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17【師策】野風1-47(完結+番外)，54F by清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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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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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0-12-13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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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当师九如和策马天下行至处一面偎山一面临谷的山道时，才明白了策马天下所言的“运气差点”。巨大的漏斗形的泥浆山从高处直铺向谷中，碎石、瓦砾、残断的树木甚至还寻得出些山中小动物的尸骸，层层拥挤堆积着足有人高，蔓延向望不到尽头的前方。

策马天下蹬靴踩了踩，脚底便在湿滑的泥地中陷进寸许。撑额放眼望去，策马天不禁轻呼口气。

“此路不通？”

“恩。”策马天下应了声，转身走到路边，朝峡谷中探望。

师九如往外探出身体，道：“要从这里下去？”

“小心！”策马天下拉住他手臂扯了回来，皱着眉微怒道：“你知道这里多高？掉下去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救不了你！”

“抱歉。”师九如微微垂首，慢声道：“吾让你担心了。”

“我是担心你包袱里的盘缠！”松了手心，策马天下扭头朝来路走去。

师九如抿唇一笑，跟上前又开口道：“吾们是要去哪？”

“来时的路上有个岔道可以进入谷中，这里的峡谷中原先是有水的，但暴雨泥流引起的水患让山下的地主损失惨重，就出银子叫山民修坝改了水道。”看了眼仔细听他说明的师九如，策马天下继续道：“这是十年前的旧事，如今这峡谷中只剩一片石滩。”

“你曾经下过峡谷？”

“恩。”轻一点头，策马天下道：“只有一次。任务失败又被对方追踪到行迹，为了甩开他们才无意中发现了这条小路。”

“你说自己是为了钱，那任务又是什么？”师九如专注地看着策马天下，问道：“你是在为谁做事么？”

“师九如——”策马天下抚额摇头，懊悔起自己一时嘴快，道：“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多了点，好奇心重了点！”

“吾想知道关于策马天下的事。”蓝色的眼眸又带上了那种特别的笑意，师九如温和的声音道：“你愿意讲给吾听么？”

策马天下稍稍一怔，笑容划开在嘴角，大步朝前走去，“看我心情。”

两人顺原路行至半途，策马天下停下了脚步。

比起之前到达的地方，此处延伸向峡谷的坡道明显缓和许多，用脚拨开了茂密的草丛，策马天下倾身踏出了第一步，白色的披风掠过草丛向深处移去，师九如随后跟上。

策马天下的脚下是没有路的路，师九如的脚下是策马天下踏出的路。

愈往深处行去，草势渐高，已齐齐没过了膝头，在路边只看得到稀疏的几棵树木，也渐渐成荫，将阳光几乎全数遮挡在了密林之外。暴雨刚过不久，没有太阳照晒的路面依旧泥泞湿滑，时陡时缓的坡道上，两人艰难地前行着。

‘扑通——’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让策马天下转回了头。

“你……”

策马天下有些哭笑不得，跌坐进尺高的草丛中的人，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吾无事。”师九如撑着地面想再站起，却起起伏伏了几次都不见成功。

策马天下觉出异样，走上前一手压上了师九如的脚，果不其然，看到了他一瞬间蹙过的眉头。

“怎么不早说？！”利落地脱下他鞋袜，磨得到处都是的水泡让那只脚惨不忍睹，策马天下凝眉道：“啧，你以为放着不管忍忍就过去了？到头不是更麻烦！”

“吾没想到——”

“运气好没伤着骨头。”在踝骨处来回捏了捏，策马天下抬起头环视周围，视线锁定后朝面前人道：“等着。”

拨开浓密的杂草，从一束荆棘中摘下个东西，又转身走回了师九如身边。

“这里不能歇脚，路还要继续走。”

“吾知。”

“那就好。”策马天下抬着师九如的脚搁进怀里，看了眼师九如表情平静的脸，无奈扯着嘴角道：“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

“呵，师九如记得。”

策马天下不再言语，用手中尖细的荆棘刺在饱胀的水泡上极轻极快地刺入，揉压着将其中的液体一点点挤了出来。如此动作地处理完大大小小的几个水泡，撕下片衣角实实地裹在了师九如脚上。

“忍得了么？”

师九如重套回靴袜，抬起头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恩。”师九如笑着握上那只手。

策马天下手心一紧，拉着师九如踉跄地站了起来。

“我看你怎么受罪受得挺开心？”

“那是因为和策马天下在一起。”

师九如回握住策马天下的手，紧紧地。策马天下牵着他放缓了脚步，头未回，只是耳后一片小小的薄红，透露出几许心事。

待两人自这片密林走出已经是整整一天一夜过去。好容易踏上了平地，策马天下大大地吁出口气，转身就朝师九如道：“好些没？”

师九如点头，走上前解下水馕递了过去道：“吾已无事，喝口水歇歇吧。”

策马天下接过水馕在手中掂了掂，微微蹙眉。这一日一夜的路上只有野草和树，而现在踏足的地方只有石块和沙砾，都是不能久留歇脚的地方。

策马天下将水馕往旁一放，挑了块平坦的大石仰躺了下来。峡谷内深幽静谧，偶尔传来一声鸟啼便能久久回荡其中，细微的风夹带着泥土的味道，拂过策马天下散落耳侧的额发。狭长的谷口将天空割成一条长长的蓝色，有些像某个人半阖的眼眸，这样想的时候，嘴角又浮现出笑意。

“你在想什么？”

蓝色的披风落在视线余光里，策马天下微微眯起眼，捕捉着两种不同的蓝色，慢悠悠道：“要是能生活在这里也不错，饿了就摘点野果吃，可惜就是没水。”

“吾们可以四处找找，说不定会寻到条小溪或是水潭。”

“我在说我，谁讲我们了。”策马天下挑起眉梢道：“你那逐水渊不比这里好千倍，有花有草有水还有桃子。”

“原来吾桃林阵树上的桃子是你吃的。”

策马天下斜眯了眼师九如弯着唇角的侧脸，哼声道：“我不光吃了还拿了呢。”

“逐水渊是不是比这里好，师九如不能断言。”挨着策马天下躺平了身体，轻轻地握上了身侧的手，师九如偏过头看向策马天下道：“但你在这里。”

左眼皮微微抽动，策马天下缓缓阖起了眼，道：“好好休息，我们只能在此处停留半日，不养足了精神这之后的可不是只靠运气就足够。”

“策马、天下。”

师九如一声低唤，策马天下仍旧只阖着眼，让思绪在渐渐平静的心跳声中沉浸下去。

一日夜的赶路也让师九如精疲力竭，不多会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一直阖着的眼忽然睁了开来，手背上还松松地搭着师九如的手，策马天下转过掌心轻轻地握住掌中柔软的指尖，又望向谷口的狭长蓝色。

“我要去的地方一点也不想带你去。”

很轻很轻的一声呢语，只需这谷中的一缕风便吹得无影无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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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0-12-13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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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这道天然峡谷的两侧一面是师九如与策马天下走过的陡斜山坡，一面是直耸云端的绝崖峭壁。

师九如举头仰望，这一望却隔着层层云雾不见尽头。如刀劈斧砍的崖壁，沉默而不容侵犯的威严只显得人类如此渺小。

策马天下沿着崖底慢慢移动，一手摸着石壁时不时向上望去，忽然手中传来的触感让他展颜一笑。

“原来还在。”

师九如走到策马天下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朝掌下一瞧，一块雕琢过的石头，虽被风沙打磨了棱角但仍辨得出半月牙的形状。

策马天下又沿着石头所在地方看向上，遥遥十余丈的高处，一条铁链垂了下来。

在师九如投来疑惑的目光前，策马天下便开口道：“这悬崖虽是险峻，崖壁上却生有奇花异草，为了采获这些贵重的药材就有了这条链子。上次进入谷中，也是见个游医从这里攀下才得以发现。”

“那是多久前的事？”

“恩……”策马天下一声沉吟，有些复杂的神情看向铁链，道：“三年——”

沉默片刻，策马天下转过头，扯着嘴角道：“怕么？”

师九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弯起了眉眼。

“我先上去，半刻钟后你再跟上。不得已不要开口说话，每隔半刻我会以石击崖给你信号，你也以同样的方法传回给我，一声是为平安可行；两声是要小心。途中可能会遇气流，要是心慌就停一停，踩住周围的石块。只有一点——”策马天下抿了抿唇，稍一停顿，继续道：“绝对不可以向下看。”

“吾谨记在心。”

“谁让你记在心里了，要记在脑袋里！”策马天下屈指弹上师九如额头，有些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在脚边的碎石中挑拣了两块大小合适的，一块塞进了师九如怀中，一块别进自己腰间。策马天下敛眉凝神，运起轻功在壁上几个踏步，攀住了铁链。

