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6 【鶴卻/鶴白丁X卻塵思】井水河水（更至3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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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e1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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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7-04-30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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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感情要突飛猛進是不太可能…但隨著和對方接觸和相處的時間變長，也會轉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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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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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17-05-01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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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超有感觉的。希望这次后俩人能进展顺利啊，毕竟小却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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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17-05-10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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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牆上的掛鐘指向三點。
現在仍是半夜，窗簾開著，鶴白丁就坐在床尾，看向投在地面上的模糊光線。
卻塵思不知道醒了沒有，整個人埋在被子裏不出聲，連呼吸都聽不到。
想到剛起來時卻塵思躺在身下幾乎狼狽的模樣，和從兩腿間流到床上的液體，年輕的Alpha第一次發了懵。昨晚他以為自己足夠深思熟慮，但等到發情熱一退，他就懷疑自己腦子裏是不是進了水。
他什麼都沒准備好。昨天之前，他連摸個手都沒想過。
鶴白丁忍不住低頭抓了把頭發，原本就被Omega揪亂的卷發已快被抓成一團雞窩。
這時後面卻忽然有了動靜，他僵硬片刻，直到那陣輕微的窸窣聲停下時才轉過頭去，就見卻塵思一聲不吭坐在床頭，光裸的肩上披著他的外衣。那向來服帖的頭發亂糟糟翹著，人也垂著眼睛發呆，一時間屋裏只剩了掛鐘走字的聲音。
地板上堆著的衣服早不能穿，鶴白丁身上衣物倒還整齊，他默默打開衣櫃，翻出衣服來放在床邊，頓了半晌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坐在床側，餘光瞄到卻塵思抓緊被子的手指，心情微妙的忐忑。
他憋了一會兒，腦海裏一大堆話滾過去，剛暗吸口氣，准備先問問卻塵思身上有沒有哪裏疼，他可以幫著給按幾下，就聽一片寂靜中對方忽然開了口。
“你不用自責，”卻塵思並沒有看他，聲音也低低的，一出聲才發覺喉嚨幹啞，“你沒有一點不好，這件事是我的責任。”
鶴白丁一頓：“但這……”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我也不是，”床單濕了大半，粘連皮膚的觸感令人窘迫，卻塵思只能盡量使自己不要去注意，“幸好並沒有……”
他沒說下去，但確確實實松了口氣——兩人並未徹底標記，這也許是現在糟糕局面下唯一的餘地，他迫切想要忘掉這個意外，想安慰安慰眼前這個垂著腦袋的Alpha，讓兩人間的氣氛正常些。
既然彼此都不好受，怪誰都不好。
屋裏並未開燈，窗外光線照出一小片變形的窄長區域，橫在中間，兩人卻都溶在陰影裏，彼此看不清面目。被丟在外面客廳地板上的手機又開始響鈴，在這時候無比清晰，他們卻好像都沒有聽到，只看著床沿。
“就當從來沒有這事，”卻塵思考慮著措辭，“抱歉，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彌補不了什麼，但如果能讓你感覺好些的話……希望沒有對你造成困擾。”
鶴白丁不說話了。他想好的那些話，全被堵了回來，半個字也說不出。
那語氣聽來如此平心靜氣，卻生出了什麼東西刺得他瞬間清醒。他終於意識到，這次意外並不使他們距離更近，反而將對方推得更遠。
他忽然站起來，似乎想反駁什麼，僵了半天，最終語氣沉沉道：“你真寬容。”

淩晨的街道上沒有人，車輛也幾乎看不到，卻塵思一個人走在路邊，身上穿著鶴白丁的衣服，貼身的衣物還是新的，挺括卻並不合身，在走動間不斷擦上他脖子後的傷痕，又癢又疼。
他一邊走一邊給家人發消息，連續幾十通電話沒接，他們一定已經急得要命，但他並不敢接電話，只能含糊地說自己學校臨時有事，已經回了X市，讓他們不用擔心。
這條短信刪刪改改發了出去，馬上又關了機，他很快覺得沒什麼力氣，體液流失過多而引起的幹渴讓他舔了舔嘴唇，還是擰開了出來前鶴白丁遞給他的一瓶水。
鶴白丁遠遠跟在後面，兩手插著口袋走走停停，始終隔了幾十米的距離。卻塵思並沒有回頭，默默走了一段，等搭到了出租車，他打開車門時猶豫一瞬，朝遠處那個站在路燈下的影子揮揮手臂，表示不用再送，才上了車。
經曆昨晚那要命的失效後，抑制劑似乎又開始流轉，身體卻仍然疲憊，他往後靠到座椅上，那些被強行鎮壓於心底的不安與羞愧翻騰起來，令他握緊了手裏的瓶子，猛地閉上眼，半晌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歎了口氣。
這也許是他人生裏最失控的一天。

