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吞赦】如约之日（已完结）|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30 【吞赦】如约之日（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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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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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1）

乍然听到这层意思，赦生不自然地扭过头去。恰在此时房间里忽然传来巨响，似乎是玻璃一类的事物被掼碎在地，稀里哗啦格外刺耳。赦生二话不说推门就往里闯，袭灭登时眉心一皱——刚刚说过会尊重决定呢？看来都白搭了。

赦生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碎片，一个晶石烟灰缸已经摔到不成形状。他抬起头看看伫立于房间中央的吞佛，冷亮的眸子转向螣邪郎：“军长……”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螣邪郎一语截断他的话，依旧尖锐刻毒地对着吞佛：“我问你的，你说话！我把弟弟送到你那儿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结果呢？你们在全军面前给我玩他妈的高空投怀！回头人家问起我军是不是容许两A相恋我要怎么说？！我他妈不要脸地说是？还是干脆坦白说我弟弟是个O只因为他的理想是驾驭特战机所以我走后门把他塞进来？！你们觉得我用哪种理由比较好？！说啊！”

向来洒脱不羁的人居然也咆哮起来了，罕有的失态说明他确实是气得不善。吞佛动动喉咙刚要说话，身后却忽然传来赦生的声音：“就按第一种说吧。我觉得第一种比较好……”

“好你妈个……”螣邪郎骂到一半惊觉不能这么骂，只得硬生生刹住粗口又找东西来摔，无奈桌子上已经没什么摔起来能彰显气势的玩意了。偏偏赦生还不依不饶：“你说什么？！你骂我还带起爹妈来了？！”

“你给我滚出去。”他低低地挤出几个字，气急败坏之余反而大声不起来了。自打刚刚他们高调宣布关系到现在，螣邪郎的脑仁一直嗡嗡作响。想想自己这辈子何尝不是少年得志鲜衣怒马，要说这世上还真没什么事儿难住过他，唯独这个同胞兄弟……

他真是能把他逼得撞墙都撞不到正中央。

一念及此他的怒火愈发深沉，转而冷冷看向吞佛：“上校，今天你太过了，枉费多年来我对你信任，且不说私人关系，光是偷设私服考场作弊一件事，我就可以取消赦生童子的选拔资格再禁闭处分你！”

很有威慑力的口吻说出最糟糕的决策，赦生闻言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但身前横过一条手臂挡住他，随后是师兄平和的语气：“赦生的成绩是不会取消的。场内评选组钦定他入选即是最终结果。更何况赦生在没有权限的状态下拖战那么久，这还不能说明他的实力？”

“哈！”螣邪郎一声嘲讽，不屑地扯扯嘴角：“吞佛，我知道你精明，但也不见得天底下的人都被你们骗了去。赦生之所以拖战无非是要给凌鹞制造他一直无法开启火炮的假象，所以最后打出那致命一击时才能让对手猝不及防。不过即便如此，单看战绩我不会除名赦生，倒是你……破坏考试公正性蓄意作弊，怎么，上校不愿接受处分吗？”

“没有。”吞佛摇头，语气里却没多少挑衅，倒像真心实意：“作弊的事我认了，一切处分悉听尊便。”

“喂！”赦生又急起来，忽而听见门外一声咳嗽，冲到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了。螣邪郎当他不存在，只单方面给出结论：“去下水房禁闭自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吞佛立正，轻描淡写地应了。正要走出去却又被叫住：“你等会儿！还没完呢。”

吞佛回头：“怎么？”

“连私服要罚款的。交20W魔币给军务处电子账户。”

吞佛目光动了动，很想说往年罚款无非是2W而已。20W是个什么概念，堂堂首长敲竹杠是这个敲法吗？

察觉到迟疑，螣邪郎不着痕迹地凌厉一瞥：“还有问题？”

吞佛正要答话，却被赦生把袖子一拽：

“没问题。”他替他答了。“20W我交了。”

螣邪郎顿时觉得胃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

“我要你交钱了吗？”他压制着又想骂人的冲动质问：“连接私服的人是你吗？”

“我跟他谁不一样啊。”赦生说着也要跟着走，螣邪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给我回来！你哪来的钱！”

“赌局赌的。”赦生低声道：“买我赢。”

吞佛努力保持的沉默在听到这一真相时终于被打破了。

“你居然也买了……”他揉揉赦生的头顶：“就不怕输了赔个精光吗！”

赦生扭头，在他的臂弯下眼角斜飞似笑不笑地。

“我会输？”

“不会。”

“爪……子……拿……开！！！！”大哥的咆哮声又来了，此时他已顾不上身份，踏着一地的玻璃渣子冲过去：“你们放肆！赦生留下来！你可以走了！看什么看！命令听不懂吗？蹲你的禁闭去快滚！！”

赦生被大哥往回拖，几番较力简直要打到一起去。吞佛见状又停下步子，却忽然听见门口招呼：“走吗？”

他明白过来，深望赦生一眼，却也对上同样的眼神，索性不再迟疑，拉门而去。

关门的刹那螣邪郎一把搡开赦生。

“你行！连我都打！”他整整挂着勋章的前襟，提起前话不免又恨铁不成钢：“居然还给他掏钱！就不兴让他在我这儿表现表现吗？”

赦生只厌嫌地白他一眼。

“有什么好表现。”

“表现财力啊。”螣邪郎阴阳怪气地，“不出点儿血就想泡我弟弟……他凭什么啊！”

赦生踢了踢脚下的玻璃碎片，随口答一句：“凭我喜欢他。”

螣邪郎一撇嘴，转过桌脚坐回位子上去。

“小弟，你这喜欢得可有点儿多啊！又是战机又是人……我劝你做人要切合实际。”

赦生不理会，只静静地站在窗口注视楼下两人离去的背影，不过多时便见到红发的背影戛然定住，随后转头朝他挥挥手。

他笑了，离开窗口来至桌前。

“哥。”

“嗯？”

“跟你说真的呢。”他注视兄长，执拗真诚的眼神宣示纯粹而忠诚的神性。螣邪郎故意忽视这份认真去忙别的，不肯直面这双眼睛。

“就那么稀罕他啊。”他不屑道：“你就是见得世面太少。要知道特战区里的A+级精英多得是，比他帅的比他厉害的……”

“与我无关。”

“那好。”螣邪郎忽而丢开手边乱七八糟的东西，转眸直视弟弟：“七天以后你成功驾上狼烟，我放他出来。但如果你失败……从此不要再见他。”

赦生不语，只有双眸因震惊而闪动着。

“梦想这东西。”螣邪郎前倾身体，游离的语气却愈显逼仄：“梦想这东西，有时候只有一样也是很蠢的。所以赦生，无论你想要什么，都拼上性命争取吧！”

晚饭时分特战区的小餐厅里乐声悠扬。袭灭天来独对一碗红红绿绿营养健康的素面，若有所思间提起了筷子。就在一绺细面腾着热气被挑起的刹那，餐厅大门猛地被推开，有人三步两步冲到面前——

“导师！”赦生童子按住桌子语气急迫：“求您教我……怎样才能取得特战机权限！”

面条滑下去，袭灭搁下筷子。

“你真要学？”

“要学。”

“好。”袭灭点头：“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用于瞒过双V特战机的性别辨识系统。不过从即刻开始，‘要学’二字就是你所能发出的最后声音，从此以后你要噤声，明白吗赦生？”

赦生张张嘴，随即无声而郑重地低下头去。一声“明白”被压抑在心底，只藉由行为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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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1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2）

按说从军多年，任谁都难免犯错，但这条道理于吞佛却并不生效。老实说他上一次挨罚还是当士官那会儿集体陪跑，往后便是一骑绝尘，行止完美得让人迷惑。

但这一次，完美的特战精英却在演武场上与恋人玩起了高空投怀激情拥抱！这很快成了将士们热切私议的话题。很多人对赦生的获胜不服，都说这长得比O还水灵的小白脸儿看起来老实却是个意外奸诈的货，那么精湛的挨打演技只怕连军长都骗了！虽说自古兵不厌诈吧，上场厮杀只论输赢不讲道义，可靠阴谋诡计骗人取胜，这他妈的多少有些胜之不武——Alpha们自来对相貌出众的同性都没什么好感，加之他居然搞同性恋，勾上的还是A+中的精英吞佛上校，这不仅让大多数笔笔直的A们决难容忍，更让许多Omega妒恨交迸，要知道A+实属稀缺资源，要他们为国捐躯也就罢了，但被另一个A勾走……这要不算奇耻大辱，什么才算？！

负责执笔的Omega们迅速做出了舆论，明暗都在指向一个猜测：向来治军甚严的螣邪郎军长居然会容许部下中的两A相恋吗？此风一开，特战区的虎狼之师会否沦为逆伦悖德的淫乱温床了？