‘哗啦啦’铁链晃动敲打上石壁的响声在空谷中一波波回荡开来。

师九如一瞬不瞬地仰望着白色的身影渐渐变小的方向，五指紧收入掌心，屏住了呼吸，直到一声石击震动谷中才暗暗吁出口气，提劲跃上了铁链。

两人一前一后，都是万分的谨慎万分的专注，攀行前策马天下说：绝对不可以向下看。所以师九如只看得到一团白色的背影，但即使如此，也让他不觉安心。渐渐地随着高度的增加，鼻端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支撑身体的双臂上，背阴的崖壁一层湿茸茸的青苔，让双脚无处着力，只能继续攀爬至突出的石块才得以稍适喘息。吸进的越多头脑反而变得混沌起来，师九如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起，自己已被团团云雾环绕，而视线所及的地方再也看不到策马天下，一阵眩晕袭来，师九如收回视线，领口和背部的粘湿让注意力无法集中，不知不觉便向身后看去，忽然两声击打石壁的声音顺着铁链传了下来，师九如猛得回神，闭上眼睛。浅浅地吸气再慢慢吐出，如此两三回合，脑中逐渐清明了些，手臂用力再次向上攀去。

石击的声音隔一会便会传来，有时是一声，有时是两声，每当此刻，师九如也会摸出石头敲向崖壁传递自己的信息——虽然看不到他，但他就在身旁。

原本浓重的云雾在开始透进的阳光里渐渐散去，师九如知道他们距离崖顶不远了，喜悦还未涌上心头，忽然一股不知方向的气劲冲向了身体，两声石击伴随着铁链哗哗的响动一齐从头顶传出，师九如收紧掌心跨出一脚蹬上了身侧的石块，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从怀里摸出石头，敲上石壁，平安的声音没有传达出去，几乎是同时，嚓嘭一声断裂巨响，铁链迅速从手中滑落，身体瞬间向下沉坠。师九如不及细思，一把攀住了方才踩着的石块视线随即送上前方，被风吹起的白衣像是极快又仿佛极慢地飘了下来，插入石壁的长剑划出点点星芒，滑到师九如眼前时，长剑应声而断，破裂的残骸像蝴蝶断损的翅膀消失在了脚下深不见底的云雾中。

“放手。”

抠进坚硬的石块中的指尖已是血肉模糊，血顺着手背一滴一滴倘了下来，染红了师九如的衣袖。微微吐纳着气息，将手指更深地陷入石中，师九如才缓缓开口道：“你说过——不可以向下看。”

紧紧攥住手腕的力量，曾经并不喜欢，而现在……策马天下闭了闭眼角，声音听不出一丝的犹豫和慌乱，“这里离崖顶不远，你一个人可以上去！”

“你说过——能在这里生活也不错。”

听得出只是发出声音已经让师九如用劲了气力，策马天下向脚下望去，昏天黑地的眩晕，扯起嘴角，又是那副闲散浪荡，“你不想找回《洗神秘录》了？”

手腕上的力量又更加重，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师九如说过——吾所要在意的只需今生。”

策马天下猛得抬起头来，蓝色的披风被峡谷中的气流吹摆开来，师九如的笑容透过这蓝色摆动的空隙，也正看着策马天下。

心脏重重的一击，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无法抗拒的重力，将策马天下的身体再度往下拉去，师九如的手从他的手腕滑到了手背上。

即使能忍下钻心的疼痛，即使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支撑的手臂上，渐渐流失的气力和麻木的肩膀都无一不透露着绝望。

策马天下眨了眨眼，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师九如的模样。傻兮兮站在柳树下的师九如，红袖阁里局促的师九如，中紫烛时狼狈的师九如，大太阳下做苦力的师九如，山洞里一脸黑污的师九如，草丛中跌入泥地的师九如……突然就怀念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他，虽然是在夜里，虽然同样的风尘仆仆，但那是的他儒雅俊逸，神情闲淡，不变的蓝色眼眸却是比月更清更冷。或许师九如并非策马天下的霉头，策马天下才是师九如的霉头……若不是偷走了《洗神秘录》，师九如一定还在逐水渊那个地方，过着他世外桃园的日子，坚信着他心中的美好和善，不去了解世间的丑恶，不被这世间的丑恶所伤。

现在再想这些会不会显晚了？策马天下忍不住心中暗嘲。

手心的濡湿渐渐让策马天下的手背往下滑动，收起心绪，策马天下又看了眼师九如，释然的笑容展在眼角眉梢，微使巧劲挣脱了师九如的手掌。

“师九如！听清楚！《洗神秘录》在——”

急速下坠的身体和没有说完的话。

策马天下猛得睁大了双眼。

师九如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一声低喃，“别说。策马……”

策马天下缓缓阖起了眼，伸臂将怀中的人反手搂住，轻轻地吻上他的发，一声轻叹，“有没有人说过你……傻。”

蓝色缠绕着白色，往越见深浓的云雾中坠入，不分开，也不愿再分开。

管他认识不认识，管他是男是女，管他上辈子谁欠了谁的，这辈子又还得了还不了……管他是生是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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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s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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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7)

12樓發表於: 2010-12-17 0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蘭大大轉載這篇好看的師策文到36雨...我才有機會看到這篇好文

雖然主角是九如老師與小馬但內容卻是一篇全新的故事
原作者(清茗大大)把師九如與策馬兩人的個性心思帶到新文中依舊還是那樣的貼切鮮明
足見作者的心思細膩揣摩兩人的情感很用心~我很喜歡像這樣賦予角色生命力的那種感受

文中故事一開始兩人是對生命與人性本質的觀點與價值觀完全平行的人生
沒想到注定的在一點交會後交集便開始了~原先策馬對失九如的"仁與愛"不以為然
到現在理智雖不認同但情感上卻願意相信的拔河...好一段失控的人生啊!!
就是這樣懸殊的理念引起的碰撞才有特別美的火花~尤其是嘴硬心軟的小宅馬
一路上又要耍師九如但看到九如大神的逆來順受又要不捨...這不是自找麻煩越陷越深啊!!

九如誰的虧都肯吃...但是..好像天生的策馬剋星~專管小馬!!~就是知道他沒法拒絕

很期待下文...但我也很期待蘭大啥時要滿足萬千FANS的期待~再寫更多的師策文或
其他好文呢??

希望不久可以看到兩位大大的新文更新唷!

樓主留言︰

讚同，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這麼新穎的故事，開頭實在很吸引人！！！！！！雖然是全新的背景，兩人的行為言語卻半點不違和XDDD j|r$!gV
甚至以我的觀點來看，她仍然是建立起了原劇中屬於師策二人間，彼此理念想法的磨擦結合著彼此的成長，而慢慢舖呈一段情感、一段感動的故事TVT MnW"ksH
S"Ag7i
感謝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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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13樓發表於: 2010-12-19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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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回覆=/////=

能收到这样用心的评论非常的开心，虽然自己回头再看前面写的内容，总觉得节奏快了些，因为当初的计划只是中短篇，字数不会超过3W，可是写着写已经7W多字了（爆！
有很多你的回复中我自己都没深刻思考到的问题，但由你一说，就猛然惊觉“这就是我想表达的东西”，所以非常感谢你的观文，给予我鼓励和灵感。
确实，这篇文的诞生一开始就有种“脱胎换骨”的思想在其中，洗掉两人在剧中的身份，将策马天下和师九如的性格挑拣出来，在一个新的铸炉里重新锻造，所以策马是一个一版和二版的融合体，而从一版到二版的变化，相信你在接下来的文中会能感受到，至于师九如，真、善、美依旧是他的本质，但却没有了那五百年的历练，而在个别时候就如剧中小马说的“天真的可爱”，我努力的希望通过一些故事的发展，让师九如“成长”起来，可这种成长并不是同剧中的“成长”一样，如果说剧中是小马在靠近师九如，那文中我所想要的是师九如靠近小马，他的爱中融入更多的是认清现实后的中和，而不是与理想境界的中和。毕竟剧情里，师九如是五百年后才遇见了小马，而文中，却是一开始就遇见了小马，这就是岔路的开端。
目前贴在36的内容，是前15章，这部分还只是两人心灵上的“抗衡”，在某一个事件产生了交集后，我用了更多的文字给予他们一个感情上的稳定期，让他们彼此磨合，彼此更深的体会对方和对对方的爱，所以节奏一下就变得很慢，这种节奏估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希望不会让你看后觉得枯燥：）
最后感谢帮我搬文的无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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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14樓發表於: 2010-12-1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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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2樓(lucas1104) 的帖子

16.

