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2 [原無鄉X倦收天] 山河依舊 1~15章 5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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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el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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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4-09-27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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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個!!這篇文追定啦~~~小清新什麼的最萌了。

頂端

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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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4-09-28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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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将军，教我剑法。”
“不行，原皇陛下没有同意。”
“将军将军，教我吧。”
一大清早莫寻踪就偷偷跑来了原无乡的行宫，这次不是翻墙，老老实实让人通报后走了正门。可原无乡已经离开了，倦收天和莫寻踪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倦收天自己走去了空旷地开始练剑。
可这下好了，莫寻踪平日里就爱舞刀弄枪的，可惜南国崇文，以前莫寻踪总围着天疆来的使臣山龙隐秀转，现在又多了个能让他死缠烂打的倦收天。
其实山龙隐秀当时也只是教了莫寻踪拳法的基础，剩下的只是赠送了本拳谱让他自己练习体悟。倦收天并不是不愿意教，只是原无乡有言在先，只好板着脸继续拒绝莫寻踪。
不行二字还没说出口，就有人替自己做了坏人，倦收天一看，依然是原无乡。
“今天有授剑大典不用去学堂就到处乱跑，寻踪，灵犀姑姑找不到你都着急了。”原无乡边说边进门来，想必早就听见了莫寻踪嚷嚷着要倦收天教剑法。
倦收天将名剑鞘入剑鞘中，低垂眉目尽量温顺地唤声原皇。
原无乡略过挤眉弄眼做鬼脸的莫寻踪上前来，抬手拍拍倦收天的肩膀，看见他还穿着朴素的常服，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去做准备吧，一会不要忘记带上名剑。”
注意到原无乡已经换好了礼服，倦收天点点头，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名剑，转身就要往屋里去。
“等等。”原无乡一下捉住倦收天的手臂，扯停了他毫无防备的脚步，倦收天策过脸看原无乡的表情是不解而茫然。
“原皇？”
一个大包裹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被塞进了怀中，其貌不扬的土布包不止有些大，还有些沉，而且似乎装了不少的东西。
“这是？”倦收天抬头，把困惑的视线从包裹上转移到了原无乡身上。
“今天的授剑大典上有北国的朝贡队伍，好像是那位柳峰翠托人捎给你的。”原无乡凑近了倦收天低声说，不由自主的笑让热气全呼在了倦收天的耳畔。
倦收天心里涌动万分的感激，眼眶有一点热。他的手紧紧抓着包裹不松，仿佛里面装的是北国，是故土。“请陛下替我向柳峰翠表示感谢。”
“嗯，我会的。”原无乡爽快地答应了。
“还有，”倦收天认真注视着原无乡，声音却放轻了，带着一点赧然，“谢谢你。”
原无乡莞尔一笑，什么也不表态，只是说，快去准备吧。
太阳的光热将天空融成半透明，各色符帆在风中猎猎作响。
倦收天双手捧着名剑金锋站在洁白的石阶下等待，不只是双臂，连腿也开始变得麻木。他本就细长的眼半眯着，望向远如蜃楼般的宫殿，华美的金瓦映着蓝天，衬得它更加雄伟疏朗。
在一阵响彻云霄的钟鼓声之后，象征着南国正式统领南北二国的授剑大典开始。
倦收天独自一人踩上几级台阶，向着原无乡所在的地方走去。两旁身着铁甲的禁卫军目不交睫地目送他上前，视线中隐隐透露着不满：明明是向南国宣誓臣服，偏偏他就一副漠视傲然的样子。
倦收天昂着头，目不转睛走过那些看似威武的禁卫军，眼里只有金瓦下立着的原无乡一人而已。
行至原无乡身前，倦收天在平台几阶下站定。慢慢地，低头俯身，将名剑金锋双手捧过头顶，看着两人愈来愈近的脚尖，心情复杂地等待原无乡接过他手中的名剑金锋。
按照礼节，原无乡在接过名剑后，本该是倦收天代替央千澈以降国的地位向原无乡行跪拜之礼以示臣服。但原无乡却有意无意地无视了这个本该是不可或缺的环节，接过名剑金锋后马上空出一只手把倦收天牵至身边。被打断了动作的倦收天一个趔趄，红着脸完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无乡没有看倦收天，他注视着台阶下所有的臣子，用严肃而不失气度的声音宣告：“从今往后，南北二国缔结盟约，北国臣民与南国臣民同等，望众人今后一心，护我河山。”他顿了顿，“天佑道真。”
被原无乡抓着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倦收天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居然不是南国而是道真？！原无乡到底在想什么……
而台阶下的臣子略有迟疑后，也开始大声呐喊助威，天佑道真，天佑道真。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回荡在整个道真上空。
授剑大典后还有祭典，接见来宾以及宴请众人，可预见原无乡会忙得不可开交，但倦收天倒是清闲了，一个人摸索着回到了原无乡的住处。