卻塵思回去做過檢查，目前沒什麼大礙，他翻找了之前的說明書半天，終於發現是自己當時精神疲憊，弄混了幾瓶抑制劑的藥量，以至於出現了短暫的發情熱。但就這麼一個小錯誤，導致的後果已足夠讓他後悔。
事實上他並沒有在Alpha面前表現出的那麼平靜，接連十餘天都會莫名想到對方，這種異樣情緒逐漸穩定後，他把早已洗淨但一直沒碰過的衣物疊起，搭上新買的一套寄了回去。
做完這些卻塵思才輕松些，打起精神准備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時間平平穩穩過到六月，他一直忙著功課和學院裏的活動，開始從同學們口中斷斷續續聽到有關升學的事，各種親戚朋友家的孩子，小升初初升高，都集中在這段時間裏。
縹緲月剛得知了侄子絕纓的成績，對此仍有些不滿意，無意間問了一句：“你那個學弟准備去哪個學校？”
卻塵思當然不知道。
刻意的回避讓他絕不願意回想起有關的人和事，鶴白丁也像從前那樣毫無異樣，或許是學業繁忙，也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就好像斷開聯系已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做法。
他為此想了半天，總擔心那件事會不會影響到Alpha的情緒，掏出手機呆了一會兒，關掉通訊錄，轉而打開了對方的個人主頁。上面只更新了一次，難得不是操場與球，只是傍晚時學校的大門，和幾張教室的圖片。
下面有幾個應該是同學的在問考得怎麼樣，他回了句不差，跟朋友插科打諢互吹互損了幾回，和平時的語氣沒什麼兩樣。
卻塵思徹底放下心。這樣最好，等時間過去，兩個人總會逐漸淡忘。
生活似乎又將回到原位。

暑假的最後幾天，卻塵思忽然接到了Alpha的電話。
當時他正在廚房裏煮面條，准備隨便吃一點就回去趕他的報告，聽到鈴聲拿起手機，屏幕上三個久違的字眼令他發了會兒怔，接聽時也還有些恍惚。
電話一通，兩人都沒出聲，怪異地靜止了幾秒。
對面沉默片刻，說：“你還留著我的電話啊。”
語氣似乎有些複雜，卻塵思一時間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低頭看著鍋裏咕嘟嘟湧起的氣泡，熱氣從破裂的氣泡中騰出來，撲到他臉上。
他低低“嗯”了一聲：“有事麼？”
“我錢包被偷了，”對面頓了頓，聲音幹巴巴的，隔了手機卻還是聽著有點局促，“沒地方能去。”
“這樣……但我現在在X市趕不過去，要麼我讓我爸去找你？”
“我也在X市。”
卻塵思愣了一會兒，想到這幾天院裏已陸陸續續多出不少新生，終於反應過來：“你……是來學校報道的？”
本市有好幾所大學，並不一定就是同一個，他想。
“是，所以我只能聯系你。”

卻塵思匆忙關掉火，來不及處理煮糊了的食物，直接跑出去攔車。他的腦子裏有些亂，等趕到目的地，從車窗裏看到站在車站外的鶴白丁，那種不真實感才逐漸消去。
他只慶幸對方不是昨天來。
鶴白丁似乎又高了點，卷發上壓著鴨舌帽，背著包，旁邊立著個行李箱，在夜晚的燈光裏看起來孤零零的。
想到對方現在剛畢業，某種程度上也許還很不知所措，卻塵思在心底歎口氣。
鶴白丁正低頭反複按開機鍵，試圖讓已經自動關機的手機活過來，無效後左右張望了會兒，見到剛下車的卻塵思，他一面伸長手臂叫了聲名字，一面拖著箱子跑過來，提起行李塞到後備箱。
“證件還在嗎？”卻塵思問。
“這些還在，口袋裏的錢包一轉身就沒了。”
據Alpha所說這是他准備的房租和生活費，這下半毛不剩沒了去處，卻塵思安慰道：“你別擔心，晚上先到我那裏住一宿。”
他的室友談了戀愛，不久前搬了出去，正好有房間能將就一晚。

