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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出的爛主意,說那個中原來的外族小鬼絕對沒膽子上鬼山去的!現在連刀皇之子也跟去了,萬一……萬一他回不來的話,我們、我們……要怎麼辦……」 I4'j_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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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尊貴的刀皇之子和中原來的客人雙雙失蹤的消息,讓整個荒漠部族一下子像煮開的水一樣沸騰了起來,喧嚷的人聲、搜尋的火把以村落為中心,向東、南、北三方蔓延出去,有如火龍伸展牠的利爪般,燒紅了半片天空,惟有西方一路仍舊靜靜沉埋在幽深的夜色之中。 WW=7Q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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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幾排連棟草屋的背後,火光不及的暗處裡,帶著恐慌的爭吵仍在持續著。「誰叫那個外族小鬼那麼不識好歹,一天到晚纏著刀皇之子。」 R0[Gfq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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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必要叫他上鬼山去啊!」 f&'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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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都是你們說,要嚇就嚇的徹底點,再說,叫他去鬼山的字條也是大家商量好才寫的,真要有事,誰也跑不了!」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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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別再吵了!說不定、說不定刀皇之子可以把人平安帶回來呢?再怎麼說,他可是刀皇之子啊,他應該不會怕那棵『鬼母樹』的吧?」 .@'Vz;&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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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死般的靜寂以後,有道顫抖的尖細嗓音活像被人掐著脖子似的喘氣說:「誰叫你說那個名字的!完了,現在一切都完了,它一定聽見有人在叫它,很快它就會出來,把他們都抓起來吃了!」 .kVg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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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迅速轉變成啜泣聲,海浪般席捲躲在壁角暗影裡的整群孩子,爆發成歇斯底里的哭聲。 UWH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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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數十里外的西方,荒漠族民口中的「鬼山」,一個因為傳說而被忌諱的不祥之地,依然被不懷好意的夜霧重重封鎖著,彷彿有頭異獸正潛伏在暗闇之中,隨時準備掙脫索鍊,對任何膽敢侵犯禁域的人噴吐牠詛咒的毒氣。 ctGjq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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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鬼山嗎?看起來不像他們說的那麼可怕啊?」滴溜溜的眼珠好奇地四處打量,除了霧濃了點,山路不太好走之外,實在看不出來他們稱這裡為「鬼山」的理由。 )lb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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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耳尖地聽到草叢中傳來窸窣聲,黑髮男孩躡手躡腳地過去伸頭一探,一隻白兔正不慌不忙地大嚼著青草。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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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裡真的很少人來啊,連兔子都不怕人。」和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四目交接,男孩無奈地下了個結論,「我大概走錯路了吧,連兔子見了人都不躲不閃的地方,怎麼可能是鬼山呢。」 <YC{q>E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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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要找鬼山?」背後冷不防傳來一句問話,御不凡一驚回頭,眼角餘光瞥到白兔慌張竄沒在長草間的背影。原來還是會怕人的嘛,無關緊要的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眼神才終於正視到面前站著的,一名穿著粗布衣裳,農婦打扮的中年婦人。 7Ny>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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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本地人吧,找鬼山要幹什麼?」沙啞的嗓音冷冰冰地質問著。 IAfYlS#<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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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和朋友打賭,要去鬼山找一樣東西,可是我好像迷了路,請問大嬸,鬼山要怎麼走啊?」 @wo9;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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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被男孩清秀臉上滿溢的笑容給感染了,婦人的語氣和靄不少,「你沒走錯路,這裡就是鬼山了。」 '&"7(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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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沙漠裡的『鬼山』不都盡是些奇形怪狀的巨岩疊成,狂風吹過洞穴,發出像女人一樣的哭聲,讓路過的商旅心生疑懼,慌不擇路,最後迷失方向的石頭迷宮嗎?」 5+U~Z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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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你是真的不知道『鬼山』的故事,對吧?」看著老實點頭的男孩,婦人枯瘦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正好我田裡的活兒剛做完,現在回家閒著也是閒著,就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了,我們到那邊樹下坐著說吧。」 w(vf>L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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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樹蔭處找了塊平整的石頭坐定,婦人開始說起「鬼山」的傳說:「剛才你說的石頭迷宮一樣的『鬼山』,是沙漠各地都有的傳說,但是,我們這兒的『鬼山』有點不同,重點不是山,而是山上長著的一棵『鬼母樹』。所以,若要認真講起來,應該叫做『鬼母樹之山』才對。」 ^#G>P0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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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母樹』?那是什麼?」 DU;]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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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這座山上一棵成了精怪的樹。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鬼母的兒子在山上玩的時候,不小心掉下懸崖摔死了,為了讓兒子復活,她化身為樹木,結著又香又甜的果實引誘小孩子到樹下來,趁機吸乾他們的血肉,好儲存養份,讓她死去的兒子復活。後來,失蹤的小孩子慢慢多了,大家覺得不對勁,才發現原來是鬼母化身的樹妖在作祟,於是決定放火燒山,一把火把『鬼母樹』給燒了,結果不但沒成功,反倒不知怎地燒死了村長和幾個領頭的村民。從那以後,這座山就成了禁地,沒人敢靠近,一直到現在,附近村落裡的居民,只要碰到家裡的小孩哭鬧不休,都還會用鬼母樹吃人的故事來嚇唬他們。」 C ZJ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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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那,『鬼母樹』到底在哪裡呢?」 J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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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就沒人說得準了。孩子你想想,那可是一棵成了妖的樹啊!有人說它原本是長在山頂的,可是自從大火一燒之後,它就藏到山谷裡去了;還有人說,鬼母樹周圍瘴氣濃密,盡是一些毒蛇猛獸出沒,就算有人能僥倖逃過鬼母樹的魔力,也避不開牠們的毒牙利爪。」 @.%l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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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覺得,它應該不會生在那麼明顯有危險的地方……」,男孩以近乎耳語的音量自言自語著。 9;: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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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r=s7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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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謝謝大嬸您告訴我這麼多事情。時候不早,我得快點去找鬼母樹了,我的朋友還等著我回去學吹葉笛呢。」道完了謝,御不凡起身正想離開。 _v_ak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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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笛?你是為了摘鬼母樹的葉子來做葉笛,才跑來這裡的?」 lx%<o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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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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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巧了,大嬸家裡正好就有鬼母樹的葉子做成的葉笛,本來是我兒子小時候吹著玩的,現在他人也大了,東西擺著也沒用,乾脆就送給你朋友吧。大嬸家就在前頭不遠,你跟我來拿吧。」 YrA#NTB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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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婦人和煦的笑容,御不凡突地有些心驚,先前看似平凡的面孔,怎麼現在細瞧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異樣?而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山裡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獸啼,靜的彷彿整座山只剩下他們兩人? ZE4~r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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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大嬸。」明明背心衣裳早被冷汗浸透,清秀臉上還是笑意不減,「既然這裡是禁地,大嬸為什麼又『一個人』住在這裡呢?您在這兒到底住了多久啦?」 X5=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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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聰明的娃兒,你是怎麼發現的?」拆下中年農婦的假面具,冰冷陰森的語調發自眼前紅衣白髮的妖物口中。 F?TA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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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隻兔子。」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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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 M~=9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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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開始我根本沒有懷疑你,只不過感覺有點奇怪,本來那隻白兔一點都不怕人,怎麼你一出現,牠就跑了?起先我還以為只是自己多想了,不過,你一說自己剛從田裡做完活兒回來,我就發現你在說謊。一個剛從田裡回來的人,怎麼可能鞋子沒沾上半點泥土?再說,就算你把鋤頭什麼的放在田裡,日頭這麼曬,斗笠總不可能忘了戴吧。就算如此,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騙我,所以,我就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乖乖聽你講故事。我唯一沒想到的是,原來,你就是鬼母。」 "\Z.YZ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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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唇角扯出一道殘酷的上揚,「嘖嘖嘖,娃兒果然機靈,小小年紀居然有這些心思,只可惜,你活不過今日了。」 F:1w%#6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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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聲方落,妖物形貌又變,看著重新出現的人影,御不凡忍不住脫口喚了聲:「娘!」素淨臉上永遠帶著笑意,左邊眉角一道淡淡的傷疤,面前的人分明是在他六歲那年,就因難產過世的娘親! >`SI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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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快過來,讓娘好好看看你。」母親溫柔的呼喚,聲聲拖著本該逃命的腳步。儘管明知眼前形貌,不過是妖物惑人的伎倆,但是母子親情本是天性,對亡母的思念,一瞬間的動搖,便足以讓妖物趁隙而入。 .sgP3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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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努力撐著心頭最後一絲清醒,卻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雙腳一步一步向妖物靠近。 UW_f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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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危險!」一道小小身影撲來,及時拉開了黑髮男孩,兩人順勢滾了好幾圈。 ?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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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塵,你怎麼會在這裡?!」神智一清,幻境陡滅,御不凡發現自己正把絕塵撲倒在地,兩人髮上、衣上盡是土痕草屑。絕塵清澈的褐眸底,寫著最直接明白的情緒:驚惶、擔心,還有終於找到自己的安心。 jTH,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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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細想心頭猛然一陣又酸又甜的衝動究竟是何意味,抬眼便見無數粗細藤蔓正鋪天蓋地朝兩人捲來。 &A)A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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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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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嘯聲在身後緊追不捨,似哭又似怒地嚷著:「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為什麼你情願跟那個人一起逃走,也不願留下來陪娘?我是你的親娘啊,難道在你心裡,娘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外人?你不知道娘有多愛你嗎?我的兒啊,快回來,你是娘的命根子啊。」 XvETy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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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鬼母的兒子不是遊玩失足,是和情人私奔,意外墜崖啊……」,黑髮男孩牽著同伴的手,邊跑邊氣喘吁吁地說。 Q'>pOtJ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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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現在要怎麼辦?」藤蔓的觸手越追越近,霧氣也越來越濃,他們根本看不清楚該往哪個方向逃才對。 eg!s[1[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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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塵,我有個主意,可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萬一失敗了,我們兩個都會死。你願意試試看嗎?」一面奔跑,男孩一面飛快地動著腦子,盤算脫身的方法。 