螣邪郎对此不置可否。但吞佛的处分通知很快发下来，那些舆论便一道偃旗息鼓了。自来被关下水房的都是些犯了低级且严重错误的军士，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更别提一个战功赫赫的上校会被关进那里头。大多数人对这处置满意，毕竟在高傲的精英Alpha眼中，被关下水房比被捅一刀严重多了。

“所以那混蛋根本是故意的。”背地里想到这些螣邪郎依旧不免要搓火。作为相交多年了解至深的战友，他又怎会看不出吞佛一箭双雕的计策，他明知作弊也好跟赦生的关系也好都逃不过挨罚，索性干脆在所有人面前把恋情公开——万事也没有砍两颗头的道理嘛！顶着恋爱的名目受着作弊的处分，实惠都让他得了！天底下可有这种好事？

“上校在下水房里还好吧。”这期间他打过一次电话给看守，言语间的幸灾乐祸掩也掩不住。看守对军长阁下亲来闻讯不胜惶恐，战战兢兢地回答说上校很好，就是……就是他好像没什么胃口。

“哟！没胃口吗？那你们倒是给他吃点儿好的啊！红烧肉酱肘子有什么来什么，别说我没警告过啊，他虽受罚也是本区精英，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饶你们！”

说罢也不等对面的可怜虫应声，他挂断了电话。

此刻的军长一脸阴影，笑得像个电影中的恶毒反派。不仅如此他还念念有词，听上去大概是说：“这么多年也该轮到你尝尝受罚的滋味儿了吞佛……本大爷家的白菜那么好拱吗？呵呵！”

狭窄阴暗的囚室。吞佛童子脚尖一拧，踩死了第8条爬向他的巨型蚰蜒。身后的墙壁渗水，砖缝里不知还盘踞了多少面目可憎的变异昆虫。虽说虫子倒不至于有害，但他洁癖惯了，很烦这些玩意。

“上校，吃晚饭了。”忽然间门口传来掀动铁链的声响，一篮饭菜从小窗口递进来。这几天送饭的守卫格外殷勤，不但把餐数从三加到五，还尽送些油腻大荤的菜式进来。此时盛夏，下水房里又闷又热，饭菜送进来不及时吃光就会变馊不说，还引来大批虫子打牙祭。吞佛看一眼就明白这是谁出的损招——其实多年来他对战友变上司这件事并无什么芥蒂，可直到眼下第五次遭遇摇头摆尾的蜈蚣爬进菜盘，他终于有点儿后悔当年比武时为何没能打残那个玻璃剑……

打残了就是他吞佛当军长了！

想到这个他丢下筷子，靠在相对干爽的那面墙壁上平复情绪。头顶是只有十公分高带铁栅栏的天窗，透进来的是污浊空气。自打进来到现在他并没认真盘算过日子，只是大略觉得距离赦生的终极测试也不剩几天了。

“赦生……”他双目微睐，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庞——赦生沉默时的样子总是很乖，可一旦有了声色，那摄雪生光的容颜便会绽出桀骜凌厉的风采，冷艳的顾盼摧城拔寨，令人见之心折。

还有那含混着杀戮戾气的浓香——回忆忽然跳转，让吞佛想起他们初见的那夜，身手敏捷凶狠的少年鬼魅般地自阴影中冲出来，手中刀光映射眼中杀意……

但他好香，吞佛一秒间便拆穿他的身份。不同于其他Omega的柔和招引，他的气息是暴烈辛辣的，不但不服输，而且很嚣张。

大多数A都不会爱上不柔顺的O，但现实中的相遇相爱总没道理可循，否则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忍受禁闭呢？想到赦生让他有些身不由己，即便潮闷肮脏的环境和油腻的饭食足以把那些绮思压扁，但他还是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吞佛闭上眼，体会着背后墙壁越来越热的温度，直到他终于察觉到这砖墙热得异样，显然并非日照或他的体温所致……

吞佛猛地睁眼。

“赦生？”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墙壁出声。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天窗处的光线却忽然暗了。

巴掌宽的缝隙间露出秀丽的眉眼——赦生童子趴在下水房的天窗口，居高临下望着他刚刚还在负壁相思的师兄。

无声无息地，他只将一根撕了包装的冰棒递进去，像逗弄宠物那样地，手臂来回摇摇。

“你怎么来了？”吞佛发笑，再料不到禁闭时居然也能体会到心想事成的快意。他迅速拉过椅子踩上去，攀着天窗接过赦生手中的冰棒就是一口。沁凉清甜的味道自喉入腹，消解了满心燥热的郁闷，这一刻他真觉得吃冰棒是能救命的了。

“最近怎么样？”更加靠近一点，他细细打量赦生。而后者并不回答，只将他手中的冰棒取回，也咬一口。

“参加特训了吗？”

赦生点头。

“还能适应？”

又是点头。吞佛说来说去总不见赦生出声，心头渐渐拢过疑云，他的神色暗下来。

“你怎么了？”忽然抓住赦生握在栏杆上的手，吞佛关切道：“不能讲话了？”

赦生不语，神光清和的眼中带着笃定的安抚。他叼住冰棒，拉过吞佛的手在他手掌一笔笔描摹，吞佛认真看着，读出那是“修业”二字。

“胡闹。”他皱眉，完全不觉得这是能接受的理由。赦生拉过他因不悦而向后撤开手掌，歪着头又写下“我会赢”三个字。

“以不能说话做代价？”吞佛正色道，“就算是为了狼烟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你……”

不待他说完赦生忽然取下嘴里的冰棒塞进他嘴里。他并不抬头，依旧专注地写下去：“修业，不只为了狼烟。”

写完这几个字他果断地放手一跃而下，只留吞佛一人站在窗前，拿着冰棒一口咬断。

望着骤然空下来的窗口，他半晌默默。手心被手指划过的触感仍在，清晰地留下赦生最后描出的言语：“修业，不只为狼烟。”

但这是半句话，还有后半句他不需写出。因为即便不写，做师兄的也绝然知晓，被赦生隐去没说的定是那句——

“也为你。”

他听得到他的心声，就如既往那般百试百灵，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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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2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3）

赦生关掉近距离激光回路通信，并将统合机动推进模式设为浮空。封闭的训练场内暗紫色的巨大座驾稳稳地悬在半空，反作用力喷嘴同时偃旗息鼓。袭灭天来仰头眯眼看着静置于原地的狼烟，抬手扶了扶嘴边的通信器。

“赦生……赦生？！”

没有回应。

“我警告你，超负荷训练会带来反效果。”向来冷静的导师眸光一凛，口吻也随之强硬起来：“如果你身体机能出现问题，我随时都可以取消你的最终测试资格。”说罢不等对面有所反应，袭灭猛地扯掉通信器掼在地上。毕竟是太了解自己教出来的倔种了，为了不理睬警告他很可能关掉了通信，但听不见却总该看得见吧！导师严峻地瞪视着狼烟，眼中是绝无转圜的申令之色。如此对峙不过多久，对面的机体终于重开了着陆模式，动力系统咻咻作响，狼烟连结了轨道内的制动索，遵从引导完成了着陆。甫一落地就听到砰一声，座舱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人影在无重力状态下漂浮着归向训练场外的墙边步道。

“去看看他。”袭灭天来压着嗓音，强忍心头的怒意对一旁待命的军医吩咐。两个身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护人员立刻冲向赦生，刚到他身边就被一口鲜血吐脏了工服。

“上士！”军医连忙扶住赦生，就地帮他坐下，其中一人执听诊器，刚要触他胸口却被一把推开。

“走。”半空中亮起紫色的电光赫然是个文字。两名军医对望一眼，双双无奈摇头。

“上士，您不是第一个被狼烟拒绝的参选者，很多人比您情况还严重……”

“走。”并不理会他们的安抚，半空中又跳了一个电字。袭灭天来在远处看得清楚，他当然知道赦生在顾忌什么。与其他人被拒的情况不同，他最大的阻碍是无可解的。

“这是我带来的人，赦生。”袭灭来到赦生面前，但他的学生埋头微颤不作回应，按住口鼻的指缝中鲜血滴答渗落，在洁白的地面汇聚成暗红的一滩。

“他们不会透露不该透露的机密，所以我劝你还是让他们看看……赦生。”袭灭天来耐着性子对他解释，而后话锋一转：“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擅自将阀值破表，我一定取消你的受试资格！”

听到最后一句赦生猛地抬头，他面色惨淡眼白泛红，灼烁眸光中却仍是百折不回。他一把拽住导师的衣角，另只染血的手心又亮起一串电字：“临界不破，权限不得。”