事實上鶴白丁當時沒兩分鐘就已逮到人順便把人揍得鼻青臉腫，但錢包愣是沒找到，這種事他現在更不好意思提。
他從中午一直坐到晚上，在手機徹底沒電之前，才躊躇著撥出了電話。
“到了，下來吧，我幫你。”
鶴白丁的表情從進了這幢樓開始就有些怪，等兩人走到三樓開門，他看了半天的門牌號，似乎要把上邊的鐵鏽都看出朵花，好一會兒才進屋。放下行李整理時，卻塵思抱了條被子過來，他終於問：“你就住在這兒？”
卻塵思鋪著被子點點頭：“怎麼了？”
鶴白丁哦一聲，也沒解釋，自顧自翻出衣服准備洗漱，卻塵思好像聽到他又在哼小調，詫異都這時候了怎麼還有心情哼歌，轉眼就看見桌面上放了一堆東西，最上面攤著錄取通知書，封面的幾個字尤其眼熟，在臺燈下幾乎閃出光來。
卻塵思並不意外，說了句恭喜，以後又是校友了。他沒有發現自己聲音裏的一點客氣與禮貌，很快到廚房去准備兩人的晚飯，沒多久就察覺到對方站在門口看著他。
“今晚只剩兩個番茄，湊合吃一頓。”他撈起面說。
冰箱裏是空的，剩了一瓶橙汁拿出來擺在面前，鶴白丁穿著睡衣，發梢還是濕的，就坐在桌邊擦著頭發等。
視線掃過外面陽臺，晾著的被單和衣服還未收起，密密地占據整個陽臺。
“你兩個月不回去，一直呆在這裏？”他忽然問。
卻塵思正端著碗放在桌上，聞言動作一頓，他不想細究對方為什麼會知道他沒回家，但理由難以啟齒，剛點頭想轉移話題，就見Alpha忽然生氣似的把面前的碗推過去換了小的。
“你不用躲我到這個地步，”他一筷子把面條塞到嘴裏，嘴巴滿得腮幫子也鼓囊起來，一邊咀嚼一邊粗聲粗氣道，“我難道閑得沒事幹會去煩你。”

[ 此帖被半碟話梅在2017-11-30 11: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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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碟話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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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7-05-10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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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7樓然冬于2017-04-23 17:09發表的 : z$q:Yg
啊啊兩人終於進展到這一步了>///<（擦鼻血） ji~P?5(:
(H*d">`mz
不知鶴白丁心意的卻塵思，當初提出臨時標記的要求時，對前者來說其實是種變相的殘忍吶Q△Q……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咳咳）；但依卻塵思性子會選擇自己做為臨時標記對象，對自己大概也是有某種程度的信任與安心感吧，雖然感嘆對方的遲鈍，但以此為開端，兩人之間總算能有進一步的來往，互動也越加頻繁，直至現在實質上的交合。果真先愛卡慘死（咦） #!n"),3
s,2gd'
終究淪陷本能的卻塵思，能不能發現隱藏在占有欲之下，鶴白丁多年來的心意呢。 WV8?zB1
....... nGdEJ

却尘思大概还要纠结很久，真知道了第一反应也是回避ˊ_>ˋ

引用
引用第8樓dhmz-sy于2017-04-24 10:36發表的 : *Pmk1h2
不小心掉坑了。。。等更。。。。。 V`7^v:

其实我更挺慢的哈哈（喂

[ 此帖被半碟話梅在2017-05-10 11: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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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碟話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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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17-05-10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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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9樓西子音于2017-04-29 20:45發表的 : RsYn6ozb
小道说却尘思你怎么那么迟钝我喜欢你拉么久了你都没有察觉…… K8`M~P.

