|!(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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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經那麼親密,超越血溶於水的交融,不是外人可以輕言體會,所以,不能探究的秘密才會變得這般令他難以忍受;所以,他才在逃離了家的日子裡,未曾斷絕與一步蓮華的聯繫。 =9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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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蓮華的矛盾牽扯出了自己的矛盾。 $~r=I[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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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受傷而易感自身脆弱之時,唯獨一步蓮華的手能夠冷卻他傷口上的灼熱,也唯有在那時,他那雙總是流轉著秘密的眼,才會在自己因傷勢沉重而顯得模糊的視野裡,以不令自己焦躁的方式綻放朦朧的美。 la{o<||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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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這樣在一步蓮華冰涼的手掌下得到撫慰,直到另外一雙手出現。 ]"i^VV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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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步蓮華的手不同,另外那雙手溫暖得不可思議。 uC"G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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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手心、纖長的手指,熨貼在自己臉頰上的溫度,幾乎讓他產生流淚的錯覺。 D`P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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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曾經有過比較的機會,或許他可以藉此映證書本上那總令自己發噱至極的形容,是否確然符合真實。 bJL,p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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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深切明白,善法天子的手畢竟不是『母親的手』;他應該握住的,是戀人的手。 %D[6;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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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決定追求善法天子。 vH{JL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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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善法天子交往的日子幸福得像場夢,偶爾他們也會爭吵,為了他朝不保夕的黑道生涯而爭吵,但他始終相信,黑道這條路最適合自己,也相信善法天子終究會明白這個道理。 }nWW`:t 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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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夢碎時分,他才會格外地痛苦;在清晰地認知到善法天子給的理由只是謊言那刻,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憤怒與挫敗。 }1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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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的夜晚裡,他摟著善法天子,在迷離月色的蠱惑下,向他傾訴關於一步蓮華眼睛裡的秘密,他告訴他自己的苦惱,以及他無法開口詢問的心衷;那時,善法天子會回摟著他,告訴自己他會想辦法解開那個秘密,可是如果那是一步蓮華怎樣也不願讓他人知道的秘密,他即使知道了也不會說出去。 ?YnB:z*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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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點,他們之間達成了共識。襲滅天來安心地閉上眼睛,讓善法天子柔軟的藍絲層層纏繞住自己,在那刻,他感覺到他們之間是沒有任何距離的一對情人,這層認知溶化了他與生俱來的冷酷。 -aIB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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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層認知也理所當然地,在分手的謊言裡,給了他最難堪的一擊,好似在嘲笑自己不敢追求真相的懦弱。 8LlWXeD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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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他帶著憤懣的心情擁抱善法天子,他試圖維持冷酷,不讓自己被他體內的溫度溶化,帶著點報復心態,向他表達自己的無動於衷。 I(+%`{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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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偽裝瞞騙不了善法天子,從對方回摟的力道與顫抖,他接收到對方滿溢的歉意,也就在那一刻,他打消了挽回他的念頭。 <s5s<q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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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熄煙蒂,襲滅天來傳了封簡訊給善法天子,然後朝目的地走去。 &(A'uX.>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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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度黑幫的根據地是間深色大宅,襲滅天來一進門,便看見左右兩排站滿黑衣守衛,這等陣仗平日罕見,乃是為了他自立門戶的要求而設。 $e,'<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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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度幫規以嚴苛著名,想自立門戶必須通過嚴厲考驗,九死一生,搏的是請求者的膽識與實力,襲滅天來在異度多年,替這個組織立下不少戰績,所以當他提出自立門戶的想法時,代理龍首九禍並未多加刁難,但該行的儀式亦沒有理由為他破例,他仍舊必須通過『四人陣』的考驗才能退出異度。 2$?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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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陣由異度四大堂口鎮守者出戰,分別是吞佛童子、螣邪郎、赦生童子以及銀鍠黥武,各自輪流上場與襲滅天來拼比二十分鐘、生死不論,只要能撐過四人八十分鐘的挑戰,襲滅天來就取得自立的權力。 qr?R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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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者曾在自由搏擊這方面師承於他,按輩分來說他是他們的師父。然而,這層關係並未能在這一陣裡,替襲滅天來換得絲毫的好運,這關乎他們秉持的信念與榮耀,他們四人都將全力以赴,而他自己,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E7|P\^}m(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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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滅天來對觀戰的九禍行了點頭禮,率先站到道場中央,第一場由赦生童子開場,他拔起長槍走到襲滅天來對面,淺棕色的頭髮遮住他琥珀色的雙眼。 