换下朱红的礼服，他开始坐到桌前，整理起大典前他拆了一半的包裹。他把零零散散的物件分门别类摆到桌上，临行前他把以前央千澈赏赐的许多东西都托人去当铺兑换了又赏给下属，本以为已经无物可念了，没料到他们竟把砚台镇纸什么都一块捎来留他做念想。
倦收天看着满桌的物件，忽然又开始一件一件往包裹里塞。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这些东西偶尔看一眼就好。
折腾了好一会，倦收天抬头，窗外天已擦黑。窗下的桌几上没了名剑金锋，木制的剑匣倒还在，敞开着横在一边，像还在等待重新收纳名剑金锋。倦收天摇摇头，想走过去收起这再也用不到的剑匣。这才刚起身，就听见有人进来。
倦收天走出厢房一看，果不出其然是原无乡。
他双手背在身后，像藏了什么东西，见倦收天出来，连忙招呼道，“倦收天，手伸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眼睛要闭上。”
原无乡简直是孩子心性，倦收天觉得好笑，但还是照他说的闭上眼伸出一只手。
“要两只手。”
倦收天只好忍着笑伸出另一只手。
然后，一个熟悉的重物带着清脆的细响落进手中。
名剑金锋。
倦收天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捧着金剑，眼睛无法离开原无乡，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表达，“原皇，原无乡，我……这怎么……”
“嘘。”原无乡竖起手指，后面流畅的唇线上扬出一个美好的弧度。“我说过，剑这种东西，应该放在最懂它的人手上。”
有些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哽得人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原无乡注视着欲言又止的倦收天，反而笑得开心，“感谢的话就免了，你去把名剑金锋收好，以后还需要你帮忙。”
再一次握住名剑金锋，倦收天以为自己还未从幻境中清醒，亦或是进入了又一场更为久远的大梦。他恣意地院中挥洒金芒，衣袂翻飞间有披甲上阵的错觉。
又跑来缠着人要学剑法的莫寻踪小殿下扒在石桌边，像一只小松鼠般观望着，分明见到倦收天唇角掩不住的笑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请求，莫寻踪无聊地从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发出些细声细气的假哭。
倦收天无可奈何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眼笑看因为引起了自己注意力而欢乐地蹦起的莫寻踪。“莫寻踪殿下，您要什么就说吧，学剑不行。”
“他要去学堂。”
莫寻踪还来不及泄气，突然冒出的原无乡一句话又把他打击了。
“呜，不要，我要学剑法，以后和父王一起打败黑海国的人！”
莫寻踪耍赖皮似跺跺脚，原无乡站着不为所动，故意板着脸挥挥手，吩咐倦收天说：“倦收天，劳烦你了，把这小子押去学堂。”
“遵命，陛下。”倦收天把手中的名剑金锋收好，笑着应了这份差事。
等倦收天转转兜兜陪完莫寻踪回来时，他远远看见院子的门，却感莫名心悸。这是怎么了？
门外侍卫向来不爱理人，倦收天也没问他们什么，就径自迈进门去。可等到倦收天的手扣在大门的门扉上时，他却没有推，心中有个强烈的预感。
有人拜访原皇。
贸然进入也许会给原无乡造成困扰，倦收天心中也明白自己在南国地位如何，所以无处可去的他漫无目的就回到了平日练剑的空地。
这里离原无乡的书房不过一线之隔，前几日他与莫寻踪交手时，原无乡也是因为在书房才会察觉。倦收天此时坐在桌前，一手托着头，书房内的谈话声模模糊糊听不分明，让本就无心偷听的倦收天也懒意去挪地方。
可渐渐地，有些东西变得无法忽视了。
“陛下。”
“大典方毕，道老还有什么事么？”
“关于陛下今日在大典上的旨意，老臣和众臣都认为欠妥……这是众臣联名上奏的奏折，望陛下体察。”
书房里忽然安静了，像是酝酿着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良久，又传出了原无乡熟悉的声音，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能感觉出他正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约定和北国以武论胜，迎倦收天入南国，朕皆是以道真的前途考虑，现在授剑大典方毕，天下皆知南北合一今后同仇敌忾对抗黑海，要朕现在处决倦收天，真是其心可诛！”
处决……这两个字让倦收天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随即他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他是败军之将，进入南国不过是一阶下囚，南国原皇以礼相待的这几日，倒是让自己生出这许多无谓的妄想了，南国的大臣还真是，忠君爱国呢……
“陛下，老臣也是为了南国的未来，不能让磐帝的心血毁于一旦啊！”
“够了！”一声怒吼，紧接着是奏折书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倦收天的印象里，原无乡一直都是温文从容而和善，至少在倦收天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暴怒，脑中臆想出的情景让自己害怕。
“名剑既然已经回归南国，留着倦收天终究是个祸患，北国之人向来背信弃义，如果重演当年叛出道真自立为王的悲剧……”
“道老！”原无乡怒不可遏地蓦然起身，手中一杆朱笔竟已经被生生捏断，“朕敬你是磐帝老臣，对南国一片忠心，一直对你颇为倚重……但是有些话，道老也不必再说了！”
“陛下……”
“不必多言了！此事无须再议！倦收天如何，央千澈如何，北国又如何，朕自有决断，从此之后，此事禁止议论！要是朕再看到这样的进谏……等同大不敬治罪！”
离凡道老还说了些什么，倦收天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默默的离开了，当初还在北国，他就有耳闻南国继任原皇，温和宽厚以仁厚治国，南国数年之内甚至没有一人判处极刑，入南国之后亲眼目睹素日里原皇温和的言谈，军国大事上也充分尊重臣下意见，一句重话也无，没想到今日……
原无乡就像被触到逆鳞的龙，而且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片逆鳞，居然是他倦收天。
静默。
过了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握起的手又缓缓放开，倦收天抬头，心中有了决定――