袭灭天来垂眼看过，随后淡漠地把脸别开：“精神阀值的临界点可以提高，但绝不能破表。你不能获得权限是因为欺瞒不过主机的身份识别系统。我最后强调一次，赦生，让他们好好检查你，调整好状态再试一次，如果失败那也只能说是天意。再让我看到你胡来，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说完他拂袖而去，赦生不甘地望着导师离去的背影，麻木的手掌几度蜷曲，终于缓缓放空垂落。

“上士，您的问题不大，但您太紧张了。”治疗完毕其中一位医师忽然出声，赦生眉心一动转向那人，被口罩帽子遮住的全貌只露一双灵动妩媚的眼——

“是我。”柔和的女声亲切地笑笑，“刚才是太狼狈了所以连我都没认出来？”

赦生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软绵绵地靠上墙壁。

“上士选的这个课题可不轻松。”女人一边收拾器械一边细声嘀咕。“据我所知双V机之所以有Alpha特权是因为对绝对强悍的身体和精神力的认可，那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和自信，而不是靠后天勉强来的……”她说着忽然靠近他，低声吐字：“赦生喜欢勉强自己我知道，但勉强的人何来自信呢？何况你努力的方向可不大对，俗话说骗人之前先要骗过自己，至于那种自我暗示的勾当……你觉得谁比较内行？”说罢她一提药箱，沿着滑道转身离去。

赦生闭上眼，联动失败造成的剧痛还在，让他的每一块颅骨都仿佛错位。地面上汪着的血渐渐干了，他咀嚼着那两个字——

“勉强。”

或许吧，这世界上偏有那么一种人，对唾手可得的一切都没兴趣，总要自己花过一番心思，为人所不能为，那才最有珍视的价值。

“至于自我暗示的勾当……你觉得谁比较内行？”医师离去时的言语犹在，他缓缓睁开眼，嘴唇无声轻触，似是念动一个称谓：

“师兄……”

头顶哗啦一声，吞佛猛然惊醒，同时燃起了怒火满腔。毕竟自被禁闭以来，他每天能睡稳的时间段就只有凌晨的两三个小时而已。眼下这么一点点可怜的休息时间也遭到破坏，任谁也会觉得被挑战了底线。可及至看清了地面上的事物——一大包压缩军粮和富氧水，他的愤怒就只剩愕然。

“赦生？”他抬头，看天窗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吞佛拾起那个装着食物的袋子思索片刻，拉过椅子又踩上去。

“这个时间不睡觉，该不是只为挂念我饿吧。”

窗下的人背向而立，无声亦不肯回过头去。吞佛等待片刻沉声开口：“如果不让我看到你，那么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赦生的身影顿了顿，似是不甘却又无计可施，终于忿忿地转过身来。

吞佛目光无声流转。

“权限被拒？”

没有回应，但即便不答这结果也是摆在脸上。吞佛半眯了双眼，依旧带些困倦的金色双瞳在黎明前的黑夜里像蛰伏已久的兽眼，赦生在那双湛密渊穆的眼中读出了许多情绪——其中最深的那项是他不满。

他当然会不满。

忽然间赦生近前几步，矫健的蹬踏纵跃后稳稳地攀附在墙壁上。他一手抓住天窗的栏杆，另只手拉过吞佛的手打算如前番那般靠书写交流，但这一次对方却果断地撤开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赦生。”他温和而干脆地给出两个字：“不行。”

赦生的眉间登时皱起执拗的纹路，他无声而激烈地瞪着眼前人，嘴唇抿成一线。

“我不是不帮你，而是你要做的事太离谱。”吞佛淡然道。“其实但凡我能支持你的，老师也必然支持，你又何须跑来问我？”

赦生闻言顿时扭头，作势就要跃下。但千钧一发之下，手臂还是被拉住了。

“不要。”师兄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格外厚重恳切，甚至带点请求意味：“勉强自己是不会获胜的，赦生。何况如果不能给你万无一失的答案，那么我就绝不会说一个字。总是你的理论太过理想化——难道老师是没告诉过你，要骗过身份识别系统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一关是骗过自己的主观意识？”

赦生不语，把头深深扭向一边的姿态显然是不肯和解。吞佛认真凝视眼前画面，黑暗四合中忽然生出一点恍惚来，好似这样的情景何时发生过，彼时彼刻他也曾被这样锲而不舍地追问……但，为着某些不能道破的小纠结与爱面子，他终究没能对他言无不尽。

“自欺欺人最可悲吗？赦生？”话一出口两人的气氛瞬间变了，紧绷又哀伤，却无计回避。吞佛诧异地审视自己，依旧觉得这句话好似凭空飞来，无端地它像一个结，系在他与赦生之间亘古久远，一边被二人刻意忽略一边缠结愈乱。

也许是时候解开这一切了。吞佛深沉地望定他，缓缓道出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笃实之语：“自欺也好，欺人也罢，凡为目的而做的就都只是过程而已。赦生，你的修业是违背身体本能，克制与忍耐。但这些铺垫的目的都为让你不要身陷故我——有时候自欺自信本是一线之隔，但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到，比人类更加敏锐精密的特战机又怎会相信你呢？”

赦生没有回答，但听过这一席话后，先前那副抗拒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他软下肩膀，微微回转的侧脸在微凉晨光中勾勒出清秀美好的线条。吞佛忍不住伸出指尖顺流划过那里——清浅的接触只是雪絮流风，两人间还是传递出了一层颤栗。

霎时间信息素如渗出堤坝的洪水，虽然并不成决堤之势，却有着比宣泄更强悍的侵略性……

“去想个办法让自我认知走得更远一点，问问老师要怎样才能做到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吞佛克制着心头正融融而起的火焰，努力平稳声线说出最后的告诫：“为了任务自欺欺人的唯一可悲之处，就在于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依旧分不清你后来生出的那些疑虑究竟是困扰还是牵挂……倒真是为可悲。”

听了这话赦生忽然转头，晶亮的眸子定在天窗后的面孔上。尽管不能言语，但心意却随着目光粼动展露无意。吞佛与他短促对视，由衷点头。

“我在乎的，赦生。我当然在乎……”

面前人满意了，但却无法留下来听他解释更多——尤其是在两人都渐渐失控无法抵御吸引的状态下，那些肺腑之言越甜蜜，带来的折磨也就越多。

吞佛率先察觉这一点，于是用力握了握赦生的手指，旋即放开。

“去吧。”他说完转过头，两人几乎同时跃回了地面。

此刻曙光还远在天边，赦生匆匆奔回了宿舍，刚一进屋竟接到了兄长的电话。与以往泼冷水的态度不同，螣邪郎问过他的情况后不但不挑剔苛责，还着意鼓励了几句。

“我听袭灭专家说你很努力，既然选择了就加油吧！”难得是这样充满关怀的口吻，遗憾的是赦生不能回应。挂掉电话后螣邪郎抬头看看墙上钟表，俊朗的面庞又静静拢来阴影。他拎起听筒，又拨出了另外一个号码。

“去把下水房的天窗给我焊死。”他如是命令道。

终试之日就在看似平静而实则胶着的气氛中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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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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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清晨时分，下水房的铁门发出嘶哑的响动。吞佛平静地睁眼，觑着门口细如一线的光源。

“上校，这是军长给您的。”门外的看守语气恭敬，自排气窗递进一个iPad，顺势让它滑进门内的收纳袋。“军长说每位校级军官都可以连官服看直播，您也可以。”

“知道了。”随手抓过眼前一只正在悬丝向下的蜘蛛，吞佛起身朝门口走去。

赦生童子伫立场边，纯黑的戎装衬得他更显身段纤细。背对的高处即是评审台，上校级的将领及身居要职的官员们正陪同本区首长一道端坐于彼。对特战区来说，狼烟委任驾驭者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毕竟作为本区最昂贵也最凶狠的杀伤性座驾，它已经空置太久了。

赦生紧紧手腕上的袖扣，察觉有来自评审台关切的目光落在肩上，似有千斤重。但此刻他已无暇他顾，只跟着导师做试前准备的确认工作。

“先前交代的那些你要遵从，不可任性妄为，至于其他的……”袭灭天来又细细思量一番，抬头盯紧他嘱咐：“评审团对狼烟驾驭者的评选标准会较其他双V更高，所以不排除他们会让你现场模拟实战，如果是这样……赦生，你还要牢记一条，那就是实战时仪表盘数据并不能给你很大帮助，正确的判断该是来自双眼，关键时刻，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眼睛。知道吗？”

赦生凝重而恳切点点头，戴上防护面罩步入中场。袭灭望着那意态坚执的背影，心中说不上是牵挂是担忧，总不过成败在此一举，再思旁骛也没意义。于是折身，他返回评审台坐下。

“训练的结果还成？”螣邪郎神色阴鸷语气沉重，完全不想遮掩他那担了一百二十个心的糟糕情绪。袭灭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脸跟军长阁下是为同类，只道自己是被他影响，负能量和压力叠加数倍。