他还能迟钝更久（（

引用
引用第10樓jamie1ieu于2017-04-30 20:32發表的 : w>IYrSaa>
兩人之間的感情要突飛猛進是不太可能…但隨著和對方接觸和相處的時間變長，也會轉好的吧。 Ufz& 2

会慢慢好转的啦，决定因素在于有没有直球……

引用
引用第11樓-宅球球-于2017-05-01 01:09發表的 : U8Pnt|0M
写的超有感觉的。希望这次后俩人能进展顺利啊，毕竟小却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H?M#7K~[

谢谢^ ^ 至于进展大概是忽上忽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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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mz-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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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7-05-12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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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3樓(半碟話梅) 的帖子

啊啊啊~~楼楼加油继续更，写的很好哦，有种英伦风的味道(*^__^*) 嘻嘻……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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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洄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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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7-09-10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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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钝的小思和别扭的小道，感情进展的话，两个人还有的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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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7-11-30 11: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
鶴白丁和他不在一個學院，這大概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讓卻塵思松口氣的事實。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和高中時一樣與鶴白丁坐在同一個教室裏，毫無異常地說笑。
大學裏這麼多堂課，這麼多幢樓，遇到的機會越少越好。
他一大早帶著鶴白丁去報道，找到負責人接待後，自己先回了住處，呆坐在書桌邊半小時。早晨九點的陽光從洞開的窗戶射入，呈明麗的金色照在他腳邊。皮膚上很快傳來灼熱感，他低頭看了會兒，把腳尖縮到陰影裏，發現自己沒心思寫報告，便站起來拉上了窗簾，開始打掃屋子，從臥室一路掃到客廳。
鶴白丁暫住的房間門開著，裏面的東西還雜七雜八倒在地上，掏空的行李箱丟在牆角。卻塵思簡單清掃了雜物，將掉在地上的衣服撿起，就看到床頭櫃上疊著好幾個相框。
尺寸最大的一個是鶴白丁校隊的合照，穿著一色的球衣，個個朝氣蓬勃露著笑容，有好幾個卻塵思還認得；一張大概是某個球星的簽名照，看起來有些年頭；再一張是鶴白丁與幾個同學在校門口的合影，勾肩搭背笑得沒心沒肺的，背後一列母校教學樓的題字；最後一個相框裏卻是空白的。
卻塵思掃了一眼，把它們一一擺好，打開窗通風，走出去帶上了門。

鶴白丁在將近中午時回來，抱著一大摞課本，搖搖晃晃掉地上好幾本也顧不上，回房間胡亂塞進書架。
做好午飯的卻塵思給他擺了碗筷，兩人對坐著默默吃完，像是各懷心事，都沒說話，連咀嚼聲都格外清晰。吃完飯，鶴白丁站起身自覺收拾了桌子幫忙丟垃圾，提起袋子時嘩啦一聲輕響，就見五六個空藥瓶躺在一堆雜物裏頭，白色瓶身上幾行黑色小字頗醒目。
他動作一頓，很快系上打結，提著出門丟掉。
“我不想住宿舍，你知道這學校附近有合適的租房沒有？”
卻塵思正在陽臺給幾個盆栽澆水，聞言回過頭，正好能看到鶴白丁在房裏整理東西。Alpha把櫃子上那幾張相片塞進包裏後，又苦惱地望著一架子課本呼出口氣，模樣讓他想起久遠前對方翻著作業本的模樣。
“原本有幾個，但現在估計已被新生占走了，”卻塵思幫他留意過，想了想，“其實你可以先住這裏，慢慢再找，我幫你跟房東說說。”
鶴白丁沒答話，查找著網上的信息，原本收藏的頁面已一個個失效。
卻塵思還在考慮措辭：“也不用太急，房東早上和我說原本要搬來的人改主意了，你在這裏住幾天不要緊的。”他確實在回避和鶴白丁的接觸，但不管出於什麼想法，他總希望能幫上點忙，尤其鶴白丁現在錢包恐怕還是癟的。
“原本要住進來的就是我，”鶴白丁忽然說，“但我想換個地方。”
卻塵思一頓。
“你在為難，”不等人反應，鶴白丁接道，“我覺得我們的關系不該變成這樣。”
兩人隔著一個客廳，鶴白丁遠遠站在房間裏。他的語速向來不慢，這時卻顯得又沉又緩，居然帶著點隱約的消極意味。卻塵思在這頭頓了半晌，保持傾斜的水壺已不知不覺空了，水流從被淹沒的可憐盆栽上溢出來，一直淌到他腳下。
他醒過神連忙退後半步，走進客廳，離開燥熱陽光後，情緒也跟著鎮靜下來。
“那就先住著，這裏離學校近，到你那學院只用五分鐘，沒有必要為這個介意，”卻塵思去拿了拖把，擦淨了地上的水漬，“等你找好了落腳處也不遲。”
他知道鶴白丁在等他回應最後那句話，但到底還是開不了口。兩人關系僵硬到這個地步，責任在他，光用語言似乎太蒼白了些。自己會為這段關系的惡化而惋惜嗎？答案顯而易見，他已經愧疚到幾乎不敢面對鶴白丁，偏偏不知道該怎麼補救，他總覺得現在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會傷害到對方。
室內陷入寂靜，鶴白丁仍然遠遠站在那裏，許久才道：“你總是這樣。”