原无乡既以诚待他，倦收天此生必不负之。
心事重重的倦收天在门扉前深呼吸，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后推门踏进书房，抬眼看见原无乡正在批阅奏折。
于是倦收天犹豫地走到离原无乡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时，停下了脚步。
原无乡一直没有抬头，等了一会见身边没有人靠近，不解地看倦收天，“站在那做什么？”
“这些奏折，我不方便看。”倦收天说的是心里话。
“可有关北国的事宜，请教你是最合适不过了。”原无乡的神情在暖黄的烛光下更加温柔，“过来。”
无意瞥见笔架边被生生捏断的朱笔，倦收天叹了口气，不再动摇认命般地走过去。
军队的编制驻扎还好说，毕竟是自己本职工作，税务什么的就有些棘手。
刚开始倦收天还有点拘束，提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慢慢地他就找到了自己在北国时的感觉，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原无乡对此也是惊叹又佩服。
两人忙于讨论，等有空闲时间歇口气的时候，打更人已经打过了第二更。
混着打更声的，还有一声颇为响亮的“咕——”
倦收天愣了愣，赶紧别过脸忍住了笑。
原无乡极为自然地笑开了，“我肚子饿了，让御膳房做些夜宵过来吧。”
倦收天应了声准备去唤侍女来，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他们捎给我的东西里有些北国的特产，陛下要尝尝吗？”
“好，那就不必麻烦御膳房了。”原无乡靠坐在椅子上舔了舔嘴唇，“北国的特产，还真有些期待。”
倦收天拿了个油纸包边拆边走进来，突然又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寒酸，赶紧补了句，“就是些普通人家的吃食。”
原无乡瞥见油纸包下烙的金黄的饼，眼睛一亮，“普通人家的吃食，才算得上特产嘛。”说着他站起身，不假思索直接伸手，不顾油渍从倦收天手中取过一张饼。
倦收天张嘴啊了一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原无乡手中的那张饼有个小小的缺，那是授剑大典前倦收天忍不馋虫，偷偷咬了一口。
啼笑皆非地看着上面整齐的牙印子，原无乡笑问，“你咬的？”
“嗯。”倦收天低着头，简直想找条缝钻进去，“换、换一张吧。”
“不用。”爽快干脆地咬下一大口证明自己毫不介意这种小事，原无乡咀嚼咽下后称赞说：“真是美味，虽然是冷了却完全不影响口感。”
“那原皇多吃一点吧。”得到肯定后喜形于色的倦收天虽然内心有所不舍，却还是很乐意将饼分享给原无乡。
“你不吃吗？”原无乡问，“他们给你捎的不多，我还是少吃些吧。”
“那天早上莫寻踪殿下看见了想吃，我便分了他一些，所以显的少了。”倦收天解释道，不得不承认，原无乡的细心又一次触动了他，“陛下您饿了就吃吧，反正这东西，我在北国吃的多了。”
“哈，这么厚实的饼再吃一个我得撑得睡不着了。”
“嗯。”
四目相对，温暖就从心中满溢而出，涌遍全身迟迟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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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4-10-01 19: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親的喜歡
我也是第一次寫長篇。。心裡很忐忑
最困難的就是擔心堅持不了
好在最忙碌的時候過去了
希望大家能夠多多鼓勵我
有好的腦洞，也求投喂！！

頂端

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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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4-10-06 21: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六

莫寻踪似乎不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放弃。
倦收天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距他来南国已经有了一段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要他说个具体的数，还得容他回忆一番。生活不像想象之中的度日如年，倦收天觉得也多亏有原无乡和莫寻踪。
从锲而不舍这个角度看，原无乡和莫寻踪的确很有父子相。
在又一次得到原无乡否定的回答后，倦收天再次“护送”垂头丧气的莫寻踪往书院去。莫寻踪走在前面，倦收天通过眼角的余光可以瞥见他高高束在头顶的栗色头发，发丝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十分调皮。
“将军，我真的想和你学北国的剑法，”非常不甘心的莫寻踪念叨着，扭头偷瞄了一眼倦收天的脸色，“要不，您去和父皇说说嘛，多说几次，说不定他就会同意了，好不好？”
倦收天哑然失笑，对上那认真的眼神就下不了心拒绝。眼看着再走几步就到了书房，莫寻踪干脆停下脚步，梗着脖子死死盯住倦收天，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倦收天没有多少和少年人相处的经验，说一不二的命令式对话在莫寻踪身上也没多少作用。他在面对莫寻踪时，与其说是无可奈何，倒不如手足无措来的贴切。“明天，殿下带着剑来……”倦收天思量着，努力给出最大的承诺，“若陛下不反对，您就跟在我身边，自己看着学……”
此情此景下，莫寻踪露出满脸兴奋的表情，感动得快要热泪盈眶。紧接着，他怕倦收天会反悔似的，连忙高呼着将军答应了将军人最好啦，飞似的窜进学堂。
倦收如纵容孩子的长辈那般温柔地笑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是真的开心。
这时分离正午尚远，偏斜的日光将树的影淡墨般洒在地上。倦收天半身淹没在树荫中，半身暴露在阳光下，在这一派清雅中不紧不慢地回去那高大的墙院中。
一路行来都未遇上侍从或者宫娥，倦收天行走在竹道上，忽然就停下了脚步，静默许久，对着前方的虚空开口，“你也跟了我一路了，既然并无恶意，那为何不现身一谈？”