“军长太多虑了。”他没好气。“而且真不是我要多话——要不是阁下给赦生开出那么苛刻的条件，他也不至于逼自己这么狠。”

螣邪郎撇撇嘴。

“这话居然从您嘴里说出来，倒让我想不到了。按说您最该知道，既然从军就要以身报效国家——身为导师您该不是还在做什么证婚的大梦呢？”

“那倒真没有。报效国家的方式也分很多种，但孤身老死却绝对算不得报效国家。至于我……”袭灭也掠出一丝轻笑：“为自己的弟子证婚也算分内之事吧。不过说起来……银鍠贤侄，将来你若大婚，想必我也依旧堪膺证婚之荣？”

乍然改了称呼，显然是搬出父辈的老交情来压人了，螣邪郎脸色变了又变，却又不好反驳他倚老卖老欺负自己。

“要开始了。”他目视前方，自动略过袭灭说的后半句话。眼看场中的一排排指示灯由红变绿，各种机甲状态数据刷新检索完毕，协同检修人员报告一切无恙，螣邪郎咬咬牙，却也不得不在钟表指向正点的刹那按下开始的铃音。

暗紫色的狼烟应声而动，随着推进器喷出莹绿色的火焰，特战区中战力最高也最为贵重的机甲缓缓升至半空。

赦生手持操纵杆，启用ai自动识别精神联动系统。由于从未有驾驭者驱驰过狼烟，该系统尚无名目，更没有任何快捷命令设置。训练的日子里赦生一直试图突破界限与系统沟通，但与当初在朱厌中的体验完全相反，狼烟不但拒绝他，那拒绝中还散发出深深厌恶的意味。

没有智能识别没有人性化提示更没有贴心ai指引，每次被拒显示屏只会通过联动头盔冷冷丢回一串字符和鲜红的感叹号。

“拒绝！拒绝！命令错误！阀值不匹配！自动断开！拒绝次数达上线，联动结束！”

这样的情况一直是常态，赦生屈指算过，一周里进行的联动过程中，大概有13次是常规性的联动被拒，还有3次属于他违规突破阀值，结果被系统排异性驱逐。最怪异但也最危险的一次是他终于突入系统内部，联动模式却始终处于停滞状态，换句话说他像个鬼祟的闯入者，完全不敢让领地的主人发现他的行踪。赦生保持这种状态观察了一阵，只觉大名鼎鼎的狼烟系统内部空旷森冷，黑暗犹如永寂的死地。这感觉莫名熟悉，激起他想要继续探问的欲望，尽管事后再回忆时也多少有点后怕，但彼时彼刻的他却只怀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前行——冷血机器荒芜的精神世界里充满着原始的粗粝，更有属于野兽的杀戮之气。越深入探究这种感觉就越强烈，赦生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摸到它……

那个巨大的、凶残的、又无声蛰伏的巨兽，三年来并无任何人可以将其驯服。赦生坚信那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宿命的羁绊——这座狼烟连同它神秘的智能系统都只为等他而来，它们将属于他，臣服他，并且，就只能是他……

“阀值不匹配！拒绝联动！”冰冷的字符串又在眼前亮起，赦生平静以对，并没有先时那么沮丧。用以联动的头盔卡在太阳穴上带来微微压迫的疼痛，是前几次强行突破后留下的创伤。此时此刻每一个细微的感官都有可能影响他集中精神，但经过密集而高强度的训练后，要进入“无我”的空明境界却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评审台上的一干高层面沉似水，狼烟自打腾空后就没有启动任何动作，这显然不是个乐观的信号。但那座战机里坐着他们的军长阁下、银鍠少将的胞弟，这在军中并不是秘密。所以他们都克制了表情，并未流露长官对菜鸟常会爆发的嘲弄和坏脾气，反倒是螣邪郎本人不太淡定，甚至忽略了该有的风度，只对两边潦草地说声抱歉便掏出烟来抽。

袭灭天来皱皱眉，本来二手烟也是他深恶痛绝的，但眼下他也有更关注的事，索性懒得计较了。

“军长阁下，测试时间过半了。”这时身边一位下属忽然凑近通报。螣邪郎眼风掠向一旁，指尖的烟灰抖落一截。

“知道了。”他说完转头向袭灭：“依您看是否需要提前终止？”

“不需。”袭灭果断地：“战机的检测数据显示一切状况良好，我看即便是不能通过，您也应该让赦生撑过整场才对。”

“有理。”螣邪郎略沉声，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赞同：“您是受试者的导师，想必不会判断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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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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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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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上意一经发出，自然没人反对。眼看表盘上的指针一分一秒跳过，这场测试几乎成了三年来最无聊最没水花的一场。只有少数人还对赦生怀有期待——譬如吞佛捧着ipad看了场电影又看了几场综艺，最后把时下新型武器的软广也看了几篇，昏昏欲睡间终于熬到测试时间过半，这才逶迤敲动屏幕输入一串地址。

“差不多也该进入状态了。”一边输入身份认证他一边思量：“要骗过双V就先要骗过自己，一半的时间用来做建设也足够了。所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

画面一闪，接入初期的网络状态不稳，使得屏幕出现了类似中频扭曲故障。吞佛心头一凛，要调整时却见画面已恢复正常，可正是刚刚扭曲的那一秒让他错过了太多，此时伴随着画面中纤细嗡鸣声，狼烟的反作用力喷嘴已在推动座驾前行，随后按照测试规定的做出升空、静止、通信、抗阻干扰……一系列常规的动作它完成得很顺利，吞佛认真地看着赦生渐入佳境，紧蹙的眉心却仍旧未曾舒展。若有所思地他调整了画面比例后切进了军方特设的评论区，那里面的留言寥寥无几，并没什么人对赦生会获得狼烟驾驭权一事特别有兴趣。

他在用户名单中找到一个名字，点进去私信：“你认真的？”

不多时对方传来回复：“你哪位？”

“螣邪郎，测试要有分寸，即便是其他受测的军官，也并没有当场实战的先例。”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撑到实战部分。狼烟是架特殊的机器，不通过实战测试是不能交付的。”

“所以你打算让赦生跟谁做对手？”

“呵。”屏幕上传回一个嘲讽的字眼。吞佛在这区区一个字里简直看到了无边的恶意和阴谋诡计——

他立刻哒哒地敲出质问：“这个呵，我可以理解是你想刁难赦生吗？”

“刁难不存在的。反正是跟全息影像对决，又有哪位对手能比特战区战神吞佛上校更合适了？你就在一旁看着吧，看本大爷的弟弟是如何超越你的……”

说话间私信断了。吞佛再要理论却发现对方拉黑了他。

“这是胡闹！”惊见场上忽然出现红色朱厌，袭灭天来双目微瞪看向螣邪郎：“军长，赦生初驾狼烟，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正规测试，可不是什么主意。”螣邪郎面色苍白却口吻冷漠：“这是系统随即选定的对战，不过……倒也正合我意。”

说罢他扭过头，深邃的金瞳里有诡黠的光芒窣窣闪动。

“袭灭叔叔。”他将嗓音压得极低，难以为继的克制里带一分沉痛和三分激越：“您也好，吞佛也好……你们太宠赦生，怕他受伤。但眼下是我坐这个位置，我把自己的亲弟弟、一个omega送上特战机，将来还要奔赴战场……这比大多数A+的命运要残酷得多。宠爱呵护救不了他，更何况……我不信吞佛。赦生的命就只能交给他自己。是，我知道接下来也许会发生毁掉他战斗生涯的事，可如果要他面对战场的不测，我倒宁可他现在就废了——最起码……我也不希望袭灭叔叔无婚可证吧！”

说罢他决绝转过头，目光冰冷坚毅地按下手边命令键，霎时间演武场中央腾起了巨大的火光，狼烟顿时湮没其间。

画面上的巨震让吞佛捏紧了手中那个薄薄的平板，他的手指压在屏幕，情不自禁按出了带光圈的印子。一瞬间他的手心渗汗，逼真的全息影像对战是测试中最残酷的一环，尤其是像赦生这种情况的受试者，按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激很可能会失控。

“所以如果够明智，就该在最普通的应战测试后就终止对战。”他这么想着，又点进一个名字私信：“导师，关于赦生……”

“别问我，都是军长的意思。”冷冰冰几个字，带着很深的不耐烦。

“您在军长身边，难道不能阐明利害？”吞佛按下发送键，结果收到提示“对方拒绝接收您的消息。”

“这什么情况？”吞佛木着脸呆了一秒，深觉今天所有人都固执得不正常。但真理和立场是不能轻易放弃的，想到这里他决定在公屏上留言——关于受试者权益的问题，尽管他已将言语精简到最少字了，可在点击“发出”的刹那，却还是收到了“您已被踢出评论区”的提示。