鶴白丁成了他的室友，只有一牆之隔的室友。
但卻遠遠比不上曾經一周見一面的同學關系來得自然。
幸好大一新生課程忙碌，鶴白丁每天早早出門，晚上自習回來已八九點，卻塵思則一個人關在屋裏，忙著論文，忙著理清自己亂成一團的情緒。兩人也許一天都碰不到一次面，只有周末時鶴白丁會待在屋裏打遊戲。
彼此第一周所說的話，加起來只有第一天早上的一個“早”字。
卻塵思覺得自己沒法用以前的態度來對待鶴白丁，更沒想過順著那個意外再進一步，鶴白丁或許也正處於同樣尷尬的境地，進退兩難。他不知道該把對方放在哪個位置，說是“朋友”關系，朋友兩個字都要發笑。

沉默發酵到第二周，卻塵思特意錯開隔壁活動的時間，匆匆起來准備隨便弄個早飯，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本已在二十分鐘前出門的鶴白丁又回來了，將一碗打包好的粥放到桌上：“早，你的早飯。”言語坦然。
卻塵思怔了一下，剛要道謝，又被打斷。
鶴白丁把右手提著的一個大袋子放到桌上，幾個番茄晃悠悠滾出來，擠在粥碗旁邊：“你的午飯。”見卻塵思沒動靜，他又自顧自把這些午飯團起來塞進只剩半顆西蘭花的冰箱。
“學校的飯太難吃了。”他說。
說完又看看表，進屋拿了幾本書就飛快跑了出去。
早上只有兩節課，卻塵思坐在教室角落裏，仔細將屏幕上的要點整整齊齊記了筆記，做題的時候，腦海裏想的是今天中午的菜譜。
他一個人住，忙起來也從不在意吃什麼，廚房裏很少有餘糧，但現在多了個室友，當然不一樣。他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了好幾個菜，花花綠綠的頗豐富，中午放學時間的兩分鐘後，鶴白丁已開了門，站在客廳裏往廚房這邊瞧了瞧，直接走過來坐在對面。
“味道還行，”鶴白丁嚼著茄子說，“就是太素了，你這餓得一臉菜色——明天吃蹄髈怎麼樣？”
這不是你買的菜麼？卻塵思點點頭說“好”。
等到第二天，大概是他做的菜不合胃口，雖然全是雞鴨魚肉，還是他現查的菜譜，但鶴白丁坐在桌前瞧了瞧，頓了半晌，說：“你不吃？”
事實上卻塵思口味清淡，吃了裏面的配菜就放下筷子。只留鶴白丁努力掃光盤子，最後啃著蹄髈打著飽嗝，拒絕了他捧出的餅幹：“吃多了膩，真的。”
他覺得自己也確實不怎麼了解對方的口味，因此在鶴白丁提出明天一起去買菜時沒多想就答應了。
鶴白丁這是在有意和好，他心裏當然知道。
他慶幸自己還有這個機會。無論怎樣，就算無法恢複到正常的朋友關系，至少“室友”這個位置他還是能做得很好。