身后虬松阴影中的那抹黑色身形微动，几乎是因激动而颤抖着低声呼唤：“将军……”
倦收天当下心头一惊，旋身寻找声音传出的地方，脱口问道：“莫非阁下自北国而来？！”觉察出自己的失态，倦收天敛了心神，沉声再次问询，“尚未请教阁下名姓？”
“我的名姓将军无需知晓，您只需要知晓我是为将军而来，并且需要将军配合即可。”
倦收天回过头，费了许多劲才依声寻到了湮没在浓密树冠中的黑色身影，开口道，“阁下可是奉魁主之令而来？若不是……便请回吧。这里没有北国的将军倦收天，而我，在这里过的很好。”
“将军！”那人攥紧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压抑着声音说：“您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魁主陛下待您视如己出……若不是原无乡和南国的那帮老东西，将军现在在北国该是高高在上，接受他人的膜拜……”
“住口，休得胡言！”一声冷喝打断那人愈来愈激动的话语，倦收天的表情凝重如铁。“原皇是为了两国的联合……”
“将军！交出了名剑，北国与亡国又有何异？！难道您甘心雌伏于他人之下，这般屈辱地过活？！将军，只要杀了原皇，一切都……”
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倦收天语带浩然地回道，“如此……又怎样呢。抱歉，恕在下无能力改变现今事实，请回吧。”
言罢，倦收天转身便径自离开。
“呵，什么无力改变，不过是将军心慈手软罢了。将军不愿做的，便由我来。今夜，我会把所有事都改变给将军看！”
那自身后而来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飘忽，倦收天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那人已经失了踪影。
他针对的是原无乡。
林荫道上的风扑在脸上，倦收天静静地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树荫将他整个人甩入了有些毒辣的日光下，他才恍然回神，匆匆行路。
脑海中浮现的是灵犀公主清脆的声音：“你若是觉得可趁此机会报仇雪恨伤害我皇兄的话——”
雪白的白瓷碟子磕哒一声落在桌上，倦收天回过神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煎得金黄的烧饼，随即有和着暖意的香气飘散开来。
“原皇陛下。”倦收天抬眼就看见了原无乡恬淡的眉目和温和的目光，这对现在的他而言无异于在背的芒刺，于是他有些慌张地低头躲避原无乡的目光，“这是……？”
“烧饼啊。”原无乡轻笑着俯身过去替倦收天合上手中的奏折，再次把装着烧饼的瓷盘子往倦收天方向推了推，“都帮我看了一天的奏折了，休息一会。我看你带的饼，自己都舍不得吃，放坏了又可惜，所以我拿了一块给御膳房学着做了。来来来，尝尝他们的手艺。”
倦收天可以说是被这话给惊到了，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在原无乡的催促之下，他捏起尚带着热气的烧饼，一口咬下，鲜香的滋味在口中四溢。心情却变得五味杂陈。
现在的原无乡为了自己凭借着现在的地位以一己之力在抗衡，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是护他毫发无伤。
原无乡微笑着追问，“御膳房做的还合意吗？”
“劳原皇陛下费心了。”
原无乡唇角有一抹笑意浓得化不开，“我不过是让人仿着做了，哪里有花半点心神。倒是你——”他的神色稍显担心，“你整日心情都不曾好，问你又不肯说，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分担啊……”
“不，真的是陛下多虑了。”
刚放下饼的手被原无乡握住。倦收天抬起头，原无乡体温略低的手指就抚上了他的眉心。
“你说我多虑，可哪怕是刚才，你的眉头都是锁着的……”无奈地收回了手指，原无乡看着倦收天斜飞入鬓的细眉下的深邃而忧伤的双目，咽下了没说出口的担忧，“不早了，这些不算重要的奏折可放至明日。从早上到现在都跟着我，倦收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倦收天应了一声后起身，却没有离开。“我，想睡在书房里。”
原无乡咬了一口饼，正蹙着眉不满御膳坊的成品与那日相差甚远，侧过脸就见倦收天还站在原地没动作。原无乡有点好笑地放下手中饼，一把拉过倦收天的手往厢房里带，“书房还是我来睡就行，你快回去休息。”
原无乡把人送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就被倦收天牵住了衣服，他不由露出困惑的神色。
“陛下，我是说……”倦收天的脸颊飞了一丝可疑的绯红，眼睛却是正视着他正经的不带半点犹豫地说，“今夜，我想要与陛下一起睡。”
原无乡被呛着般毫无防备地咳了几声，张大了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突然要与自己睡在一起，虽然说不是不可以，但是这请求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揣摩不清倦收天的想法。
“嗯，可，可以。只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
这边话未说完，几步开外的倦收天忽然感到不详的气息，猛然抬眼看窗外，数片不知名的银色急速袭来，在月光下泛出肃杀的冷光，带着杀意直指室内的原无乡！
“小心！”
不过刹那，倦收天大吼一声，抄起一直备在身侧的名剑金锋，前冲挥剑格挡破风而来的银色飞镖，并借着这股劲将原无乡撞开。眨眼间一片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室内空间有限无法使出全力，马上有银光划破倦收天的衣袖，直直钉入了他脚边的地板——那是刚才原无乡所在的位置。
“这是？！”回过神的原无乡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稳住身形后试图抓住踩上窗框欲追刺客而去的倦收天，却是抓了个空。“倦收天小心！”
倦收天与那黑衣人落在院内，一番打斗后已经有被惊动的禁卫军往这边赶来。
“为何非要对原皇下手？！”倦收天确信那人听见了自己的怒吼。他想要答案，却不希望对方落入禁卫军的手中成为两国联合中的变数，倦收天的脚步与其说追赶，倒更像是驱逐。
“哈哈。”那人低笑着，声音含悲，“一个北国的将军，竟是向着南国的君主？”
倦收天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
