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0【棄蒼/伏赭有】質子 1~15 2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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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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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10樓發表於: 2010-03-14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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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3【棄蒼/伏赭有】質子 1~4 7 F

五、

　　玄朝立冬節氣之前，魔國已經下過幾場小雪了，抬頭看今晨天色，只怕大雪就在眼前了。但是，既然質子出發的日期已定，那就無論如何不能再行推後了。那日伏嬰師毛遂自薦，要護送九禍去往玄朝，念在他這幾個月來勤勞國事勸諫君主的功績，棄天便答應放他休假去了。

　　“伏嬰大夫，稍讓一讓啊！”
　　質子啟程在即，來向主君辭行並且來提醒他明天一定要去送行的伏嬰師，有點納悶的回頭看著扛著毛氈木樁驚天動地風風火火沖進別院的大隊人馬。
　　“戒神、補劍缺，這是……”
　　“伏嬰大（dai）夫啊，這是大王說按照玄朝法式建造的宮殿內冬天太冷，要帶弦首去自己的帳篷去耍，但是弦首不從，說宮殿冷是因為魔國工匠手藝學得太差。於是大王發了脾氣，讓我們把他的寢帳拆進宮來，就蓋在別院的正殿上把弦首的臥榻罩進去。”戒神老者自從那次之後，仿佛就一直沒改過口來，仍是大（dai）夫、大（dai）夫叫個不停，伏嬰糾正了幾次未　果，也就隨它去了。
　　“……真是……移岸就舟的妙計啊。”伏嬰師仰天長歎一聲，側身讓道，等到大隊人馬掀起的塵埃落下，才再次抬步向前走去。
　　“哎呀呀呀，伏嬰大夫，抱歉啊！”
　　剛要走進院門，就看見“征糧大將軍”斷風塵從裏面風風火火的沖了出來，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只怕就要被撞飛出去了。
　　“斷天王，這是……”看著一身玄朝百姓衣裝的內廷大將軍，伏嬰師遲疑了一下。
　　“去邊境，少陪了！”斷風塵丟下這句話，隨後，腳下不停，興高采烈的沖了出去。
　　“……”伏嬰師詫異回頭，不知從何時開始，斷風塵似乎已經開始樂此不疲的往返于邊境和國都之間了。

　　“陛下，臣明日就要啟程了。陛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替我多多致意赭老師吧，其他的事，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倘若老師問起蒼老師在此地的情況……”伏嬰師說到此處，不由得扭頭看向在一片工地中蒙頭大睡的蒼弦首。
　　“就說……吃飽了就睡吧，反正赭老師心中有數。”
　　“哼。”突然從被窩裏面傳出了一聲咳嗽。
　　“蒼老師，伏嬰明日啟程前往封雲城納貢，蒼老師可有什麼囑咐麼？”伏嬰師適時搶上一步。
　　“跟他說，別再找那兩隻羊了。”蒼在被子裏悶聲悶氣的說。
　　伏嬰和棄天對望一眼，棄天緩緩點了點頭，道：“既然是蒼老師的囑託，千萬不要忘了。”隨後看著榻上那人的形狀，露出了無聲的苦笑，老師，棄本就是豺狼一條啊。
　　“伏嬰？”
　　“臣在。”
　　“你怎麼還在啊？”
　　“臣，還有一事啟奏……只是……”
　　“你還有不敢說的？”
　　“陛下，臣這一去只怕要開春才能回來，您要不就乾脆派幾個人專職照顧禦菜園，非要親力親為的話，就請不要再忘記給蔥培土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收行李吧。”
“臣告退。”

　　一大早，送走了攜帶者大量“貢品”的質子大隊人馬，棄天回到王宮，正要一腳拐向某地，卻被戒神老者和補劍缺攔住，道：“陛下，伏嬰大夫有奏章上陳。”
　　“拿來我看……”接過戒神老者遞上的一隻竹簡，棄天心神有點恍惚，之間簡上寫：

　　蒼師喜晝寢兮，君勿擾。
　　國事為重兮，先閱奏章。

　　“伏嬰啊，孤王我現在砍不到你啊。”棄天仰天一歎，認命的走回自己的書房去了。

　　終於合上最後一卷竹簡，棄天靠在背後的屏風上，看著戒神老者小心翼翼的第三次剪去燈花，昏黃燈光又變得明亮起來，恍惚間，這埋首在公文中，兩日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轉頭看向院內，斷斷續續飄了兩天的細碎雪花似乎也大了些，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晶瑩，讓他想起了玄朝的春絮，“戒神……”
　　“大王啊，要起駕了？”戒神老者放下手中剪刀，同時推推身邊已經鼾聲如雷的補劍缺。
　　“鋪床，朕要就寢了。”
　　“陛下不去寢帳休息麼？”有了魔侯的身體力行，現在魔國的王宮放眼望去都是露出宮牆的帳篷頂。
　　“不了，就在後面榻上休息就好。孤王實在懶得走動了。伏嬰啊，他每日都是如此辛苦麼？”棄天輕輕揉揉後腰，若不是後腰被夜風吹得陰痛，他還真想如昨日一般向後一仰，就此睡去。
　　“伏嬰大夫說最近忙於質子之事，只能先把最重要的奏章看了，其他的留給陛下處理就行。”
　　“戒神！”
　　“陛下？”
　　“……鋪床去吧。”雖然很想說“備馬，我要追去邊境砍了那個奸臣！”但是想到這個認真的老僕可能真的會去備馬，而且雖然大隊人馬移動緩慢，但是出發兩天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追上的，於是擔心自己下不來台的魔侯只好壓下了想說個笑話放鬆一下的欲望。

　　夜涼如水入睡良也。

　　“陛下，陛下呢？”

　　玄朝的屋裏真的不暖和，翻來覆去躺到半夜還沒睡熟的棄天突然聽到院內有點混亂。
　　“大王還在睡覺啊！”戒神看著這個僕人，有點為難，大王已經勤勤懇懇看了兩天的奏章，想必是累壞了吧，“有什麼……啊，朱武殿下！”一句話還沒說全，戒神老者便驚訝的看到大王子銀鍠朱武急匆匆的沖了進來，後面跟著黑羽恨長風和暴風殘道。
　　“戒神，事關重大，請快去把王叔喚醒！”朱武臉色鐵青，暴風殘道卻是在後面咬牙切齒恨恨不已。
　　“何事？”棄天披衣起來，還沒轉出內室，一聲沉喝，讓院內眾人安靜了下來。
　　“王叔，方才暴風殘道在馬廄巡視……發現陛下的坐騎天戮不見了，查問之下，可能是弦首偷了陛下的馬，逃出宮去了！”朱武話音剛落，卻聽外面腳步聲又起，朱聞蒼日衣衫不整的沖了進來，大叫：“大哥，原來你果真在此，挽月中午藉口遛馬，偷偷出宮，去追伏嬰了！”
　　“嗯……”棄天站在庭院，將衣服袖子穿好，側頭看了一眼最先來但卻沒有機會開口的那個下人，有點驚訝：“你是吞佛童子的馬童？有什麼事麼？”
　　“主人掌燈時分被螣邪郎世子叫走一道追挽月公主去了，進入瀚海之前，命我折返回來報信！”

　　“大哥，雪大了。”黥武跟在後面，向著一路馳騁在前的螣邪郎用盡全力喊道。
　　“魔國子民，難道還畏懼風雪不成！”螣邪郎一抹眉毛上的雪花，轉頭看向身後的三人，口中不停吐出白色水汽，凝結在身上皮裘的翻毛和鬢邊赤紅色的亂髮上，仿佛秋天牧草上掛了一層嚴霜。
　　“世子，不能再向前了，前面就是兩國邊界了。”追了半夜一天，眼見大雪遮蔽夕陽已經漫山遍野鋪展開來，吞佛縱馬上前，提醒氣急敗壞的螣邪郎。
　　“不行，一定要把姑姑追回來！”雖然是姑甥，但是因為年紀相仿，挽月也算是一同的玩伴了。
　　“但是，如果被巡邊的玄軍發現，只怕是麻煩啊。”吞佛皺皺眉頭，雖說邊境互市，但是像自己四人這樣全副武裝手執兵器的，只怕還是要出事。
　　“以前來過這裏，玄朝軍隊很少在此駐留的！”螣邪郎毫不在意，卻說，他倒是經常和挽月、赦生和黥武偷偷從此地溜過邊界，他和挽月還曾比過誰敢越過邊界更多，害的兩個弟弟在界線碑前捏著一把冷汗。
　　“況且，縱使有人巡哨，又怕他什麼，大不了就殺人滅口啊！”這裏荒郊野地，尋常兵勇又怎麼是他們的對手，螣邪郎手上也不是沒染過玄朝兵士的鮮血。說話間，已經策馬進了天魔狹道，此山在玄朝被稱為萬聖山，在魔國被稱為天魔山，雖是一條山巒，卻仍是隱約能分出兩座主峰，山體綿延百里，想要真正越界進入玄朝，這兩座主峰之間的斜穀，乃是必經之途。
　　“世子，不能再前進了！”穀風驟緊，吞佛一把抓住了螣邪郎的轡頭。
　　“吞佛，你這是做什麼！”螣邪郎的馬前蹄抬起來，在地上猛踏。
　　“世子……”吞佛還未出聲，卻聽得山脊兩側一陣戰鼓摧響，穿透風雪呼嘯之聲，蕩人心魂。
　　“魔國奸細聽著，再越雷池一步，萬箭齊發。”高峰之上，黃商子和九方墀對望一眼，眼神中卻同時閃過一絲疑慮。
　　“來啊，大爺怕你們這幫懦夫不成！”螣邪郎見那滿山遍野的玄朝旗號，心中也是一震，不過馬上就怒沖天靈，摘下得勝勾鳥式環上的寶槍倒乂邪剃，搖搖向著山巔之上的玄朝二將一指。
　　“大哥……”黥武和赦生見狀，也各自摘下了銀邪和狼煙，與螣邪郎並馬而立。
　　“赦生，一會兒我與黥武、吞佛沖陣而上，你即刻轉向，回報父王。”螣邪郎縱聲長笑，卻在漫天風雪中，壓低了聲音對幼弟說道。
　　“大哥，我與大哥生死與共！”赦生攥緊手中狼煙，稚氣未脫的臉上也顯出堅毅。
　　“別任性，玄朝已在邊境悄然增兵佈陣，此事必要讓父王知曉！”螣邪郎恨恨啐了一口，看眼下情形，自己四人反而成了被殺人滅口的物件。
　　“玄朝懦夫聽著，大爺乃是銀鍠朱武長子，先王長孫，螣邪郎是也，有種便沖下來殺了大爺！”螣邪郎手倒乂邪剃輕輕一劃，撥開吞佛童子抓著轡頭的手，隨後長槍反背，一扯韁繩，通身黑如煤炭的駿馬竟是一聲長嘶，人立起來，風雪之中，耀馬揚威，縱使身處山巔壁壘之後的玄朝軍士，也都心驚。
　　“怎麼辦？”九方墀悄聲問黃商子，“弦首他所說的並非……”
　　黃商子獅鼻哼了一聲，道：“既然被他們發覺，騎虎難下，只有全數射死了。”說著手中令旗一舉，便要下令射箭。
　　此時，日已西墜，天地失色，一片昏茫慘白之中，四槍也將戰馬並在一處，雪亮槍頭，直指峰巔在蔚藍混沌的天空中獵獵飛舞的黑白相間的大纛。
　　眼見黃商子手中令旗便要落下，卻聽谷口外傳來一聲尖利的羽箭破空之聲，箭似流星，急如閃電，竟是劃破重重風雪，眨眼間射中他手中令旗之杆，黃商子只覺手臂一震，手中竹竿竟是炸開，人也連退三步，若非九方墀一把扶住，只怕便要坐在地上。
　　“通通住手！”馬蹄聲響，一條模糊身影，漸漸穿透風雪，出現在眾人之前，紫衣飄蕩，竟如謫仙。
　　“是你！”螣邪郎回頭，看清了來人，囂邪臉上也閃過難以置信的震驚神色。
　　蒼右手二指第一指節處鮮血已經凍結如玉，左手下垂體側，手中棄天的鐵胎寶弓弓弦已斷，胯下裝飾得五彩斑斕的寶馬天戮也是呼呼噴氣，緩緩踏步而來。
　　“弦首！”立在山巔的九方墀和黃商子看清來人，慌忙拱手為禮，而周遭將士也紛紛放下手中弓箭盾牌，躬身行禮，“弦首”之聲，竟在山谷中轟轟作響，回蕩不絕。
　　“此乃誤會，兩位將軍請回吧。”蒼單薄衣衫已經被雪覆滿，說話間，口邊竟連那氤氳水汽也幾乎淡不可見。
　　“是。”黃商子與九方墀竟無異議，手中令旗一動，鳴金收兵。眨眼之間，幾百兵卒走了個乾乾淨淨，偌大山谷中，竟只剩了仍在錯愕的四槍與巍然不動的玄朝弦首。
　　“哪個叫你來救！”螣邪郎張了張嘴，催馬上前，怒斥了一聲，“私自出宮，莫不是想要逃亡？還偷騎陛下戰馬，你……真是……”
　　蒼立在馬上，眼睛似乎是在四人臉上輕掃而過，確認數目以後，身軀輕晃幾下，左手長弓脫手墜地，身體竟是頹然向後一倒。
　　“啊！”吞佛童子縱馬而上，總算及時扶住險些墜馬的弦首。
　　“他怎麼了？”螣邪郎罵到一半，見狀不對，也是住口。
　　“……弦首已經凍僵了。”吞佛說話同時，朱厭隨手插入身邊雪地，同時褪下身上雪狼皮大敞，將那單薄身軀包裹起來。
　　“啊？”螣邪郎也是一愣，“方才不是還……”正在此時，只聽得穀口處又是一陣馬蹄聲大作，亂鈴聲響，似乎是本國騎兵。
　　“老師！”一馬當先的棄天其實並沒看見吞佛懷中的蒼，只是見到了自己的愛駒天戮後胯上的七彩鑾鈴，看見馬背上並無人影，心頭頓時一緊。
　　“啊，是陛下，還有三叔和暴風將軍。”黥武抬頭一望，趕緊回馬。
　　“老師怎樣了？”棄天催馬更急，眨眼已經到了面前，將身後黑羽恨長風、暴風殘道和五十騎兵甩下了幾丈。
　　“啟稟陛下，我等誤闖邊境，弦首喝退了玄朝伏兵之後，便昏厥了。”吞佛童子一手托著蒼的後背，一手緊緊壓住被凜風吹動，幾乎就要飛走的裘皮。
　　“給我！”幾乎是一把奪過，棄天將鬚髮已經被雪覆蓋染得雪白的老師抱在懷中，“這……”氣若遊絲，探入裘皮內一摸，內中稠袍已經凍得如同鐵衾，肌膚如冰，只有心口還存有一絲熱氣。
　　“陛下，……”黑羽恨長風與暴風殘道已經趕上，眼見三個侄兒無事，心中便也放下心來，“陛下，地處邊境，恐生變數，還是儘快回程吧。”暴風殘道看看兩側地形，行兵本能令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心驚。
　　“……”棄天不語，以蒼此時狀況，倘若再在雪地狂奔，只怕不等天亮便要斷氣，但是眼前是非之地，這幾十人，也是絕對耽擱不得。“你們先回去，我去左近尋戶牧民，先給老師暖暖身子再走。”
　　“陛下，現在是隆冬，牧民早就都遷回城中去了，何況此地乃是邊界，只怕尋不到人煙啊。”
　　“那便找處山洞！”棄天已經換騎天戮，此時更有些不耐煩了，除下身上的上等狐裘，將吞佛童子的外袍換下，交還給他。
　　“陛下，玄朝軍隊只怕便駐紮在附近，陛下千萬留神注意。”接過自己外袍的吞佛面無表情，同時說道。
　　“啊呀！”棄天一聲歡呼，催馬便向山谷彼端沖入，同時回首道：“黑羽，先帶大家回城，吞佛童子擢升三級，賞牛馬百匹……！”後面似乎還有獎賞，只是人已經去得遠了，風雪之中，聽不清楚。