若说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那运气好的时候一低头能拣金子，也是挡也挡不住。从这面几乎没有附着之地的悬崖峭壁上摔落，策马天下和师九如可说是毫无生机，但偏巧就偶遇了一股疾强的气流，将直直落下的两人刮上了一株自峭壁横长而出的古树上。天地无情，可这自无情天地中孕育的奇迹又给人带来了生的希望。

在之前的急坠中陷入昏迷的策马天下，终于被背部传来的刺痛换醒了意识。眉峰微蹙间一声沉吟，视线缓缓打了开来。手心传来的带着体温的衣料触感和压在身体上的重量，令策马天下安心地吁出口气，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从雾气的浓薄观来，这里离他们掉下的地方有百余丈远，那离崖顶……别说是自己，就是师九如恐怕一口气也难攀上，更何况他的手……捡回条命是意料之外，之前情况紧迫哪容他想太多，只道耗下去两个人都得死，虽然师九如会松开岩块一起掉下来也不在策马天下意料之中，回想那幕，有惊险有后怕但更多的是相拥在一起的满足和无悔。或许就真的那么落下去也不错……哎，哎，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策马天下轻啧声，稳住了心神。被刮上这棵枝密叶茂的古树时，承受了两人重量的缓冲让背部划满了横七竖八的血痕，伤口自破损的衣裳贴着拦腰阻下坠势的粗壮枝干，像是要磨掉层皮似的，又蜇又疼。

忽然，一直埋在肩窝的脑袋动了动，师九如也悠悠转醒。

感觉到搂在腰侧的手臂紧了紧，扫过颈子的额发微微骚弄着，师九如抬起了头，蓝色的眼眸在眼皮眨动间渐渐聚起了视线，搜寻到策马天下后，立刻漾起笑容，又倒回了他身上，模模糊糊道：“策马。”

策马天下一瞬间有些无力，开口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策马。”又是一声模糊唤道，“这样就好。”

“师九如！”策马天下忍不住在他背上狠狠一掐，道：“醒醒！你还没死呢！”

“恩……”低低沉吟，师九如转了转脑袋，这才又重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语气疑惑道：“吾们在哪？”

“你忘记了？本来呢我们都去阎罗王那里报道准备喝汤过桥，可你死活不走，非说师九如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留在地府当先生感化那些恶鬼怨魂，阎罗王实在受不了就勾了生死薄把你放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说那人还欠我银子呢！不让他还清了我也不走了，天天蹲奈何桥收过桥费，不给的别想投胎！那阎罗王说行了行了你们一对祸害回去继续为祸人间吧，就这么把我也放了。”

“策马……”师九如眨了眨眼，收紧双臂，额头轻抵上策马天下肩膀，低声道：“你又骗吾。”

“我的腰……快断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又沉了份，策马天下不禁皱起了眉，苦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可够沉的。”

“是不是压到你伤处了？要不要紧？吾看看。”师九如边说手就往策马天下身上探去。

“别动！”策马天下握住游动在身上的手，捉回了身侧，慢慢吐出口气，平静道：“不要乱动，好运气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你先看清楚我们的处境，否则就算你不愿意也要去地府当先生了。”

师九如仔细地环视过周围，紧紧地回握住了策马天下的手，道：“你怕么？”

策马天下笑了笑，道：“这是我要问你的。”

“策马天下在这里。”

按在师九如背上的手，轻轻地抚过他有些凌乱的发丝，策马天下遥望着云雾遮掩不见尽头的绝崖，低语道：“就算会在这里被风干成两具干尸？”

“呵，这样也好。”

“你以前总说人活着要有希望，现在又这么悲观。”

“这不是悲观，因为师九如的希望就在眼下，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不会改变。”

策马天下沉默了片刻，终于笑了笑，极轻的笑声中是份释然也是份辛酸，道：“死脑筋的人。”

师九如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从耳侧贴来，策马天下小心地偏过头看着他，蓝色的双眸隐在沉重的眼帘下，长长的眼睫投出疲惫的阴影，微微张开的干裂苍白的唇轻轻吐息着，如果可以，希望能润湿那双唇，如果可以……策马天下又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睡吧……”

陷入沉睡的师九如，恍恍惚惚地在一片白茫茫中似又回到了逐水渊。桃花开得正浓，花香四溢，粉蝶在桃林间翩然飞舞，远远的有流水潺潺，鸟啼碧树闲临水仿若如画仙境。绕过株株桃木，顺着溪水来到花园，走过小石铺径的园圃又到了另一片的桃林，仿佛没有尽头的路越走越远，师九如不觉有些心慌，明明是熟悉的景色，为什么走不出去？而这心中的慌乱又督促着他不可以停下脚步！

突然一道悠远绵柔的温雅女声响起，缓缓传道：“九如，吾教你之阵法，你可是又忘记了？”

师九如猛得转身，一个婀娜身影隐在白烟之中，虽看不清来人相貌，师九如却脱口道：“师尊。”

“呵，你又只知伺弄花草了罢。”女声慈爱的声音远远飘来，道：“看你这般焦急，是在寻找什么？”

“寻找？”思绪渐渐清朗，是啊，吾在寻找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慌乱，寻找什么……师九如忽得回神，道：“策马天下！”

“恩——策马天下。”女声微微沉吟，沉默片刻后一声无奈苦叹，“唉，你终是不听为师劝诫，出了逐水渊。”

师九如愧疚道：“是徒弟的错，让《洗神秘录》丢失。”

“罢了。是吾私心太重，原本只想保你今生平顺，但要来的避也避不过。”隐隐担忧的声音又是道轻叹，渐渐远去，“你需切记务须寻回《洗神秘录》，至于其他，望你自行珍重——”

“师尊？”

师九如向着人影消失的地方走去，周围的白烟愈见浓厚，却是再也寻不出一丝踪迹。忽然，一声清脆的孩童笑声从桃林深处传来，师九如略觉疑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进去。

远远的一棵桃树的枝叉上背坐着个孩童，白色的布衫子略长的盖过了他的双腿，在枝头下前前后后地晃着。

“小朋友，你是谁，从哪里来的？”师九如走到树下，仰起头朝上望去。

“谁是小朋友！”孩童清亮的声音响起，嘭地声从树上一跃而下，转身面向师九如，大大地咬了口手中的桃子，挑起薄薄的下巴道：“你个小矮子凭什么叫我小朋友！”

师九如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变回了孩童时的样子，而面前的白衣小孩，满满抱着一怀的桃子，微微挑起的眉梢，雪白的脸庞，纤细的下巴是那么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

师九如走上前，白衣小孩立刻警戒地向后退去，护住了怀中的桃子，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住这里的小矮子吧，想拿回桃子？听着，这些是我摘的，就是我的了！”

“呵呵。”师九如弯起眉眼，更柔声道：“吾不是要拿回桃子，只要你愿意，这里的桃子都可以送给你。”

白衣小孩疑惑地蹙起眉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师九如一番，才撇撇嘴角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跟你个小矮子做朋友。”

“吾不叫小矮子，吾叫师九如。”

“哈哈，就算你告诉我你叫师九如，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叫策马天下的！”

“策马，真的是你。”师九如笑容立时加深，走上前就要抱住他，“吾一直在找你。”

“哎呀！”白衣小孩突然跺了跺脚，小脸蹙成一团，大声道：“我要走了！他们还在等着我的桃子呢！”

“策马？你要去哪里？”

白衣小孩头也不回地跑进白烟深处，转瞬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句话，远远传来，“我要回漠北了，师九如，再见啦！”

“策马天下，策马……”

“策马——策马——”

“醒醒师九如！”

脸上阵阵的拍打让师九如从梦中脱出，眨了眨模糊的视线，一团白影在眼前晃动着，师九如蹙着眉头，人虽醒了，可心底那仿佛填不上的空洞却挥之不去，“策马……你要去哪里？”

“现在不是说傻话的时候，你听！”策马天下又拍了拍他的脸庞。

“恩……？”

师九如静下心来，果然有声音，穿透层层云雾，在深谷回荡，一声声的————下面是不是有人啊？听到了回句话！

“嘿，看来你这梦暂时做不下去了。”

策马天下随即提起劲力将声音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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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0-12-1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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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策马天下说：这种运气不会有第二次，所以绝对不准再松手！

左手的指甲几近脱落，师九如的手无法再握住绳索，两人从跌落的树干处移到石壁下也几乎用尽了力气。从崖上探下的绳索垂在两人头顶，策马天下攥进手心拽了拽，确定着绳索的触感。

“这绳子用水浸了，承得住。”

策马天下看着师九如，又看向他刻意隐在宽袖中的左手，抿了抿唇，道：“你相信我么？”

“吾相信你，可吾更担心你。”

抬手拨开了那挡在眼前的稍长的额发，拨向师九如耳后，策马天下轻松笑道：“相信就够，担心省下。”

策马天下半蹲下身，接过师九如从后伸出的手臂，紧紧地盘在了颈上。抬眉向上望去一眼，微微闭眸，深吸口气，垂首睁开了眼，探出双臂牢牢握住绳索，向上攀去。

这一路攀行有惊却无险，也好在两人的位置离崖顶并不遥远，如果是从底部攀爬或许不到一半就难再支撑下去，只是承担一个人的重量都不是件易事，何况是两个人。不到半刻，策马天下的虎口便磨出了血渍，裂口也从细小的一点点撑裂了开来，血顺着手心将一路攀过的麻绳染成了浅粉色。汗水从额头滑下，渗入了眼角，酸疼难忍，策马天下却眨也不眨一眼。

“策马——”师九如抬起右手想帮他擦拭额汗。

“别动，也别开口说话。”策马天下忽然开口，气息稍稍凌乱，绳子从手中脱出寸许，又染上更深的褐色。缓缓吐出口气，加重了掌心的力量继续向上，沉声道：“把眼睛闭上。”