7uQi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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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稚氣的嗓音沒有半分遲疑,「就算不成功也沒關係,你不是說過,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友嗎?好友本來就該同生共死的啊。」 d5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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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共死,感受到同伴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御不凡當下暗自決定,就算犧牲自己這條命,也絕對要保護絕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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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待會兒你就什麼都不要說,我們用搖手當暗號,你只要一看見我搖左手三下,就馬上往山下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絕對不要回頭。」 |i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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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御不凡你呢?」 GYH{_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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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當然會跟你一起跑啊。」 XNbe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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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聽你的。」 M18>%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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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方才的印象和腳底踩踏地面的高低觸感判斷,御不凡拉著絕塵跑上了懸崖。 |Yb]@9>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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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再退,腳後跟已經能感覺到崖邊鬆軟沙石紛紛向著底下的無盡虛空墜落的聲響。知道兩個男孩已被逼入絕境,藤蔓前進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在半尺之外開始不斷糾結纏繞,紅衣白髮的妖物再次現出了身形。 '_ZiZ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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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兒,跑什麼呢?娘在這裡啊,還不快點過來?」瘋狂的眼神,卻是最輕柔的語氣,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V_\9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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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緊握的手,黑髮男孩緩步走向妖物,「孩兒知道,娘是最疼孩兒的了。所以,有一件事想懇求娘親答應。」 o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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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只要是你想要的,娘親哪回不是聽你的?來,快到娘身邊來啊。」 CH9Psr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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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會永遠留在這裡,留在娘的身邊,所以,請娘讓我的朋友離開吧,好嗎?」 1u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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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溫熱的指尖輕輕拉住了妖物冰冷的手掌,陌生又熟悉的暖意,讓妖物的動作遲疑了。人母的慈愛和妖物的殘忍,在同一張臉上不停交錯。 t1`.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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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一定會再來找你的,到時候,你就會拋下娘,跟他走了。」 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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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會!孩兒可以向娘保證,從現在開始,孩兒就跟他絕交,以後再不來往。這樣,娘應該放心了吧。」縮在衣袖裡的左手,微微地晃了三下。 AXpg_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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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 z[Ah9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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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下心不回頭去看,那雙清澈褐眼底的傷心難過。對不起,絕塵,這是我唯一想到能救你的方法了,你快走啊!為什麼還不走? W"Tj.oC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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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快把他趕走,孩兒還有很多話想跟娘說呢,不喜歡有人在旁邊吵吵鬧鬧的。」 CzDV^I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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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只要乖孩兒留下來陪娘,不管你說什麼,娘都聽你的。」 WJJmM*>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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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揮袖,藤蔓觸手般彈出,捲向崖邊孤伶伶站著的小男孩,要把他逐下山去。 cJE4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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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小身影伴著一道銀光,閃電般衝進妖物懷裡,黑色的血在鮮紅的衣服上緩緩滲開,刃尖深深埋進妖物胸前。 wQ^RXbJ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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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塵!」被突如其來的衝擊撞倒在旁的御不凡,見狀連忙爬起,將男孩扯到身後。 m[Cyvc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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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想逃走?為什麼不肯留在娘身邊?」淒厲的尖嘯,似在問人又似自問,青白色的火燄無風自起,妖物的身軀在火燄中扭動著。 LAFx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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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男孩把同伴護在身後,戒慎恐懼地盯著妖物的一舉一動,「是啊,你沒有做錯,錯的只是你太愛你的孩子,可是你的愛太沉重,沉重到讓他承受不了,終於犯下弒親之罪。」 sd%m{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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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火燄中的妖物睜大了血色的瞳孔。 Eun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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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當年死的人應該不是你的兒子,而是你自己吧。為了阻止兒子和情人私奔,不知道你是以死相脅,還是在爭吵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總之,你墜崖而死。