　　“嗯，啊。”嚶嚀一聲，蒼的視線中現出了一點光明。
　　“啊，弦首蘇醒了！”
　　“嗯？”傳入耳中的那興奮地聲音怎生如此耳熟？“黃商子，九方墀？”
　　一黃一黑白兩顆腦袋模模糊糊出現在了眼前，縱使還看不太清楚，但是再熟悉不過的人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來了。視線漸漸清晰了，竟是身處玄朝營帳之中。
　　“我……為何在此？”肩膀聳動，只覺手足仍是麻痹刺痛。
　　“這……”兩人對望一眼，同時轉身道：“三天前在萬聖斜穀遇到弦首之後，末將聽令撤兵，大約半夜時分，這位魔國壯士懷抱弦首闖入營中，大概說是弦首凍僵，請我們儘快醫治。”
　　“……大概？壯士？”蒼眯眯眼瞟了一眼，坐在帳口懷抱銅戈酣然入夢的黑袍帝王，只見他臉上竟掛著一絲天真滿足的笑意。
　　“嗯，這位壯士似乎還不太會說玄朝話，後來為了給弦首暖身，坐了一日一夜，直到弦首身子回暖，才略微進食休息，已經睡了半日了吧？”黃商子回頭看九方墀，確認了一下。
　　“嗯，讓他睡吧。”蒼的眼睛垂下了。
　　“弦首，先把這碗姜湯喝了吧。”九方墀親自轉身端來一碗通紅藥湯。
　　“這是……”看那顏色，又嗅到其中血腥，蒼皺了皺眉頭。
　　“那位壯士硬要摻些生羊血，弦首昏迷之中，他已經給你您灌了五六碗了，最後弦首出了一身汗，也幸虧如此，總算是醒過來了。”九方墀喜滋滋的說，今後再有軍卒凍僵，便如法炮製。
　　“……”蒼不語，勉力緩緩撐起身體，身上被子滑落，竟是露出瘦削赤裸的肩膀，趕緊又躺下，“嗯？”
　　“啊，疏忽了！”黃商子一拍腦門，弦首來時衣衫已經濕透，那位壯士不知是聽不懂他們的話還是什麼別的……硬是不顧禮數盡數扒了下來，再毫不顧忌解開自己衣襟，將人裹入懷裏，肌膚相貼抱坐了一日夜。“快去，弦首的衣服已經幹了吧？”兩個親兵聞訊跑出，捧來了已經被烘乾的衣服。
　　“你們……回避一下。”
　　“是，是。”兩人退走之時，看了一眼仍在帳口熟睡的魔族壯士。
　　“他熟睡未醒，不妨事的。”
　　“是，是。”

　　穿上衣服，蒼端起床頭矮凳上的羊血姜湯，湊在嘴邊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此時，黃商子與九方墀再度進入，九方墀壓低了聲音道：“弦首，弦首眼下作何打算？”
　　“怎麼說？”蒼看兩人眼露凶光，面露奇色。
　　“弦首，不如殺了那魔族武士，我二人保護弦首歸國。”他二人見這魔族壯士有些蠻愣，方才在帳口商議之下，大膽建議。
　　“……”蒼不動聲色，“我身為質子，自有使命，豈有私逃回國的道理；他救我性命，你們卻要殺他，這等做法，是要陷我於不忠不義麼？莫要再提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嗯，已經接近亥時了。”黃、九二人噤若寒蟬，見弦首也不深究，慌忙回答。
　　“嗯，明日天亮我便啟程回去。”
　　“是，末將這就去準備。”兩人說著，見蒼一臉倦容，慌忙告退，九方墀臨出門時，瞥見矮凳上還未動過的溫涼羊血姜湯，一時多嘴：“弦首，這碗姜湯可要趁熱喝啊。”
　　“哼。”蒼已經再次躺下，大被蒙頭，將身轉向內側了。

　　次日清晨，見那魔國壯士老實不客氣自己牽來的一輛駟馬之車上已經裝滿同樣是他自己不知如何找到自行搬來的半車粟米半車菘菜（就是白菜啊，白菜）之後，黃商子與九方墀對望一眼，無奈聳肩，也罷，反正軍中屯糧甚多，也無妨。此時回頭，卻見那仿佛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的魔族壯士已經將裹著皮裘的弦首打橫抱出了營帳。
　　“……”看看車上的貨物，蒼不置可否。
　　九方墀趕緊將厚毛氈鋪在用糧食和白菜圍出來的空擋之中，松鬆軟軟，倒是避風溫暖之極。
　　棄天將蒼放在艙內，隨手拎過兩個小些的麻袋，擋在他身前。
　　“這是……”
　　“黃將軍送的二十斤生薑。”棄天壓低了聲音道。
　　“……賊不走空啊。”蒼更是用黃、九二人聽不見的聲音嘟囔了一句，任由棄天再將一領毛裘蓋在自己身上，隨後從容執戈登車，手把韁繩，便要啟程。
　　此時，黃、九二將走到車邊。
　　“壯士，千萬照顧好弦首啊。”九方墀有些戀戀不捨，一字一頓的交代。
　　棄天回頭看看面無表情的蒼，一聲呼嘯，一旁的寶馬天戮緩緩靠近車邊，輕輕一笑道：“哈，弦首在我魔國賓至如歸啊。”
　　“啊？壯士，你原來會說玄朝話啊！”突然聽得對方說的流暢，九方墀不由得脫口道。
　　“壯士，黃商子斗膽，請問壯士高姓大名。”黃商子忍了很久，但是始終不見弦首引薦此人，此時終於開口。
　　“哈，”棄天帝一抖韁繩，駟馬揚蹄，同時字正腔圓，朗聲道：

　　“我乃忠義兩全弦首門生，魔國三十九代魔君，棄天帝是也！”

　　黃商子與九方墀聞言大驚失色之際，馬車已經沖到轅門之旁，棄天帝橫戈一揮，合抱的轅門立柱竟是從中斷裂，三丈高的轅門轟然倒塌，將玄朝五百兵馬全數困在營中。
　　等到塵埃落下，卻聽營外茫茫雪地，車馬蕭蕭中有人縱聲長笑，慨然而歌，歌曰：

　　“天棄非我我棄天，蒼生有幸幸生蒼啊～～哈哈哈哈。”狂笑之聲震盪山谷，幾乎將這萬里河山全數納入胸懷之內。

　　黃、九二將呆立當場，想起那日送弦首進入魔國的情景，眼中同露出堅毅悲壯神情，雙雙拱手向著馬車絕塵的方向深施一禮，“黃商子/九方墀，恭送弦首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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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0-03-15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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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4【棄蒼/伏赭有】質子 1~5 10 F