师九如紧抿了唇，搂紧策马天下的脖颈，任由着那道绳索上的血痕将蓝眸润湿，也不愿眨动半下。

待两人攀上崖顶已是一柱香后了。

策马天下脚还没站稳，师九如就从他背上攀下，打开了他的手心仔细瞧着。

“好了，我没事。”策马天下笑着抽回手，转身便朝面前之人抱拳道：“老人家大恩，策马天下和师九如不忘！”

师九如稍一怔愣，这才醒悟过来，也忙跟着弯了腰，道：“多谢老人家出手相助。”

面前的老者一身短布衣，苍苍白发一丝不苟地挽成髻用方巾束在脑后，脸上虽久经风霜却慈祥安和，笑纹层层叠在眼角，正看向眼前的两人，道：“两位少年人客气了，你们这一遭经历，实在是不易啊。”

策马天下道：“正如老人家所言，我们原本是由前方铁链攀爬，不想铁链断裂才被谷中气流吹到了崖下古树。”

“唉，那是你们有所不知啊，那条铁链半年前就不再有人用了，怕的就是时日太久，被谷中风沙磨损已不牢固，你们不常在这山中行走，难怪了。”老汉边说边将绳索捆卷起来，收进了背上的竹筐中，继续道：“好在我今日来这崖边采药，路过前方发现一直钉在那的铁链只剩个一截悬在崖下，这才心想估计出事了，便试着在附近走动喊喊看……”

“若不是老人家古道热肠出手相救，我们现如今也不能站在此处。”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两位少年人也麦这么客气，叫我何老儿就行了。”何老又堆起了慈祥笑容，朝两人点点头，道：“你们受苦了，这一身的伤不赶紧治治也怕不行，老汉家就在山下不远处，两位要不嫌弃就跟我回家歇歇脚，我那药草也多，对你们的伤势也有帮助。”

“这——”策马天下微微迟疑，又瞄了眼师九如的左手，犹豫着开口道：“怕要打扰何老了。”

“麦客气麦客气，远来是客，老汉我最爱热闹，走吧。”

何老言笑完便背着竹筐向山下走去，师九如与策马天下相视一笑，跟随上了老者的脚步。

何老虽年过半百，但长年山林生活，跋山涉水，几十里路走得气不喘色不变，健步如飞，连策马天下都忍不住心中暗暗叹服。一行三人，至日落时分终于在山路尽头抵达了终点。

三户木屋倚山而建，外围一圈扎得结结实实的木栅栏，在三人靠近时，突然，一个黄影以极快的速度扑了上来！几乎是眨眼的瞬间，那道黄影便冲向了策马天下！

“策马！”

师九如展臂就要阻挡，这时何老却呵呵笑了起来，拦住他手臂道：“别担心，它不伤人。”

师九如闻言疑惑地望了回去，待瞧仔细了才发现，那道影子是只足周岁孩童般高的黄犬，而不及阻止之下，黄犬已将策马天下扑倒在地，嘴中吐出长舌正‘哈哈’地喷着热气。

“走……走开……”策马天下整个僵直了身体，半分不敢移动，只觉得那喷在脸上的热气简直让他恨不得晕死过去！指尖抠上地面，策马天下微微偏过头，视线投向身旁的人，道：“师……九如……”

师九如收到那明显的求助，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忍着没有笑出，走上前就要遣开大黄犬，谁知那黄犬似有灵性，忽然就别过了脑袋冲着师九如一声狂吠，脚掌还撑上策马天下肩头将人护在身下，眦着尖牙从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

“恩——”师九如一声沉吟，负手身后，静静地与黄犬对视起来，沉声道：“放开他。”

策马天下真想一掌拍向脑门，心里忍不住地漏气：你跟只狗还讲道理？！你是太高估他了还是把你跟它放一个水平？！你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师九如啊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错，是先被你气死！！！！

就在何老一脸慈笑，师九如和大黄犬严阵以待，策马天下求助无门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笑似银铃的少女声音传了出来。

“大黄怎么了，是不是爹回来了？”

那只叫大黄的狗忽然竖起了耳朵，舔了舔策马天下的脸，尾巴一摇就奔进了栅栏，‘呵嗤呵嗤’得围在了少女脚边打转。

“玉桂，这是爹在山上遇到的两位客人，他们才自险境脱出，你去烧些水做点吃的，好好招待一下。”

“客人？”

名唤玉桂的少女走向栅栏，朝院外的两人仔细瞧去。大黄跟在主人身边，快接近策马天下时后腿一蹬又要扑上前去。

师九如这次倒比它快了一步，揽住策马天下的腰就将人拉进了怀里，抚着他的背道：“别怕。”

“哈哈哈哈哈！”少女的笑声再起，声声如铃铛脆响，悦耳动人，“你个大男人还怕它啊。”

“疯闺女别胡闹，你带大黄进屋去。”何老有些无奈的朝女儿挥了挥手臂，又转向师九如道：“看你们衣饰猜你们是江南过来的，我们北方的闺女就是爽辣率性些，玉桂心眼不坏，就是嘴利性子直，你们二位可别见怪啊。”

“哪里。”师九如微笑着回应老者。

“那行那行，就别都站院外，有话进屋说，让玉桂好好烧两个菜，你们也饿了吧。”老者喜着眉眼，拍了拍师九如的肩，先进了栅栏，朝两人扬扬手，“走走。”

待何老走远了些，策马天下才张嘴说话，“完了……”

“恩？”师九如担忧地转看向怀里的人，道：“策马你哪里不舒服么？”

“哈。”策马天下手掌拍上额头，有气无力道：“我哪里都舒服，就是这脸，让你给丢尽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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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伴着熠熠星光和麦杆燃烧的呛鼻气味，东屋的伙房升起了袅袅炊烟，锅铲和兹啦啦的热油声中夹着大黄的吠声，一副平常农家的晚炊景象。

一侧的北屋里烛火摇曳，在贴花的纸窗上透出三个模糊的人影。

何老牵着师九如的手就在灯下细瞧，眉间深深浅浅的沟壑聚拢在了一起，叹了声道：“师公子这伤……”

在师九如的坚持下，何老先替策马天下处理了伤口，手心和背部的擦伤虽是有些触目惊心但并无大碍，只要不沾水勤时换药不出数日便可痊愈。

听出何老语带犹豫，策马天下心头一紧，道：“何老有话请讲。”

“策马公子先不要着急。”何老和蔼笑着出言安抚，转过头看向师九如时又收起了笑意，视线在手中和他面上来回审视了番，道：“你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可拖得太久，伤处又如此严重，只剩——”

“拔甲。”

“什么？！”策马天下一怔，猛得朝师九如看去，师九如微微弯着嘴角，平静的双眸回望着他。

“唉，没想到师公子心里明白。”何老动作小心地放下师九如的手，从屋内的木架上取了些东西回来，零零总总地摆在桌面，一样样细数过，何老忽然道：“没有酒了！”

“用盐水也可。”师九如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好象眼前的事与自己并无关系。

何老颇有赞赏地点点头，转身去屋外端进了碗盐水。

一切准备妥当，何老向策马天下眼神示意，策马天下颔首，伸出手压上了师九如的左臂。

“不需如此。”师九如拉起策马天下的手垂在了身侧，仰头朝他眨了眨眼，笑容映在眼中。勾起唇角，策马天下紧紧地回握住他。

“除了拇指损伤较轻外，其余四指都要拔除，扎进指间的碎甲也需清理干净。”用盐水将手指冲洗过三四遍，沾去残留的水渍，挑亮了灯芯，何老拿起桌上的小刀和镊子看向师九如道：“师公子——”

“何老不必为吾担心，师九如自信可以承受。”

何老轻一点头，凝神第一刀下手，镊住撬起的边缘小刀划开连接的血肉，镊子用力一夹，向外拔出。

“恩……”师九如沉声一吟，汗珠瞬间从额角淌下，面色惨白如纸。

“师九如！”

从手掌传来的急剧收紧的力量，让策马天下清楚地明白到他此刻忍受的痛苦。

双唇微微开阖间，师九如发出了声音，“《外台》卷二十五引《许仁则方》。附子，细辛，甘草，人参各二两，干姜三两，大黄五两。水七碗，煮取二升四合，去滓，分温三服。此为六味汤。”

何老很快看了眼师九如，神情愈显专注，用棉布迅速拭过食指上涌出的鲜血，镊子送上了中指。

交握在一起的手掌已经微微颤抖，策马天下紧皱了眉盯着师九如额上不绝渗出的细汗，却不敢惊扰两人替他抹去。

师九如缓缓闭眼，再次开口道：“柴胡，《神农本草经》记。其味有香，茎青紫，叶似竹叶稍紫，七月开黄花，根赤色，似前胡而强。”

到第三指时，不只是师九如，连策马天下和何老都已是额汗淋漓，桌面上堆成小山似的棉布被血浸了个半红，策马天下只一眼就忍不住想别开视线。手心又湿又热，脊背却冷飕飕的，甚至脚跟都有些发软，他行走江湖没少受伤少流血，也没少见别人受伤流血，可一不怕，二不怕，三还是不怕！而现在这股胆怯却让他渐渐发觉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因为师九如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别人”。

师九如的声音好似与往常无异，但其中的压抑和隐忍策马天下听得仔细。

“白芍，《神农本草经》记。气微寒，味酸而苦。阴也，降也。阴中之阳，有小毒。”