兒子選擇情人而不是你的事實,讓你的靈魂充滿怨恨,變成了妖物,專門誘騙那些天真的小孩子,拿他們當作你兒子的替身。至於鬼母樹的故事,也許是因為流傳的時間久了,加進了一些其他的傳言和眾人的想像,越來越偏離事情的原貌,到最後,連你自己的記憶都被扭曲了。」 dT0>\9Z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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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猜的對嗎?大嬸。」些微幽灩的火光,在男孩眼角的水光中閃動。 Vr@t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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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為什麼?」 h=qT@)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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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知道死去的娘有多愛我,可是……對不起,大嬸,我不是你的兒子,我救不了你,對不起……」,頰邊滑落的淚,瞬間被漫漫沙壤給吞噬。 b!e0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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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燄中的妖物靜了下來,凝視著吞噬男孩淚珠的塵土,不知不覺地,妖物的外形又發生了變化,滿頭白髮變成了夾雜著銀絲的雙鬢,腦後鬆鬆地挽了個髻,一身紅衣變成了明顯帶著縫補痕跡,卻是乾淨整齊的粗布衣裳,正是御不凡最初遇見的,中年農婦的樣貌。 (xE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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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送你吧。」 G3 |x%/F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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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驅散了霧氣,妖物的身形在冷燄中逐漸淡去,如一縷輕煙,消失在破曉第一道曙光的照射下。 t3!O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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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曲身拾起一片被風送到腳邊的落葉,葉脈分明,隱隱泛著金芒,「謝謝你……大嬸。」 3yw$<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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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你剛剛怎麼可以丟下我,我們不是說好要同生共死的嗎!」仍帶稚氣的嗓音,語調裡卻是明白的憤怒與傷心。 8rx|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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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絕塵,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再也不會了……」,反手抱緊同伴身軀,把臉埋在那柔軟髮心。 1Q!kk5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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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你在哭嗎?」問句,輕輕地從被抱緊的男孩嘴角滑出。 m)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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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下雨了。我有點冷,絕塵,你再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埋在髮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頸後傳來的冰涼觸感,原來是雨啊。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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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伸手環緊比自己略高數寸的黑髮男孩,努力想將自己的體溫分給對方。雨絲如霧般默默籠罩,荒涼山徑上兩條小小身影。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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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和我,最初的生死與共。 o2=):2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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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嗎?那個『鬼母樹』的故事。」持扇的指尖撫過光滑葉面上凸起的脈絡,沉吟。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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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木也,枝葉四垂,如人手下而攀引之,名曰「鬼母樹」,古傳多有稚子匿蹤其下。故老嘗言,舊有鬼母,有子戲於崖邊,墜崖而亡,晝夜號哭,身化為木,遂多引稚子以替。其果赤色,中為白肉,蓋所食人子之血肉云云。 Ws7f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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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的事情,我沒有一件忘記的。」所以,失去你而復生的那時候,我才會那麼痛苦,痛苦到忘了你。 RRPPoj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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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真是不可信啊。誰會相信,『鬼母』不過是個可憐的母親?」 OdZ/\_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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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已經救了她了。」低冷的語音緩緩訴說,帶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安定,平撫著黑髮青年的心。 xGQP*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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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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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為她而哭了嗎?我想,她最後消失的時候,一定已經變回那個疼愛兒子的母親,不再是妖物了。」 z[1uu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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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沉默了半晌,青年驀地伸手環住身旁修長軀體,「絕塵,你來吹葉笛吧。我感覺好像很久沒聽你吹笛了。」 Y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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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憂傷中隱藏著淡淡溫馨、懷念的感覺,隨著清亮綿密的音階,從就口的葉笛處流盪而出,連竹窗外灑落的月色,也在笛聲中朦朧了起來。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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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絕塵,你知道嗎?或許我早在自己知道的更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或許就在我被荒漠狂風裡飄來的那首旋律吸引住,就在我第一次遇見你的那時候,你就已經是我心底,最特別的存在了。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會懂得,我的淚是為了什麼而流? gEsD7]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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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我一直忘了說。」撥開頰邊垂落的銀色髮絲,在耳邊印上一吻。 Bo8f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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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絕塵。」 )cR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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