六、

　　“朱武，天魔山峽谷附近的玄朝軍營佈置我已經全部畫在此圖之上了。我從玄朝大營駕回來的戰車也一併交你，下去仿造三百輛，給兵士做對戰演習之用。”
　　棄天端坐自從建好之後就沒怎麼用過的銀安殿寶座之上，看著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文武。他們本以為，載著一車糧食白菜還有生薑和絃首回來的魔侯還要在別院的帳篷裏溫存半天，此時已經過了正午，即便有些事務，只怕也是明日再說。誰知道，一杯鮮奶還沒喝完，便聽到了轟轟然擊鐘鳴典，召集群臣的聲音。
　　“算天河，”棄天帝看著短得可憐的文臣隊伍，點首喚位列第二同時也是末班的青袍大臣，“城郊水渠修建得如何？”
　　“稟陛下，已經完工五成了。”
　　“嗯，將規模再擴大一倍，方圓二百里都要顧及。春天到來之前，一定要如期完工。”（棄天，你不會算數啊，方圓一百里到二百里是擴大一倍麼？）棄天劈頭蓋臉丟下一句。
　　“陛下，陛下今冬命令開挖水渠已經用去了歲賦的一小半，如今若在擴大，管道越長資費越大，即便是今年的歲賦全部用上，也有困難，況且此時也找不到這許多人力啊。”
　　“我記得還有一筆錢在鑄造司吧，鑄造兵器的事情先緩一下，找不到人力，便向王公大臣借啊，你們哪個手下出不起千把兵卒啊？把兵士集中起來，墾荒修渠！”
　　“陛下！”暴風殘道搶步而出，“陛下鑄造刀劍事關國家安危，怎可隨意挪用？！為國捐軀的將士，又怎能做種田挖渠的粗活啊？”
　　“暴風，我來問你，倘若本王春季起兵，你可在入冬之前攻克玄朝？”棄天在寶座之上俯下身來，眯起一對眼睛緊緊盯著藍顏大將。
　　“這……末將無能。”
　　“哈，孤王也不能。那我再問你，入冬之後我百萬鐵騎人無糧食馬無草料之時。玄朝大軍有無可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等到春夏我們有了吃的再來進攻呢？”
　　“這……怕是不太可能。”
　　“是啊，那你說，是刀劍重要還是種地重要呢？”
　　“末將愚鈍！”
　　“我此次深入玄朝地界，見他兵營屯糧積草，堆積如山，動輒萬石，這便是南朝耕種之利了。我族民雖驍勇，然玄朝江山，何止千里萬里，便是斷風塵策馬狂奔，只怕一年也跑不到盡頭，不做持久打算，又如何可得天下？嗯，說到了斷風塵，他人呢？”棄天突然一愣，難怪升殿之後，總覺得人員有點冷清，一開始還以為是少了伏嬰師的緣故，此時看來，武將一邊，空缺的不止一個。
　　“啟稟陛下，斷天王應該是喬裝混去邊境征糧……”黑羽恨長風突然想起今晨曾經見過一身玄朝公子哥打扮的內廷大將軍。可惜話音未落，身後已經是陣陣竊笑了。
　　“等他回來，告訴他，孤王我已經把足夠弦首吃一冬天的糧食蔬菜運回來了，以後他可以暫時不去邊境了。”棄天斜坐在王座上，從敵營跑回來的快意和震撼漸漸消退了，如今漸漸冷靜一點的他，掃過殿上眾王公，突然覺得氣氛不對。
　　“還有何事？”
　　朱聞蒼日看看沉默不語的大哥，隨後又看看尚有些遲疑的眾人，一咬牙，邁步走至殿中，道：“王叔，臣侄有事啟奏。”
　　“啊，蒼日啊。”見到二侄兒棄天才想起挽月尚未找回，不由得心中有些愧疚，“挽月應該已經過了邊境，她聰明伶俐，想來能照顧好自己，況且她是去找伏嬰的，找到之後，更不用擔心了。”
　　“月妹任性妄為，擅離宮廷，倘有什麼危險，自是咎由自取。”朱聞蒼日不動聲色回答道，“即便她能安然歸來，也請陛下按照族規處置。”
　　“蒼日，何須如此嚴格，挽月無非是少年心性，倒是我疏忽了，早知道便讓伏嬰直接帶她去中原散散心的好。”棄天將後背靠在寶座之內，耐著性子回答，蒼老師還在別院正殿帳篷之內裹著被子發低燒，讓他時時懸心不已。
　　“陛下，魔族族規，豈能輕忽，朱武大哥自那日眾人返回，便已經當眾責罰了螣兒等人，身體力行，令人欽佩。”
棄天一愣，方才沒有細看，此時才發覺，四槍之內，除了吞佛童子，另外三個都不見了蹤影。他不由的一皺眉，道：“朱武，這是何苦，螣兒他們也是好心，況且……”他剛想脫口而出，老師曾說：刑不上大夫，但是話到口邊，卻想起能聽懂的人已經上路了。
　　朱武出班，道：“侄臣三個逆子，魯莽行事，至令陛下犯險，三十鞭子已是輕的了。”
　　棄天不耐煩的搖了搖手，道：“既然是朱武你管教兒子，孤王也就不再多話了。”心頭忽然一悸，剛要起身說退朝，朱聞蒼日已經搶在他前面，道：“陛下，螣兒三人已經受到懲罰，吞佛童子因為陛下當日言之有功，便將功抵過；挽月他日回來，侄臣必定罰她；只是還有一人私闖邊境，尚未處罰啊。”
　　“你！”棄天帝豁然站起，“你是要朕處罰老師麼？”
　　朱聞蒼日道：“陛下，國事當前，豈論私交？九禍女首為了魔國安危，已經隻身入朝，陛下有怎能因為數年照顧之恩，便如此姑息縱容呢？弦首既然在我朝為質，便該遵從我國刑律，身為下囚，竊馬私逃，乃是重罪，當處黥面刖足的極刑。”
　　“住口！老師乃是貴賓，怎們又是下囚了？！朱聞蒼日，你簡直……”
　　“蒼日，他日陛下曾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弦首也可算得是你我族人了，你用律有差啊。”銀鍠朱武微微轉過半個身子，靜靜說道。
　　“大哥所言極是，既然如此，請陛下依照我族族規處置，不如便照著大哥懲戒螣兒，如法炮製，在帳前當眾鞭笞三十，以顯示陛下鐵面無私，處事公允。”朱聞蒼日此時有了兄長撐腰，鼓起勇氣正視魔侯那一對異色的眼睛。
　　“蒼日，莫要忘了，若非弦首，只怕螣兒三人早就萬箭攢身，死在天魔峽谷。”
　　“陛下，此事仍有疑點，臣要奏聞，弦首身在宮內，又怎會先于陛下知道螣兒出城之事？只怕逃亡是實，峽谷相救只是巧合。”
　　“一派胡言，老師若是逃亡，直奔蕭關、藍關而去便是了，怎會捨近求遠，跑去原本無人的天魔狹道！”
　　“臣並未說完，天魔峽谷雖是要地，但早在陛下為質之時，兩國便已立約，絕不在峽谷駐軍，那日玄朝軍隊驟然出現在峽谷之內，莫非是……”
　　“夠了！”
　　“陛下曾入敵營，想來此事種種端倪，比侄臣更加清楚。”朱聞蒼日又是一禮，躬身在大殿之上，等待魔侯裁決。
　　棄天幾乎要將寶座扶手捏碎，然而蒼老師無精打采叨念的為君之道言猶在耳，字字句句仿佛將他釘在寶座之上，沉靜半晌，澀聲道：“准卿所奏，你們先往城外金頂寶帳，稍後……我便請老師前往受刑。”

　　看著話音一落，頃刻間便走得空蕩蕩的大殿，棄天帝坐在寶座之上一動不動不知多久。此時戒神老者慌忙跑了進來，“陛下，老僕方才看見眾位王爺在金頂大帳之前搭起刑台，說是要鞭笞弦首，陛下，萬萬使不得啊，蒼先生現今狀況，如何挨得住啊……”
　　“戒神，隨我出城吧。”

　　今日是冬季難得的一個晴天，走出城門的時候，一輪殘陽已經沒入地平線小半，雖是如此，風卻冷得怕人，刮在臉上有如刀割。
　　棄天帝沒有騎馬，獨自一人緩步走到新搭起的刑架之前，又望望帳口翹首以待，此時已經面現失望的眾文武，突然一笑。
　　“陛下，請請出弦首。”朱聞蒼日深深一躬到地。
　　“孤王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魔族又有父罪子受的習俗，弦首鞭刑，本王便按照魔族規矩，加倍代他受過！”話音方落，肩頭華美裘皮已然滑落，露出潔白無暇，肌肉賁起的脊背來。
　　“啊，這。”
　　“行刑！”長袍墜地，棄天赤膊立在天地殘陽和凜冽寒風之中，轉過身形，將脊背對著眾人。
　　眾人面面相覷，突然“啪嗒”一聲，二指粗的牛皮鞭子落在地上，黑鐵塔一樣的劊子手“撲通”一聲跪倒，叩首道：“大王，小人萬死也不敢啊！”
　　“哼，你們誰敢替他行刑？！”棄天帝略微轉頭，眼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眼光之烈，連朱聞蒼日都低下了頭。突然，銀鍠朱武不卑不亢，緩緩邁出一步，從劊子手面前撿起鞭子。
　　“……臣侄斗膽執鞭，以全陛下忠孝之名。”
　　“……”棄天自嘲一笑，“來吧，孤王欠你。”
　　“臣侄全家，縱使為我魔族粉身碎骨亦無怨言，斷不敢做如此想。”朱武說罷，手臂高揚，鞭聲連響，點點血花迸散長空，融入如血的夕陽殘霞之中。

　　“快快。”戒神老者語帶哭音，向著雙目通紅的面露凶光的補劍缺道：“先將大王附近帳子，我回宮去取傷藥。”
　　“哈，孤王十五歲上陣殺敵，身上未落一條傷疤，不想今日，卻在自己族人手下見血了。”
　　“大王啊。”看著將手臂搭在自己肩頭艱難拖步，雖然臉色慘白，嘴唇微抖卻還要說笑的君主，補劍缺不知平日的蠻力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區區幾十步的距離，竟是怎麼也走不到，手掌偶爾碰到後背，皆是片片血肉模糊，觸手滾燙，如遭電擊，猛地彈開。
　　“狼叔啊，去把我的外袍撿來，現在的風可是有點涼了啊，坐在帳中馬紮上，棄天帝雙手抓著面前條案兩角，咬緊了牙關強撐住身體，陣陣錐心刺痛直沖腦仁，眼前更是一片黑暗。血水灌入靴筒，腳下本已經凍硬的泥土似乎也被熱血融化，雙足落處如同爛泥般虛軟。
　　不知何時，一條溫熱的手巾在赤裸他後背小心翼翼輕輕擦拭，疼痛舒緩，讓棄天帝已被占滿的腦筋漸漸有了幾分空閒。
　　“……？”棄天帝的眼瞼動了一下，這感覺既不是戒神或補劍缺，也不是那個……蒼。
　　“換水。”一個沉厚充滿磁性的聲音冷冷的吩咐一旁的補劍缺。
　　“吞佛？”棄天帝身體一震。
　　背後的紅發將軍沒有回應，專心致志處理眼前的傷口，既不邀功，也不解釋。
　　“吞佛……是你把四槍出城的消息告訴老師的吧？”棄天突然問道。
　　“是。”
　　“做得好啊……”聽不出魔侯咬著牙說的這句話究竟是誇讚還是憤恨，但是，吞佛童子仍舊絲毫不為所動。
　　“至少這個冬天，不會開戰了。”吞佛洗了洗手，站起身來，走向帳口，側身讓開了抱著藥箱沖進來的戒神老者，頭也不回的出去，隨手將厚厚的帳簾放下。
　　“陛下，吞佛將軍他……”
　　“老頭，快進棺材了？手腳這麼慢！”補劍缺罵了一句。
　　“我繞道去見蒼先生……”戒神老者話說了一半，趕緊住口，因為棄天原本低垂的眼睛，似乎向上挑了挑，但是還沒看到將帳口遮了個嚴嚴實實的帳簾，就又垂下了。
　　“老師……他怎麼說。”
　　“蒼先生……也很關心陛下您的傷勢……”
　　“這不是老師會說給你聽的。”棄天一聲輕笑，他已經從老僕的眼中看到了所有。

　　夜深了，蒼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微熱的體溫，註定今夜往事夢回，朦朧之中，想起十年前，那個人來到封雲城，眼神仿佛一個被父母遺棄了的孩子，充滿了憤怒和警戒，一個月後，他從認識不多的玄朝文字中挑了一個字作為自己的名字，那個字，是：棄。十年後，他走的時候，豪情萬丈的簽在通關文碟上的，是兩個字：棄天。

　　“哈，天未棄汝汝棄天，蒼生有幸……蒼……何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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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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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0-03-16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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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棄總那種一肩扛下的豪邁氣勢~
也愛看絃首被保護的感覺~
但就怕現在護蒼的是棄，
將來虐蒼的也是棄TT（呃....我是指虐心）

[ 此帖被愛絃在2010-03-16 14: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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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ka66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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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0-03-18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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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5【棄蒼/伏赭有】質子 1~6 11F

我對原劇中的伏嬰師始終有些反感.
一是因他害赭杉差點入魔.
二是他害死塵音.
三是他對朱武的態度很差.
可是此文裡的伏嬰可愛多了.
看著他和棄天帝的互動總讓人覺得開心.
獻上小花一朵.希望此文能一直都是歡樂的.千萬別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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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0-03-19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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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5【棄蒼/伏赭有】質子 1~6 11F

感謝大家的喜愛，虐還是肯定會的，但是，人生阿，就是交織著快樂和傷痛，棄天帝是一直很喜歡的角色，於是覺得，大概換一個角度換一種結局，他大概會更被認同為一個英雄一個偉大的人物。哈哈，我覺得還是太偏心他了啊，於是就大大方方的承認吧，然後繼續堂堂正正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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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0-03-19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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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5【棄蒼/伏赭有】質子 1~6 11F

七、

　　即便是接近年關的隆冬，玄朝的天氣仍舊是如此讓人懨懨欲睡的溫和。

　　“伏嬰大夫，久違了。”立在城郊迎接的，只是一個藍發將軍和寥寥數騎隨從而已。
　　“墨塵音將軍，邊境一別……幸會了。”伏嬰師一愣，雖然亦曾想過會否在第一時間見到老師身影，不過，天朝輔政弦首、奇首地位不遜于一方諸侯，只怕只有魔侯親臨才會出迎，九禍僅是一部首腦，自己也只是下臣，墨塵音前來迎接，恰如其分。