未免汗液落上伤处，何老麻利地蹭了蹭袖口，极轻声道：“再忍忍，最后一处了。”

师九如缓缓睁眼，唇角动了动，继续道：“石岩姜，《本草纲目》记。苦，温。归肾、肝经。”

随着最后一快碎甲的拔出，何老不及歇气，端起盐水碗冲去鲜血，洒上止血的药粉，用棉布一根根地将手指扎紧。

“呼！”何老大喘一口，这才慢慢站起了身收拾起一桌的狼籍，僵硬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开口道：“今日算是让老汉见识了什么叫奇人！师公子能忍人所不能忍，还能在这其间将药方开好，六味汤、柴胡、白芍、石岩姜，正是止痛疗骨之方啊。”

“奇人不敢当，只因先师对医药颇有钻研，吾跟在身边学得些皮毛。”师九如说话就要站起，脚下微微踉跄被策马天下扶在了怀中，师九如向身侧的人轻一点头，便对何老道：“又再烦劳何老，师九如说谢了。”

“又跟老汉我客气了，师公子受罪不轻，你和策马公子都好好休息吧。饭我一会端进来你们用，老汉我这里也没多出空余的屋子，就委屈你们二位挤挤这屋了。”收拾完残余，何老堆着一脸慈祥笑容，边往屋外走边道：“实话讲，老汉我还想跟师公子多请教请教些医典药理。”

“若有何老所需，吾知无不言。”

“好好，待师公子养好了，我们慢慢再聊。”

何老呵笑着迈出了门槛，将门带上，同一时间师九如轻轻地咳了起来，地面瞬间开出了两朵小小的血花。

“什么忍人所不能忍！”策马天下打横抱起怀中软下的身体，两三步踏进里屋，将师九如轻放在了床上。

“咳——策马。”师九如微弱的声音自挂着血丝的唇间吐出，伸出右手抓住了策马天下欲抽身的袖角，“你的手给吾看看。”

“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策马天下额角一跳，突然就来了脾气，硬声道：“对别人狠的我见多了，对自己狠成你这样的，我头次见！”

“吾刚才控制不住力道，怕是伤了你。”师九如也不与策马天下争辩，只是艰难地想要撑起身体。

“你怎么又讲不听。”嘴是够硬，动作却是谨慎又轻柔，策马天下扶着师九如重新躺好，认命的把自己的手递到他手中。

师九如摊开了策马天下的掌心，包扎好不久的白色棉布上渗出了丝丝粉红，眨了眨眼，捧着掌心抚上了自己脸庞，师九如道：“抱歉。”

“抱歉省下，以后少做些傻事。”指尖轻轻摩挲着师九如的脸庞，策马天下叹出口气，道：“休息吧，我去外屋摆条湿布帕。”

师九如虽是点头应下阖起了眼，手里却握着策马天下没有放开。等他睡得熟了，策马天下才轻轻抽回了手，摆了帕子细细擦拭了师九如脸上的汗迹和唇角的血渍。

守在师九如身旁的策马天下才要打个盹，何老就送来了饭菜，虽是家常的米粥，两素一荤，却做得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策马天下一闻到香味肚中的谗虫就再也安分不下来，仔细想想从进山后就没吃过顿象样的饭，师九如跟在自己身边自然也是有什么吃什么，估计苦坏了肚子。跟何老道过谢，策马天下便端着碗米粥进了里屋。

看师九如睡得正浓就有些不忍叫醒，可他身体虚弱再不吃点东西哪来的气力恢复，一想到这策马天下也就狠下了心，尽量不惊扰地压低了声音唤他。

或许是手上的伤痛所至，师九如并没有策马天下想象中睡得那么沉，两声轻唤过后便睁开了眼睛。

策马天下将枕头垫在他身后，扶着他靠坐了起来，捧起瓷碗舀了勺粥递到他唇边。师九如抿起了唇。

“烫？”策马天下又收回勺子在粥里翻搅两下，重新舀了勺在嘴边吹了吹才送上前，道：“这次肯定不烫。”

“吾不饿。”

难得见师九如在小事上固执，策马天下眉梢一挑，忍不住心里嘀咕：你到底是人不是神仙，不饿是还没饿够，把你丢山沟里半个月你看到树皮都想啃！当然……也只是心中想想，最后舍不得的不还是自己？这个念头一起，策马天下又觉眼前一片黑暗……完了就完了吧，想得太清楚太明白也没银子赚，何苦费那心神，于是耐了性子道：“多少吃点对身体也好，全当喝药了。”

师九如静静看着策马天下，半晌后才开口道：“那你喂吾。”

“我这不正在喂嘛！”

睨了眼嘴边的勺子，师九如微微偏过头，道：“不是用这个。”

策马天下一个头两个大，不用勺子难道把碗扣在你脸上？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师九如瞟到自己脸上的视线意图太过昭彰！

策马天下瞬间无力，道：“都这样了你还存那心思。”

吃不吃给个痛快话，不吃就拉倒，撒什么娇呢！撒娇……这个词蹿进策马天下脑海时让他一阵怔愣，哈……若是放在以前，告诉他天上下金条他会信也不会相信师九如撒娇，原来改变的不只是自己……策马天下的脆弱是因为师九如，师九如的依赖是因为策马天下么？

策马天下朝眼前的人看去，师九如不说话也不张口喝粥，就这么一直望着自己，闪在蓝眸里的有一丝渴望，一丝固执，一丝执着和……一丝祈求？或许是策马天下自己多心，也可能是师九如苍白的脸让人有那么点怜惜，好象拒绝了他，他便会收起眼中所有的情绪笑着说：吾无事。策马天下忽然心中揪痛，收回了视线。

“吃饭的时候要好好吃，知道嘛？”

“恩？”

就在师九如一脸疑惑的时候，策马天下倾身靠近了他，微微偏过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印，闭眼再睁眼，人又退回了原位。

重新端起粥碗，舀了勺粥，道：“现在正好，已经不烫了。”

师九如眼中全是笑意，弯弯的眉眼比屋外夜空的星还要粲然，就着嘴边的勺子含下口粥，轻轻地唤了声。

策马。

（待续）

=========进入二版状态的小马真是在人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啊TTTAT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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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所谓十指连心，拔去受损的指甲有多疼不难想象，但真正让师九如躺了整整三日的却是他强忍的那口气折损了心脉，看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策马天下就又气又心疼，偶尔忍不住刺两句又见他说个话都费劲，也只好继续忙前忙后地照顾着。

早前的打算，策马天下是想最多停留三五日，可一是没有料到师九如手指伤得那么重，内服外敷也需两个月才能痊愈；二是没料到何老自知晓师九如颇通医药便与他相谈甚欢且赏识有佳，一定要二人多留些时日，这一来二去，转眼就过了小半月。师九如除了左手还有些不便，身体道是养过来了，精神也不错，策马天下本就只受得皮外伤，又经何老悉心照料，更是恢复了飒爽英姿。吃得自然也好，何老几番叮嘱，玉桂也是用心招待，虽都是些平常的菜蔬却变着花样的搭配烹调，惟独一点就是菜里不放辣子不放酱油，这是为了照顾师九如的伤，策马天下心里感激这姑娘的心细但久了嘴里难免苦哈哈的少些滋味，谁想隔日桌上就多了小碗黄豆酱和油泼辣子。

自从师九如下地无碍后，两人也不在屋里用饭了，挪了桌凳和何老，玉桂一起搬到伙房门口的空地上吃。北方农家的饭桌都是矮脚，搭配的凳子有些是木头做的有些是竹子做的也都是矮凳，策马天下往来走动，各地的习俗并不陌生，曲膝坐在矮桌前吃喝自在，师九如就明显有些拘谨，腰弯也不是直也不是，腿并着也不是分开了也不是，又不能像策马天下那样把碗捧在嘴边吃，于是就低了头在碗边拨一小口，抬起头停停，然后再低头拨一小口。

策马天下斜睨了师九如，那别扭的样子真是看得眼睛都疼，心里忍不住叹道：要是不当着外人面还能喂喂，这大爷小姑娘的围在身边，师九如不在乎面子，策马天下还嫌臊得慌……算了算了，自己再这么操心下去真把师九如当废人看了不成！

桌子正中放着盏油灯，伙房里也点着灯，虽是夜晚，一方四角的桌上却亮着温暖，不是一家人也能像一家人围桌喝着热乎乎的饭，间或聊上一两句话，平平淡淡的让人觉得安心。

玉桂喝了两口粥就站起身进了伙房，出来时手中捏着两根白亮亮的大葱，坐回桌前掰了半个馍，大葱往黄豆酱里沾沾就送进了口中。

“咳！”何老握起老拳抵在嘴前就是一声咳，瞪了身旁的女儿一眼。

玉桂有些不乐意的轻撅下嘴角，还是将大葱放回了馍笼里。

策马天下抬眼看到这幕，笑笑从馍笼拿起了另一根大葱沾了酱咬进嘴里，“这是今旬刚下来的吧，我可赶上口福了。”