身后赶来的侍卫快步擦肩而过奔上前去，提着佩剑的他们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便制伏了不断叫嚣着的刺客，用刀架着押到开阔之处。
唯独倦收天一人还缄默在原地。他早已认清这事实，可当它从他人口中说出时，没料到还是这般伤人。自己不过是风中的柳絮，水中的浮萍，无论是哪边，都再无归宿可言。
“没事了倦收天，没事了，回神……”
不知何时有人握住自己提着名剑不断颤栗的手，熟悉的感觉让倦收天几乎要叫出他的名字。
原无乡原无乡努力绽出安抚的笑容，“倦收天大家都没事了，无论发生什么，等天亮再说……现在你也累了，我们回去休息。”
侍从手中的暖色提灯给原无乡描上了金边，倦收天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黑暗中亮色的身形，不自觉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嗯。”
“启禀原皇，刺客已束手就擒，现在该如何处置。”一旁有侍卫俯身禀告。
闻讯刚刚赶来的双揆等人立在一边窃窃私语，等候原皇的命令。
原无乡沉了一刻，没有说话，皱眉上前去察看前来刺杀之人。
“能闯入王宫而不被发现，实力也不差了。你受何人之命前来？”
那人低头不作答，原无乡等了半晌，示意双揆等人可以将人带走审讯，便要离开。蓦然，背后那刺客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沙哑狂笑，声声入耳宛如来自可怖的罗刹，众人脸色顿时一变，胆小的宫娥几乎吓得晕厥。
原无乡回过头，只听得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同时于此眼角瞥见一丝银光，一道金黄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原无乡小心！！！”
小心什么？一切都像是被放慢，原无乡看见倦收天挥出的名剑金锋时怒极的脸，有东西被纷纷击落，他想要问倦收天究竟怎么了，手臂上却是一凉。
谁也没料到刺客竟然还留有玉石俱焚的招数。倦收天看着面前一片模糊的血肉，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原无乡以为倦收天伤到了哪里，加之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并无异样，便丢下赶来的御医着急握住倦收天的手。“倦收天，有伤到哪里吗？”
手掌中倦收天的手异常的冰冷，如同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焦急的原无乡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道。“倦收天，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他又说了一次，仿佛是对自己说。
然后原无乡突然感到自己的力气就在瞬间被抽空，像有人恶狠狠地扼住自己的脖颈，呼吸顿时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失魂落魄的倦收天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手上，一滴一滴，回神一看，居然是黑色的血！倦收天不曾害怕过流血，却最恐惧他人受伤，他拿出勇气强迫自己再次抬头，就看到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摇摇欲坠的原无乡再也没有力气握住倦收天的手，从唇角溢出的黑血洒在他素白的袍子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原，原无乡……”倦收天颤抖着想要接近，却是被速度更快的御医等人推到了人群之外，脚步不稳一时差点跌坐在地。
“来人，将那东西收拾了，”那名看着更为年长的官员不屑地看了眼那堆血肉，然后把视线扫向倦收天，“还有，把这个有重大嫌疑的北国人带走审讯！”
“是！”
大概对外界还有许些反应，原无乡勉强睁开眼，微弱却万分坚定地说了句“不可……”，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双揆在众人面前忍着不好发难，改口要将倦收天暂时监禁。地点仍旧选在原无乡的行宫，没确认原皇真正安全之前，那里只会有倦收天一人。
这真是一夜辗转反侧。
几乎没有合上眼睛多久的倦收天很快起身，在屋内转起了圈，然后捏起桌上的茶盏猛地灌了口冷茶下去，重重呼出一口气，才算是冷静下来。此时的等待某种方面来说与逃避无异。倦收天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他瞄了眼铜镜忽视眼角的那抹青黛色确定自己着装整洁后，毅然推门出去想找人探听消息。
室内的昏暗被炽烈的日光取代，倦收天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的往院子外走，即将迈出门时，被两旁的侍卫拦下，“大人，你不可以离开此地。”
倦收天一动不动的站着，冷冷地看了眼横在眼前的刀锋，终于还是放缓了语调说：“可否向两位打听一下原皇陛下，他现在伤势如何？”
“哼，原皇陛下福大命大，自然不会有事。”
倦收天还想具体了解一下情况，却是被那俩人不耐烦且粗暴地打断。
无可奈何地重新回到室内，倦收天阖上门，一回头就见一个熟悉却不如平时那样活力十足的身影跃到他的面前，“嘿，将军。”
倦收天露出吃惊的表情又马上收回去，心里倒还存着几分安慰，庆幸着莫寻踪还是平安无事，于是开起来玩笑：“莫寻踪殿下又是翻墙进来的吧，在下不能走出去，难道你难道还不能走进来吗？”
莫寻踪故意摆出大人的气势，豪放地挥挥手，“这样的小事不要揭发出来嘛，比起这个，昨天的事不是更重要吗？”话一出口，莫寻踪就看见了对面倦收天憔悴的脸上马上低落的神色，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刮子，大骂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倦收天苦笑，心知这件事传得快，料想不到连一个孩子都比自己更加了解后续，“小殿下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我也只是听山龙先生和朝中的大臣们说的。”忽然莫寻踪就局促不安地咬着嘴唇，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欢快，他压低声音说，“现在前朝都在议论昨晚的事。双揆咬定和将军脱不了干系，还污蔑将军您和刺客里应外合要杀父皇。慈郎先生说也许这是黑海意图挑起南北两国争夺的计谋……我也这么想的！如果将军真是和他一伙的，那又不要出剑保护父皇。我都不敢继续偷听，将军，将军我怕……”说着说着，啪嗒一声，莫寻踪的眼泪就打在了地上。