“就不能老实观战吗。”螣邪郎皱眉嘀咕：“还战神呢！这心理素质，丢人不！”

“丢人。”袭灭一颗颗盘着手里的虬角念珠，语气中多少无奈：“只希望另一个学生能给我长点儿脸吧……”

哪知话音刚落就见狼烟自硝烟中横着弹飞出来，硕大的机甲轰然坠地，挣扎许久也没能再度起身。而那架自火光中冲出的朱厌则杀气腾腾地追击而来，它稳稳地落与狼烟面前，居高临下地抽出光极粒子凝成的长刀高高举起，随后碧绿的萤光一闪——

锐利的刀锋果断地当头斩下。

螣邪郎豁地起身，一边断喝：“终止测试”一面打算按下结束的命令键。可就在他触及按键的刹那，袭灭天来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要。”他轻声，眼中充满身为师长的坚信：“让他打完。”

螣邪郎不置信地转过头去，却见千钧一发之际狼烟举臂挡住那一刀。紧接着它缓缓起身，另只手中有跳动的紫电明灭翻腾，渐渐凝成长戟般的利刃。

“再来。”狼烟的前置信号灯忽然发出索战的指示，随即整个座驾灵活地冲出去，一手持电戟挥舞生风。

“这个……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吧。”螣邪郎喃喃地，明睿狡黠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茫然神色。

他看向袭灭：“难道要让他打赢才算完吗？就算是全息影像，他要打赢吞佛的朱厌也是……”

“就让他打吧！”袭灭此时倒镇定了，坐下喝茶：“我也想看看他们谁能赢。”

“哈？”螣邪郎目瞪口呆，心里爆出一句“一把年纪还这么中二你算什么导师……”

不过这话也就只在心里，并没说出来。

赦生凝视碧蓝的屏幕，脑海中再无杂念，只有纯洁的战意在闪耀。此时的朱厌在他眼中不再是在夏夜里载他与恋人共赏流萤的爱之见证了，相反，它终如其名地掀起他心底战斗的猛火……

赦生望定对手，将手中的武器一翻，戟尖直指前方。而在这一场面的另一端，凝视画面的吞佛也神色渐凝重。同时不同地，他二人发出了相同的疑问——

“师兄。”

“赦生。”

“你要……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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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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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你要……杀我吗？”

一滴，两滴，三滴。成串的鲜血滴落在镶着金色结钮衣襟，是为答案。赦生紧盯对面同样虎视眈眈的朱厌，紧握操纵杆的手指骨节绷得微微发痛着。耳边的爆音令他略感晕眩，以至平衡感受创，影响了视觉距离的判断。一击不中，朱厌迎面飞来，手中的光束剑燃着烈焰腾腾，直奔狼烟的主控制座舱刺来。

“不会退的吧。”吞佛凝视屏幕低声道：“这种程度的攻击比真正的朱厌相去太远了。”

他的判断是没错的，面对如此直率刚猛的一击赦生不但不退，反而迎上一步与之兵刃相抵。霎时间电与火交织一处，赤红与艳紫灼烁着魔幻般的光团。但模拟战中的近战攻击是无法靠削击对手要害而制胜的。一切胜负都只藉由场边的座驾监测系统来判断，每一次有效攻击都会计入测评分数，驾驭者操作水准的全面性亦在受测之列。当然，如果能抓住时机瞬间爆发，想要一击绝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对于赦生来说，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机会。初驾狼烟就要面对如此紧迫的战斗实在不堪重负，虽然集中力还在，可身体的负荷已经趋于极限，他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靠的无非是为理想而奋斗的沸腾战意。但眼下他的劣势愈发明显，远程攻击距离感难以掌握，而且远程攻击即便有效，所能得到的分数也不足以令他当即获胜。近战是最好的选择，即便这会带给驾驭者更大的难度和压力——僵持间赦生推动操纵杆，狼烟的一只机械臂瞬间移开，调出重加农对准朱厌开火。

“哈！”两处观战的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同样的招式使用两次是不行的。”螣邪郎轻声，而另一端观战的的吞佛也持同样看法。果然，就在加农炮口亮起光束的刹那，朱厌趁着狼烟只有一只手臂在抵御、支撑力不足的情况下快速进逼一步，随即将手腕一翻，长长的光刃瞄准加农炮果断地挥出——

“机体受创！武器调用受限！”ai系统发出了令人沮丧的播报音，场外计测人员也认真记下了赦生失掉的这一分。螣邪郎微微后仰靠上椅背，略带笑意轻声感叹：“论力量没有战机能出狼烟之右，但论速度，它比朱厌还是略逊一筹。要近战就得真刀真枪来拼，想搞突袭……还是省省吧。”

一旁的袭灭导师则凝视战局，对他的评价不置一词。

“不过赦生的分数应该也够了。打得差不多就结束吧。再耗下去对他本人没好处，您说呢？”

袭灭天来淡定地望着场内再度与朱厌展开进展的狼烟，思索片刻忽而眸色凝重。

“军长阁下说得有理。不如现在就……”

话音未落忽见场内的两架战机同时升空，重力转场令评审台前的隔离带微微震动。电光火石间又有数次交锋往来而过，狼烟一只手臂受创后又被先后击中肩头和左侧小腿部分……一侧的反作用力喷嘴熄火了，眼看那架硕大的钢铁机身斜着向地面摔下去，朱厌毫不留情地凌空扑向它，手中的粒子光束刀凶猛地当胸刺下……一瞬间赦生几乎能感觉到火焰刀身所散发的熊熊炙烈，那团金色映在视野，随着攻击的接近无限放大，放大……直至化作连绵火海。

脑内忽然一片寂静，体内的兴奋却好似狂啸的巨浪滔天而起，视野内的无边赤焰令赦生如同致盲，不过是白驹过隙的刹那，他却于不可测的极短促时间内看清了一切——红色的机身，凌厉的攻击，飘动的火焰光束，以及……那势不可挡的一击中细微的破绽……

“不……你不是他。”红唇轻挑，赦生忽然微笑。刹那间他无比笃定地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

“师兄他，不会有这种……低级、失误！”

无声念动着如是放松的句子，赦生近乎享受着体内排山倒海般的异样激荡。他忽然举重若轻地按下系统切合键，随即以精神力联动狼烟的系统，打出了惊艳全场的最后一击——

“飓、狼、斩——”

整个机身化为雷电翻腾的硕大突刺，将当头击下的全息影像击破成四散的飞萤流火。这一幕映在所有观战的将校眼中，他们足足沉寂了三秒才纷纷起身鼓掌。

“精彩！太精彩了！”

“军长阁下！恭喜您——”

螣邪郎矜持地回身，略点首算作回应。可那张洒脱不羁的俊美容颜上却满是不加掩饰的自傲与欣悦。

“军长阁下以后可以放心了？”袭灭天来也止不住笑意，调侃似的催迫：“下水房里关着的那位，什么时候给我们放出来啊！”

“知道知道。”螣邪郎故作不耐烦，“袭灭导师的高足我可不敢拖延……”

“哈，军长阁下的弟弟也没人敢怠慢。”

“袭灭叔叔这是话里有话？”

“哪里。”袭灭淡定地转首一瞥：“我说的难道不是好话？”

螣邪郎撇撇嘴，一边按了结束键一边扶了扶腮边的通信器，语带赞赏与亲昵地亲自提示：“银鍠少校！银鍠少校？评审结束，请你出舱接受点评。”

似是空旷的耳畔只传来轻微的电流震荡，等过片刻军长的脸色忽而变更，语气也随之严峻：“少校？！赦生？！”

“通知检测组强行开舱。”重重撂下一句命令他回身就走，又匆匆吩咐：“在场所有的人撤离评审区……不！干脆撤离测试中心！所有人！听见了吗？！所有！”强调完毕他不再回顾，扯开步子急奔向演武场。

“赦生！！！”

庞大座舱门被强行开启，释放压力的刹那掀起了滚滚烟尘。螣邪郎冲向那里，却在五米外骤然感到强烈的信息素迎面扑来，仿如强劲的浪头重重打在脸上，硬生生止住他的脚步。

一般情况下，血亲之间是不受彼此的信息素干扰的，这是层层进化迭代后，为了优生繁衍而产生的法则。所以赦生的信息素本不会对哥哥有影响，可眼下的情况却令螣邪郎惊愕不已。这股浓烈而极富排异性的味道是怎么回事？那并不是Omega为了吸引A而散发出的诱情香气，而是更暴烈的味道，充满敌意和排他性。