何老眉开眼笑地说道：“是啊，是这旬刚摘的新鲜的，策马公子喜欢就好，呵呵。”

一旁的玉桂瞅了爹一眼，捂着嘴角偷偷笑着又拿起了大葱和策马天下两人沾着黄豆酱，送了半块馍，吃得开心。

何老形容尴尬地看了眼女儿，又不好在客人面前多言，就转向对面坐着的师九如道：“九如你多吃点，好好养养身体。”

“多谢何老关心。”客气完了，师九如才又慢悠悠低头喝了小口。

“呵呵。”何老看着师九如笑得越发和蔼，笑纹层层，连眼睛要笑没了去，举着筷子朝女儿点点，道：“玉桂，你师大哥手上有伤，你帮忙给夹夹菜。”

原本还开开心心的姑娘忽然脸上就晴转了阴，头也不抬端着粥碗稀溜溜喝着，闷声道：“人家右手不缺不残的，要我给夹什么菜。”

“你这倔闺女！”何老皱眉训了女儿一句，又忙对师九如道：“九如啊你别生气，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让让她。”

“何老多虑了。吾可以自己来，不敢劳烦玉桂姑娘。”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呵呵。”

师九如这顿饭吃得艰难，策马天下吃得也不容易，实在是忍笑忍得辛苦，自那何老改师公子叫九如起策马天下就瞧出些眉目，何老一见师九如就笑得僵了嘴角，真是应了那句老丈人看姑爷乐融融，可玉桂的态度又让她爹有苦难言，这鸳鸯谱老爷子怕是错点了。至于师九如，道不是说策马天下心胸宽大毫不介意，实在是太了解他那根神经有多粗，在场的人里三个都兜着清楚装糊涂，就他一个是真懵懂。

一顿饭吃完，何老先进了西屋去归整他那些药材，策马天下帮着玉桂收拾碗凳，收到师九如的碗了，玉桂忽然开口道：“你就吃这么点？”

策马天下往他碗里一看，还剩足足半碗，师九如的饭量策马天下自然知道，其实跟平常比他吃得不算少，可北方人家的碗有多大？在江南腹地的逐水渊生活的师九如是想象不到的。吃不完也不能全怪他，虽然师九如略有抱歉道：“多谢姑娘招待，师九如已经足够了。”

玉桂也不多话，转身走到伙房门口把师九如那碗饭倒进个瓷盆中，朝院外一喊，“大黄！！！回来吃饭。”

黄影瞬间从不知何处跃进了院中，‘呵嗤呵嗤’地吐着舌贴在玉桂腿边蹭了蹭，头伸进盆里‘呜噜噜’吃了起来。

策马天下忍不住肩头耸动，师九如呆站了会就贴了过来，要从策马天下手中接过凳子，策马天下挡了他动作，收起笑意道：“你先回屋吧，也没剩什么要收拾的。”

师九如点点头，走回了北屋。点了灯芯，坐上桌旁，碾墨舔毫在竹卷上绘起了图鉴。这是何老整理过的一部根类药草的卷书，师九如有细细研读过，其中归纳的药材为数不少但仍有遗漏，于是便担下了后续的工作。待策马天下进屋时，师九如仍在灯下绘写。

“还没好全别这么拼命。”策马天下嚼着茶叶又灌下碗茶水漱口，摆了布巾擦洗了起来。

“恩。”师九如应了声，眼睛却留在卷上。

策马天下擦洗完换上盆净水重新摆了布巾走到师九如身旁，道：“我刚说了什么？”

“恩？”

师九如这才抬起了头，策马天下把布巾摊在他脸上，手底下轻柔地给他擦着，道：“知恩图报是好事，可要量力而为，你天天熬到半夜也不顾顾自己身体。”

“策马。”师九如弯起眉眼，柔和嗓音道：“老人家的恩情，师九如做得再多也是不能报答，但能做多少便是多少。”

“是是。”策马天下无奈点着头，忽然就想起晚饭时的事，狡黠一笑，道：“其实你诚心想报答还有个法子。”

看到师九如眼中的疑问和求知，策马天下正经道：“就是你留在这当何家的乘龙快婿，这样何老后继有人，玉桂姑娘终身有托，你呢也别再想着那劳神的《洗神秘录》了，在这里安家落户，过过平常百姓的乐和日子不是更好。”

“不妥。”

师九如立时出声，策马天下微微一怔，本来只是句调侃的玩笑话，但师九如的表情……策马天下不知道那算不算生气，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生气的师九如，即使当初欺骗他《洗神秘录》下落时，师九如也只是用沉默来表达情绪，而现在的他，表情虽是平静却太过平静，蓝色的眼眸像覆着层冰，又沉又冷。

策马天下顿感局促，嘴唇张张阖阖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忽然手上一热，被师九如握在了掌心。

师九如的眼睫低垂着，在烛火的跳跃中似乎也在跟着颤抖，半晌后他才缓缓抬起了头，从下向上看着策马天下，道：“策马，你为何会那么说？师九如心中——”

策马天下抬起另只手便覆在了师九如眼前——不要这样看着我。

策马天下合起眼角，一根刺就这样没有预警地扎进了心头，酸痛难忍却又遍寻不到头绪将之拔除，就好象这颗心不再属于自己，是庭暖花开，是寒风过境都只因他一笑一忧。策马天下曾想过，如果心不再属于自己，那策马天下还是策马天下么？可看到了师九如的眼神，策马天下却有些想嘲笑当初的自己。策马天下的心属于自己也属于师九如，师九如的心同样如此。即使是玩笑，策马天下也后悔说出口的话。

“抱歉，我不该那样讲。”策马天下贴着师九如的耳边小声道：“我向你道歉。”

感觉眼睫扫过手心麻麻痒痒的，在师九如重新弯起眉眼里，策马天下缓缓抬起了手。

“那吾们今日早些休息吧。”

策马天下轻咳声，忍不住心下抚额，由着笑容满面的师九如拉往床边，无奈道：“你想做什么。”

“策马，石岩姜有归肾之途。”

“归的是你肾又不是我的肾，你既然会开药方再开些泄火的不就好。”

师九如拉过策马天下，一手挥灭了灯火，一手搂上他腰间，低沉的声音似有无限温柔，道：“策马，是药三分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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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0-12-19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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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一股热乎乎粘湿湿的感觉，软软地扫在脸上，策马天下微微皱起了眉，伸出手推挡起来，可那湿软又从脸上滑到了耳廓，纠缠不休地令人烦躁，策马天下迷迷糊糊呓语道：“别闹了……师九如……别……痒……师……”

不动还好，这一动那湿哒哒的感觉又蹭上了颈侧，策马天下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冲着压在身上的影子吼道：“师九如你烦死了！！！”

下一瞬间，策马天下就别过头眼前一黑。这哈出的热气，搭拉在外的长舌，水润润的黑眼珠，黄茸茸的毛，摇得欢实的尾巴……

虚掩的门吱呀声打开，柔和的嗓音在外屋响起，“策马？”

师九如蓝色披风在山中一缕晨风的吹拂下鼓动了起来，随着进入里屋的身影又缓缓服帖在了背后。师九如定神一看，床上是抬臂遮面的策马天下和伏在他身上正舔着他手心的大黄。

“恩——”师九如走到床边，伸手轻捏住大黄的颈毛，道：“吾不是说过，你这样只会吓到他。”

大黄从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低伏了脑袋，挣脱开师九如的手跳下了床。

一直屏息凝气的策马天下这才抬开了手臂，偏过头看向立在床前的一人……一狗。

前两日，策马天下从几里远外的水库挑了两担水回来，远远就瞧见了院中的师九如和大黄。师九如腿上搁着个竹簸箕，里面是何老采回来晾着的药草，他左手不便就用右手挑拣观嗅再分类放进脚边的竹笼，这本不是什么稀奇景象，况且自先前那次后只要师九如在身边，大黄也算安分守己。虽然不全是怕师九如笑话，但策马天下还是早早招出了原因，他小时候为了半块馕被只黄狗追过整整十条街，师九如听后也就点点头恩了声，没再说什么。所以，挑着担子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策马天下也不甚在意这晒着太阳的一人、一狗，径直往伙房走去，就在这时，师九如开口了。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汪！”

策马天下猛得回头，担子上的水哗啦啦溅出了桶外。就见大黄飞一般的身影冲出了栅栏，消失在了山林小路上。

师九如望着那背影，沉默半晌后微微垂眸，“哎……”

策马天下眨了眨眼，扯扯嘴角又转身忙自己的去了……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了！

原来当时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自己耳背……策马天下支肘半坐起来，视线在微笑的师九如和咧着嘴哈气的大黄间来回打了个转，最后停在师九如脸上道：“它真能听懂你的话？”

师九如看了眼大黄，弯着眉眼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它们虽然不懂人言，却能感受人的喜怒哀乐。”

“好吧好吧，它能听懂你在说什么，那你怎么听懂它说什么？”

“策马，你不试着去了解它们，它们对你就永远只是异类。”

策马天下表情复杂地看着师九如，师九如微微一笑，贴着他坐在床沿上，对着坐在脚边的大黄道：“你喜欢策马天下？”

“汪。”

