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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项上平白多出一道红丝一般的痕迹,甚至连本人都未曾发觉。 +4,v.B@
还是某日绮罗生起了兴致,说:“如今大剑宿真力已恢复三成,哪怕暂时比不上过去风光,在而今江湖却也能胜过大多数人,再这样日日散着头发像什么模样,小弟再重拾一回过去职责,替你梳一回头罢。” HJn
他笑吟吟将意琦行按在镜前,雪璞放在意琦行手中任其把玩,梳子轻巧从一头雪发中划过,而后拿刀的手又一绺一绺地将分好的头发打成细小的辫子。意琦行在镜中看着他,看到绮罗生的发辫,又想起江山快手那样飒爽利落的头发俱是绮罗生自己亲手编制,不由想,他似乎真的很倾心此道。 *Hnk,?kPq
绮罗生的雪璞落在他这,熟悉得好像又回到主人手中一般——过去雪璞便没少落在意琦行的手中过,如今重新被意琦行握在手中,它真正的主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仔细给梳着头发,意琦行展开那把剔透的折扇,去仔细打量,看扇面连接处的磨损是否一如当年,某根扇骨又是否还是在开合时滞涩着卡上一点。他熟悉的那些痕迹俱在,绮罗生过去入江湖与人挑战,那些对手在雪璞上留下的划痕依旧,却也多了许多意琦行未曾见过的痕迹,他的手指磨过那一道道自己未能参与、也未曾听绮罗生这段时日中提起的事而造成的划痕,心里又开始出神,想这一道该是怎样的交接碰撞才能留下来的,好像这般就能多了解这段时日里的绮罗生几分——哪怕他明白只要他开口,绮罗生定然会将答案告知自己。意琦行又开合几次雪璞,过去那一点细微的滞涩已经被修复,他心内不知在想些什么,抬眼去看镜中时,自己的头发已被绮罗生打了好几条发辫,对方依旧兴致勃勃,意琦行重又垂下眼,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可以睡上一会儿,睡醒了再睁眼时就会看到绮罗生笑着说:“剑宿,你看,这样的头发才适合你呢。”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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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垂下眼,可倏然又将目光重投回镜中,眉头轻轻蹙起,他动作有些大,以至于绮罗生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二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绮罗生问:“剑宿,如何了,可是觉得有些累了?” )aOPR|+
意琦行的目光严肃,蹙起的眉又深几分,他又看了半晌,才道:“绮罗生,你颈上是什么?” S]7RGzFe
于是绮罗生这才开始注意自己——他看到镜中的自己项上有着两寸长的一道细丝般的红痕,他本人全无感觉,一手去触碰自己脖颈,另一手却是去擦了擦那面镜子:镜面干净,那红丝绝非什么突兀的脏污。意琦行也转过来站起了身,看着绮罗生的手指摩挲过那一道痕迹,他的指尖也追随者绮罗生手指的痕迹去触碰,指尖下的部分随着绮罗生的呼吸而轻轻起伏着,是正健康活着的象征。可意琦行并没有因此感到半分放松,在那道细丝的末尾,他的手指竟是下意识的使力,圆润的指甲轻轻陷入绮罗生的皮肤。 }BpCa6SAs
“剑宿何以是这样的表情,”绮罗生道:“要命的事我们也已见过不止一回了,还有什么是我们应付不过去的。”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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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红炉点雪。”意琦行道,闻言,绮罗生面上显出一点惊愕:意琦行是红炉点雪创招之人,绮罗生又是这般修为,能在二人毫无觉察的状况下施下红炉点雪是完全不可能之事,可指下红痕却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的红炉点雪。意琦行指尖凝着真气,循着解破之法再次沿着那道红痕描画,可从头至尾,非但没能让那道刺目的颜色消失,反而两边还又延伸出几毫,意琦行面上凝重,道:“这道红炉点雪之上留有魔始的气息……看来除非找到那道怨力化身,不然是解不开了。” UoLvc~n7