理论上讲，只有战斗或竞争配偶时的Alpha之间才会出现这种互斥。螣邪郎担忧地望着那开启的座舱处短促愣怔，还是强忍着不适攀着梯子爬上去。

座舱内的人似乎昏迷了，鼻口出血的惨状也颇为狼狈。螣邪郎抱住赦生的肩膀将他向外托，哪知刚一触及就遭到了凶残的攻击。一柄刀子闪着寒光奔向他的颈动脉，千钧一发之际螣邪郎向后一闪，脸颊还是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你不是吧！”他蹙眉惊呼，间不容发之下来不及考量，只照着赦生的关节处反手一击——掌缘结结实实的撞在腕骨上，螣邪郎心头一沉，感叹这小子真的疯魔了，居然完全不闪避吗？

“赦生你醒醒！发什么疯！”他一面斥责一面夺刃，混乱中又挨了弟弟两拳。

不发一语的赦生面色苍白，半张脸还卡在联动头盔中。他的动作狂乱不合章法，那架势直似要对接近他的任何人格杀勿论。螣邪郎看准时机一举夺刀，继而果断地制住他的攻击又将联动头盔取下。

“好啦好啦你至不至于！”他深感糟心地絮叨着，“跟你说你干掉的那个朱厌是假的！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你那战神师兄肯定能活得比我……赦生？！”曲线安慰的话忽然变了调，螣邪郎惊恐地盯住赦生的脸，嗓音发颤：“你眼睛怎么了？”

双眼紧闭的赦生暴力地挥开他，用不惜伤害自己的力道挣扎着。螣邪郎避开他的又一记攻击，侧头对着通信器咬牙吩咐：“叫医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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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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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小弟！”螣邪郎捉住赦生的手腕，动用了比刚刚大出很多的力道。不祥的预感让他怒意陡增，语气也随之森冷：“谁许你这么干的，谁……”

话音未完已有医疗队匆匆赶到。他们七手八脚地冲上来，围住依旧处于暴走状态的赦生。

“军长阁下，少校无碍，只是精神联动稍有过载，加上情绪受了刺激，所以一时失神而已。”一位军医温和道：“我们会给他注射镇静药物，等他清醒过来就会好了。”

螣邪郎面色阴沉：“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哦？”对方一愣，再转头看赦生，一时间也神色凝重。“您是说……”

“别说了。”螣邪郎打断他，“银鍠少校的情况比较复杂，找五色医师来负责吧。还有……”

他迟疑地停顿了，但对方聪慧，很快悉穿他的心思。

“军长阁下放心，少校的情况在五色医师到来之前是不会有别人探知的。”

“好，那就拜托你。”螣邪郎点点头，转身踏出一步又想到什么，回头对着那人：“你叫什么？”

“任沉浮。”

“我区的？”

任沉浮笑笑：“这是自然的吧。”

螣邪郎不再说话，转身步下阶梯。

“暗示型视神经闭锁。”五色妖姬望定眼前的长官说出了个神叨叨的名词。螣邪郎说你能不能说通俗点？五色妖姬想了想，指指窗外的冷月亮。

“那是什么。”

“月亮？”

“有没有可能是个馅饼呢？”

“医师你……”

“这是可能的。”她转过头，对着眼前因担忧而耐心尽磬的男人清淡一笑：“人都是活在主观中的，即便认定了月亮是馅饼又有何不可呢？固执到一定程度陷入自己编造的设定里，那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了。”

这解释让螣邪郎蹙起眉头：“你是说赦生固执地觉得自己瞎了，所以才会失明？”

五色妖姬摇摇头：“不，他又没病，干嘛无故那么想。但我看了测试当天的视频记录，少校取胜的最后一击正是狼烟的必杀技，军长阁下想必比我清楚，要实现这一击是需要调用最高权限的。按说以少校的性别没可能做到。但他在那一瞬间采取了极强烈的暗示法，以牺牲双眼为代价达成了A+精神信息传导，并以此成功骗过了狼烟的系统……能做到这个份上，少校理所当然可以展开超神之旅了！全息影像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那种东西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干掉了。”

后面这句话显然是为了安慰而说的了，但螣邪郎却并没心情去附和。

“那没意义。这种事做一次也就够了，反正他已取得了驾驭权，接下来我会把所有的权限都开给他。他的暗示法可以停止了，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吗？”

五色妖姬且不答话，而是低头将烟盒按开，抽出一支雪白香烟点上。

“以您这种A中的精英来看，少校现在属于什么情况？我指性别方面？”

螣邪郎沉声：“这你不该问我，我是他哥哥。”

“如果做哥哥的也有感觉呢？岂不是更直观了？”五色妖姬笑笑，呼出一口烟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了，您不必解释。但以我们的仪器探知，少校现在的精神波段混乱。主观瞒骗系统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他可能真的会从此搞不清自己的性别，当然，若不是以失明为代价，觉得自己是个A的Omega也不算很奇怪吧。所以现在想要让他恢复的最好方式是……”

“是什么？”螣邪郎逼仄地挤出几个字。五色妖姬从他的脸色就看出他早已知晓答案，不禁啧啧作声。

“军长阁下凶成这样，我可不敢说了。不过出于医生的责任我还是要说一句：您这讨人嫌大舅子要做到什么时候？须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让少校恢复成那个漂漂亮亮的本来面目，我看您还是少做恶人，该把谁放出来就赶紧放出来吧！”

“哟。”听了这话螣邪郎登时意味深长地感叹。

“你这是出于医生的责任才说的？”

“是呗！”五色妖姬掩口而笑目光狡狯：“当然了，也是出于想喝喜酒的私心嘛……”

“我就知道。”螣邪郎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所以医师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我说过关他一个月就一个月……”

“喂！”身后忽然传来颇不客气的吆喝：“螣邪郎！你有点儿人性好不好？难道真忍心让赦生一直看不见？要知道暗示时间久了也许他真会瞎掉，到时候可就谁也救不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讨论一下。”

“你讨论个屁啊赶紧把吞佛上校放了！”

螣邪郎停住脚步回首：“你这是跟我说话？”

五色妖姬扬眉侧目：“军长阁下是想听属下的恭维奉承？那好吧，就请阁下在72小时内讨论完毕火速放人，这么说如何了？要知道镇静药物能被反复注射的次数也只在这个时间段里，而少校本人的情况——除了精神暗示法导致失明外，最后一击打散朱厌才是刺激他失常的元凶。您不快些让吞佛少校回来，谁知道赦生醒了会做些什么？”

“他还能做些什么？”螣邪郎转回头生硬丢过一句：“我的弟弟不会那么没出息。”

说罢他开门走出去。一眼望见头顶的月亮烟黄色，又大又圆倒真像馅儿饼。

“3天吗？”心中掂掇着这个时间点，年轻的将领匆匆赶回办公室。

“天亮就把那败类放了吧。”下达命令时他还有点儿不情不愿地：“出来了让他去瞧瞧银鍠少校……啊还有，不许他们独处听到没有？！不许独……”

一语未了，陡然响起的爆炸声淹没了未完的句子。猝不及防的晃动和头顶落下的碎石令螣邪郎站立不稳，电话里传来很强的电流干扰声，随即断开了联线。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响彻天空，四面八方的通报引擎一齐轰鸣作响：“入侵！敌军入侵！防御系统一级警戒，所有战机立即解锁出仓！重复一遍……”

“妈的！居然打进这里来了！”螣邪郎恨骂一声，正待调用精密专联指挥作战，却不防一条外联抢先突入进来：“螣……军长！”急迫的女声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尖锐的颤声如刀子划痛他的耳膜：“少校……赦生！他……”

螣邪郎眼眶一撑，厉声问：“他怎样？”

“他……他驾驭战机迎敌……”

“操！”螣邪郎爆一句粗，猛地关掉外联重连内线：“叫吞佛！”

回应很快传来。熟悉的语气依旧波澜不兴：“请讲。”

“上校，现在请你追回本区特战机狼烟及其驾驭者——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请以此为第一要务，明白？”

“嗯。”

“还有……”螣邪郎顿了顿，终于从胸口逼出一句：“吞佛，我把赦生交给你了。如果他有任何意外……你就给我自裁吧！”

没有回话，电子屏提示连接已断开。

显而易见地，他已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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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22-11-30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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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不愧是少校！居然能独自找来。”临登机前负责检修战机的维修师赞赏之余又不免骄矜：“您知道吧，即便是在双V机里狼烟也是很特殊的机型，它的系统更加挑剔驾驭者，简直跟活的一样。”

赦生不能出声，只能默默点头以表达他的深以为然。否则就算再怎么渴望出战，以他现在的情况——双目失明、麻药未消、所有的感官都很迟钝——按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特战机仓的。可他偏偏就凭着联动后残留的直觉一路找来。这首先要归功于狼烟系统的全面开放，其次则是五色医师的镇静剂让他保有了最起码的理智。登机的时间很仓促，但赦生还是利用这点空闲极力听取了维修师的意见：“军长通知过要开放权限，但从您刚刚实战的联动数据看，狼烟的系统对您的精神力阀值有损，所以我们改造了头盔，您必须试一下……”