师九如点点头，握上了策马天下的手，道：“吾也是。”

“汪汪汪汪汪汪。”

师九如沉吟了声，收起笑容，认真道：“虽然吾很高兴你的领悟，但很可惜，他喜欢的人是吾。”

“汪汪。”

“你的心意他已经明白了。”师九如展颜一笑，一手抚上策马天下背心，一手牵着他的手，伸向大黄，柔声道：“别怕，它不会伤害你，你摸摸它。”

策马天下有些僵硬地任由师九如拉着手抚上了大黄的脑袋，那毛茸茸的感觉一触上手心，策马天下立刻就要抽回，师九如加紧了掌心的力道，贴在策马天下背心的手却更是柔顺，唤了声，“策马。”

大黄滴溜溜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望向策马天下，直到那只手实实地摸上了脑袋，大黄立刻温顺地闭起了眼，用脑袋磨蹭着策马天下，发出‘呜噜噜’的声音。

策马天下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师九如慢慢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见策马天下没有再度收回和嘴角不自觉弯起的小小弧度，师九如在他耳边低语道：“它很开心。”

忽然，大黄低呜一声前腿就搭上了床，探着颈子伸长了舌就要往策马天下脸上舔去。怀里的身体跟着往后缩，师九如提手捏上了大黄的颈毛，沉声道：“抱歉，只能到此为止。”

“呜嗷——”

大黄猛摆着脑袋挣开了束缚，一个后跃跳开，退了几步转身便蹬腿奔出了门外。

“它伤心了。”

看到师九如有些黯然的神情，策马天下撑着额角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跟它那么谈得来不如认它当兄弟，让它改叫师大黄算了。”

说完，策马天下便利索地穿戴好走到外屋洗漱。师九如抿唇一笑，也去了院子和何老一起打理着过两日要赶庙会的药材。

这个时节的农家芒种刚过新秧也插好了，地里的活多是晌午过后才去干，早上就是拾掇拾掇屋子，扫扫院子，该洗的洗该晾的晾。女人家的活策马天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何老那有师九如，更是轮不到他插手，于是就拿了斧头劈起了伙房外的柴。

玉桂从脚沾地就忙活个没停，做饭，收拾伙房，洗衣晒被完了又刷瓮洗盆的准备腌菜，等收拾了手上的活后，才搬了凳坐在院中纳起了鞋底。

大针轻轻拨过黑乌乌的秀发，顶着食指上的顶针儿一推，白麻线便穿过了厚实的鞋底，玉桂一下一下地将麻线拉起，银铃般的歌声随之响起，“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英英采，生下一个那蓝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清亮婉转的歌声在这山间回荡开来，正劈着柴的策马天下一听，也跟着来了兴致，抹了把额上的汗，放声唱道：“五谷里的那个田苗子，数上高梁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哟，数上咱们蓝花花好。”

玉桂停下手里的针线，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策马天下道：“你也会唱我们西北民歌？”

策马天下端起脚边的茶碗灌下一大口，清清嗓子，道：“我生在北方，听过些，就是这西北民歌调儿高，唱起来是力气活。”

玉桂掩嘴一笑，挪着小凳坐到了策马天下身边，压低了声道：“听爹说你们是从南边过来的，那边的男人都生得那样？”

玉桂道也没往身后看，但这句话指的是谁策马天下心里清楚，于是视线就不自觉送了过去，没想到师九如也正望向他们这里，策马天下微微蹙眉，是份打量也是份思量，说实话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男人什么样，师九如什么样，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么……非要他说个不同，就是脸蛋白点，眉毛秀气点，眼睛大点，鼻子挺点，嘴巴小点……策马天下越看眉皱得越紧，没来由得就有点糟心，难怪人姑娘家也看不惯，收回视线，玉桂还是副好奇心的等着他继续。

“恩……”策马天下微微迟疑了下，有些泄气道：“也不都是，再说大男人的不比长相。”

“就是。”玉桂立刻点点头，大针一使力穿过了鞋底，狠劲地拔着麻线，轻撅着嘴角道：“要我说长得好有啥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还没个姑娘结实，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策马天下忽然就低着头耸起了肩头，这玉桂姑娘年纪虽小，说起话来一点不含糊。

“你笑啥？”

策马天下忙收了笑意，也压低了声，点头道：“我觉得你看人真准！”

有些黝黑但光泽莹洁的少女脸庞上染上了红霞，像刚熟的苹果，水嫩又可爱，玉桂深低了头，大针在鞋底上轻轻戳点着，道：“男人就该是个汉子，能吃得苦，会过得日子，心实诚，像王大哥那样……”

“王大哥？”从少女的表情不难猜出她的心思，策马天下又有些悔一时嘴快。

“我跟你说这些做啥！”

玉桂的脸整个红了个透，站起身把纳了一半的鞋底搁在凳上，走到栅栏旁撑着的一个小竹簸箕，在里头拨了拨，端着簸箕又回到策马天下身边，举到他眼前，笑得调皮，“你闻闻。”

策马天下凑近一嗅，抬眼道：“花椒叶？”

“晌午烙油饼，撒点椒叶可香着呢。”

“说得我都谗了。”

玉桂又撮了撮手心里的椒叶，笑得开心，“你就等着尝我手艺吧，我先去和面。”

另一头埋首整理药材的两人，其实谁的心思都没在手上，何老是一脸尴尬外带愁眉不展，拍了拍师九如手背道：“九如啊，你这个归整错了。”

“恩？”师九如抬起头怔愣了下，低头看手边分了半天还混在一起的两种药材，忙道：“抱歉，吾重新再来。”

“哎哎没事没事。”何老有些心疼的看着师九如，老叹一声，道：“九如啊，她是不懂事，还不知道你的好啊。”

“吾并不介意……”辨着手中的药草，又仔细整理了起来，师九如慢吞吞道。

“你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慢慢来，她总有天会明白的。”

“多谢何老关心。”

何老又是欣慰一笑，拍了拍师九如的肩膀。

晌午一过，何老说要赶去临村一户人家看个病人，背了笼子提了药箱就出了门。地里的秧苗子要浇水，玉桂挑了担子准备下地，策马天下说你那几亩地用这桶得挑多少担，还不把人累垮。玉桂说平时和爹一起下地就推水罐去，她一个人也拉不动。策马天下没二话，和玉桂一起抬了水罐扛到板车上，拉着车先去了水库汲水。大黄摇着尾巴也跟在了玉桂和策马天下后头。原本不怎么大的一个院子，一下就显得空落落的，师九如目送着走远的两人，也不知站了多久才转身回了北屋，绘起了图鉴。

先回来的还是何老，师九如接过他的笼子药箱，又倒了碗茶给老人，两人便在院中聊起了家常。待日头西下，策马天下和玉桂才赶了回来。

策马天下拉着板车，玉桂坐在车扶手上按着空水罐，大黄欢实地摇着尾巴，前后小跑着跟两人停在了院中。

两人脸上都是红仆仆的，但也笑嘻嘻的有说有聊，师九如站起身就进了北屋又倒了碗茶，刚踏出门，就见玉桂从伙房拿着水缸里的葫芦瓢递给了策马天下。

何老有些气鼓鼓道：“你个疯闺女，自己爱喝生水就算了，也不怕策马公子喝了闹肚子。”

策马天下就着葫芦瓢大大灌了两口，又递回给玉桂，笑着对何老道：“没事，就这喝着解渴。”

玉桂接过葫芦瓢也喝了几口，又把瓢里剩下的水倒进大黄的瓷盆，才跟着道：“爹你就爱瞎操心，策马大哥才不会介意这个。”

“策马……大……咳。”何老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愣是憋不出下句话。

“大哥你也饿了吧，晌午的油饼还有剩，我拿两个给你。”

“哈哈，是饿得慌了。”

师九如还端着茶碗呆站在屋口，何老赶紧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九如啊，你不介意的啊……”

师九如点点头，看了眼策马天下，把茶碗又端回了北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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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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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19樓發表於: 2010-12-27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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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晚饭过后，玉桂烧了一大锅水说是累了一天了好好洗洗，策马天下便提了半桶热水回了北屋。平常农家也没有那种可以容下一人的木桶，就是个敞口的大木盆，小孩还能坐在里头泡泡，大人也只能就在盆边擦洗擦洗。

倒了热水又掺了桶凉水，策马天下脱了个精光半蹲在木盆前用布巾撩了水擦在身上。师九如从里屋挪到外屋，走到策马天下身后也半蹲下来，握上他手里的布巾，道：“吾帮你。”

“不用。”策马天下抽出手，继续擦洗着也没回头，道：“我身上都是水一会把你衣服沾湿了，你站远点，左手还没好也碰不得水。”

“吾可以用右手。”师九如手心贴在他背上，道：“这里你洗起来也不方便，让吾帮你擦背吧。”

“怎么又讲不听。”策马天下无奈叹声，感觉背上有些烫热的温度又滑上了颈后，放弃道：“你去把外衫脱了再过来。”