　　“這不是通向天子宮殿的路啊。”與墨塵音並轡而行，無論四季，眼前景物仍是如此熟悉，除了層層疊疊的青石院牆就是冒出院牆之外的樹枝，半年間，也不見街道有什麼變化。
　　“是，昨日天子大朝方過，九禍殿下與伏嬰大人還要再等兩日方能覲見。”墨塵音臉上略帶歉意，“因此，塵音先請兩位前往北驛歇息洗塵。”
　　“嗯？我記得……啊，不，沒什麼。”低頭想起，半年之前，兩位師長日日操勞的模樣。
　　“伏嬰大人忘記了麼？天子去年已經親政了，如今天子每三日一朝，雷打不動。”墨塵音苦笑一聲。
　　“哦……”
　　“伏嬰大人，驛館已到，啊，任大夫已在門口等候了。”

　　雖是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國，赭杉軍在封雲城的家宅卻是在不失禮數自降身份的範圍內簡樸到了極致，與其說是主人不尚奢華，倒不如說，除了眼前桌案胸中天下，他根本根本沒時間去注意周遭。
　　“今日，伏嬰師又去拜訪何人了？”似乎是隨口一問。
　　“今日，任沉浮陪同伏嬰師去拜訪了正巧也在都城的昭侯金鎏影以及尹侯紫荊衣了。”白雪飄聽見問，趕緊將已經準備了一整天的消息報了上去。魔國質子來此已經過了七天，見過了玄天子之後，這位陪同而來的魔國宰相便開始在任沉浮的引薦之下，四處拜會玄朝文武大臣。
　　“哦。”頭也不抬，又換了一卷竹簡，緩緩展開，“你去催一下，讓翠山行儘快協同赤雲染女官，將天子春獵所需用度列單呈上，順便跑一趟樂府查問一下禮樂之器的鑄造進度。……也差不多該來了。”赭杉君繼續埋頭書卷之內，吩咐坐在下手，同樣埋首書簡之中的白雪飄。
　　“是，這就去辦。”在他吩咐同時，白雪飄已經起身，聽到最後一句，突然一愣，道：“奇首，什麼該來了？”
　　“啊？”赭杉軍茫然抬頭，“什麼？”
　　“啊，無，無，屬下聽差了。”
　　“哦，辦完事，便直接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是。”白雪飄躬身退出。
　　赭杉軍從桌上陶罐中倒了半碗涼水出來，一面慢慢蔭濕嘴唇，一面瞑目養神，略作休息。等到涼水喝完，突然睜眼，吩咐下人道：“今晚宰只肥羊。”
　　奇首家中的廚子不明白，飲食一向清淡的主子為什麼今天要吩咐他們烤一隻羊，而且，等到羊都烤熟半天，還不見吩咐開飯。

　　從昭侯和尹侯所居的驛館出來已經接近傍晚了，伏嬰師並未蹬車，而是向任沉浮道：“任大夫，我有些私事要去處理。”
　　任沉浮心領神會，道：“伏嬰大夫去拜會奇首，可需要準備什麼禮物麼？”這幾日陪同伏嬰師拜訪玄朝要員，這位宰相出手豪闊令他乍舌，黃金裘皮，玉石瑪瑙，一件件不停自手中流出，讓他懷疑是不是魔侯棄天直接搬空了國庫讓伏嬰來送禮。而現在，看看兩手空空的伏嬰師，他實在是有些詫異了。
　　伏嬰師一笑，道：“我一會兒在路邊買些便好。”
　　任沉浮不敢多言，隻身駕車回府了。

　　在玄朝街道之上，伏嬰師便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只是沒想到為質十年，竟是如此快便又故地重遊，恍惚之間，又看見街口那棵熟悉的柿子樹了。雖是冬天，樹枝光禿，只有零星幾片枯葉掛在樹上，卻也可看出，這樹又長高了幾分。
　　“伏嬰啊！”
　　剛要在樹下恍惚片刻，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隨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伏嬰師的脖子。
　　“挽月？”幾乎是出於本能，伏嬰師還未看清面容便叫出了此時一身玄朝裝束的魔國公主之名。
　　“我就知道，你必定會來看望你那個老師，也必定會從這柿子樹下經過，你看我聰明不聰明，你講那麼多遍，我早記住了。”挽月喜笑顏開，向著自己的未婚夫邀寵，“我可是天天就在樹下等你啊，三天了，終於抓住你了！”
　　“……你怎會在此？”伏嬰師四下看看，好在已經是黃昏，街上人不多，不過，挽月身後，三個年輕人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捨不得你，也想來玄朝看看啊！”挽月笑眯眯的回答，渾不知自己走後惹起多大風波。
　　“我是說，有人送你來此吧？”伏嬰師看著那三個年輕人，略有些心不在焉。
　　“對啊，無人陪我來。”挽月快樂的回答，“我給你引薦啊。”說著回身向一直被伏嬰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三個年輕人招手。
　　“無人陪你來？不是有人麼……”伏嬰師有點暈。
　　“嗯，蕭大哥，冷大哥還有月小弟，來吧，這就是我嬰哥了！”
　　那三個年輕人腰間跨劍的年輕人此時才挪動身形，來到伏嬰師面前，為首的俊美青年一拱手，彬彬有禮道：“在下蕭無人，幸會。”
　　“哦……原來是無人兄……蕭兄幸會啊。”伏嬰師雖是恍然大悟，卻也產生了更多疑慮，他四下看看，只見不遠處一家酒肆，隨即道：“路上並非講話之所，請借一步說話吧。”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我們巧遇迷途的挽月姑娘，覺得她一介女流萬里尋夫不易，她對玄朝一切皆不熟悉，唯恐路上出了變故，正巧我們跟隨蕭二哥也要來封雲城辦些事情，便一路同行，如今見到伏嬰兄，便完璧歸趙了。”三人之中，最健談的乃是那短髮青年冷醉，坐在酒肆之中，將過往經過一一道來，最後道：“想不到挽月姑娘口中的情郎，竟然是堂堂魔國宰相。”
　　“哈。”對方毫無避諱亦沒有偏見，伏嬰師微微有些驚訝，但是卻又不好出口，乾笑一聲道：“多謝三位，挽月任性，向來是給三位添了不少麻煩。伏嬰在此謝過。”說著又是站起身來一揖。
　　“伏嬰兄不必客氣。”為首大哥蕭無人似乎是有什麼心事，連回禮都有些心不在焉。
　　“伏嬰兄，我知道你疑慮什麼，你放心，我們兄弟三人生於邊境，月漩渦小弟更是有半個魔族血統，伏嬰兄你在玄朝呆了十年，也算是半個玄朝中人，挽月姑娘又是豪爽可喜，大家交個朋友又有何妨呢？你說是不是，蕭二哥？”
　　“嗯，正是。”蕭無人臉上總是帶著超越年齡的嚴肅，然而眼中真誠倒是清晰可見。
　　“哦，三位是哪裡人士？”
　　“我們……從簫關而來。”
　　“哦，原來如此。伏嬰師便交三位朋友。”
　　“伏嬰兄啊，我想你此行怕是要來拜見奇首，我們便不耽擱，這就告辭了。”
　　“三位在何處落腳，不若隨我一同回北驛……”
　　“我們自有去處，不用擔心。”冷醉諱莫如深的一笑。
　　“這……既然如此，伏嬰便不多事，只是能否再麻煩三位，將挽月送回驛館。”
　　“不嘛，我也要跟你去看看那個赭老師，看看他的眼睛是否也如蒼老師一樣的小！”挽月一路奔波，剛才甫見愛人興奮過度，男人的話題她又不感興趣，已經披著伏嬰師的外袍趴在桌上睡了一小覺，此時隱約聽見，立刻直起身子插嘴。
　　冷醉哈哈一笑，道：“此事，我們不便代勞啊。”說著彎腰替挽月撿起衣服，道：“挽月姑娘，後會有期啊。”隨後，蹦跳著出了酒肆，追上已經走出一段的兩位兄弟去了。

　　“有意思啊。”伏嬰師望著三人背影，嘴角微微上挑。
　　“伏嬰啊，你在說什麼有意思？啊？冷大哥人最好了，最會講笑話，像個小孩子一樣啊，還有蕭大哥，你別看他那樣，其實為人最帥了，還有月小弟，呵呵。”挽月說著，掩口偷笑。
　　“你還笑得出來，看你回去，朱武與蒼日表兄怎麼罰你。”伏嬰皺了皺眉頭。
　　“我不怕，你會護著我的！”
　　“哈，挽月……”伏嬰師突然口風一轉，“……算了，你便隨我一起吧。”知道也不會答應，伏嬰師唯有苦笑，“將自己的未婚妻引薦老師，也是應盡的禮數啊。”

　　“老師，伏嬰來看您了。”立在外院，定了一定，伏嬰師趨步上前，向著站在廊上的一身朱袍的玄朝奇首而去，到得面前三尺之內，遽然停步，跪倒塵埃，雙手攏在胸前。
　　“起來吧。”赭杉君走下屋廊，不疾不徐的摻起。“這位是……？”看見還立在院門口滿臉莫名的挽月。
　　“她是伏嬰的未婚妻，挽月。”
　　“……哦，請上，方才已經吩咐下人們準備晚膳，一起來吃吧。”赭杉軍臉上還是那一貫的木訥。
　　“是，多謝老師款待。”
　　“進了內院，不必拘禮了。”
　　“是。”

　　“老師，學生偶得一塊上好子玉，只因尺寸太小，無法上貢，於是路上無聊，便雕了一塊玉佩，贈與老師。”
　　用過晚膳，挽月著實累得緊了，伏嬰師借了一間屋子讓她睡下，隨即與赭杉軍對坐書房之內，從腰間解下還有刀痕玉屑的雙羊玉佩，雙手奉上。
　　“勞你費心了。”赭杉軍單手托著玉佩，只見玉質晶瑩，幾乎能透過案旁如豆燈光，臉上似乎是掛著半分微笑道：“見到此佩，便想起那兩隻誤入歧途的瘦羊啊。”說著將玉佩掛在腰帶之上，又隨手解下腰間青銅書刀，遞給伏嬰，道：“此刀隨我多年，刀為利器，然而修編汗青，方為正途，如今贈給你吧。”
　　“謝老師教誨。”伏嬰師亦畢恭畢敬接過，同樣掛在腰帶之上，隨後道：“學生臨行時，蒼弦首亦讓學生托話，請奇首莫在對那兩隻亡羊心心念念了。”
　　“哈。”只是發出了一個與笑相同的音節而已，赭杉軍道：“當日定要一路追去的，並不是我啊。”
　　“哈。”伏嬰嘴角含笑，忽然一躬身道：“學生伺候老師沐浴。”
　　赭杉軍一愣，道：“難得你還記得。”
　　伏嬰師笑道：“朔望之日，浴身沐發，十年不變，忘卻也難啊。”
　　赭杉軍靜靜點頭：“那就來吧。”

　　“伏嬰，半年之間，你的手勁變重了啊。”赭杉軍將棗紅頭髮盤在頭頂，坐在浴桶邊矮凳之上，水汽氤氳之中，突然感歎一聲。
　　“啊，學生疏忽了。”伏嬰師雙手一停，看看手下那通紅的脊背，問道：“惹得老師不快了？”
　　“並無啊。”赭杉軍並不回頭，“如今才真是恰好而已。”他吐口氣，繼續道：“我聽說塞外飲食以肉乳為主，因此魔族體質彪悍，雖是日夜策馬狂奔也不覺勞累，我初時不信，如今見到你半年之內，就結實了許多，才相信啊。”
　　“老師說笑了，只要是血肉之軀，怎有可能不覺得勞累？老師身體也結實了很多啊。”伏嬰師眼神落在了赭杉軍掛滿水滴的粗壯臂膀之上。
　　“我少年時原本便是要習武的啊，誰知這許多年勞神案牘，卻把本業荒廢了。自你們走後，某日沐浴才發現小腹和大腿上的肥肉已經能捏得起來了，於是這半年來，無論多忙，每天總是要去校場練上個把時辰，如今總算是將肥膘卸下了。”
　　“哈，老師勤奮，伏嬰不及也。”伏嬰師輕輕放下手中絲瓜瓤，拿起旁邊木桶，溫熱淨水從頭緩緩澆下，隨後撚起一旁犀角梳，“我為老師沐發。”
　　赭杉軍起身，跨腿坐入浴桶之內，將頭頂長髮散開，任由立在身後的伏嬰師握在手中緩緩梳理。
　　“與其溺於人也，甯溺於淵，溺于淵尤可遊也，溺於人不可救也。”
　　“老師怎地想起盥盤銘來了？”
　　“哈，如今溺於桶中，便想起來了。伏嬰……”
　　“老師有何吩咐？”
　　“玄朝世代耕作，有土地的地方便是家國，定居數代，便是故土難舍；魔族遊牧，又是以何為家，以何為國呢？”
　　“這……親之所在則為家，君之所在既為國吧。”
　　“哈，受教了。”