赦生无言摸索着座椅上方，果然不见了先前的金属头盔，取而代之的是被改做细长一条的软布带。它摸上去并不实用，是导电布内封装了精密的线路。维修师看出了他的犹豫，上前解释：“这种改装是方便您与系统共享视觉的，其他方面就只在数值范围上做了调整，确保狼烟的系统不会对您的精神力联动做出侵袭或反噬。当然这或许多少给操作带来点麻烦，不过权限既然已经开放，也不会太有问题。”

赦生无言，利落地扯过那条布袋绑紧双眼，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启动键。维修师退下去，望着沿滑道飞出的狼烟背影忧思片刻，缓缓摇头。

“毕竟出战的命令是给全体战机。这样放走他，不算过犯吧……”

烽烟漫道战火如荼。爆裂的轰鸣声入耳，化作惊心动魄的哀嚎。赦生不动声色向对面的线控飞弹车放出一炮。雷电轰击下钢铁的碎片如四散的黑蝶，模糊的血肉在高温中化为尘粉。狼烟的监察镜头将这幕炼狱般的景象无比清晰地回传进赦生的脑海，他只漠然“看”着这一切，随后面无表情调出重炮，将被掩护在飞弹车后的两架战机轰爆。

机体毁坏的刹那驾驶舱内的人影变得亮红，仿佛一截忽然着火的树桩，没有挣扎没有嚎叫，只在惊天巨响过后又颓萎地重归于寂。

这一天初入战场的银鍠少校杀了很多人，那些不知姓名不辨相貌，其存在仿佛只为成全他生命中的首场杀戮秀的牺牲品。

他们的死很轻盈。轻盈到让他……

没有感觉。

“切换光束来福。”赦生平静地确认过机体状况后又下达了指令，系统答一声“明白”——这反馈时的语气与他如出一辙，都缺乏应有的紧张和恐惧。

爆破声再度连绵起伏，赦生冲进敌人先头部队狂轰滥炸一番，渐渐发觉敌方战机数量比想象中的还多。杀掉一波还有一波——自成一家式的战斗也谈不上多刺激，毕竟密集的炮火已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不管是腹背受敌还是有人解围，赦生对战况的广域认知的确像个菜鸟。

忽然间通信器里传来陌生的声音。

“狼烟！狼烟？！妈的银鍠少校你逾距了！请退出左线射程三十五度以上！听明白吗？！”这训示的口气大概是某个前辈，态度傲慢且粗野，是特战队一贯的操性。

“敌人四面合围。狼烟的战程比我们的座驾都优越，请少校沿光标指示去外围劫杀敌人远程炮火和指挥。另外不要用你的量粒子激光炮，那东西放出来很影响友军座驾的视野！在击破敌军合围之前请务必保持近战……”

详细的命令源源不绝地传进耳朵。赦生按着视野内的光标的牵引向前冲杀，崭新的狼烟很靠谱，只要按着仪表上指示的数据进行御敌，赦生很快就在敌军的合围下杀出了一个口子。

然而，就在他心无旁骛地奔赴外围的摧毁性目标时，战机忽然重重一晃，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赦生的被冲击力甩地歪向左侧——尽管座椅上的安全气压阀还紧紧合拢着，他的脑袋仍然撞上了机舱侧壁。

那上面铺着保护层，可对于巨大惯性的撞击能起到的保护也很有限。赦生眼前一黑，鼻子一热又呼啦啦地涌出血来。突如其来的一击使狼烟与他的视觉共感断掉了。忙乱之中他努力保持镇定，指令道：“启动智能ai系统……”

已获准了Omega权限的狼烟立刻切换了自动战斗模式。挡在眼前的三架战机立刻沦为炮灰——在这方面狼烟可算是双V机中的翘楚。它的自动战斗能力比之一般水准的普机驾驭者还要优秀，但赦生明白，干掉眼前的杂鱼不算什么，只有刚刚躲在死角轰击他的才是他真正要找的对手。

重新带好联动头盔——不，现在只是眼罩了。他重新联动视野，命令狼烟将360度监察影像回传。然而此时他的周围倒真是四野遍狼烟，能见度越来越差，交织的火力却没有降低。仿佛刚刚被他撕掉的那个口子正在渐渐合拢，并以可怕的新生力不停地增援着。

赦生的脊背泛起凉寒，心头宛如被巨大的浓云遮没，兜头而下的压迫感令他终于对实战有了点货真价实的恐惧……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陷入了某种阴谋——

这场诱敌合围显然是冲着他、还有他的狼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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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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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22-11-30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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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看到了吗？”

“诶？”

“那架紫色的双V？”

“啊……强悍的机体。”

“参谋长阁下认为这座最新最强的特战机驾驭者……会是个什么人呢？”

沉默，随后的回答谦和恭敬。

“圣尊者该不会是在暗示……”

“我什么都没暗示。我只是觉得，如果派我们的A+以那座凶残的双V为目标冲杀过去，一定会看到有趣的奇景。”

“这……对方只有一架战机，派去的人多恐怕不值……”

“值与不值，不在其数，不害其型，而在其意。”面色和悦眼神清灈的男人坐镇于指挥所，拿起电极笔在狼烟所在的位置上轻轻画了个圆圈，清越的嗓音道出的却是极残酷的命令：“调十倍于彼的双V去该处，务必击毁此处敌军座驾。”

响应纷纷传回来，被称为圣尊者的指挥官侧头想了想，又再补上一句：“如敌方驾驭者侥幸生还，那就尽量捕捉。不过若是遭遇反抗……”

他的语速忽然慢下来，温润的声线一字一顿，含着无端森然的寒意：“那就请，各位机师，权宜、处置。”

“砰”地一声巨响，赦生向后跃开，同时调出量粒子光盾挡住一击，反手用光束来福击中对面的敌机。这样的交手已进行了不知多少次，越来越多的攻击令他失去了最初应付裕如的姿态。而且量粒子光盾耗能极大，一旦能量用磬就会面临灭顶之灾。狼烟作为特战军的战力最高的双V座驾，万一真的遭遇围杀，他起码要留给自己可以自爆的机会……

绝不可以将双V特战机落入敌军手里，这是每一个特战机驾驭者所该拥有最起码的常识和素质。

想到这里赦生收起枪炮，调出电戟纵身一跃击向对手……

猝不及防的轰击便在此时陡然而至。赦生在千钧一发中飞快变向，但还是被打中了机体腿部关节处。电火花燃起焦糊味传至鼻端，他的耳边正警报声大作：“机体受损报告！请启动备用着陆系统！”

赦生咬咬牙，顾不上擦下颌滴落的鲜血。体内的力量退潮般地在消减，他一面强撑着不让自己分神一面按警报启用备用着陆系统……这种东西只在教科书里见过，被围殴到焦头烂额也是第一次，但他不得不集中精神……不得不努力应付……

不得不。他在勉强自己！当他终于发觉这一点时，周围的气氛也终于不大对了。起初以为只是受麻药影响和身体状况不佳，但眼下却好似出了其他问题。滚滚而来的Alpha信息素如同滔天的浊浪灭顶而来，令赦生的脑内短促地闪出白雪花。身体忽冷忽热，精神的抗拒与本能的吸引互相撕扯，令他僵滞地丧失了行动力。

终于，在这一度沦为他一人舞台的硝烟沙场，凶猛悍然的狼烟第一次后退了。

“他退了……”

“真的退了。”

“所以圣尊者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绝不会有错。仔细感应一下，这里的确有O的香味儿。”

“不可思议，异度魔军居然会容许Omega上战场……可他那更明显的排斥味道是怎么回事？”

“欲拒还迎勾人去上他吧。魔军都是很下作的，也许他们是故意把个没标记的O扔到战场上呢？”

“哈！他们可真干得出来。”

“他们干得出来，那我们……”

肮脏的笑声四起，意味很邪路。

赦生略仰起头，望着头顶出现铺天盖地的雪白座驾，像撕碎的日光从天而落，一大片一大片……

所有的日光都极寒。

他的手指轻轻搁在自爆键上，可身体的软弱却令他没力气按下去……一瞬间胜负逆转，高下立判。他的眼前忽然闪出很多画面——童年时憧憬着特战机的自己，在父母墓前发誓要取得驾驭者资格的自己，跟哥哥冷战一个月终于从军的自己，还有那个试炼之夜……

他遇到那个人，从此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轻轻叹出一口气，赦生想要闭上双眼却做不到，因为那并不是他的眼睛。敌军开始以他为聚合点俯冲下来，可怕的侵略性味道愈发浓重，赦生按住胸口，几番起伏之后哇地呕吐出来。