鶴白丁推著車走在他旁邊，籃子裏堆了一堆食物，大部分是薯片瓜子之類的零食，壓在一捆蔬菜的上面。
超市地處學校附近，進出的也多是學生，偶爾碰到幾個新生模樣的，他們伸著手臂同鶴白丁打招呼，又看了看幾步外正挑茶包的卻塵思，壓低聲音悄悄說了什麼，立刻被Alpha揮手趕走。
卻塵思並未注意他們的對話，只是看著幾個學生難免想起了什麼，某種疑慮使他猶豫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問：“你之前……填的是哪幾個學校？”
鶴白丁這時正思考兩種口味的花生該選哪個，按順序報了幾個學校名，忽然反應過來，猛地頓住。
“你用不著擔心這個，”鶴白丁轉過臉來，語氣平靜，“沖隱無為在這學校待過，他推薦的我就報上了，跟你沒有一點關系。”
他心底一松，還未出聲，對方卻已走向另一邊。

卻塵思蹲在貨架前面，認真看下面掛著的一排糖果。抱著七八罐飲料回來的鶴白丁在他身側站了會兒，見他不說話，便跟著蹲下瞧了眼，說：“你怎麼開始吃糖了？”
五分鐘前微妙的氣氛似乎很快就消散了。
“想吃而已。”他回答，只覺鶴白丁湊過來的頭挨得極近，想起出門前剛吃了藥，便盡量壓下一點吐息。
長期服用的抑制劑和鎮定藥物雖然沒有苦到難以忍受，但已讓他開始厭倦那種令人不安的氣味，非要找些濃烈的或甜或酸的東西含在嘴裏才好受些，至少能掩蓋住一部分，不至於產生自己周身都沉浸在藥裏的錯覺。
他將一堆梅子糖奶糖水果糖放進車裏，又伸手去夠高處。鶴白丁先一步幫他拿下來，往手裏的藍色大包裝翻來覆去打量好一會兒，又把視線轉向面前的Omega，沉默一瞬，撇嘴道：“買這麼多薄荷糖幹什麼？不好吃。”
卻塵思想了想：“醒神。”

最終結賬的時候，也許是一堆印著幼稚圖案的糖果與鶴白丁的外型有些反差，收銀員抬頭瞧他，笑著示意金額。
鶴白丁看了看袋子裏的糖，又看看站在一邊提著兩個袋子的卻塵思，忽然跑開，回來時手裏拿了兩管牙膏，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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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18-01-18 17: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
醫院的空氣裏布滿了消毒水氣味，同醫院的色調一樣乏味冰冷。
卻塵思隱約覺得有些反胃，幸好嘴裏的薄荷味減輕了一點負擔。藥房窗口排著好些人，他昏沉沉等了十來分鐘，把單子遞進去，靠在窗臺邊緩了口氣。
裏面傳出千篇一律的打包藥物的聲音，卻塵思看了眼牆上電子屏幕的時間，已經快下午五點，鶴白丁應該已經回來，晚飯來不及了。
“卻塵思先生請取……”讀藥單的Beta女醫師聲音一頓，從窗口裏探出臉來，“學長？”

翠蘿寒指了指身上的白大褂：“我在這裏見習，下午沒課就過來了。”
卻塵思笑笑：“看來厚生以後裝病請假是行不通了。”
他在上學期給翠蘿寒的弟弟當過家教，又是同校，有些交情，最近學校裏一直沒碰面，原來是到醫院幫忙。
“哈哈，哪有這麼厲害，我只是打雜的，哪科忙鑽哪裏而已。”
兩人站在過道邊上聊天，也許是白熾燈太晃眼，卻塵思覺得眼眶幹澀，低下頭眨了眨。翠蘿寒正捧著水杯，極快地掃了眼他手邊提著的一袋子藥，又把目光移向他泛著血絲的雙眼。
“眼睛不舒服的話，去買瓶藥水吧，能緩解一點。”翠蘿寒推薦了兩種，想了想猶豫著還要說什麼。卻塵思只點點頭，就見隔了個大廳的走廊轉角走出個眼熟的人影。
鶴白丁踢球時常磕碰，平常頂多蹭破皮，這回膝蓋上包了塊紗布，臉頰上還帶著擦傷，看起來仍是滿不在乎。一出來就和不遠處的卻塵思對上了視線，他抬抬眉毛，朝這邊小跑了兩步，也許是扯到傷口，又停下慢慢走。
翠蘿寒輕輕嗅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眼不遠處的Alpha，又看了看身側的卻塵思，微笑道：“學長，藥房又忙起來了，我得去看看。”說著就應著同事的聲音走開了。
鶴白丁正走到近前，抄著口袋：“那是誰，你的醫生？”
“同學而已，”卻塵思揉了揉眼睛，呼出口氣，“今天晚飯不做了，隨便買點吃的。”