　　將最後一根牛骨簪子別再赭杉軍頭頂，院外傳來初更梆響。伏嬰師微微一笑，道：“幸好，沒有耽誤老師休息。學生告退了。”
　　“今日晚了，不要驚動下人了，便與我同榻吧。”赭杉軍站起身。
　　“哈。”伏嬰一笑，道：“學生僭越了。”
　　並肩躺在榻上，似乎只是一轉念之間，耳邊已經聽見了赭杉軍入睡後那不怎麼均勻的呼吸聲，伏嬰師一笑，落枕即眠，天明即起，這是無論誰也比不上赭老師的地方啊。

（於是，圍觀的，還不撤等什麼啊，沒有OX啦，表等啦！！！！）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入眼，赭杉軍眼瞼一動，還未睜開，卻聽外面白雪飄直沖進來，一路大叫：“奇首，奇首，不好了，蕭振岳老將軍……”沖進廳堂，見到榻上情景，竟是一時結舌，後面的半句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微微起身，將伏嬰師放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推開，赭杉軍正要下床，卻見中衣一角被壓在了弟子身下，他輕輕扯了幾下，想不到伏嬰師睡得忒熟，竟是連動都不動。
　　“白雪飄，將我的佩劍拿來。”赭杉軍臉上不帶半點表情，不疾不徐的說道。接過佩劍，小心翼翼貼著自己將被壓住的下擺割下，還劍入鞘，看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白雪飄，道：“去書房說吧。”

　　“便是如此，老將軍來國都述職，說到現在邊關給養不足，不得已兵士們都要種地自養，請天子增加邊境糧草的運量，天子回答：既然能夠自己種地，還問朝廷要什麼糧食，大軍駐守邊界，好幾年都未見開過一仗，難道便這樣白吃國家糧草麼。氣得蕭老將軍要帶著兒子部下告老還鄉，此時正在南驛收拾呢！”
　　啊？！”赭杉軍豁然站起，“你先去南驛留住老將軍，無論如何且等我面見天子之後再做道理。”說罷，人已沖出，不多時，車輪滾滾，已經是駕車直奔王宮。

　　“大伯父，白雪飄一走，我就知你一定會來，寡人方才靜思，也覺處理不妥，蕭關乃是邊界要地，半點馬虎不得，於是方才我已經將旨意寫好直接送去南驛了。”
　　“這……陛下自省若此，臣深感欣慰。”
　　“哈，寡人既然已經親政，怎能總是叫‘奇首’操勞呢？”
　　“陛下，昭侯與尹侯今夏協助朝廷治理水災有功，已經在都城中等候陛下封賞多日了。”
　　“咦，昭、尹兩國富庶，天下皆知，既然能出糧出錢幫助朝廷賑災治水，還要朕給他什麼？再說，寡人當日宴前賜酒三杯，不是已經賞過？若是加封，他二人已經是諸侯表率，位極人臣，難道讓寡人罷了奇首、弦首，將這輔國的位置賜予他們麼？”
　　“陛下……這……”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這不是大伯父你念給我的？昭侯、尹侯算起來也是寡人叔父，若寵倖太過，難免沒有非分之想，哎呀，抱歉，忘了大伯父您也是庶出啊。”
　　“陛下……”
　　“大伯父還有何事？”
　　“臣告退。”

　　到達南驛，只見天子的傳令官剛走，赭杉軍走入，卻見白雪飄正扶著鬚髮皆白的蕭振嶽起來。
　　“啊。奇首……”看白雪飄那臉色，赭杉軍心知，方才這道命令，卻不知又是什麼了。“方才天子才來傳過……那並非是奇首之意吧？”
　　“嗯？天子旨意為何？”
　　“呃……”白雪飄看看氣的說不出話來蕭振岳，“天子說，蕭老將軍年事已高，特准告老還鄉，立刻回歸原籍，樂享天年。公子蕭中劍能征慣戰通曉兵法治軍之道，隨父戍邊多年，頗有戰功，特准子代父職，擢升蕭關大帥。又說蕭關重地，不可疏忽，命蕭公子即刻上任，今後沒有召見，不得擅自離守。”
　　“啊？這……”赭杉軍一愣，“老將軍，我……
　　“唉，奇首，蕭某之事只是小事，犬子能為國效力，也是他的福氣啊。”蕭振嶽此時大概是心情平靜了一些，略微整理一下衣服，道：“老夫這就收拾行李回家，難得還能在有生之年再見奇首，倘若不棄，請入內一談吧。”

　　“奇首，伏嬰師兩日之前曾來拜訪過老夫了。”
　　“啊？”
　　“奇首，我原以為你與弦首乃是我玄朝肱骨之臣，乃是玄朝支柱，但是見到高足之後，奇首，恕老夫直言，你與弦首乃是我玄朝立基以來，最大的國賊啊！”

　　赭杉軍立在車上，蕭振嶽之言不住在耳畔回蕩，竟讓他一時恍惚了。

　　“蒼，這一去，只怕是兇險萬分啊！”
　　“那是你、我親手放出的野獸，蒼不是有始無終之人啊。”

　　眼看便要轉過巷口，突然，兩輛車飛快的從眼前賓士而過，赭杉軍慌忙提韁。“這是……昭侯和尹侯的車駕啊！”站在身邊蹭車的白雪飄脫口而出，“這是要往城門的方向……”
　　“唉……”赭杉軍眉峰一緊，催車追了下去。

　　“大伯父，伏嬰師要求的東西，寡人已經全數恩准了，你讓他準備準備就回去吧。”
　　“陛下，恕臣直言，互市可行，但是糧種萬萬不能啊！”
　　“大伯父啊，伏嬰師可是您的學生呢，再說弦首還在那邊，難道真的要寡人眼睜睜看他餓死？”
　　“可是，陛下……”
　　“大伯父啊，弦首已經離開國都了，做人不能如此狠絕啊！”

　　“伏嬰，還有什麼需要的麼？”赭杉軍坐在堂上，看著為上次不告而別並且前來請辭的伏嬰師，出了一會兒神，突然問道。
　　“這……”
　　“說吧，只要是我能辦到的。”
　　“這，陛下有言，弦首來的倉促，沒帶行李，不知此次伏嬰師能否替弦首搬些日常用品？”
　　“弦首家宅便在隔壁，他走後一直是由我打理，一會兒我命管家拿了鑰匙，你自己進去看著拿吧。”
　　“謝謝老師……”
　　“還有什麼？”
　　“這……本來天子賞賜如此豐厚，不該向老師開口，只是索要之物實不足道，不敢驚動天子。”
　　“是何物？”
　　“請老師幫忙賜給伏嬰新鮮大蔥百棵。”

　　“任沉浮，我托你一事。”十裡亭外，伏嬰師猛地回身，卻把跟來送行的任沉浮嚇了一跳，“此事……既是國事也是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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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16樓發表於: 2010-03-19 19: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3.15【棄蒼/伏赭有】質子 1~6 11F

八、

　　補劍缺肩上扛著烤好的一隻全羊，雙手端著一大盆炭火，撞開門口掛著的厚厚的獸皮簾，側身走進魔侯的寢宮，將炭火盆重重的放在地上，火盆支腳落地“咣當“一聲，嚇得一旁哼哼唧唧的戒神老者跳了起來，然後躡手躡腳走到同伴身邊，悄聲道：“老狼啊，輕點。”說著指了指趴在榻上，埋首在成堆竹簡羊皮卷中間呼呼大睡的魔侯。
　　“啊？”不知是因為聽到了震動，還是因為嗅到了羊肉香氣，魔侯肩膀聳動了一下，揉揉脖子抬起頭來，看清了面前的奏章，開始四處找筆，“大清早的，怎麼又睡著了啊。”
　　“陛下，”戒神老者心中不忍，走過去拉拉主君背後滑落的薄被，將早就滑落地上的朱筆拾起，交在魔侯手上，“陛下傷體應該好好休息啊。”國事繁重，棄天雖是傷重難行，卻仍是趴在床上，日夜批閱奏章，眼見三、四天過去，背上鞭傷竟然還是一片血紅，沒有結痂。
　　“嗯。”棄天此時已經全心投入看奏章，對他的話完全是充耳不聞。
　　戒神老者心中更加著急了，不由得脫口道：“伏嬰大夫啊，你快些回來吧！”
　　棄天帝眉毛一立，道：“戒神，去叫算天河！”

　　“陛下。”見到棄天的臉色，算天河毫不驚訝，雖然暴風殘道已經乖乖將鑄刀劍的錢款和自己帳下的兩千親兵都交給了自己使用，但是，其他的貴族王公卻沒有一個把陛下那句派兵修渠的話當做一回事的，只有斷風塵和吞佛，默默地從手下相對少得可憐的兵卒中，撥了一半給他。
　　“算天河，朕已經做了諸多安排，水道進度怎的還是如此之慢？！”
　　“這……臣無能。”算天河單膝跪地。
　　“無能？！此事事關重大，你究竟是否勝任？”
　　“……臣無能。”算天河說著，將手上象徵官職的金戒摘下，輕輕放在榻前的幾案之上。
　　“……你去吧。”棄天愣了一愣，輕輕揮了揮手。
　　算天河起身，向魔君行了一禮，剛剛轉身，卻聽身後的君王又是一聲：“回來，把你的戒指拿走。”
　　“陛下！”算天河回頭，又是單膝跪地，“算天河能力有限，實在是難堪大任，請陛下收回成命。”
　　“狼叔，你陪算天河一起，拿我的將令，孤王隨身親兵，即日起，全去開渠挖井，膽敢延誤者，斬。”
　　“陛下！”補劍缺一愣，剛要說陛下身邊怎可無兵，卻聽君主第二道命令已經下達：“然後去傳孤王命令，王公大將一下，擁兵過萬者，十出其二，交由暴風殘道統帥整編，明日即開赴河邊。”
　　“陛下，算天河必當盡心竭力，如期完工。”算天河心頭一熱，三次跪倒。
　　“去吧。”雖然還想再說什麼，棄天還是僅僅吐出二字之後，繼續批閱如山奏章了。

　　看著面前一躺一坐，一男一女的兩個人，吞佛童子完全沒有表情的臉上，現在竟露出一點難色。
　　“吞佛，我自知犯了重罪，死不足惜，只求你保全緋羽。”斷風塵背上還插著七八支羽箭，看著自己的同僚吃力的說道。而坐在一旁，那看似柔弱的女子正在咬著下唇，小心翼翼一支一支起出箭杆，眼淚只在通紅的眼窩裡打轉。
　　“此事，瞞不住啊。”吞佛緩緩的說，漸漸陷入沉思。
　　 “我知，”他看了一眼起身去換水的緋羽背影，“不僅不能隱瞞，還要早點報與陛下知道！”
　　“為何？”聽出了話中的端倪，吞佛童子把身體向前探了探。
　　“因為……緋羽她是……”斷風塵勉力撐起身體，湊在吞佛童子耳邊，面色嚴肅的說，“事關重大，倘若遲誤，必是兵戎相見啊。”
　　“……”沉默了片刻，吞佛看看斷風塵滿是盼望的眼神，“如今，能保全你們的，恐怕只有那個人了。”
　　斷風塵一愣，隨即醒悟，但是馬上面露疑難之色：“他？他會幫我？”
　　“他怎麼會不幫你？”吞佛童子竟是一聲訕笑。隨後起身，道：“這件事交我，你安心養傷吧。……緋羽姑娘的醫術很高明啊。”說著，一揚斗篷，拎起斷風塵即使在逃命中，還一直不忘讓緋羽抱在懷裡的一麻布包山楂，轉身出了營帳。