看着匆忙扯袖子擦脸的莫寻踪，倦收天心里也是格外难受，“请放心，殿下。有我，有您的父皇在，两国绝不会因此再次相恶对阵。”
这一哄，莫寻踪摇着头抓紧倦收天的一只手，眼泪掉的更凶了。“不是的，将军不是这样的，那些大人死无对证，就放肆地直接说要杀了将军您以敬效尤，借此打击北国。而且现在，父皇的伤势好像加重了……”到底还是个孩子，越想越怕的莫寻踪终于情不自禁地哭出了声，又怕惊动了侍卫，把脸埋进倦收天怀里，闷声闷气地大哭。
倦收天的心像是被划了一下那样生疼，俯身搂住这个努力克制自己而全身颤抖的少年，轻拍他的手臂，低头轻声安慰道：“殿下不哭，原皇陛下会没事的。多大了，还哭个不停……”
等到哄得莫寻踪慢慢平静下来，倦收天才追问道：“到底是怎样？昨天御医分明检查过原无乡的伤，只是擦了个破口，而且已经及时服用了一些清凉解毒的药剂，怎还会……”
“听说是有从来没见过的毒物掺在一起，那些药都没有起作用，现在御医也没有办法，已经贴了皇榜出去招有办法解毒的人了……”泪眼模糊的莫寻踪依旧紧紧攥着倦收天的衣服，抽噎着说：“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倦收天伸手慢慢摩挲着莫寻踪的头顶，心思重重地叹了口气。
“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的父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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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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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4樓發表於: 2014-10-07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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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阿，我不要小太陽被這些可惡的大臣給害了><!!!
我覺得有皇室的身分加諸在身上根本是種詛咒阿
有些事情不願意還是得去做，好在原無鄉前面保住了小太陽
阿鄉!!!繼續加油!!!最後希望兩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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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el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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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5樓發表於: 2014-10-09 02: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情感刻畫很到位，劇情也是引人入勝..期待下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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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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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4-10-09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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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4樓(築昕) 的帖子

嚶~
還好，大臣對原無鄉而言只是多多掣肘，
但是皇室身份確實限制了太多事情，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
幸好無鄉有了小芳~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感謝親的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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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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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4-10-09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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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天刚大亮的时辰，城门外就挤满了等待进城办事或是做买卖的人。城墙的显眼处张贴着征医的皇榜，昨日开门前张贴宣读的，至今也算一日了。
在这都城的中心，几乎是一片死寂的宫殿里，原无乡还依靠着众人勉强送下去的半碗参汤吊着命，皱着眉在昏昏噩噩中以不屈的意志抗衡着永恒的黑暗。而这贴了告示，熙熙攘攘的外城，爱莫能助的人们围着听完官兵宣读了告示后，多嘴地和陌生人窃声议论几句，也就惋惜地摇摇头散了，各自行路。