师九如笑着应了声，把外衣脱在床上，穿着里衣走回了策马天下身旁。策马天下在水里把布巾摆了摆拧干了些，从肩头递给了身后的师九如。

师九如接过布巾就仔细擦洗上了手底的肌肤。从后颈来到了左肩，一个月前的旧伤已经长合，剑痕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条酱红的线，师九如轻拭过那里，道：“还疼么？”

“恩？”策马天下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扯着嘴角笑道：“都过去多久了，早不疼了。”

捏着布巾的手又落在了背心，那里的伤都是些横七竖八交错在一起的细微的疮口，虽然也已愈合，但不同与肩膀的剑伤，是浅浅的粉色，有些也已经接近肤色。沿着脊骨下滑的手停在了腰侧，师九如眨眨眼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策马天下往他手掌停留的地方看去，想了想，才道：“不记得了。”

指尖在那条有些突起的暗褐色伤痕上来回抚着，师九如轻蹙眉道：“这个伤口一看便知没有经过处理，疮口不平自然愈合，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男人身上有一两道疤算什么。”策马天下拨开了腰侧的手，心想：你就不能少操点这心，也不怕把你累着。想归想，话却是没说出口。

“策马。”

师九如忽然压低了些的声音响在身后，策马天下疑惑地偏过头，眼角斜睨着他。

“你这里有块胎记。”

师九如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尾骨下，指尖轻轻的在股沟之间扫过。

“师·九·如！”策马天下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反手就要擒住那有些不安分的手，“你别是连背和……那里！都分不清吧！”

师九如左手一把握住策马天下的手腕反扭在他身后。

策马天下一惊，立刻道：“别闹！”

“不用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师九如温柔的嗓音带着粘性贴近了策马天下耳畔。

感觉到身后不停搔磨着的指腹，策马天下又窘又怒，没好气道：“什么帮我擦背，说得好听！”

“因为你看不到这里。”话说间，师九如轻轻含上了唇边雪白透红的耳垂，沉声道：“策马，要吾告诉你它是，什么颜色么？”

又往股沟深处探去的手指，让策马天下一个激灵，酸麻麻的感觉沿着尾骨爬上脊梁蔓延到了整个背部，策马天下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待要再出声吓止，忽然院中一阵脚步声停在了屋外。

“策马大哥。”玉桂在门口不大不小的唤了声。

策马天下明显僵了身子，被反扭住的手臂微微挣了挣，又不敢太用力怕伤着他左手，谁想这一挣却让师九如加重了力道，现下光着身被人制住还要担心对方的身体门外又巧不巧的站着个大姑娘，策马天下是恼是忧是羞，极轻地啧了声，赶忙朝屋外道：“玉桂，什么事？”

“就白个跟你说的，刚忙得忘了。”

白天聊得不少，一下让他想起是哪件他也一时迟疑，这时股间的手却忽然退开，策马天下瞬间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询问玉桂，那只手却绕过了腰侧来到腹下，策马天下一低头，就见那白玉般的手握上了自己柔软的根部，“师！！”

“策马大哥？”

硬是吞下一口气，策马天下再深吸口气，尽量平静道：“是……什么事，我也忙晕头了。”

“呵呵，是鞋样子啊。”

师九如紧了紧手心，手中原本的柔软立刻颤抖着微微抬起了头，渐渐变得硬挺地触感让师九如洒在策马天下肩头的气息也灼热起来。四指揉搓着拨弄开了掩着头部的皮肤，拇指按压上小小的孔眼，随着怀中身体难忍的战栗，透明的液体从眼中羞涩地流出，染湿了师九如的手指。

策马天下扭动了两下，仍是摆脱不开桎梏，而在师九如手中升起的情欲，让雪白的身体覆上了一层粉红，想要逃离却不能，想要出声却不能，骚动的浪潮从腹下侵肆着身心，像要冲毁严防紧守的最后一道堤坝，持续着激烈的冲撞，一声低吟从鼻腔中漏泄，策马天下立刻咬住唇角阖起了眼，将延绵的吟语生生咽进了肚，微微松开贝齿，才道：“我……知道了，还没来得及……，明日再给你。”

“那成。策马大哥我听你声音怪怪的，是不是晚上那生水喝坏了？”

“是……有点不舒服。”

师九如忽然握紧了掌心，原本缓慢轻柔的揉搓抚慰也变成了自下向上的套弄，越来越多的液体从红嫩的小孔中涌出，将掌心整个沾湿，润滑让套弄的动作更加畅通无阻，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咕唧’声。

策马天下心中大骇，并起了双腿，可这一并又让身体失去了重心，实实落进了师九如怀中，头也枕上了他肩膀。而双腿间的挺立，那刺目的紫红毫不遮掩地昭示着它在这只手中有多么快乐！策马天下的双唇开始颤抖，有些什么即使是他死死咬住也忍不住的东西即将溢出，一丝甜腥在口中蔓延，忽然唇上一热，师九如舔过他紧咬的贝齿，在策马天下不自觉启齿的瞬间，舌便灵活地探了进去，在这湿热的缠搅中声音被师九如纳入了口中。

同时院中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虽然有刻意压低，但透过并不厚实的门窗仍是传了过来，“快别疯了，这么晚你在人大男人屋外喊叫什么，还不快给我回来！”

“爹——”

“赶紧回来！臊不臊！”

“策马大哥，伙房锅里还有热水，你不够就自己去提啊。”

“玉桂！”

老人和少女的声音在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中一起消失在了院中。

一颗心还没放回肚中，箍在腿间的手突然加快了速度，喉间的呓吟脱出又被师九如吞入，策马天下紧蹙了眉试图摆脱纠缠，可不只是手，连欲根和唇舌都落进了别人的控制，师九如的拇指轻压上欲望的头部，指尾又撩拨上了根部的玉馕，重重一握，策马天下闷吭一声，泄在了他手中。

沉重的喘息中，师九如微微放开了被蹂躏地有些红肿的唇，但仍是浅浅的吻着，蹭着不肯离开。高潮的余韵还未褪尽，有些无力地倚在师九如怀中的策马天下想张开口吸入些空气，可唇边的绵绵轻触却扰人不断，才微启唇齿，师九如的舌又滑了进来一点点舔着他的舌尖。策马天下抵着他的舌尖推了出去，偏过了头。

“策马？”师九如这才松开了左手，扶起了怀中的人。

策马天下拣起被不知何时丢在地上的布巾摆了摆，擦了腿间淌落的痕迹。

“策马。”师九如又是一声轻唤，从方才起策马天下就一直低着头，一眼也没有看过他。

策马天下像是没听到，穿好了里衣披了外套，打开屋门将木盆端了出去。半晌后回来提着半桶水，和着凉水倒进了脸盆，师九如还一直呆站在一旁。掩了门，拖着师九如到脸盆旁，洗净了右手上的痕迹，又从木架拿了些干净棉布，重新包扎了师九如沾上水渍的伤处。

“策马……”

师九如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低头帮自己绑棉布的人，右手悄悄握上了策马天下的手，包好手指，策马天下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转身朝里屋走去，一掀被子躺进了床里。

北方人睡的不是木床，是土炕，也没有大床和小床之说，一般的炕都足够大，两三个人睡在上面不成问题。本来这屋是何老住，现在来了师九如和策马天下，何老就去了闺女房子打铺，这里留给他们两，原先也只有一床薄被，想着两个大男人一床不好挤，就让玉桂又翻了床年节褪下的旧被给他们，虽然……是没被两人用过。天气早就热起来了，别说盖被，策马天下经常脱了里衣就那么赤条条的躺着，总是师九如拉了被子盖住两人，山里的夜还是冷的，怕他睡不老实，也就一直护在怀里免得半夜蹬被。师九如的睡觉习惯好，入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醒时基本还是那样，策马天下就自在惯了，竖着睡横着起都是平常，所以一开始并不喜欢被人搂着，也没少把师九如踢出被子外，但日子一久，习惯都是养出来的，后来不用师九如伸手，只要他贴上床，策马天下就把自己送进他怀里。

两个人，两个男人，天气又热，睡一个被难免擦枪走火，这种事情只要你情我愿本没什么，他们也不是头一次抚慰对方，虽然前些次都是熄了灯摸黑的亲热。只是……策马天下严严实实地裹在旧被里，背对着炕外，越想心头火气越大。刚才那算什么？强迫不说，还是在外人面前，万一被撞破怎么办？这不是策马天下羞与让别人知道他和身为男人的师九如是这种关系，而是在他觉得，这是种私密的感情，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是我们两的事，也没见平常夫妻把这档事做到外面去，师九如你再不要脸总该有点常识吧！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师九如也躺进了床里，不用回头都知道那双眼睛睁在身后，策马天下心头一声哼，闭起了眼睛。肚子里这股火下不去，策马天下自然是睡不着，阖着眼在心里把师九如一顿数落，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想他是睡着了，策马天下才缓缓睁开了眼。忽然，掖在肩头的被子动了动，被角被向外掀开，一个温度瞬间贴了上来，动作很快也很轻，师九如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间。

“策马，抱歉。吾不该介意玉桂姑娘。”

策马天下眨了眨眼，有些错愕，原来……忍不住心中轻叹，策马天下再度阖上了眼，装做睡不老实的样子转了个身，靠进了师九如怀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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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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