“此回倒是未得见前几回的黑气,如今没有线索,也是愁人。”绮罗生看起来比意琦行要轻松得多,他轻拍着意琦行,又将人转回去重新让他坐回椅子上,继续他方才未完的工作,他将那些已经打好的发辫缠绕在一起,重又将意琦行的头发高高堆叠起来,意琦行一直在思索着,绮罗生便也不去吵他,只是准备出去给人煎药留对方一个清静时,意琦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我们回通天道去,在那里会有能解你红炉点雪之人。 j(`L)/|O
绮罗生道:“剑宿可是已有线索,我们要离开指月天瀑了?” *[(}rpp M
“魔始一开始就是为覆灭云涛鱼龙而来,一切本就与你无关,从前两回来看,他窥探我之内心,造出幻象妄图动摇我的心神,这次想来也是一般无二的伎俩。”意琦行将雪璞还到绮罗生手中,又去拿起天意神器负在身后,道,“如今你项上已有红炉点雪,我们应是早在不知何时就入了魔始的圈套中,而今不过是在幻境中前行,此地是幻境,通天道也是幻境幻境,待得解了你的红炉点雪,我们还是会在指月山瀑中。” Lwg@*:`d
“既是如此,看来魔始残留怨力也并没一开始想的那样吓人,只能玩弄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绮罗生跟在意琦行身后,笑道,“能使红炉点雪之招,又在通天道之人,愚弟思来想去,也只想得出一个人。” U/e$.K3v
“便是你心中所思那人。”意琦行已然迈步出门,道,“这道红炉点雪可未予我们三十日那样长的时间,且行吧。” 7>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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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山瀑还是那个指月山瀑,山依旧,水依旧,花也依旧,可知晓此处只不过是魔始精心仿造出的幻境后,便觉得这样的景色不值一看。二人离开此地,往通天道之方向行去,倒有了几分一步千里的感觉——指月山瀑离通天道至少有着两日路程,可如今一路上除却头上白日,余下的一切都是模糊,即使只是缓缓而行也瞧不清路边之景,莫说行人,连一只飞鸟都无。待得终于看到一处能看清的地方以便确认一下行程,绮罗生却是笑,说:“剑宿,现下我们二人轻功可是要在江湖中拨得头筹了,这样长的距离我们竟只花了这么一点时间。” ` R;6]/I?
意琦行没应他这句玩笑,目光只是又在绮罗生项上那道又长出不少的红丝凝望。此时雪璞移开,遮住绮罗生的脖颈,那人小半张脸被遮在扇后,眼神中难得透出几分幽怨,道:“剑宿可休再看了,要弄得愚弟我害羞了。” 2\Vzfca
意琦行正想斥他护胡言,绮罗生却又笑着前行,意琦行只得无奈地叹一口气。两人并肩而行,即使目光所及之处不见山亦不见水,却仿若昨日再现。绮罗生看起来不着急,意琦行干着急也没用,他一路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逗意琦行开心,可意琦行没那个心情,只得闷闷地嗯几声以作回应,直到他们二人回到通天道之下:此时也不过夕阳正黄昏。通天道的景象不似路途中那些模糊的光影,清晰真实一如那个指月山瀑,在二人将要攀登而上时,绮罗生仰首看着这个自己少时曾为见意琦行而来过许多次的地方,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再回到这个地方——即使只是在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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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曾以为,是你惧高,所以才不愿意留在叫唤渊薮和通天道。”意琦行亦是仰首看着这座高耸不见顶峰的山,最后也只道,“罢了,都已是过去之事,现今比起重提旧往,还是先将你项上红炉点雪之招解去,等脱离了幻境,你若还想回来,我便陪着你一块。” V'";u?h#S
绮罗生点点头,笑说一声好。 K&t+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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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太祖虽为武道七修之首,表面看起来是豁达洒脱的一代宗师,实乃心思深沉、手段阴毒的枭雄,曾设下凋亡禁决之局搅乱武林,彻头彻尾的老狐狸一只。意琦行道:“我只知他必定在通天道,却不知他又会设下怎样的诡计,若真有万一,你不用顾虑我,解开你的红炉点雪才是当务之急。”绮罗生便答:“左不过也不是真正的戚太祖,就算是魔始,也不过残留的一点怨力,剑宿何必对我们这样没信心。” wz-#kH5?