“黑海国居然敢对原皇陛下行刺下毒，这离战争也不远了吧。”
“是吗，我可是听说行刺的是个北国人……”有人悄悄插了句话。
“净瞎说。”有人不屑地撇嘴，“原皇仁慈宽厚，对那北国的将军也是知人善用。两国关系好着呢，我跑买卖的还不知道？”
眼见着两边剑拔弩张快争吵起来，有人赶紧压低了声音，“这不是统一了嘛，哪来的北国南国的，小心坐大牢。”
挤在准备进城的人群中，有人因此番言论停住了脚步，转身拨开人流接近张贴着的皇榜。那人一身白衣，在粗布短褐的衬托下很是显眼，头戴的斗笠边缘垂着细软的纱，如同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站在皇榜下甚至没有多看它几眼，伸手利落干脆地揭下，然后在好奇围观的百姓聚拢之前，对一边看顾的官兵说：“带我去看看病人的状况！”
层层宫墙的包围下，倦收天依旧被限制着行动，因为探听不到一丝一毫有关原无乡的消息，悔怨与自责在这堪比牢笼所在发酵膨胀。做些本该是宫人们负责的清扫工作，趁无人注意时走上一套剑法，偷偷翻阅那日原无乡遗落的奏折，倦收天不愿给自己留下任何可以分心回忆的机会。可当他看完了几本折子，仔细地分类叠于桌角时，桌上一个新留的小窟窿还是抢走了他的视线，随即心里被揪紧的痛感占据。
这室内已经完全搜查过，刺客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清去，而桌上暗器留下无法磨灭的破处强迫着倦收天重温了那日的心惊胆颤。
面色苍白的原无乡在陷入昏迷前阻止双揆的画面再一次浮现眼前。倦收天痛恨着当时那个因恐慌而颤抖的自己，血战时身陷敌营腹背受敌的自己都不曾如此狼狈过。而如今，手持金剑他却仍无法护原无乡周全。
蓦地一拳砸在桌上，倦收天后仰靠着椅背苦笑。
窗外的阳光直直照射在对面的满架书册上，空中飘飞着许些尘埃，如鹤舞云中，那么安宁。这场面本该替换以阴冷潮湿的监牢，可此时几乎与平日无差的处境却是让倦收天的心头再压了一块重石。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你还会这般信任我吗……原无乡，对不起。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伴随不经意间发出的惊呼，倦收天定神一辨，知晓是莫寻踪来了，便起身出去。
门是开着的，莫寻踪跳着脚跑进来，急急忙忙差个半点就要重心不稳扑进倦收天怀里。倦收天也怕他摔着，连忙抓住莫寻踪的手臂稳下身形，想到进门时莫寻踪的动作，倦收天低头问他，“扭到脚了？”
“落到地上把脚震麻了，过一会就好。”莫寻踪飞快地摇摇头，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兴奋到闪亮的眼神，“将军，不管这个啦，我有一个好消息！父皇的身上的毒有人能解了！”
“御医研制出解药了？！”倦收天听到这话哪会不激动，但又顾虑外人听见莫寻踪在此，平复呼吸压低了声音道，“太好了。”
“不是御医，是外面的一个大夫揭了皇榜，找进来的。”
“这便也让他医了？万一又是……”倦收天怕又出意味，便顾虑重重。
莫寻踪自信地扬起脸，拍拍他还显单薄的胸脯，“将军不用担心！医术自然是要看的，而且，山龙先生与他是旧交，应该可以信任，所以大家也就让他放手一试。”
“那原无、原皇现在的状况如何？”倦收天按住莫寻踪的肩膀急急追问。
“早上和灵犀姑姑去的时候，父皇面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没之前那么苍白，虽然还没醒，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次日午时，沉睡了四日之久的原皇终于在宫女们喜极而泣的惊呼中睁开了眼。
而等原无乡能够清楚地与人对话，又是第二天的事了。
“此次多亏有阁下妙手回春，我才能化险为夷。”原无乡坐在床榻边沿，面向底下站着的白衣青年，脸上是感激的笑，“真是要好好感谢阁下。”
“原皇谬赞，救死扶伤本是医者天职。”名为医天子的白衣青年谦虚地施礼，“其实说感谢，能在宫中遇上故交山龙隐秀，在下也是万分感谢。”说着他侧过脸瞄了一眼旁边一直立着的山龙隐秀，然后正色与原皇道，“不过，在下有一事尚未告知原皇。”
原无乡抬一抬手，“请讲。”
“原皇陛下所中之毒目前只是暂时压制，要真正解毒，还缺一味药。”
“哦，缺哪一味？”
“骷髅草。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毒产自黑海，这解毒的关键药物同样也产自黑海，如果能找到它，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话虽这么说，要做却不是件易事。黑海与道真已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民间交往怕受牵连也渐渐减少，此刻贸然进入黑海寻药，无异于给他们提供一个开战的借口，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原无乡紧着眉头刚想说此事再议，一旁默不作声的山龙隐秀开口说：“陛下，此事可交由山龙负责。山龙非是道真之人，进入黑海国不易引起纷争，且装作异乡人，万一有事也好应对。”
原无乡颔首，“那此事便劳烦山龙先生了。”
“陛下客气了。”
山龙与医天子没一会便拜下退离，原无乡转身从宫娥手中的托盘里端起药茶，仰头几口饮下，说不出的苦味立马占据了舌头。此时有人通报说双揆拜见，原无乡还没从这古怪的味道中缓过劲，低哑着像是吊了千斤重物的嗓子说进来，又趁着人还未至，从莫寻踪遗落的锦袋中夹了块梅子干丢进嘴里。
双揆的心思原无乡都不用猜，两人客客气气几句望原皇保重龙体后，便直奔主题——如何处置倦收天。
刺客的身份早已经查明，的确是北国人，且曾是倦收天所领军下的一名士兵。于是双揆一口咬定倦收天与刺客有关，要求原皇杀倦收天，以儆效尤。
“简直荒谬！”这言论听得人颇为烦躁，一股怒气就窜上原无乡心头，他提高了声音质问着两人，“若倦收天真与那人狼狈为奸，那日放任不管即可，为何还要出手相救？！若他有心要害我，独处的机会那么多，他为何还不下手？！”原无乡停下喘了口气，继续责问，“道真与黑海关系恶化，此事不过是黑海借刀杀人，破坏道真的团结，让道真不攻自破罢了。他们坐收渔利的把戏难道二位还未看穿？”
见原无乡怒极反笑，那人赶紧道，“原皇息怒，老臣着实也是为了南国着想啊。”
“两位不必多言，倦收天的事我自有盘算。”原无乡捂着胸口平复翻涌的气血，用近乎沉痛的声音道，“退下吧。”
无意再去管那二位大臣，原无乡朗声吩咐，“来人，即刻收拾回宫。”
“陛下，此处离医馆更近，在此地更为保险啊。”
“不了，还是趁早回去吧，谁知道那人会自责成什么样子呀。”