天色已經開始暗下，街燈也亮了起來，兩人沿著街道往家裏走，各自都特意放緩了速度，倒像出來散步的。他本想扶著鶴白丁，鶴白丁嘁了一聲：“你看起來更像個病人，先顧好自己吧——你在這等會兒。”
對方拐進個小飯館買晚飯，卻塵思站在外面，望著隔了一道門的鶴白丁的背影，心不在焉發了會兒呆。裏面人群的混雜氣息很快令他有些不適，他猛地咳了兩聲走開幾步，正對著窗上的玻璃，在亮起的燈下映出影子。
這影子裏一雙眼睛透出不正常的紅，眼角也因咳嗽泛起一點水光。他清楚這是長期的信息素壓抑引起的反應，但也無可奈何，只從口袋裏抽出眼鏡戴上。
鶴白丁打包了晚飯出來，拒絕了卻塵思伸過來要提袋子的手，然後把自己那裝傷藥的小袋子遞過去：“我手又沒斷，要不你拿這個。”說著忽然一頓，湊近了直直往他臉上看。
卻塵思知道對方注意到了眼鏡，接了袋子偏過臉去：“最近度數高了點，不戴眼鏡看不清。”
也許是新鮮的緣故，他覺得鶴白丁一路上瞄了他好幾眼，但直到兩人回到家，也沒再問什麼，連他右手一直捏著的一袋子抑制劑也被刻意忽視，默契地不談這個話題。
飯後鶴白丁開了電視，在球賽的實時播報聲中拿起罐啤酒，叭一下拉開拉環，又撕開了薯片包裝，一副准備就這麼躺在沙發上的模樣。
卻塵思給他換了杯果汁：“忌口。”又看了好幾次時間，提醒道：“快到六點，你該去晚修了。”
鶴白丁嚼著薯片，抬了抬自己的膝蓋：“學習哪有身體重要。”他打個哈欠：“大不了這兩天請假，反正都是睡，哪裏都一樣。”
正在倒水的卻塵思動作一頓，又點點頭：“也對，休息幾天好得快些。明天想吃什麼？”