　　“報！”隔著門簾傳入了兵卒的聲音。
　　“何事？”棄天雖然沒學會看黃曆，但是直覺得今天不該發生什麼事情才對。
　　“黑羽殿下抓到了玄朝奸細，此時已經押著奔大殿去了。”
　　“……戒神，伺候孤王更衣升殿。”

　　“你是何人？”身著漆黑長袍，正襟危坐於寶座之上，棄天的脊背距離椅子靠背一寸之遙，雙手按在膝頭，看著殿下雖然五花大綁、盔歪甲斜卻仍是立而不跪的玄朝武士。
　　此時，銀鍠朱武、朱聞蒼日等一眾文武大臣也紛紛到來。
　　“哼。”那武士雖然狼狽，卻也有幾分威風，將臉一扭，滿是傲氣。
　　“陛下，臣侄巡邊，見這奸細率領戰車十數輛，在邊界逡巡，當即命人包圍，從這為首之人的身上搜到一塊權杖。臣侄不認得玄朝文字，特來拿給陛下。”黑羽恨長風從懷中取出一面金令，罔顧朱武眼中疑惑和蒼日懊惱表情，畢恭畢敬奉上。
　　“戒神，拿來我看。”棄天身軀不動，示意身邊老僕。
　　“……”棄天帝看看手中金令，又看看面前武士，還未開口，卻聽外面又是一聲報：“斷風塵將軍不知為了何事，自縛請罪，現在由吞佛將軍陪同在殿外聽宣。”
　　棄天看看一邊聽見“斷風塵”三字臉色立刻變得暴怒非常的玄朝俘虜，點首道：“宣！”
　　當吞佛童子手下兩名親兵扶著臉色慘白，滿身血污的斷風塵走進之時，眾人都是一驚，來到殿前，斷風塵掙扎向前，晃晃悠悠搶了幾步，順勢下跪，垂首道：“斷風塵不識大體，不遵族規，請陛下處置。”說著，人向前一撲，竟已是昏厥當場。在場文武又是一片譁然。
　　“抬到後面療傷！”棄天一皺眉頭，轉向一道進來的吞佛童子，問道：“吞佛，你既然送他前來，想必事情始末，你是清楚的了？”
　　“是。”吞佛童子方才便在斷風塵身後一跪，此時聽得魔侯問詢，略一點首，抱拳回答。
　　“站起來說。”
　　“是。”吞佛童子起身，又是一抱拳道：“今天末將在邊境附近巡查，卻見斷風塵將軍騎在馬上顛顛倒倒自玄朝沖回，背後追著數十輛玄朝戰車。末將見事情緊急，手邊兵馬不足，便只是擊退了玄朝人馬，並無追擊。”
　　“哦？”棄天帝眉毛一揚，“你可知道是何人追殺斷風塵？”
　　“便是我！”
　　吞佛童子還未回答，适才被拉在一邊的玄朝俘虜已經答話：“魔國惡徒，偷竊糧食，劫掠婦女，若不是追的倉促，我堂堂……怎會被你們抓住！”他滿臉怒氣，只因追得急了，不留神沖進了魔界，先是被吞佛騎兵沖散，重新聚集之時，卻發現已經被恨長風的親衛包圍，交手竟被生擒，實在是窩囊至極。
　　“哦？”棄天臉上表情煞是好看，“你說斷風塵劫掠婦女？”
　　“正是，他不知用何花言巧語，將我未婚妻擄走，我一路追來。緋羽便一直在這惡徒馬上。”
　　“吞佛，可有此事？”
　　“回稟陛下，斷天王馬上確實還有一女子，斷天王脫下自己鎧甲將她包裹，並竭力維護，所以才身中十數箭，重傷至此，若說劫掠，只怕……。”
　　“哈。”棄天一笑，“來人，給這位壯士鬆綁。”
　　“陛下！”此令一出，周遭文武連同那名俘虜在內，都是一驚，朱武與蒼日雙雙搶出，“陛下，這是要將他開釋麼？”
　　“不然還能怎樣，斷風塵搶了人家老婆，你我總不能再殺了他啊。”棄天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道：“壯士，那位緋羽姑娘看來是自願跟著斷將軍而來，難得二人兩情相悅，君子成人之美，就請壯士割愛吧。”
　　“你……”玄朝俘虜氣的咬牙切齒，怒道：“豈有此理，我若搶了你的老婆，讓你割愛，你倒是讓還是不讓啊？”
　　“……”棄天沉默片刻，突然恨恨一拍座椅扶手，怒道：“放肆，你擅闖邊界，孤王沒有怪罪，好言相勸，竟是不識抬舉，難道真要孤王在此殺了你才甘願麼！”
　　“士可殺不可辱。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怎能善罷！”那玄朝人此時已被戒神老者解開綁繩，雖然手臂發麻，卻也不甘示弱，怒目回瞪了。
　　“你……！”
　　“陛下，”朱聞蒼日，突然出班，“陛下，這位壯士遠道而來，如此就被陛下遣回，心有不甘也是正常啊。”
　　“哼，那卻又如何？”棄天眉頭一皺，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這……他既然來到我魔界，便依照魔族規矩，與斷風塵公平較量，勝者得妻。”
　　“二王子，如今斷天王重傷昏迷，怎能與他比武啊？”棄天尚未回答，暴風殘道已經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朱聞蒼日眼珠一轉，剛要開口，吞佛童子已經搶上一步，道：“陛下，末將願代替斷將軍與這位壯士比武。”
　　“哦？”棄天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轉身向玄朝武士道：“壯士意下如何？”
　　“哼，答應你們條件可以，不過必須車戰，對手也要由我挑選。”對方毫不示弱。
　　“哼，倘若你挑中二弟或是算天河，難道我們也要奉陪麼？”朱武冷冷說了一句。
　　“我豈是如你們一般恃強淩弱的蠻族，我……要與你一決高下！”說著，玄朝武士抬手，直指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魔侯棄天帝！

　　大殿上一片寂靜，黑羽恨長風重心剛剛一動，就被上手朱武悄悄拉住。
　　“哈。”棄天帝乾笑一聲，道：“好，孤王便陪你一戰！”
　　“痛快，請把我的戰車還我，並將我的禦者與驂乘釋放。”（亂入下：古代戰車一般是三人，尊者在左指揮好像也執弓射箭，禦者在中駕車，車右也就是驂乘在右執戈禦敵同時身兼誓死保衛尊者的責任，但是如果尊者是一國之君或者全軍主帥，則站在中間，禦者在左邊）。
　　“黑羽，一切照辦。”棄天眉頭緊皺，向著殿下武將吩咐，“帶他前往宮苑前的空地之上，讓他先活動筋骨，孤王……不占他便宜。”
　　“這……陛下，激戰之時，他之驂乘已亡。”黑羽出班拱手道。
　　“無妨，我便親自執戈與你一戰。”玄朝武士亦是滿臉傲氣。
　　“隨便你。”棄天語氣愈急，輕輕揮了揮手，“都下去吧。本王更衣。”

　　“陛下！”等到人都退走，戒神老者與補劍缺才雙雙搶上，扶住了已經癱在寶座之上，臉色慘白，汗水淋漓而下的棄天帝。
　　“戒神，拿些繃帶，將孤王傷口裹緊，狼叔，取本王的盔甲來！”
　　“陛下！”
　　“斷風塵即將身家性命託付給我，我怎能讓他失望，孤王……能信任的人不多了。”棄天地輕輕搖了搖手，“快去，區區一個孟白雲，還不在我的眼中。”
　　戒神老者急匆匆奔出大殿，卻見吞佛童子悠然立在院內，見到他，忽然道：“戒神，陛下的禦者可有人選？”
　　“這……”戒神一愣。
　　“孟白雲深諳駕馭兵車之道，非是四槍可比；況且今日的陛下也不是那時的陛下啊。”
　　“這……唉……要是伏嬰大夫在就好了，他與大王一起在玄朝學習，必能擔當啊。”
　　“哈，戒神，這宮中會駕車的可不止陛下與伏嬰大夫啊。”
　　“啊？您是說……”
　　“哈，我只是隨口說說。”吞佛童子說完轉身去了。
　　戒神老者，微微一愣，足下狂奔，已經改變了方向。

　　“陛下，您當真要單人上車？”補劍缺跟在已經全身披掛，正要走出宮門的魔侯身後，“不如讓老僕一同上車……”
　　“哈，狼叔，打仗可不是如此兒戲。”
　　“那，老僕去請吞佛將軍或者暴風將軍幫您？”
　　“……不必了。”看著站在丹墀之下，背對自己紫袍翻飛的身影，棄天先是一愣，隨後微微一笑，搶步走上。

　　正當午時，當立在校場邊高臺之上的魔國文武看清緩緩駛入的兵車之上一身銀色魔國鎧甲的禦者面容之時，都是倒吸口冷氣。此時，車輪一停，戰車無聲無息的停在等在原地的棄天帝身邊。
　　“老師，試過車了？”
　　棄天帝手扶軾木，繞到了右側。
　　“從左側上。”蒼臉上沒什麼表情，人卻又向右邊平移了三分，將車門死死擋住。
　　“哈，老師，學生當誓死保護老師安全啊。”棄天揚一揚右手銅戈。
　　“……”蒼不再言語，竟是輕輕挪在了左邊。
　　“老師……”棄天無奈搖頭，已經登上戰車，昂首看向對面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敵人，向著樓上舉戈示意，一聲呼哨，戰鼓響起，震人心魄。兩邊的八匹戰馬也仿佛得到了命令，似乎不等禦者驅駕，便已經揚蹄狂奔，直沖對方。
　　立在城樓之上的眾人，都是久經戰陣，聽到戰鼓之聲，心中便已經雀躍不已，如今又是第一次見到戰車沖陣，更是目不轉睛注視戰場變化。
　　兩車快如閃電，幾十丈的距離，一閃而過，眨眼便要相錯之時，魔侯兵車竟在一瞬間向右平移了一軌的距離。
　　原本玄朝武士乃是立在左邊，欲占上風本應力爭從他左邊擦過，然而這一軌之距，卻已經讓棄天帝長戈落空，而對方手中鐵槍確實向著蒼之咽喉直刺而來。
　　“啊。老師！/弦首！”棄天帝一驚同時，對面車上之人也已經看清了禦者面容，也是一聲驚呼，情急之中槍尖一歪，已經擦著蒼的左肩而過，一抹豔紅，隨著奔騰馬車與鋒利槍尖，竟是洋洋灑灑在校場半空之上劃了一條丈許長的血線，“嘩啦”一聲落在塵埃。
　　雙方皆是一愣，而此時兩名禦者皆是一抖韁繩，馬車在彼此身後兜了個大圈子，各自掉過頭來。
　　“擂鼓！“蒼日突然沉喝一聲。本已有些懈怠的鼓聲又起，聲聲震人肝膽，戰馬無心，又是一聲長嘶，再次急沖。
　　二次相遇仍是如此，眼見兩車即將交錯之時，棄天帝忽然大吼一聲，從蒼的身後繞到車邊，左手一把抓住了刺來的鐵槍，同時右手一松，握著戈柄之尾，手臂高抬，從蒼的頭頂繞過，在空中劃了個偌大圈子，只聽“啪”的一聲，銅戈之杆，重重敲在對方後背護心鏡上。
　　玄朝武士護心甲碎成數塊，頓時雙手撒槍，向前一沖，撞在車轅之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此時，兩車已經交錯而過，棄天帝奪槍餘力未消，左肩一抖，鐵槍穿過厚厚毛皮斗篷，激射身後，插入校場黃土地中半尺有餘，直至兩輛戰車漸漸停下，槍桿仍是斜立風中，兀自震顫不已。
　　“玄朝人，你敗了！”棄天帝立在車上，將銅戈隨意向地上一插，一手扶著蒼肩頭還在汩汩冒血，一手執韁，緩緩駕車，靠近對手，望定看著滿臉頹喪不甘的玄朝武士，昂然說道：“孤王言出必行，不會為難與你。吞佛，護送此人出離邊境！”
　　看著吞佛童子如押囚徒一般，將對方帶走，棄天帝才向著樓上目瞪口呆的眾人道：“從今以後，廢除兩國互不通婚的舊規，玄朝女子凡自願嫁入我國者，賞；我國女子願嫁入玄朝者，禁；倘若是有不爭氣的男丁想跑去玄朝入贅，雖遠必殺！”話音一畢，調轉車頭，馳回宮內。
　　蒼在棄天懷裡，雖然已經眼前發黑，聽到這道詔令，仍是忍不住微弱的“哼”了一聲，輕輕嘟囔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當真胡鬧。”
　　似乎是聽見老師的不滿，棄天帝微微低頭，一對異色的眼睛猶如鷹隼緊盯懷中似乎已經昏厥的蒼，嘴角竟是含義未明的冷笑。此時，車馬停在丹墀之下，再往前已是通行不得。棄天抱著蒼跳下戰車，將他放在地上，道：“補劍缺，老師受傷，請他回別院靜養，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攪。”說罷，大踏步走上，穿過銀安殿，向著自己寢宮而去。