“不……不行……”脑海里只回响着一个抗拒的字眼，但该怎样做到，他却没有丝毫能力。

直到……

熊熊烈焰弥天彻地而来，几架距离赦生最近的机体瞬间烧毁，爆出数团云状的火球。火焰猎猎，一如鲜血浇筑而成。赦生被那惊人艳丽的红色震慑，视线不能挪动分毫。他猜此刻的自己一定有双红色的眼睛，火一路延烧，烧进他的眼底。

灼热的气浪让机舱内升了一点温，赦生感觉到热，汗水顺着他秀丽的额角滑落下来，滑过伤口，轻微的刺痛令他稍作清醒……

所以……他轻轻翕动嘴唇，心中如大石落地后安稳无虞，又生出一点喜悦。通信器里忽然有熟悉的低沉声线传入耳膜，听来竟是温柔安抚地：

“没事了，赦生。我在这里。”

跃过火墙的赤红色双V机自那片雪色的战机群中撄锋而来，精准打击的轰鸣过后，又有两架敌机失去行动力，冲入重围的朱厌降落于狼烟身旁，加密通信器再度传来讯息——

“少校，请向十点钟方向树林奔袭，我去诱敌，届时你可以在变向轨道上击杀敌人——明白？”

“明白。”赦生利落地给出回复，尽全力凝神推动了操纵杆并命令道：“启用人工操作，执行飞行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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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22-11-30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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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炮火颠连。朱厌脚下喷出橙金色的碎光。吞佛驾驭战机在战火交织的天幕下腾挪，烈焰一串串挥出去，所到之处烧个鬼烂神焦。多年来单枪匹马作战已是常态，杀人如麻渐渐成了流水线操作，敌方的驾驭者如何进攻，如何闪躲，如何变向，如何支援……这些预判像公式印在脑子里，应对就像条件反射。面对战局他可以在瞬间得出三种选择：直接击毁、保留主机、或俘做人质。但眼前这场仗并没筛选的必要，恣情杀个痛快是最直接的做法。

可吞佛已并非只为执行战斗任务而来，就此刻来说……他有些情绪。

一些无关立场无关战争，只关乎于私人情感的情绪。他依旧是冷静的，但冷静并不能让他放掉情绪，反而替他做主似的，于是就有了第四种选择——

距离他最近的战机被量粒子光束别住了机舱栓，目瞪口呆的驾驭者并不明白对手这么做的意义——当然不是怕死，战场上没有A+会怕这个。但如果一切正常，刚刚被接触的刹那他就应该随着烈焰爆机而亡，而不是仍旧只能瞪破眼眶地盯住屏幕：对面是赫赫有名的朱厌，恶名远扬的魔军双V机有双暗金色的眼睛。它冰冷的视线，散发只属于人类的森然狠戾。

一瞬间有了觉悟，面临生死的军人想喊些视死如归的句子，可刚一张嘴，呼出的红热高温瞬间喷花了仪表盘。他的眼眶干燥，火泪艰难拥挤地钻破眼睑，蜿蜒着扭向脸颊。惨烈的哀嚎声被闷在机舱，化作困兽的火人不断敲打着舱门，当然，挣扎徒劳，泣号无用。他的死得不到悲悯，更得不到痛快。

朱厌冷漠地旋身飞走。刚刚上演的一幕正是那所谓的第四种选择——名如其行，是为“虐杀”。

“你在干嘛？”通信器里传来一串讯息，只有文字没有声音，居然也流露出很不善的语气。

“我在杀敌。”吞佛平静回答，眼睛没有温度。“少校，你偏航了……”

话说到一半通信断了，狼烟的光标在仪表的指示图内闪烁，显示他背离了预定的轨道。吞佛没表情，瞄着在略远处迁延一架战机，锁定目标一炮轰过去。但对方远在射程之外，这一击的挑衅意味太浓厚，对军人来说简直失格。任凭炮火在眼前飘散，雪色战机沉稳的气势如磐石山岳。毕竟不是压倒性的战斗，同样是双V驾驭者，身为对手自然也有过人之处。刚刚朱厌的几番杀戮颇有离经叛道的意思，却也让吞佛心思显露无疑——那些被虐杀的驾驭者都曾释放着信息素冲向狼烟，但他们意不在歼敌，而在生擒。

“他在维护那里头的贱货……”一面还击一面冷嘲，雪白的座驾开了光盾以破竹之势冲向朱厌，两旁的战友偕同而来为战线护航，犄角般的阵形很稳当。可就在他几乎进入射程的刹那，神出鬼没的狼烟忽然斜刺里飞出，长戟瞬间贯穿主舱。两侧的辅机见状迅速变向还击，却也在眨眼间被朱厌的粒子炮轰得粉碎。

“角度挺刁钻嘛，师弟。”

这种一本正经的恭维谁稀罕。赦生面无表情，回了个“哼”字。

耳边又传来师兄似是调侃的语气：“过瘾了吗？可要跟我回去？”

“任务第一。”赦生回复：“下一步是要摧毁敌军外围的指挥通信和掩护火力。”

“呵，还真是好艰巨的任务。”

“有什么不对？！”

“我没说什么吧，干嘛又生气。”吞佛抬动手指干掉一个敌人，语气无奈：“我是感叹银鍠少校初上战场就被寄予厚望……”

“少来！”狼烟冲出朱厌的护航范围将一架敌机摧毁。吞佛立刻紧跟上去，并不在乎与战略轨道略偏离。

“少校。”他忽而严肃起来：“军长要你立即撤回营地，我的任务是来带你回去。”

“不需要。”

“赦生！”厉声唤过后吞佛的语气又转平静：“这不仅是螣邪郎的意思，也是我的。”

通信器上静默一阵，忽而显示三个字。

“我没事。”

“但我有。”

“你……”思绪卡住一秒，通信器则将他的迟疑完完整整地传了回去。这迟疑不为别的，只为在战场上掺杂了私人感情太过不智，尽管隔着钢铁壁障，赦生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三个字的分量——

是敌人那肮脏的企图心让他的战神怒不可遏吗？赦生挑挑唇角，脑补若是易地而处，大概自己也会同样吧……

说不定比他还气呢。

“那也要完成任务。”摆出一副无情的态度，他重复：“起码摧毁火力掩护，那个目标很大，容易……喂！注意侧后！！”

侧后的敌机无声无息地杀到了。而此刻的朱厌前有堵截，腹背受敌。赦生瞪大眼睛看着这转圜的境地，来不及思量身体已率先动了，可一发粒子炮按下去耳边却传来警报：

能量见底！武器调用失败！

是了，他之前浪费了太多的光盾。赦生瞪大双眸，一颗心顿时湃在了冰寒中。这个距离靠近战是无论如何抢救不及的，而更要命的是……

朱厌回身一击的刹那露出了些微破绽，那破绽他认得……

试炼场上的最后一击再现于脑海，他仿佛又亲睹了红色庞大机身如烟飘散。惊惧愤怒瞬间化作狂澜淹没理智，赦生双眼狰狞着，两行血泪自白玉般的面颊滑落。仪表盘的指针瞬间一律向最右摇摆，警报声此起彼落……

后来，并没有人能说清彼时的狼烟是如何杀到那本不可抵达的目的地的。但战局瞬息万变，当吞佛回身干掉了那台偷袭而来的战机，正面的敌军座驾也毙命于火刃与电戟的双双贯穿之下。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充斥浓滚的杀意，更有让他很不舒服的侵略排斥味道，若硬要形容，那该是云爆弹中的杀器风镰芍药真正的味道。

“天堂香。”他忆起这个诨名，真心觉得并不副实。与天堂无关，赦生的味道是吞噬一切所向披靡的索命笼罩，送予的更非安眠，而是虽死不饶的折磨与恐怖。

他们的通信断了，依眼前的情况来看再要接榫也绝无可能。狼烟完成这一击后就扬长而去，一面地散着抵触A+的狂烈信息素一面奔向外围的敌军炮火，此时它的速度力量都像开了外挂，远程的炮轰打他不中，近战一律毙命于电戟之下。

吞佛呼出胸口憋闷的一口浊气，开动座驾紧跟上去。

“如无意外。”他心知肚明，此战已再无任何悬念，赦生会完成他所执着的任务，那已经是easy难度的游戏。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当满地狼藉的尸骨与残骸冒着缕缕青烟，被天雷地火蹂躏过的战场就要化为群鸦的盛筵。如果不是毙掉敌军后他居然将电戟挥向他，他们的复命将会无比完美。

“做什么！”吞佛迎头挡住交锋而来的兵刃，信号传闪过简单的讯息：“住手。”

凝立的狼烟一动不动，手中的长戟电光明灭，施压的力道足有千钧。

“来战。”朱厌的通信器传回冷冰冰的回应。吞佛微锁眉心，屏幕上挣跳出来的寥寥数语却蕴着酷烈的怒意：

“动手。这一次、不要有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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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