卻塵思端著熱水回了房間，摘下眼鏡閉目休息一會兒，緊繃的精神稍緩，然後打開抽屜翻出剛配的抑制劑，仔細看了遍說明書，數出幾粒藥混著熱水吞下。
令人厭倦的藥味在口腔裏化開，很快被水流帶向腹內，但一瞬間產生的怪異味道依舊停在舌尖，以至於連喝了半杯水，仍然覺得不舒服，便開了罐子剝顆糖解味。
再這樣下去，哪天連藥都能吐出來也不一定，他想。
他拿起一個藥瓶晃了晃，嘩啦兩下，音色悶而單調，使他想起醫院藥房裏熟悉的聲音。這時門上突地叩叩響了幾聲，卻塵思一驚，藥瓶磕到桌沿，又掉在地板上骨碌滾到角落。
他來不及去找，下意識急忙將桌上攤開的一堆東西塞回抽屜。
“睡了沒？我來找個創可貼。”
鶴白丁已洗漱過換了衣服，就站在門前，指了指胳膊上滲血的小傷口：“這還有一道，有沒有創可貼之類的？”
“應該有，我找找。”
房間裏沒有多少東西，書桌書架櫃子整齊擺放在牆邊，望過去一覽無餘。鶴白丁跟著走進來，就看到書桌一側放著本相冊，旁邊兩盒棋，折疊的棋盤橫在上面。他停頓一下，又轉開目光，看向卻塵思俯身下去翻抽屜的背脊，在燈下顯得有些消瘦。
他站了一會兒，隨手拿起一盒打開。
“你還在下棋啊？”
卻塵思聞聲回頭，就見鶴白丁捏著棋子敲了敲，顆顆簇新，一點劃痕磨損也沒有。
“嗯，剛買。”這是之前買來准備送給對方做謝禮的，只不過鶴白丁似乎沒什麼興趣，也就放著了。
他從抽屜下面找出了幾片創可貼，發現還有瓶碘伏，便一同拿了出來：“先幫你消毒，你坐下。”
對方難得乖乖坐下抬起胳膊，維持不動的姿態，以便他上藥，只拿眼睛瞧他。等處理完，卻塵思移開距離松了口氣，也許是碘伏的氣味不太好聞，他直起身時覺得腦袋在發脹，眼睛都花了一下。
鶴白丁挪開視線抓了把頭發，伸手去桌上拿杯子想喝口水。他此時漫不經心，錯手碰翻了桌邊的棋盒，嘩啦一聲大片白子就撒在了地上。
卻塵思的意識也像被這聲音瞬間攪亂，他怔了一怔，隨即搖搖頭，模糊視野裏只見鶴白丁蹲下要去撿，俯身的瞬間氣息擦過他指尖。
昏黃光線下滿地的白點，看起來卻像一粒粒白色的藥片。
他呼吸一頓，再反應過來時已按上了鶴白丁的手背，傳來極熱的觸感。
鶴白丁正詫異地抬頭看他。
“我自己來，”卻塵思立刻縮回手，“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低下頭，努力讓聲音在這粘稠的空氣中顯得平靜一些，然而卻控制不住手指，連棋子也拿不穩。
他不知道鶴白丁站著看了他多久，似乎幾秒，也許十幾分鐘，等聽到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他終於急喘一口氣，扶著桌子站起身，兩腿都在打顫。
體內有股細微的熱流，在室內滿布的Alpha氣息中更熱烈起來，流竄到全身。他顧不上未收拾的地面，扶著牆去開了窗戶，又噴了清新劑，在冰冷空氣裏平複許久，才算好過點。

抑制劑從臨時標記徹底消失開始便已逐漸失效，卻塵思又慢慢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幾個月來自己一個人還在忍耐的範圍內。
但現在隔了一道牆的是鶴白丁。
掉在桌底下的鎮定劑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桌上，他旋開瓶蓋又吞下兩片藥，意識混沌地躺到床上。抑制劑只能將發情期沸騰的信息素壓抑在體內，然而生理反應卻一點點從藥效的縫隙裏鑽出來。
他像之前的無數個夜晚一樣竭力忽視體內的湧動，卻開始不自覺去注意隔壁的動靜。沒有往常放球賽或者打遊戲的聲音，只有一片寂靜。
鶴白丁或許已經察覺了他現在的狀況。
意識到這一點，卻塵思深吸口氣，毫無睡意。

按照原來的計劃，他應該請幾天假，但這種情況下他覺得自己無法與鶴白丁坦然同處一室。因此第二天即使失眠了半宿，仍然早早起床趕去學校。
幸運的是昨晚那陣發情熱過去，現在稍微緩和了些，至少能正常出門。
卻塵思坐在教室裏，同周圍的學生一樣在極快地做筆記，字跡端正，意識卻沒有集中。
他的視線越過前面七八排黑壓壓的人頭，頻繁看向時鐘，時間顯示十點。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掏出手機准備給鶴白丁發條信息。
“中午有事不回去了，你訂個外賣吧。”
他想了想，加了句“傷患忌酒忌辛辣”，頓了一下，又刪掉。要點發送鍵時，他停頓片刻，還是一個字一個字補了回去。
信息發出，卻塵思放松下來，就要再認真聽課，背後的門忽的一響，極輕的聲音。他沒有在意，平時缺課的都不在少數，遲到更是稀松平常。
這人卻坐到了他身側的位置，隔了兩個座位。他一下轉過頭，對上視線。
鶴白丁正也意外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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