　　“陛下……”戒神老者幾乎有點追不上棄天的腳步，只得在後面踉踉蹌蹌，看著魔侯雙足踏過之處，留下的越見鮮紅的腳印。
　　走進自己臥室，將手中一物丟入腳邊炭盆，戒神老者低頭看去，只見此物已被汗水浸透，尚未燃燒，卻是一隻小小帛軸，他一愣，隨即會意，正要拿起火鉗撥過炭火將它掩蓋，卻聽魔侯微弱一聲：
　　“戒神，把門關上。”
　　話音剛落，那魁梧身軀如同玉山崩毀，轟然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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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0-03-21 12: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九

　　“壯士。”
　　默然看著邊界線上的黑壓壓蓄勢待發的玄朝兵馬，吞佛童子毫不動容，轉頭看向身邊的被小卒扶著，坐在車上的壯士。
　　“如何？”孟白雲手撫胸口，此時只有頹勢漸現，也不那麼傲然了。
　　“魔侯完全可以將你問斬再攻下藍關，但是他顧念兩國交誼，更顧念和絃首的師徒情誼，不願交戰。想來壯士也是有此認同的吧？”漸漸靠近對方弓箭可達的範圍之內，吞佛卻一點緩蹄的意思都沒有，話音說完，從懷中取出那塊金令，在馬上欠身，遞在對方面前。
　　“哼，孟白雲不是公私不明之輩。”說著，自稱孟白雲的玄朝武士接過金令，勉強轉身，站在車上，手揮高喊：“本帥在此，爾等無我命令，擅自踏入魔國地界一步，軍法處置！”
　　“啊，大帥，大帥平安無事！”玄朝軍隊一陣大亂，為首兩名副將，看清車上之人，慌忙下車，在轅邊抱拳靜立。
　　“壯士請回。”吞佛童子將馬停在距離玄朝軍隊僅僅一射之地，向著孟白雲擺了擺手。
　　“哼。”孟白雲手扶軾木，示意自己禦者加速，同時回頭道：“告訴那小子，好好待緋羽，若是讓她受了半點委屈，我必不饒他。他日，玄天子一聲令下，孟白雲必為先鋒，屆時再與眾位一較高下。”說完，兵車轔轔，戰馬蕭蕭，已經沖過了邊界。
戰車回歸本陣，玄朝軍隊中，青色大纛旗豎起，上寫：藍關兵馬大元帥，下面一個鬥大的“孟”字隨獵獵飛舞。
　　“哈。”吞佛童子看著在漸漸欺上的夜色中撤去的玄朝軍馬，含義不明的笑了一聲，調轉馬頭，緩步回去了。

　　“大帥！末將救援來遲，大帥受驚了！”
　　“通通退下！”回到藍關帥府，孟白雲遣退了前來慰問的部下文武，叫來一名親信小校，將一直藏在袖內的一指長的帛軸交給他，道：“你喬裝改扮，星夜前往封雲城，務必將此物交到奇首手中。”
　　小校不敢多問，轉身領命去了。
　　孟白雲只覺心口一陣陣發痛，斜靠在榻上，苦笑道：“弦首此時只怕連命都要賠上，孟白雲啊，孟白雲，區區一名女子又算得什麼呢？”話雖如此，看著桌上已經準備好的鳳冠霞帔，眼淚還是止不住婆娑而下。

　　“這就是你給自己選的名字麼？”

　　恍恍惚惚來到了那間似乎永遠滿溢溫暖陽光的小院，盤腿坐在屋內，眼光卻落在院內一株紫玉蘭已經開放，這是他在魔國從未見過的花，大片大片的花瓣落在地上，如同廊下斜坐曬太陽的那人的袍袖一樣，厚厚肥肥，在春季的清風中懶洋洋的象徵性的飄蕩幾下就癟了下去。
　　“是。”聽到了對方問話，棄天忍不住回答到，低頭看自己的書桌上的沙盤內，歪歪扭扭用削尖的竹簽劃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棄”字。
　　“換個別的字不好麼？”廊下人的面容漸漸清楚起來，臉頰秀氣，但是飽滿，臉色如同家鄉那座山下盛產的上等玉石一樣瑩潤細膩，只有眼睛，不知道他的眸子是什麼顏色的，是否也如同自己一樣，是代表另類的異色，應該不是吧，他的表情如此安詳而寧靜，想來從出生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吧，“比如換個……”
　　“不！”蒼的話音未落，已經被那不太標準的玄朝口音斬釘截鐵的打斷了。
　　“哈，”放下手裏的竹簡，“今日春光甚好，為師帶你郊外踏青如何？”
　　“……”雖然很討厭這個病病懨懨從來不和自己對眼的人，但是，在院子離關了半個月的棄，還是禁不住青草碧水的誘惑。“你不是我老師……”
　　“我怎麼不是你的老師呢？”
　　“你未必比我大，憑什麼要我叫你老師？”
　　“哈，聖人面前，只論聞道先後。”
　　“生辰才是老天賜給凡人的唯一禮物，是唯一不可改變的。”
　　“……這道理是誰教給你的？你在魔國的老師麼？”
　　“我從沒有老師，這道理是我自己想的。”
　　那個時候，蒼應該在隔著濃密的眼瞼注視著自己吧，“不如這樣吧，那就用這上天賜給的禮物打個賭，你我二人皆把生辰寫在竹簡之上，倘若你當真比我大，我便不強求你尊我為師，不過若是不遂，今後便要畢恭畢敬了。”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個寧靜安詳的人其實比誰都愛賭。

　　“哈哈，蒼，你輸了！”
　　魔國棄天帝寢宮之內，戒神老者與補劍缺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突然聽見趴在榻上，昏昏沉沉發燒的君王輕笑一聲，口中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麼，慌忙圍上。

　　“哈哈，蒼，你輸了，還永遠沒有贏的機會。”
　　“……先生先死，吾不知棄兄有何值得驕傲。”蒼把頭別過去，嘟囔了一句。
　　“哈，我去備車！”棄很喜歡坐車，蒼駕車很穩，立在車上看著兩邊景物平平飛逝，讓他覺得更像是立在雲端巡遊江山。

　　郊外，野桃成林，紅雲盛開。
　　這是棄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這麼豔的開在樹上的花。他從車轅上卸下一匹馬，覘騎（沒有馬鞍）在馬背上，在桃林中穿梭，有時也回頭看看那個人坐在一棵樹下，抱膝看書。
　　“蒼，看鳥兒在天上飛得多快樂啊！”騎在馬背上，回望還在看書的蒼。
　　“哈，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蒼隨口嘟囔了一句。
　　“嗯？什麼意思？”慢慢催馬走近，同時疑惑的問道。
　　蒼拿下擋在臉前的竹簡，眼瞼抬了抬，似乎是又瞟了他一眼，“意思就是，你不是遊魚飛鳥，怎知道遊魚飛鳥是快樂還是不快樂呢？”
　　“啊？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棄有點奇怪的看著對方，“你聽飛鳥的叫聲，看看遊魚的姿態，當然知道它們是快樂還是不快樂啊，就好像我不是你，但是現在看著你，我也能知道你快樂還是不快樂啊。”一面解釋，一面抬手一撥差點劃在臉上的一根桃枝。
　　“……撲哧。”蒼愣了片刻，竟是轉過頭去啞然失笑。此時，桃枝上紛紛散落的花瓣恰好飄飄蕩蕩的落下來，落在他的髮髻和肩頭。
　　棄竟然看得癡了。

　　“蒼，你那一笑真是美啊。”
　　“吞佛將軍啊，不好了，大王已經開始說胡話了！”一直全神貫注守在一邊的戒神老者這次終於聽清了陛下口中嘟囔什麼，正嚇得手足無措之際，正好吞佛童子懷裏抱著個小箱子進來。
　　嗯？”看看榻上仍是昏迷不醒的魔侯，吞佛轉身挑起了門簾，“請進吧。”
　　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款款而入，戒神老者和補劍缺竟是看得呆了。
　　“緋羽姑娘，陛下就拜託你了。”
　　“我當盡力而為。”緋羽坐定，打開了醫箱。

　　“棄兄沒有見過大海？”蒼食指和中指捋著鬢邊沙色長鬢，“不見北冥，焉知鯤鵬之志啊。散學了，回去收拾幾件衣物，明日為師帶你東海散心。”

　　“伏嬰師？”看看車下背著包袱的伏嬰師，又看看右邊的棄，蒼有點疑問，“赭杉他……”
　　“赭老師聽說蒼老師要出遊東海，對弟子說：蒼老師回來之前，他一個人得幹三個人的活，沒空照應我，讓蒼老師帶我一起去。”雖然年紀相仿，伏嬰師卻是比棄乖巧多了。
　　“上來吧。”蒼輕輕晃了晃頭。

　　到了海邊，已經是傍晚了。本來依蒼之意，是要找個農家歇腳，但是無奈兩個在沙漠長大的青年眼中興奮。
　　“這就是大海啊。”頂著滿天星星，看著眼前黑壓壓一片，棄天似乎是有點失望，“和家鄉的草原沙漠一樣啊。”
　　“……”伏嬰師默默的站在二王子旁邊，默默地聽他把這句話說了七八遍，但是腳下就是不移動半分。“殿下，大海兼有漁鹽之利，乃是魔國沒有的資源啊。”
　　“啊，知道了，知道了。”棄天側頭看向從入夜開始就靠在一塊大岩石後面的蒼，“咦，蒼呢？啊！漲潮了！”

　　“蒼，醒醒啊！要被淹了。”

　　魔侯突然大叫一聲，緋羽不提防，嚇了一跳，手中的毛巾落在了腳邊。
　　“不妨事，魔侯……”彎腰撿起毛巾，吞佛伸著脖子看看榻上病人的表情，“大概在做夢吧。”
　　“蒼，你在海邊彈的《廣寒遊》真好聽呢。”話音未落，魔侯又說了一句夢話。

　　“伏嬰，我已經拿到天子的敕命和通關文碟了，快點，儘快啟程……回家！”
　　“是，殿下。”
　　奇首和絃首奉天子命巡查封雲城附近的天子領地，估計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來了。
　　兩人輪流換駕，站在同一輛車上狂奔，“殿下……”伏嬰手攥著韁繩，看向頻頻回頭的棄天，“忘帶了什麼東西？”
　　“不是……”棄天望著背後滾滾塵沙，那是墨塵音的旗號，“你說，墨塵音是奉誰之令來的呢？”
　　“哼。當然是赭老師，”伏嬰師冷笑一聲，“墨塵音原本就是赭老師的門客啊。”
　　“是麼……”棄天嘴角一澀。

　　“兩位殿下，請留步……”車輪碾過了邊界線，身後傳來墨塵音的聲音。
　　伏嬰師與棄天對望一眼，看看面前來迎接的黑羽恨長風的人馬已經列陣，終於松下了韁繩，緩緩調轉車頭。
　　“墨塵音將軍，勞您一路護送，棄天已經回歸故國，就請您回去，多多致意兩位老師，十年教導之恩，棄天與伏嬰銘記在心，必有報答之日。”棄天一拱手。
　　“兩位殿下，弦首與奇首知道兩位殿下歸心似箭，不便挽留，命令末將無論如何追上兩位，他二人有禮相贈。”墨塵音已知事不可為，揮手叫來兩名小校，將車上兩隻大小迥異的包裹遞予他們。
　　“這是兩位輔國贈與兩位殿下的小小禮物。”墨塵音示意小校將禮物放在邊界線上，道：“關於這兩件禮物，兩位輔國還分別贈了一字給兩位殿下，恰好都是勤字。”說完，手中揮動令旗，軍隊撤走，只剩下放在邊境線上，兩件包裹。