虽是这般说,可面对七修创者、曾为五大传奇中的步武东皇,二人面上俱是凝重,可谁都不曾想,踏入通天道之时,没有任何陷阱算计,只有站在正当中负手而立的戚太祖一人。对方睁开眼,却显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态,很快又被掩饰在睥睨天下的气势之中,他笑起来的时候仍有几分当年被一留衣说是幽默前辈的随和,可出口的话语却并非这般。 C>d_a;pX
“你们两个小子,可知老夫在此等你们等了多久。”戚太祖仰天长笑,身形却是在一息之间袭上,掌凝剑气,直直往二人中间劈下,“我没有心思再和你们兜兜转转,拿出全力,杀了我,自能解除小子的红炉点雪,不然,便在此地做一双亡命鸳鸯罢。” Sc!{o!9\
他之真气澎湃,绮意二人在他掌劈下之时亦是迅速往两边撤开,却仍是被气劲波及退出更多。意琦行真气只有三成,干脆拔出天意子母双剑,绮罗生自也不敢小觑这个幻影,江山艳刀与黑月之泪赫然在手,二人紧盯戚太祖,对方这时却复归平静,只大笑道:“初代内七修齐上尚且奈何不了我,如今刀剑同行尚差一人,又能将我如何?” cMCGaaLU
“当日我能杀你,如今自然亦能。”绮罗生用眼神却在示意意琦行此阵由自己主攻,身形一如鬼魅,下一刻双刀便与戚太祖缠斗在一块,又道,“一留衣不在的部分,我与剑宿补上又何妨,只可惜,我此生实在不愿再一次拿起戟,重复一回当日叫兄弟痛心之情境。” <_S>-;by
绮罗生主攻,意琦行掠阵,几次被戚太祖狂然释放的真气划伤,与戚太祖正面相对的绮罗生更是惊险万分:幻境中的戚太祖正当壮年,是最为强盛之时,彼时强如超轶主也不敢直撄其锋,绮罗生刀走偏锋,却也是险中求巧,最危急一瞬,是戚太祖的剑气堪堪划破绮罗生脖颈上的皮肤,削去他半缕头发,倒像是将红炉点雪又延长了一段一般。意琦行心焦,仅有三成真力的他却无法左右战局,脑海中却登时回想起当年他与戚太祖的一次切磋——戚太祖算不上什么好师尊,自然,他与意琦行之间也并非是师徒关系,虽仅只有一招之缘,倒也如同忘年交一般切磋过许多次,意琦行输他半招的时候多一些,余下一多半是比平手多一些的小胜,惟有一次是戚太祖败的心服口服,是他瞧见了戚太祖一个难以捉摸的破绽。 H0zKL]D'>
意琦行凝神望去,与绮罗生缠斗的身影行步之中破绽犹在,可速度之快是现下他无法去打破的尴尬,他只得在一旁等待时机。那边的绮罗生一时不察,手中艳刀被击飞,本该乘胜给予重创的戚太祖却是骤然一顿,身形缓慢下来,意琦行已经顾不得是否是戚太祖的阴谋,天意剑直破而去,重重插入戚太祖左胸。 bIR AwktD
“你非是步武东皇,”意琦行说道,“他绝不会再犯这样的小错。” iUv#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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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咳咳咳……”戚太祖原先暴起的身体在天意贯穿他的一瞬就疲软下去,竟是在他身上看出几分老态龙钟之感,他吐出喉头鲜血,只道,“你焉知老夫不是一缕东皇的残魂,老夫只是老了,等你们两个小子等到老了。意琦行,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那副孤高的模样,你自生来便在云端,可曾想过有一日英雄迟暮。” 9Ytf7NpR
他说着,又咳出几口污血,那些血便化作黑气慢慢散去,戚太祖又看了一眼绮罗生,手指着他笑道:“到那时,只有你一人老去、死去,小九这小子可和你不一样,他——” ~>af"<
“意某即使现今未到迟暮之寿数,可这半生也已历经数次迟暮。”意琦行打断戚太祖的话,脑中思绪却是落到多年之前的某个黄昏,死之一字,或为情或为义或为仇,江湖中人总难免提起这样的话题,彼时绮罗生挨着他的肩头,眼神亮晶晶的,他什么都没说,意琦行却都已明白。那也只是多年之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意琦行稳下心神,又道:“文帝曾言,天下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国且如此,况乎个人哉,人生不过潮起潮灭,古今多少英雄豪杰,岂有永立山巅者,意琦行之道,岂会因一个迟暮而畏惧动摇。” kvzGI>H:
说罢,他又看向已经拾起艳刀走到自己身旁的绮罗生,只道:“绮罗生自有他的选择,他的去留与我无关。” -I$qe Xy
戚太祖又问:“即使他去到你再也到不了的地方也无妨?” ^6*2a(S&
绮罗生想反驳,却是意琦行平淡道:“难道现下就不是这般吗?” D0(%{S^
戚太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一个剑宿,好一个岂有永立山巅者,意琦行,老夫在无间黄泉等你作陪!” pq 4/>W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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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时,便如意琦行所预料,二人依旧在指月山瀑之中,他扭头去看绮罗生,对方自是知道他所关心——雪璞被他收了起来,雪白颈子大大方方展露出来,哪还有红炉点雪的痕迹。 K5O#BBX=
绮罗生似是看见意琦行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上几句话挪愉一下意琦行,却听到对方轻轻开口,道:“绮罗生,你应当回时间城去了。” 'WEypz
绮罗生愕然,竟是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意琦行,你这段时间,便是一直想着要我回去不成?” zCvt"!}RRa
他没等到意琦行的回答,出乎他们预料的,黑雾未有给他们喘息之机,再次不知从何处、裹挟着魔始死前的怨念将完全二人包裹其中。 =K6aiP$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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