倦收天正绑着袖子清扫院内的落叶，偶尔一抬头能看见淡蓝的天空，随即联想到原无乡，便就会失神地站在原地看卷云从房前走到屋后。
门外有侍卫小跑巡逻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身披的护甲同时哗哗作响，自从原无乡出事后，巡逻自然频繁起来。倦收天听见了但没有在意，直到莫寻踪欢笑着跑进来从背后扑住了自己，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无可奈何想着一地落叶大概又要重扫，转回身，却看见那可谓他朝思暮想之人正大步迈进门来。
“不欢迎我吗？”他倒是心情不错，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人还开起玩笑。
“恭、恭迎原皇陛下。”几乎不知所措的倦收天还未稳住心神，丢下扫帚正要低头拜倒，一双手轻扶住他的手臂。
“不必多礼。”两人眼神交会，初愈的人眼中风采不减，温柔的气息也是丝毫未变，“这几天苦了你了。”
“只要你无事，”倦收天一时话语落空，“只要你……”
一只沾染着药味的手指封住他的话，原无乡脸上漾起安抚的笑，“我已经回来了。”
刚出来这档子事，宫内警戒明显加强许多。原无乡不喜大队人马跟着，借着余毒未清的理由总待在居所内，除了上朝最大的活动不过坐着晒个太阳。
两人在院中喝茶闲聊，因灵犀公主恰好要挑布料做新衣裳，莫寻踪还抱了那圆滚滚的兔子来喂。
宫娥们奉了茶与点心便退至旁侧，留两人独处。
倦收天挺直了背捧着茶喝，一桌的桃花酪玉尖面他都是兴致缺缺，发现了那盘切了小块的金黄烧饼时，眼里满是惊喜。这些精细的近乎艺术品的果子糕点里混着一份粗俗得亲切的食物，怎样想都是原无乡特意吩咐人准备的。
“我毒未清不能饮酒，便也不给你准备了，省得我看着眼馋。”
“茶也无妨。”
原无乡伸手去拨倦收天散落在肩头的头发，仔细地撩到肩膀后面，露出被遮掩的脸。这过于亲密的动作让倦收天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那金发掩映下已经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原无乡哪会看不到，只是不戳破罢了。自从倦收天入了南国，的确是没有这个“倦”字，不再需要在部下面前时刻注意仪表，加之日常活动大多不出这墙院，倦收天常是拿了发带随手一束，不碍行动就好。原无乡平时都看惯了，没料到今日会鬼使神差去撩那头发，于是赶快另起话题化解一时的尴尬。
“几日未见，总觉你消瘦许多，”原无乡继续道，“若要什么吃用，我不在，与那些宫女直说。”
“多谢陛下关心……”倦收天咬着小茶盏，从中袅袅升腾的云烟朦胧他的眼，直到眼睛就快被水汽灼伤，他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对面那双更为热切的而深邃的眼，“原无乡，抱歉。”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并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隐瞒了什么。抱歉，我倦收天决定永远向你瞒下可能破坏南北联合的因素。“可我……让你受伤了，甚至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步。”
“但若无你，我怎么可能还有命在这里喝茶，闲谈，吃烧饼。”到最后，原无乡完全是揶揄的口吻，“来来来，多吃些吧，到时候灵犀看咱都瘦了，又该说我了，‘皇兄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就算了，还拉着别人受罪’说真的，我可是怕了她了。”
“好，那陛下也别客气，也多吃些。”
原无乡莞尔，“你终于笑了，你该多笑笑的，那些天天见你的宫女还有说你凶的呢，明明脾气那么好。”
是这样吗，倦收天摸摸唇角，果然微微扬着的向上弧度。他转过头去看原无乡身后不远处的宫娥，年长的还故意板着个脸，年少的几个女孩已经提袖掩嘴吃吃地笑了。倦收天别过脸白了一眼原无乡，绯红已经泛上了脸，原无乡还打笑他，“瞧，多好啊。”
这边正打闹着，从院外小步跑入一侍从，站在几步开外拱手朗声道，“启禀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快请进。”原无乡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迎接，倦收天也照做了，身后的宫娥们站齐了弯腰行礼。
浅紫衣衫的慈郎带着和蔼的笑迈入院中，“怎么大家见我还如此拘束，随意点就好。”
“您辈分大，应该的嘛。”原无乡对道。
慈郎细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叮嘱说，“这毒未清的，吃东西可要注意力，倦收天麻烦你也多担待些。”
“多谢先生关心，只是不知今日先生特意寻来，是为何事？”
“关于此事，我想先与原皇单独谈谈。”
原无乡与倦收天对视一眼，见倦收天点头，原无乡对慈郎说，“那好，先生随我入内一谈。”
两人入书房坐定，书房的窗户开着，随风散入屋外的欢笑声，从原无乡的位置向外望去，还可以看见莫寻踪抱了兔子凑到倦收天身边。
慈郎等原无乡收回了视线，便开口到，“山龙隐秀日前传回消息，说打探到刺杀一事的确与黑海相关，详情还需待他回返。”
“嗯，如此便可进一步查明真相，也可还倦收天清白。”
“我要说的正是此事。”慈郎神情意外的严肃，“我曾试探过朝中众人，想杀倦收天之人并不是少数。倦收天护名剑金锋而来，甚至不能被称为使臣，以他现在的身份，众人要避开陛下针对他简直易如反掌。”
“那先生的意见是？”原无乡问道。
“娶倦收天，封他为后。”
慈郎一语不啻惊雷，震得原无乡瞠目结舌愣在当场，“先生，这……”
原无乡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轻叹了口气分析道，“若封倦收天为臣，不过是让他受人排挤。臣子们处处针对他，陛下若他谏言，反倒成群臣眼中的昏君，把两国联合一事逼向绝境。但若封他为后，情况便有所不同。不过，老臣也只是建议，毕竟也要委屈陛下……”
“并不委屈。不管是曾经的道真还是不久前的南国，皆有封男子为后的先例。只不过，”原无乡抬眼看向窗外那与莫寻踪一起逗弄兔子的金发青年，说不准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此事若要为之，也不该由我决定。一切凭倦收天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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