　　“啊……”棄天緩緩張開眼睛，頭一陣陣的脹痛，眼前桃花、繁星和風沙點點，那些強自壓抑，不願想起的畫面竟還在腦中迴旋難忘，雙眼朦朧看不清楚周圍的狀況。
　　“謝天謝地謝天魔啊，陛下終於是醒了。”戒神老者眼淚都要淌了下來。
　　啊？戒老，狼叔還有……吞佛？”看看周圍一圈人，棄天突然問道：“老師他傷勢如何？”
　　“弦首之傷，斷夫人來給陛下診治之前就已經處理過了，皮肉之傷而已。”吞佛緩緩回答。
　　“啊，多謝。”棄天長出口氣，看來是不打算追究吞佛違背他的“禁止任何人入內打攪”的命令之罪了，“啊，斷風塵呢？”
　　“他無事，斷夫人此時應該正在照應。末將告退。”吞佛說著，退出了寢殿。
　　這是在伏嬰師到達封雲城當天發生的事。

　　孟白雲的密使到達封雲城的日子，恰好趕上魔國使者回國，大街上一片肅然，他找個角落藏了半天，等到下午，才終於能夠見到這位久仰大名的奇首赭杉軍。
　　“辛苦了，白雪飄，帶他下去去領賞休息。”赭杉軍不動聲色接過卷軸，等到眾人退走，才緩緩展開。
　　……
　　“唉……”看字良久，一聲長歎之後，赭杉軍如同棄天一般，將卷軸丟入炭火盆中，頃刻間化為灰燼。隨後，喚來家人，將堂內油燈點燃，繼續低頭翻閱如山的奏章公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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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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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18樓發表於: 2010-03-24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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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隨著大雪漸漸鋪滿了魔國的疆界，各部的牧民們都集中在如星辰般散落各地的城中，風雪層層疊疊，阻隔千里，和各個小部落之間漸漸斷了聯繫。於是，棄天收到的公文終於慢慢的少了下來，除了前幾天螣邪郎的部下和吞佛童子的親兵在開挖河渠的時候為了五十把鐵鍬的從屬，從爭執上演到了全武行之外，也沒啥大事發生，所謂的冬閒真的到來了。
　　低頭看著炭火盆，棄天眼睛閃了一閃，身體動了動，最後還是忍住了——很在意那卷自己沒截住的帛軸裡究竟寫了什麼，但是……“問了，也不會說吧……早知道，應該先看一下再燒。”自言自語過後，突然聽見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斷將軍啊，你進去以後小心點啊。”在魔侯的書房外面，戒神老者悄聲告訴喜氣洋洋來拜見的斷風塵。
　　“嗯？陛下心情不好麼？”斷風塵一愣，據昨天給陛下診過脈的緋羽說，陛下身體大好，心情也應該不錯才對啊。
　　“唉……陛下不是今天終於能下床了麼？”戒神的語氣有點傷心父親提起不孝子的語氣。
　　“啊，能下床了不是很好麼？”斷風塵仍舊是如墜五里霧中。
　　“但是，緋羽姑娘還不允許他出屋……”戒神搖了搖頭，身為僕從總不能說陛下因為在屋內憋得難受，所以亂發脾氣吧。
　　“……”沒完全明白的斷風塵一聽罪魁禍首居然可能是是自己未來的老婆，立刻有點猶豫，他問身後的吞佛童子，“那，我改天再來？”自從上次搶親被救，他似乎和吞佛成了好友了。
　　“無妨。”吞佛童子臉上還是沒有表情，踏上一步，“戒神老者，煩勞通報。”

　　“斷風塵，吞佛？”棄天愣了一下，“宣。”
　　“陛下，末將，想在近期成親，想請陛下為我和緋羽主婚。”雖然看見主君面色不對，但是斷風塵還是壓抑不住自己滿心的期待溢於言表，一進來，還沒行禮，就搶著說。
　　“啊？” 棄天繼續發愣，“這麼著急幹什麼？等伏嬰回來，讓他安排不好麼？”
　　“這……”斷風塵臉上一紅，小聲嘟囔道：“只是等不得了啊。”
　　“啊？”棄天又是一愣，後背傷口癒合的時候非常之癢，還得時常提醒自己，伸手抓背有礙國體，棄天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陛下……”戒神老者湊近還搞不清狀況的魔侯耳邊，稍微解釋了一下等不得的可能性。
　　“哈，原來如此。”棄天哈哈一笑，道：“好啊，既然斷將軍等不得了，那就明天吧！”魔侯不愧英明神武雷厲風行之名。
　　“啊……”斷風塵有點傻，半天才道：“謝陛下恩准。只是……”
　　“嗯？還有何事啊？”現今魔侯的終於忘了那百爪撓心的感受，心情大好，一副有求必應的樣子。
　　“這……緋羽她孤身來此，沒有娘家。末將想，她與弦首都是來自玄朝，那個想斗膽……”
　　“哈，孤王做主，緋羽姑娘算是孤王義妹，弦首義女，這王宮便是她的娘家，斷風塵，明日帶人去弦首別院搶親吧！”
　　“……謝陛下！”斷風塵熱淚盈眶，當時跪倒。
　　“哈哈哈，戒神，快去將這個喜訊報與老師。”棄天撫掌大笑，心中高興為老師收了一個醫道高深的好女兒。
　　“是……”戒神微微抹了把冷汗，轉身出去了，不過片刻工夫，便即回轉告進，打斷了正在討論嫁妝和迎娶事宜的大舅子和未來妹夫。
　　“陛下，弦首有話傳。”
　　“哦？老師說什麼？”棄天微微一笑。
　　“弦首說：‘認親可以，只是我剛剛而立之年，尚未婚配，認個義女太不成體統，忝為緋羽姑娘的義兄便是。”
　　“戒神，傳話老師：你認義妹，難道讓我叫緋羽姑娘做姑母麼？”
（以下戒神傳話，過程從略：）
　　蒼：緋羽妹子救你一命，所謂再造之恩恩同父母，叫一聲姑母恰如其分，又有何妨？
　　棄：那明日之後，難道我還要管斷風塵叫一聲姑丈？
（斷風塵：汗……末將不敢。）
　　蒼：玄朝魔國互不通譜，你與斷風塵愛怎麼論輩是陛下自己的事情。

　　“……”默默的看著累得氣喘吁吁的戒神老者，又看看誠惶誠恐唯恐因為輩分問題壞了婚事的斷風塵，棄天默默歎了口氣，“斷風塵，緋羽從今日起即是弦首妹子，也是孤王我的妹子，你不用擔心。一會兒將她送來宮裡，孤王必會準備一份大大的嫁妝給她。”
　　“是，是，謝陛下。”斷風塵悄悄抹去額上一把冷汗和臉上依舊不變顏色的吞佛童子出去了。

　　是日下午，厚裘裹身，穿過層層院落，走進別院大門，也不要通報，徑直推開緊閉屋門，踏入殿堂，抬手一掀搭在堂正中的帳篷門簾，棄天老實不客氣的走了進去，盤腿在正在看書的弦首蒼背後一坐。
　　“……”重重建築包裹之下，帳篷內的光線不是很好，蒼放下手中筆，抬手彈彈燈花，緩緩道：“棄兄不告而入，甚是失禮啊。”
　　“學生重傷未愈，想來老師必會體恤，不忍學生久立風中，因此學生就循老師之意，不再囿於此等俗禮，直接進來拜見。”棄天此時才鬆開緊緊攥著的衣襟，帳篷內如許溫暖，讓他甚為放心。
　　“……棄兄有何見教？”蒼合上面前的羊皮卷和寫了一半的竹簡，略微側身。
　　“你我義妹緋羽的婚事定在明日太陽落山之時，學生特向老師請問玄朝婚俗。”
　　“士人娶妻，共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踐之。”
　　“老師，緋羽之從斷風塵，正如鴻雁之歸，隨時南北，不失其節，明不奪女子之時也。依序隨陽，妻從夫之義也。”棄天微微一笑，打斷了蒼仿佛只是背書一樣的叨念。“學生願向老師請教迎親、成婚之規。”
　　蒼不動聲色，依舊是用脊背朝向對方，“入鄉隨俗，蒼足下乃是異國，怎敢置喙，一切但是客從主便。”
　　“哈，”棄天一聲乾笑，“原來老師還知道腳下乃是孤王之地。”
　　“上不見天日，下不見故土，蒼夙夜不忘客居之身啊。”
　　“老師……”棄天露出一絲冷笑，“言重了……卻不知，那日與孟白雲接軌擲書之時，老師可曾想過遵守為客之道？”
　　“……另一隻帛軸之內的文字，棄兄很想知道麼？”蒼略微轉過身子，穿過肩膀上搭著的長鬢髮絲縫隙，似是在凝望對方。
　　“請老師見告。”棄天身體微微前傾，眼中已經露出一絲犀利光芒。
　　“與棄兄手中那卷並無不同，魔國軍政要情俱在其內，還有一條回天奇策留待他日兩國一旦交兵，以備不測，蒼為防有失，做了副本而已。”話音未落，只聽身後砰地一聲，棄天帝已經一拳擊在地上。
　　蒼的眼睛緩緩的眨動了一下，輕輕理順被拳風掃亂的鬢髮。
　　“老師當真要置棄於死地麼？”
　　“蒼欲除者，棄天之魔也；吾友棄，已死于魔侯登基之日了。”
　　“蒼……”棄天情不自禁立起身來，一隻手顫顫巍巍伸向那單薄肩頭，誰料，卻被對方輕輕躲開。
　　“老師！”
　　棄天索性站了起來，更上一步伸手去拉，蒼轉身站了起來，再次躲開，仍是背對魔侯。棄天再上一步，一腳踏住了對方袍裾。
　　“刺啦”一聲，那件早就陳舊的紫袍不堪如此拉扯，後襟從中斷裂，蒼身形晃了一晃，正要撲倒之際，已經被後面棄天一把撈住腰間，攬在懷內。
　　“看著我！”一把扳過對方扭到一邊的臉頰，”
　　“吾一直關注閣下，夙夜不敢有所疏失！”
　　“哈，哈，我倒要看看你眼中的棄天是何等妖魔！”將懷中身軀按在地上，棄天騰出一隻手來，竟想要分開那仿佛能夠隔絕一切的薄薄眼瞼。
　　“痛！”終於忍不住一腳揣在對方小腹，蒼抬手壓在額下。
　　“啊！”驚覺自己險險將那一對未曾謀面的眸子摳出，棄天竟是惶惶然抬起身軀，冷靜半晌，雙手攥拳，咬牙問道：“我問你，蒼天可曾有界？地域疆界，不過是由人所畫，亦可隨之而改！封雲城內端坐者，難道便真是天之驕子麼？”
　　“封雲乃是蒼故國，玄天子既是君主亦是親侄。縱使蒼敢悖天道，又怎能絕棄人倫。”平靜的語氣，蒼靜靜躺臥冰涼地面，一股寒意慣透心胸。
　　“哈，哈哈。”棄天帝站起身來，“是啊，師徒情誼總是不如血脈相連啊。”說著，解下腰間金刀，“喀拉“一聲，拋在對方身邊，“即使如此，弦首何不一刀取下本王首級，以絕後患！”
看到對方放在體側的右手微微一動，棄天只覺鞭笞之痛直達心肺，緩緩閉上了眼睛。
　　“蒼此來，乃為質子，非是刺客宵小之輩。”推開身邊冰冷寶刀，蒼緩緩翻轉身軀，以手扶地，想要站起，誰料一腳踩在前襟之上，又是“刺啦”一聲，一件長袍，徹底變作短襦了。
　　看著腳邊掙扎想要站起的老師，棄緩緩蹲身，不等對方推開自己，便摻著蒼的雙臂，半扶半抱放在榻上，眼神劃過紛亂鬢髮，眼神頓時一黯，“老師，您的白髮又多了啊。”
　　蒼口唇微動，半天才憋出一句：“毛髮體膚受之父母，棄兄看看便好，請勿隨手而取了。”
　　“哈。”棄天一笑，“戒神！去府庫之內替老師選幾件輕而保暖且合身的新袍來。”說著，不等對方抗議，已經一手扯下那件半截舊袍，丟入一旁炭盆，又閃電間抖開榻上被子，將對方裹好。
　　“明日老師義妹大喜之日，請老師好好準備。學生叨擾多時，告退了。”說著，撿起金刀，退出了帳篷。
　　坐在帳中，眼低垂，蒼如入夢境，輕輕嘟囔一句：“若真如此，陛下亦隨時可取蒼之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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