9C\@10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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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但襲滅天來比誰都清楚赦生童子的實力,他不曾輕忽過他們之中任何一人。 r<-@.$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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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生童子腰桿挺得筆直,手心緊握著長槍,在此之前,他問過襲滅天來獨立的理由,襲滅天來只回答了自由兩個字,他不滿意這個答案,因為他從未在異度裡領受到被束縛的感覺,他不懂襲滅天來對自由所下的定義。 SgY\h{{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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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滅天來也無法給他進一步的解釋,他說他想飛,說那是一種趨近病態的執著,說他不必嘗試理解,因為不懂得那種感覺未必不是一種幸運。 TXK82qT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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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無法理解,只能提槍作戰。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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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分秒走逝,襲滅天來全身傷痕密佈,額頭處破了一個拇指大的洞口,鮮血從洞口不停地往下滲流,阻礙了他的能視度,他抹去摻雜著汗水的髒血,搖搖晃晃地取了把長戟穩住自己,注視自己最後一個對手,吞佛童子。 $rz'Y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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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童子沒讓襲滅天來有太多喘息的時間,他踢起長戟握住柄端,猛厲地往襲滅天來門面突刺,襲滅天來踉蹌著躲過一著,掄起鐵柄擋去吞佛童子回過身後的下一個突刺。 2f.4P]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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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猛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發麻,連帶震得他意識渙散,記憶中,他很少受過這麼嚴重的傷,除卻一次意外。那次是異度與某一幫派交易卻誤中對方陷阱,他為了營救九禍身負重傷,吃了對方好幾顆子彈,讓對方一路死咬著不放。 +xRS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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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擔心對方會追著他找到善法天子,所以他沒有回到與善法天子合租的那間房子,卻是回到一步蓮華的住處,他記不得自己當時確切的想法是什麼,只知道如果某個人將因為他而受到波及,他的選擇是一步蓮華。 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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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子彈造成的傷口發炎,他整夜高燒不退,意識渾沌下,他只感覺到自己一直被一步蓮華緊緊抱住,他微涼的手溫和體溫緩和了他的痛楚,讓他的意識更加迷離;他極度疲累卻痛得無法入睡,恍惚間他隱約感到脣瓣傳來涼涼、軟軟的觸感,他伸舌舔了舔,竟有著淡淡的甜味,很熟悉的味道但他想不起來那是什麼,也有可能,那只是極端痛楚下自我產生的幻覺,用來舒緩他的痛感,讓他能安穩睡下。 >O}J*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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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和那夜一樣,他痛得好像全身骨架被活生生給拆了一般,他渴望那道淡淡的甜味來驅散他的疼痛。堪堪閃過吞佛童子兇險的一擊,襲滅天來往後倒了幾步,吞佛童子乘勝追擊,長戟從後攻至,襲滅天來未及站穩只得身軀一矮,避過致命殺招,銳利的尖刺劃過他後頸衣領,在十字形的傷口上刨下一痕。 R%^A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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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刺,好像絕處逢生般的刺激作用,喚醒了襲滅天來沉眠的記憶,他撫摸著後頸汨汨鮮血,憶起那夜甜香的來源──那是有一次一步蓮華得了重感冒嘴脣乾裂時,他買給他的護脣軟膏的味道,從那次之後,一步蓮華就一直使用那個牌子的軟膏。 %%f(R7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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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時恍悟,原來那夜,他嚐到的是一步蓮華的吻;原來那夜,他親自揭開了一步蓮華眼裡藏著的秘密,卻錯過了這個秘密。 \o{rw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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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自己還在戰鬥中,襲滅天來幾乎是憑本能地閃避吞佛童子的攻擊,長戟的突刺如雨花不停落下,襲滅天來左移右挪,腦袋不受控制地回溯著往昔,一步蓮華的眼神、善法天子的異常、自己的焦躁…… RT+_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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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戟尖端箭一般地迎面飛來,襲滅天來後仰下腰,閃避之際失了重心,整個人重重倒在道場木造的地面上,吞佛童子頓了一下,握住戟柄旋身下刺,眼見戟尖就要刺向自己頭心,襲滅天來頭一偏閉起眼睛── Z|qUVD5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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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 1PjqXgN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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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九禍的聲音,頰側尚存尖銳戟尖的森冷寒氣,他張開眼睛,望進吞佛童子意味深長的眼眸,明白了一件事情。 |!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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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僥倖逢生。 j\.\eP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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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站起身,對著九禍又是一個行禮,爾後消失在深色大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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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由了,心卻飛不起來,被那一道道的秘密重重壓著,很久以前的焦躁感此際重新籠罩住他,他跌跌撞撞地拐進一條小巷。 Jl(G4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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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頹軟地撐扶著牆面,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忍不住地,想要放肆大笑。 52d8E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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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卻只是淺淺地笑勾一抹弧度。 5 ]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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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手機看了看回傳的簡訊,他收起手機,慢慢地往刺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